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陪沈淮京出國那年。
我把他一個人丟在機場跑了。
再重逢時。
有人問起他跟我的關係。
沈淮京冷淡瞥我:「恨。」
我自覺避嫌,假裝不熟。
他卻將我抵在車旁,紅着眼睛乞求:「你別這麼對我。」
-1-
透過虛掩的門縫看到主位的沈淮京時。
我下意識躲在了牆後。
房間裏的交談聲清晰地傳進我耳畔。
沈淮京身旁的好友問他:「那你現在對溫妤……」
我側過身子,望向屋內。
沈淮京握着玻璃杯,手上逐漸用力。
神情卻極爲淡漠:「恨。」
我心裏一空,脫力般靠在牆上。
-2-
我知道沈淮京會恨我。
從我把他丟在機場那天就知道。
那時候,沈淮京的父親突然去世。
他養在外面的私生子登堂入室。
以雷霆之勢奪走了沈家的主導權,繼承了沈家的一切。
他對沈淮京處處施壓。
甚至搬出了沈父遺囑,ṭū₎將沈淮京放逐到國外。
那是沈淮京最脆弱的時候。
我怕他堅持不下來,答應要陪他一起出國。
還給他許了美好的未來。
我說我永遠都不會丟下他。
可是就在出國那一天。
我把沈淮京丟在機場跑了。
從此,我們再也沒有過半點聯繫。
-3-
「也許,溫妤當年有什麼苦衷?」
沈淮京朋友的話讓我的思緒瞬間回籠。
我聽到沈淮京輕呵:「我也想知道,她有什麼苦衷。」
話音剛落。
上完菜出來的服務員問我:「女士,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門半敞着,我就這樣暴露在衆人眼前。
我有些慌亂地站直身子:「沒事。」
有同事聽到動靜,出來接我。
我深吸口氣,想挑個離沈淮京最遠的位置坐下。
可進去才發現,除了他身邊,已經沒有其他位置了。
沈淮京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又很快抽離。
我沉默地坐到他身邊。
好在,沈淮京並沒有要搭理我的意思。
他身邊的朋友見狀,故意開口活絡氣氛:
「誒,你家小寶是不是又胖了?」
沈淮京的神色溫柔下來:「是啊,醫生讓控制體重。」
話頭一打開,僵滯的氣氛一掃而空。
大家都吵着要看照片。
照片即將要傳到我的時候。
我下意識低頭,假裝在看手機。
沈淮京越過我收回手機,含着笑意聽大家誇讚小寶可愛。
我將手機放回桌面上,悶頭喫菜。
沒多久,手機屏幕亮起。
被我備註「親親」表情的人打來了電話。
我接起電話,小聲回了句:「我很快出來。」
沈淮京盯着我。
溫柔的神色一寸寸冷下來。
我跟左邊的同事說了聲,拎起衣服匆忙離開。
即將出門的那一刻。
聽到沈淮京霍然起身的聲音。
-4-
我逃也似的上了車。
從後視鏡看到跟沈淮京的距離越來越遠,緊繃的神經才鬆懈下來。
溫禾問我:「怎麼了?這麼匆忙。」
我目光還停留在後視鏡上。
聞言,只回了句:「沈淮京回來了。」
溫禾一個急剎車。
她緩了下,將車停好。
激動得直拍我大腿:「那你趕緊跟他解釋啊!
「一回來就先找你,他肯定還沒放下你!
