竹馬車禍失明瞭,我心軟,捐了一個眼角膜。
他卻認爲車禍是我製造的,捐眼角膜也是爲了挾恩求報,只爲拆散他和他的初戀。
他恨了我一輩子。
死前,他說他寧可當個瞎子,也不想再看到我。
再睜眼,我回到了他即將飆車追回初戀的時候。
我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這一世,我也不想再看到他。
-1-
深更半夜,我被媽媽從牀上扯了起來。
她一邊穿衣服一邊神色凝重地說:「快起來,你許阿姨打電話來說曜川出車禍了,咱們趕緊去醫院看看。」
我心跳如鼓,直到到了醫院看到葉曜川的爸媽在手術室門口焦灼的轉來轉去才意識到。
我這不是自殺前走馬觀花的回顧,而是真的重生了。
我媽忙着打聽葉曜川的情況,幾個大人慌的像個孩子。
反倒是我成了唯一能和醫生冷靜溝通的人。
「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患者的面部遭受猛烈撞擊,眼角膜均已脫落,怕是會雙目失明。」
和上輩子一樣,許阿姨聞言差點暈過去。
我無聲地嘆了口氣,心裏實在掀不起什麼波瀾了。
只說:「眼角膜脫落了,但眼球還是可以保住的吧?」
醫生說了一句盡力後就把筆塞進了我手裏。
「你是患者的什麼人?快點簽字吧。」
妻子二字差點脫口而出,被我硬生生憋了回去。
然後把筆遞給還算冷靜的葉叔叔,「我是患者的鄰居,沒有簽字的權利。」
上輩子得知葉曜川即將雙目失明時,我和許阿姨的反應差不多。
畢竟,他是我暗戀了十年的人。
想到葉曜川那麼肆意的一個人再也看不到這個世界,我心一軟便捐獻了一個眼角膜。
葉曜川得以重見光明,消沉了幾天後便在醫院裏向我求了婚。
那時候攙扶着我說:「清妍,以後我們互相做對方的光。」
十年暗戀在這一刻得到了結果,但我卻有些猶豫。
「那季妤怎麼辦?」
葉曜川嗤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要不是她任性半夜和我分手,我怎麼會這樣……」
當初他回答的果斷,但婚後不到兩年就變了模樣。
一次偶然,我看到了他不止一次的問 AI 軟件。
【如何讓人眼角膜脫落】
【幫我設計一場完美的車禍】
【一氧化碳中毒去世的人,還可以捐獻眼角膜嗎?】
看到這些問題時,我像是墜入了地獄。
我念及多年情分給了他一個眼角膜,他卻還想拿走我的另一個。
於是我關好門窗在家裏燒着碳,婚後第一次和葉曜川喝了酒。
兩人都上頭時我問他,「你是不是後悔娶了我?」
他酒後吐真言,看向我的眼神像刀子一般。
「我不娶你,哪裏對得起你精心設計的一場車禍?」
他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了我的日記本,狠狠的摔在了桌上。
「ƭű̂₊周清妍!你從小就暗戀我,對我愛而不得,所以就故意設計了這場車禍,讓我雙目失明是不是?」
「我瞎了,你趁機捐獻眼角膜挾恩求報,只爲順理成章的嫁給我。」
「你毀了我的健康,毀了我和季妤的感情,還想讓我對你愧ŧù⁼疚一輩子,你真的好惡毒啊!我寧願一輩子做個瞎子都不想看着你這張臉!」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足以震驚我。
我紅着眼解釋不是,但他卻拍着桌子質問:「那不然你憑什麼甘願自己做個殘疾人,也要捐給我眼角膜?你不會被什麼狗屁青梅竹馬的話洗腦了吧,咱倆只是鄰居!沒那麼複雜的感情!」
我狠狠的愣住了。
原來葉曜川一直都是這樣惡意揣測我的。
二氧化碳越來越稀薄,我的腦子也漸漸不清醒。
我和他都死在了那間屋子裏,死的不算痛苦。
-2-
這次,我冷眼看着兩家人努力尋找眼角膜,不打算再摻和葉曜川的任何因果。
許阿姨一直在抹淚,我媽也愁容滿面。
「唉,曜川好好的怎麼會半夜出去開快車?」
「他到底有什麼要緊事值得拿命去闖啊,好好的年輕人就這麼……」
許阿姨聞言臉上就閃過了一絲恨意。
「我看了曜川的手機才知道他揹着我們偷偷交了一個女朋友,叫季妤。」
「那姑娘鬧脾氣,說曜川十分鐘之內不到高鐵站,她就離開這座城市,曜川一着急就……」
我垂眸不語。
這件事怎麼聽都和我扯不上關係,可抱曜川上輩子就是能把這口黑鍋扣到我的頭上。
話音剛落,病房裏就傳來了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響。
許阿姨和我媽來不及反應就快步跑了進去。
我跟進去看了一眼。
葉曜川打翻了桌上的水杯,自己也從病牀上掉了下來。
眼睛上的紗布被他扯了下來,此刻正紅着眼睛伸手四處亂摸着。
「曜川!」
許阿姨心疼的帶了哭腔,「快起來,地上涼。」
「你這孩子一醒了就亂動,你的腿骨裂了小心碰到啊。」
葉曜川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緊緊抓着許阿姨的手。
「媽,我的眼睛怎麼了。」
「爲什麼我什麼都看不到了啊,爲什麼?!」
許阿姨心疼兒子,幾次張嘴想說話都沒說出來。
她捂着嘴哭,憋到肩膀顫抖都不敢發出聲音。
葉曜川看不到人在哪,只能四處張望着,眼裏透露着恐慌。
最後還是我媽看不下去,扯着我和她一起把葉曜川扶了起來。
「清妍,你是清妍是不是?」
「快告訴我我到底怎麼了……」
我神色複雜的看了許阿姨一眼,得到允許後才說:
「出車禍導致眼角膜脫落,雙目失明瞭。」
葉曜川怔了下,脫口而出不可能。
我沒再說ţū́ₓ話,許阿姨立刻上來安撫。
「別怕,你爸爸和周叔叔已經去幫你找眼角膜了。」
「咱們很快就能恢復視力了。」
從小肆意張揚的葉曜川哪裏受得了這個打擊,最後還是醫生來查房提醒說:
「你現在必須格外愛護你的眼睛,否則情況進一步惡化,就算有眼角膜都不能移植了。」
我笑而不語。
如果眼角膜能隨隨便便就等到,上輩子葉曜川也不會惦記上我另一個眼角膜了。
不過這不正是隨了他的心願嗎。
這輩子,他起碼可以永遠都看不到我了。
-3-
葉叔叔找眼角膜屢屢失敗,幾天就白了頭髮。
葉曜川接受不了自己雙目失明的事實,整個人全身上下都散發着戾氣。
住院不到三天,許阿姨就被折騰的高血壓住了院。
我刻意迴避着葉曜川,但卻被我爸媽訓斥了一頓。
「清妍,咱們兩家一直交情不錯,你好歹也要幫幫忙的呀。」
實在推脫不過,我只能去了。
剛進病房,葉曜川就聽到動靜側過了頭來。
「是清妍吧。」
我驚訝了下,又聽葉曜川自嘲一笑。
「你的腳步聲我知道。」
「怎麼一直沒來醫院看我,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怪嚇人的。」
我坐在他病牀的不遠處,不冷不熱道:「最近太忙了,沒抽出來時間。」
長達十年的暗戀早就在上輩子婚後的搓磨中消失殆盡。
這輩子,我的戀愛腦清醒了。
葉曜川說的對,我們只是鄰居。
他像是在等我的安慰似的,見我遲遲不說話,他又伸手開始摸手機。
好不容易摸到後,他把手伸向了牀的另一邊。
對着空氣說:「你幫我看看季妤有沒有給我打電話。」
「我連手機都打不開,這麼多天聯繫不上我,季妤肯定急壞了。」
我無奈嘆了口氣,「我在這邊。」
葉曜川愣了下,臉上閃過了一絲挫敗。
我接過手機擺弄了一番,未接來電 0 個。
點開微信一看,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幾天前。
我看了葉曜川一眼,好奇心作祟下我還是點開了對話框。
我很想知道爲什麼上輩子葉曜川會把自己出車禍的事怪到我的頭上。
「葉曜川!我媽媽說要娶我的話彩禮必須要一個ƭŭₛ商場,這件事沒得商量。」
「你家大業大,就算兩個商場對你來說不算什麼,既然你這麼沒誠意我們就分手。」
葉曜川姿態極低,「這件事咱們再商量商量好不好,我會好好和我爸媽說的。」
季妤發來了一張半小時後的高鐵票。
「那就等你商量好再來找我吧。」
葉曜川求着季妤不要走,最後季妤鬆了口,但說自己只會給他十分鐘時間。
看完聊天記錄後我沒忍住譏諷一笑。
他們倆因彩禮而吵架,和我沒有半毛錢關係。
上輩子只因爲我心軟給他捐獻了一個眼角膜,他就把火氣都發到了我的身上?