「你不說我去說,反正當年也是因爲我。」
那年,我的確是下定決心要陪沈淮京出國的。
但就在機場,我收到了一條短信。
內容大致是說。
只要我陪着沈淮京踏出國門,溫禾立即就會死。
就這麼一句話,我的心立刻就亂了。
我跟溫禾從小被抱錯。
換回來的時候,溫禾的親生父母。
也就是我的養父母,已經因病去世了。
我爸媽怕我會多想,有心想要送走溫禾。
卻被我攔下了。
因爲她曾經從人販子手中救下過我。
如果不是她,我這輩子都難跟父母相認。
有我的點頭,溫禾順利留了下來。
我們像是親姐妹一樣相處。
早就成了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以,我不能讓溫禾因爲我陷入險境。
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我就想跟沈淮京攤牌。
可對方就像跟着我們似的,清楚我的一舉一動。
他說,沈淮京不走,他絕不放人。
以當時的緊急狀況,我只能想到讓沈淮京先走。
等我處理好國內的一切再跟過去。
但在沈淮京的視角里。
是我沒有兌現承諾,拋棄了他。
所以在機場苦等半夜未果後,他賭氣獨自出國。
換了所有的聯繫方式,切斷了跟我的聯繫。
見我不吭聲,溫禾有些急切道:「不長嘴會錯過彼此的!」
我扯扯脣角:「已經錯過了。
「他都結婚生子了。」
如果沈淮京仍舊獨身一人,我一定會解釋清楚。
可他不是。
我現在解釋,也只會徒增兩個人的意難平。
這對他的妻子和孩子,都不公平。
所以,算了。
溫禾急得眼眶都紅了:「你考慮別人,誰管過你!」
我剛要安慰她,手機就接連響了好幾聲。
點開一看,是沈淮京剛發來的消息:
【你談戀愛了?
【跟誰談的?
【丟下我不會是因爲那個野男人吧?
【到底是誰?
【你不打算給我個解釋?
【那個備註親親表情的人到底是誰?!】
……
【真談了?】
消息刷得太快。
我只看清楚前兩條,他就迅速撤回了所有的信息。
如果不是滿屏的「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我都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見我愣神,溫禾湊過來:「看什麼呢?」
我將手機屏幕側向她。
還是有些沒回過神來:「沈淮京給我發消息,問我是不是談戀愛了。
「後面的……沒看清。」
他到底想說什麼?
溫禾頓時又來了精神。
她拍拍胸脯:「我懂了,你等我去查查他的婚育狀況就知道了。
「如果他真的是單身,咱們再找機會跟他解釋清楚。」
我點點頭。
-5-
在調查結果出來前。
我本想儘可能地避免跟沈淮京見面。
可第二天,公司就派我去沈淮京公司送文件。
身邊能幫忙的同事全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想到之前送文件都是放到前臺,未必能碰上沈淮京。
我硬着頭皮答應。
給自己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設。
剛把文件放到前臺,對方就衝我笑了笑:
「這份文件比較重要,需要親自交到沈總手上。」
天殺的。
還真是避不開。
我認命地上了電梯。
在沈淮京辦公室外練習了半天。
我板着臉敲響了門。
裏面傳來一聲響動。
好半天,沈淮京才清清嗓子:「進來。」
進門看到沈淮京背對着我。
我鬆了口氣,將文件放在桌面上:「沈總,文件放桌子上了,您記得看一下。」
說完這句,我拔腿就想跑。
卻被沈淮京叫住。
他慢悠悠地將椅子轉了回來。
長指在桌面上輕敲:「又要跑?」
我腳步頓住。
語速極快地問他:「沈總還有什麼吩咐?」
不知沉默了多久。
沈淮京纔開口:「我有個問題。」
我以爲他的問題是針對項目的,轉過身正要回答。
幾乎是同時,他抬眼看我:
「爲什麼裝不認識我?」
這個問題實在太難回答。
我抿抿脣,乾脆裝沒聽見。
沈淮京也不惱:「好,那我換個問題。
「你當年——」
話未說完,他的電話響了起來。
我無意識地一瞥。Ŧũ̂₉
上面寫着,小寶醫生。
沈淮京接起電話,以眼神示意我別走。
我像是沒看見,快步離開。
-6-
不知是不是因爲回公司的路上吹了冷風。
當天夜裏,我就發起Ṭŭ²了燒。
夢裏全是沈淮京。