「怎麼樣,有消息嗎?」
葉曜川急着問,我搖搖頭把手機放到他腿上。
「沒有。」
「不可能!」
他摸索着手Ŧű̂¹機還想遞給我,「是不是我手機沒電了?」
「或者出車禍手機壞掉了,微信收不到消息。」
「清妍你去幫我買個新手機好不好?」
看着葉曜川着急的樣子,我心底竟升起了一絲痛快。
我像是報復似的故意說:「季妤沒有聯繫過你,一次都沒有。」
-4-
從那以後,葉曜川每天都讓我幫他看手機的未讀消息。
時間一天天過去,葉曜川明顯慌了。
「這麼多天沒聯繫,季妤怎麼還是不聯繫我。」
「你說她會不會是出什麼事了?」
我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但葉曜川卻又忽然說:「你幫我給季妤打個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葉曜川的眼睛就亮了,這還是幾天來第一次露出笑臉。
「季妤……」
電話那邊的人沒什麼好態度,「你還給我打電話幹什麼,我說了只等你十分鐘,你沒來。」
「這不是默認和我分手了嗎,以後別來煩我了。」
葉曜川連連解釋,「對不起季妤,別掛電話!」
「我,我不是故意遲到的,更不想分手,是……我出車禍了,一直在住院。」
我起身走了出去,生怕一會被拒絕了也被他甩鍋到我身上。
但看到葉曜川對季妤的樣子我才明白,他是真的不愛我。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還從未見過葉曜川這副卑微的樣子。
許阿姨來後,我去找了一趟主治醫生。
車禍如果那麼嚴重,爲什麼葉曜川其他地方都只是輕傷,唯獨眼睛傷得最重?
醫生的臉上也有幾分無奈。
「當時從現場接到他時,他的面部全部都是血。」
「後來才發現患者方向盤的車標上安裝了凸起的裝飾品,安全氣囊彈出後便好巧不巧的戳進了眼睛裏。」
「真是可惜……」
我挑挑眉回了家,心中瞭然。
上輩子我整顆心都撲在葉曜川的身上,死前回顧一生後,才發現自己把一手好牌打了個稀巴爛。
這次,我把自己你三分之二的存款都拿去買了黃金。
我媽狐疑的看着我,「你要開金店?」
我笑眯眯的搖搖頭。
「留着升值!」
晚上我爸回來時悶悶不樂的,喫飯時還長嘆了一口氣。
餘光一直時不時的瞟向我。
「眼角膜根本找不到,曜川那孩子怕是……」
我抬眸看了我爸一眼,「盡人事聽天命,您都盡力了,就算找不到葉叔叔也不會怪你的。」
爸媽齊刷刷的看向了我,小心翼翼的試探。
「爸爸是怕你接受不了。」
「我們知道你和曜川從小就感情好,長大後更是……」
「你如果執意堅持的話,爸爸媽媽也不會反對的。」
聽出他們話裏話外的意思後,我嚴肅的放下了筷子。
「爸,媽。」
「我不喜歡葉曜川了。」
「不是因爲他雙目失明,是人家早就有女朋友了。他不適合我,我們倆只是普通朋友,是鄰居而已。」
「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說了。」
爸媽驚訝了一瞬,很快就點了點頭。
「妍妍,你放心,你怎麼選,我們都支持你。」
-5-
一週後,爸爸本想去接葉曜川出院的。
但許阿姨卻無奈的回絕了我爸。
「謝謝哈,但曜川的朋友來了,說是要送他出院。」
「這段時間你們費心了。」
當天中午,我們就看到一個女生扶着葉曜川從車上下來。
許阿姨和葉叔叔跟在後面,臉上看不出半分喜怒。
「聽說許阿姨一直不同意這個女孩子進門的,現在怎麼忽然改主意了?」
我媽搖頭道:「葉曜川的眼睛看不見了,許阿姨想不同意也沒辦法。」
當天晚上,許阿姨一家就叫我們過去喫飯。
我找藉口拒絕,但許阿姨和葉叔叔卻親自上門。
「清妍今天要是沒空,不如我們改天再喫。」
「這段時間你們家幫了很多忙,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們家,一定得到家裏來喫個飯啊。」
撇開葉曜川不談,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許阿姨夫妻都一直待我很好。
推辭不掉我只能應了下來。
我媽到了後就去廚房幫着許阿姨忙活了,我爸和葉叔叔湊一在,兩人抓耳撓腮的到處聯繫人找眼角膜。
只有我不尷不尬的和葉曜川季妤二人坐在客廳裏。
季妤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還幫我倒了杯茶水。
「聽說你就是從小和曜川一起長大的小青梅呀?」
我禮貌的笑笑,「算不上,只是鄰居。」
餘光裏,葉曜川的眉頭皺了皺。
但季妤靠近他的懷裏時,皺着的眉立刻就舒展了開。
季妤笑的嬌羞,「曜川看不見東西后對我更加依賴了。」
我無心雌競,乾脆附和着笑了笑。
這輩子我țṻ¹只想和葉曜川保持距離。
至於雙目失明的他是否幸福,就不是我應該關心的事了。
飯桌上許阿姨和葉叔叔借酒消愁,酒過三巡後便都有了幾分醉意。
我把許阿姨扶回了臥室裏。
「阿姨,您好好休息休息,葉曜川現在的狀態已經一天比一天好了,您別太擔心。」
「大家都還在努力找眼角膜呢。」
許阿姨捂着臉嗚嗚的哭了出來。
「眼角膜花錢買都買不到,咱們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個盼頭罷了。」
「那季妤阿姨本是不同意她進門的,清妍,你和曜川纔是……」
我笑着打斷了許阿姨的話。
「阿姨,我和葉曜川是朋友,您還是成人之美吧。」
許阿姨怔愣片刻後點點頭,眼淚流的更兇了。
我扶着爸媽回了家,臨走前一個回頭卻看到季妤仰頭打量着葉家的房子,眼底盡是貪婪。
按照葉曜川的性子,上輩子出事後定然也是找過季妤的。
可季妤拒絕了上輩子有一隻眼睛能看到的葉曜川,卻對這輩子雙目失明的葉曜川回心轉意了?
季妤怕是目的不純。
-6-
葉曜川和季妤很快就扯了證。
按理說這是件喜事,但許阿姨和葉叔叔卻愁眉不展。
「許阿姨最近的白頭髮怎麼比前幾天還多了?」
我媽臉上帶着幾分恨鐵不成鋼。
「還不是操心葉曜川。」
「那女孩可不是什麼善茬,仗着葉曜川眼睛看不見了就獅子大開口,光是彩禮就要了白家一大半的家產,說是算作白家對自己的補償。」
「偏偏葉曜川又說自己非她不娶,你葉叔叔氣的心臟病都差點復發了。」
和季妤結婚可是葉曜川一輩子的執念。
別說是一半的家產,哪怕是全部身家被拿走葉曜川估計都甘之如飴。
唯一可憐的就是許阿姨和葉叔叔。
人到中年還要遭此一劫。
晚上喫完飯後我就回了房間。
上輩子一隻眼睛看不見,這輩子自然要好好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
正在做攻略時,我媽忽然來敲了門。
「清妍,曜川來找你了。」
我皺皺眉,回憶了一下自己最近的確一直在和他保持距離,才起身下了樓。
「有事嗎?」
葉曜川尋着我說話的聲音看了過來。
「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回頭看了爸媽一眼,披上一件衣服後出了門,但沒走遠,就在家門口路燈下面。
葉曜川雙手摸索着不邁步,見我遲遲沒上前才抿住了脣。
「你不扶我一下嗎。」
我輕嘖了一聲。
「男女授受不親,我要和已婚人士保持距離。」
葉曜川自己一步一步的試探着走了過來,一個小小的石頭就將他絆了個踉蹌。
我面無表情的看着。
畢竟,上輩子他拍着桌子說,寧願做個瞎子也不想看見我的模樣還歷歷在目。
-7-
一分鐘的路,葉曜川走了十分鐘才踉蹌的走過來。
我已經沒了耐心,他卻從口袋裏掏出來了一包喜糖。
「老規矩,我偷偷拿出來的,給你。」
我小時候貪嘴,不管家裏有什麼喫的葉曜川都會先偷拿一份出來給我喫。
「你找我就是爲了這個?」
我歪着頭看他,仔細想想自己最開始的心動,似乎就是因爲他毫無邊界的好。
「收起來吧,你結婚了要注意分寸。」
我隨便找了個拒絕的藉口,但葉曜川的眼睛卻微微紅了起來。
情緒還有些激動。
「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思,做不成情侶難道連朋友都不能做了?」
「以前每天纏着我,現在開始說我只是你鄰居了?」
?
我怔了一瞬,後來纔想起來他說的是去他們家喫飯的那次。
我輕笑了出聲。
雖不懂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我還是他把上輩子的話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你不會被什麼青梅竹馬的話洗腦了吧,咱倆只是鄰居,沒那麼複雜的感情。」
葉曜川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像是尷尬的耳朵瞬間變紅。
我摸了摸自己有些涼颼颼地手臂,「天太冷,早點回去吧。」
「你能走回去的吧?」
葉曜川垂眸盯着地面,讓人猜不清情緒。
「走了八百遍了,做夢都能走個來回。」
話音落,我就放心的關上了家門。
萬一摔壞了,那可真是給許阿姨雪上加霜。
兩天後,我坐上了出門旅行的飛機。
我戴着耳機一路上都在望着窗外。
雲捲雲舒間ṱü⁸,所有恩怨都被我拋到了腦後。
人間值得,在一個男人身上浪費心思絕非明智之舉。
-8-
我用半年的時間走了十多個城市。
每到一處都會認識到形形色色的朋友,甚至還意外的成了旅行博主。
爸媽關注了我的賬號,兩個人每天爭着到我的評論區比誰是第一。
但很快我就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私密賬號。
每天都會到我的評論區裏陰陽怪氣。
「女孩子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每天拋頭露面的像什麼樣子。」
「沒有家教。」
「誰知道你的錢是從哪來的呀。」
我讓朋友追查了一下這個賬號,但發現這人是季妤的那一刻我便笑了。
晚上和爸媽聊天時我旁敲側擊地打聽。
「葉曜川和季妤早就已經領證了,怎麼還沒有辦婚禮?」
說到他們我媽就像打開了話匣子。
「曜川一直想辦的,可是季妤不同意,說曜川是個盲人嫌丟人。」
「你許阿姨每天都來和我倒苦水,那個季妤根本就不像婚前一樣良善。」
「把白家的家產侵佔了一大半不說,婚後兩個月就開始在葉曜川的頭上作威作福,你許阿姨不止一次看到她讓曜川給她倒洗腳水了。」
「這本來不是什麼大事,可曜川看不見路呀!」
「有一次他們老兩口半夜聽到叮叮咣咣的聲音,出來一看竟然是曜川從二樓滾下來了,洗腳水弄了滿身。」
「你說這不是欺負人嗎。」
我聽得有些出神,不由得想起來了上輩子。
捐獻眼角膜的第三年,我右邊的眼球有些萎縮了。
所以葉曜川每週和朋友聚會,都拒絕帶我出門。
有一次我試探的提出想一起去,葉曜川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絕。
後來被我纏的煩了,他直接把我拉到了鏡子面前。
脫口而出:「你看看你自己的眼睛。」
「萎縮的眼球不嚇人嗎。」
那一刻,詫異、自卑,不可置信齊齊湧進了我的腦子裏。
我這樣還不是爲了讓他重見光明嗎。
可葉曜川連反駁的機會都沒給我,摔門便出去了。
後來偶然聽到他和朋友打電話我才知道,他覺得我們倆因爲種種羈絆,這輩子都註定分不開了。
就像現在季妤篤定離開了她,葉曜川不會再有人要,於是便可以隨便對待一樣。
也算是風水輪流轉了。
-9-
再回家又是三個月之後的事了。
我帶了些外地的特產回來,我媽心疼許阿姨,喫完午飯後便勻出一半送了過去。
但卻沒想到 10 分鐘後,我媽回來時一臉怒意,許阿姨更是紅着眼睛跟在後面。
原本包裝的好好的特產也破了。
「怎麼了這是?」
我媽氣的不輕,「這哪是娶了個兒媳婦,分明是娶了個霸王龍回來。」
「那個季妤把你買的東西全都扔了出來,陰陽怪氣你不說,還說你許阿姨胳膊肘往外拐,老糊塗。」
「這才結婚多久,以後怕是要騎到長輩的脖頸上拉屎。」
許阿姨拉着我的手,幾個月不見人瘦了一大圈。
「當初要不是發生了那事,我和老白怎麼都不會讓這個女人進門的。」
「阿姨不止一次聽到季妤半夜和男人打電話,可阿姨都沒法說,只能裝作不知道。」
我給許阿姨倒了杯水。
他們家ẗų₇的事我不摻和,但我和季妤還有舊賬沒算完呢。
於是我直接去了隔壁。
季妤開門時滿臉不屑的呦了一聲。
「旅遊博主回來了啊。」
「怎麼,來替我們家人打抱不平了?你這麼喜歡管閒事,白家兒媳婦的位置不如讓給你好了?」
我冷笑一聲直接翻出了她的賬號。
「你以爲用一個私密賬號就找不到你了?」
「這幾個月以來,你在我的視頻下面惡意誹謗帶節奏,點贊量累計高達 3W。」
「你知道造謠是什麼罪嗎。」
季妤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自然,但轉瞬即逝。
「你說是就是我,你有證據嗎。」
「你的 Ip 我都能查到,你覺得警察會查不到嗎?」
季妤不屑的撇嘴,「刪了不就行了?」
「晚了,我早就做了證據保全,你就算現在刪了也沒用。」
季妤的眼底這才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但她說不過我,扭頭就把葉曜川叫了出來。
-10-
葉曜川看不見,季妤連臉上嫌棄的表情都不掩飾了。
「老公,你的小青梅欺負我怎麼辦啊。」
葉曜川輕輕皺了皺眉後開始伸着手四處摸索。
「清妍回來了?」
季妤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去。
「葉曜川,爲什麼你第一反應不是維護我,結了婚你就不愛了是不是?」
葉曜川頓了頓,剛想說話就被季妤趕進了房間裏。
我冷眼看着,果然男人都是犯賤的屬性。
上輩子葉曜川和我結了婚,可從未幫我過說一句話。
季妤的臉有些扭曲。
「看到了吧!男人都是到手了就不珍惜。」
「這樣的男人和沒有有什麼區別,我不跑葉曜川就應該感恩戴德了。」
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問出了心裏的不解。
「但你爲什麼要來我這刷存在感?」
「葉曜川可是愛你愛到了骨子裏的。」
季妤扶着門框的手驟然握緊,說話時不自覺地咬緊了牙關。
她壓低了聲音,「他愛我有什麼用,還不是喫喝拉撒都要我來照顧?」
「我和他結婚,就像是給自己找了個兒子!」
「不然你以爲白家爲什麼會甘願給我那麼多錢,就連和他青梅竹馬的你都走了,誰還會要他?」
「我就是氣不過,憑什麼我在家像個老媽子一樣,你卻能在外面過的多姿多彩!要不是我出身不好,我纔不賺這個窩囊費!」
我有幾分唏噓,又覺得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就算你把我的這些話全部告訴白家人我也不怕,誰讓他們的兒子是個瞎子呢。」
我想了想,把醫生的話告訴她:
「你知道嗎,他會變成瞎子是因爲你在他的方向盤上弄了裝飾品,安全氣囊彈出來後這才傷到了眼睛。」
季妤嗤笑一聲,「那又怎樣,他自己願意的。」
果然一個被窩裏睡不出兩種人。
這些話我自然不會告訴任何人,但臨走前我繼續警告了她一番。
「如果你 24 小時內不在我的評論區道歉,我會起訴你造謠誹謗。」
「光道歉也不夠哦,如果以後你再頂撞我媽,我仍然保留起訴你的權利。」
「到時候我會請最好的律師,讓你現在得到的一切都雞飛蛋打。」
季妤死死的扒着門,竟然蠢到用葉曜川來威脅我:
「沒有我葉曜川就廢了!」
我勾脣笑了,「和我有什麼關係?」
-11-
季妤還是捨不得失去現在的一切,晚上就乖乖在社交媒體上道了歉。
她在路上偶遇到我爸媽時也知道禮貌打招呼了。
許阿姨和葉叔叔受不了這種日子,乾脆就在家附近又買了一套房子搬出去住。
旅行博主讓我成爲了自由職業,每天都和朋友出去玩到晚上纔回來。
朋友說我變了。
「你以前可是個 i 人,現在怎麼比我這個 e 人還在家閒不住了?」
我笑而不語。
大概是上輩子失去一個眼睛後宅怕了吧。
這次我自然要全部補回來。
沒有葉曜川,我的人生好像越來越多姿多彩了。
但這天晚上回家時,我卻在家門口的長椅上碰到了葉曜川。
他瘦了不少,呆呆地坐在那宛如路燈下的雕塑。
聽到我和朋友說拜拜的聲音後他才緩慢抬頭看了過來。
「是清妍回來了嗎。」
我皺皺眉走向了他,「你怎麼在這?」
葉曜川的手緊握着導盲杖,直到我快要沒耐心了才從口袋裏拿出來了一個首飾盒。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我這纔看到裏面是一個品相極好的玉鐲。
「清妍,這個,這個給你。」
我輕笑出聲。
這玉鐲是葉家的傳家寶,上輩子直到死的那天我都沒能收到。
可這輩子葉曜川卻主動送過來了。
「這應該給你老婆吧,我不會收的。」
提起季妤,葉曜川的情緒忽然有些激動了起來。
「別提她!」
「要不是因爲她,我的眼睛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話聽起來實在是耳熟,上輩子他好像也是這樣和我說的。
看吧。
不管怎麼選,男人永遠都能將責任甩到其他人的身上,自己永遠是最無辜的角色。
想起上輩子的事,我對葉曜川實在沒什麼好態度。
「你到底想說什麼?」
葉曜川滿臉頹然,片刻後纔開口。
「清妍,我後悔了。」
「明明咱們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爲什麼偏偏就看上了那個季妤?」
「你對我的心思我一直知道的,我知道錯了。」
我剛想打斷他,卻又見他滿臉期冀的抬起頭。
「清妍,你願不願意救救我……」
「我真的受不了這種到處都是黑暗的世界了。」
我震驚不已,毫不掩飾的冷笑出聲。
「你瘋了?」
「你算老幾,我憑什麼要救你?」
-12-
葉曜川慢慢站了起來,眼裏竟還流下了兩行淚。
我冷眼看着他,對他越發的厭惡了。
不給就厚着臉皮要,我真是上輩子腦子有問題纔會看上他。
我轉身想走,卻又忽然聽他有些激動的說:
「你會救我的,你原本就是要給我一個眼角膜的啊!」
我身子一頓,詫異回頭看向了路燈下的男人。
原來,葉曜川也重生了。
他向前走了兩步,卑微祈求道:「求求你再救我一次,你不是願意給我一個眼角膜的嗎,爲什麼現在不願意了。」
「清妍……只要你願意救我,我馬上就和季妤離婚,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以後我們會很幸福的,我會愛你一輩子的。」
我冷嗤一聲,「然後呢。」
「然後嫌棄我眼球萎縮,帶出去丟人?」
葉曜川愣了一下,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他喃喃道:「什麼?」
我一個字一個字的幫他回憶,「還記得你是怎麼問 AI 問題的嗎。」
「如何讓人眼角膜脫落」
「幫我設計一場完美的車禍」
「一氧化碳中毒去世的人,還可以捐獻眼角膜嗎」
「葉曜川,你不是說寧願當一輩子瞎子也不想看見我了嗎。」
「這輩子如你所願,你該開心纔是。」
葉曜川僵硬在原地,整個人如遭雷擊似的說不出話來。
我扭頭就回了家, 任由他在後面痛哭流涕的道歉也沒做停留。
關門時我還聽到了葉曜川摔跤的動靜。
我沒去看。
這輩子, 我也不想再見到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那些話被我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我這晚上睡得格外香甜。
但卻沒想到, 第二天我是被警笛聲和許阿姨的哭聲吵醒的。
-13-
葉曜川和季妤都死了。
許阿姨去給他們送早飯時, 一開門就聞到了撲鼻的血腥味。
定睛一看才發現季妤渾身是血的趴在樓梯上, 樓梯上的地毯都被染成了紅色。
她被割了喉。
葉曜川同樣全身是血的躺在牀上, 但卻莫名安詳。
被發現時甚至還脣角上揚着。
只是他身上除了脖子上的傷口,上半身還有大大小小七八處被刀捅過的痕跡。
許阿姨和葉叔叔哭的不能自已, 兩人暈倒了幾次後才勉強撐着去警察局做了筆錄。
「警察同志,我兒子明顯就是被殺害的啊。」
警察面色凝重的拿出來了兩部手機。
「是你家後面那片草地上撿到的, 經覈實正是葉曜川和季妤的。」
「我們在葉曜川的手機裏發現了疑似遺言的錄音, 你們聽聽。」
葉曜川低啞的聲音徐徐響起。
「爸, 媽, 對不起, 原諒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和你們道別, 我無顏面對你們。」
「季妤出軌了,前天晚上把那個野男人帶回了家裏。」
「兩個人欺負我看不見,竟然在我的房間裏……」
葉曜川的聲音有些顫抖,「這樣的日子我實在受不了了,只可惜我到現在纔看清季妤的真面目!她和我結婚只是爲了錢!」
「我對她這麼好, 可她就是這樣回報我的!!要不是她我或許不會失明, 就算失明瞭也會有人給我捐獻眼角膜的……」
「是我沒有珍惜,可這個賤人也該死!」
「我想過離婚的,可我不甘心被她分走一大半的財產,我怕你們以後的日子過得艱難。」
「殺了季妤後, 我也會自殺。」
「爸媽對不起, 給你們抹黑了。」
「清妍在嗎, 對不起, 希望下輩子我們還能相遇。」
錄音聽完後, 我爸媽和葉曜川的父母都哭得肝腸寸斷。
警察也面露不忍,「法醫驗屍後判斷, 葉曜川身上的傷口應是季妤受傷後反傷的。」
「季妤爬到樓梯的位置應該是發現手機不見後, 想要逃出去找人救命,可最後卻失血過多而死。」
我垂着眸,心裏五味雜陳。
許阿姨和葉叔叔纔是最可憐的人。
至於葉曜川……
他說希望一輩子我們還能遇見。
但我卻希望我們生生世世都不復相見。
-14-
處理完葉曜川的身後事,許阿姨夫妻倆就徹底倒下了。
夫妻倆都一夜之間白了頭。
我媽看着於心不忍, 每天都親力親爲的照顧着他們倆。
即便是有護工在也不放心。
等許阿姨的身體好了一些後, 我也過去看了看她。
她見我就哭得淚眼婆娑。
「好孩子,是曜川沒福氣。」
我懶得聽關於他的話, 便幫阿姨擦擦眼淚後轉移了話題。
「您和叔叔好好休息,儘快養好身體。」
「下次我出門帶着你們一起去好不好?以後你和叔叔就跟我爸媽一起養老。」
這是我媽的提議。
我曾經也反對了一下, 但卻被我媽批評了一通。
「你忘了小時候你許阿姨怎麼對你好的了?」
「曜川比你大兩歲,你出生一直哭,那時候家裏條件還沒有這麼好,我帶的心力交瘁, 是你許阿姨一點一點把你抱大的。」
「他們沒了兒子,再這樣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身體就扛不住了。」
我媽說着說着就紅了眼睛。
我沒再反駁。
上輩子結婚後,叔叔阿姨對我也還是一如往常的好。
一切都是葉曜川混賬。
叔叔阿姨調養了一年身體後,我帶着他們一起坐上了去雲南的飛機。
我給他們租了個小院子, 四個人在一起剛剛好。
反倒是我每天扛着設備出門拍素材,他們幾個把麻將搓的嘩啦啦的響。
大家,都剛剛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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