有他看我仇恨的眼神。
有我們共同憧憬過的未來。
還有他臨走時,丟下的那句:「你騙了我。」
溫禾餵我喝了退燒藥。
又時不時用酒精幫我降溫。
天將亮時,溫度才慢慢退了下去。
醒來第一件事,我就以身體不好爲理由,申請退出項目。
立刻就被駁回了。
上司給我批了病假,讓我好好休息。
溫禾端了小米粥過來,見狀安慰我:
「你先養病。
「到時候再隨便找個藉口遠離沈淮京就行了。」
我頭疼得厲害,也沒心思再去想這些。
養了一週的病。
我聽同事說,沈淮京將項目交給了手下人去做。
自己沒有再過多參與了。
我鬆了口氣,也沒再提退出的事情。
結果——
回公司的第一天就收到了噩耗。
跟我關係好的同事做了闌尾炎手術。
沒辦法去出差了。
組內的其他同事也都有自己的工作安排。
選來選去,就只有我頂上。
更壞的消息是。
一直到上車,我才知道跟我一起出差的是沈淮京。
-7-
我手扶着車門,一時進退兩難。
沈淮京放下手機,抬眸看我:「上車。」
我瞥了眼後座。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上面放了兩箱東西。
沒有我坐的地方。
沒辦法,我只好坐上了副駕駛。
爲了防止沈淮京跟我搭話,我一直在假裝發消息聊天。
沈淮京幾次瞥過來,欲言又止。
這樣做的效果顯著。
但很快,我就暈了車。
反胃的感覺不斷湧上來。
我坐直身子,覺得不舒服,又往下滑了滑。
沈淮京打着方向盤:「忍一下,我找地方停車。」
我沒敢搭話。
生怕一張嘴就吐了出來。
車停下的那刻,我幾乎是彈射起步,推門就跪到垃圾桶旁開始嘔。
沈淮京一手拿着紙巾,另一手拿着水跟在我身後。
將紙遞給我後,他伸出手,想幫我拍背。
我躲了下,踉蹌着站起來。
反胃的感覺漸漸退卻。
我有了些精神,拿起手機回覆溫禾的消息。
她不知道有什麼要緊的事。
手機一直在振動,估摸着有上百條信息。
沈淮京就站在一旁看着。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指了指車:「要不你先上車?」
沈淮京冷下臉色。
抽走我手上的紙巾,回了車上。
我回完消息,又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
一上車,沈淮京就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就是因爲他?」
他聲音不大,我又忙着系安全帶,沒聽清。
只隨便應了一聲。
扭頭就看沈淮京繃着臉。
車內氣壓都變低了。
我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給溫禾發語音:「沒事,我剛剛就是有點暈車。」
沈淮京瞥了一眼,陰陽怪氣:「真溫柔。」
我秉持着能少說一句就少說一句的理念,裝沒聽見。
低頭繼續給溫禾發語音:「嗯,我快到了,你不用等我。」
沈淮京持續陰陽怪氣:「感情真好。」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沈淮京目不斜視。
剛纔的話像是我的幻聽。
我收起手機。
怕暈車,沒敢再玩。
睜着眼睛又怕沈淮京跟我說話。
只好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眼假寐。
這一閉眼就睡了過去。
再睜眼,車已經停下。
我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機,給溫禾報平安:「我到了。」
沈淮京睨了我一眼。
一聲不吭地下車進酒店。
走了十幾步,他纔想起我還暈車。
又板着臉回來,拿走了我手上的行李箱。
全程連個眼神都不給我。
莫名其妙。
我沒追上去,自己到前臺取了房卡。
到了房間才發現,我行李箱還在沈淮京手裏。
剛要去找他拿,房門就被敲響。
沈淮京渾身溼透,沉聲道:「我房間消防噴淋壞了。」
他房間就在我對面。
我視線越過他。
就看到房間裏到處都是水,肯定是沒法住了。
我讓開門口:「那你先進去換件衣服,我去找前臺換間房。」
沒等他回話,我就快步走了出去。
跟前臺交代了大致情況。
她抱歉地衝我笑笑:「不好意思女士,我們酒店沒有其他房型了。」
我不死心,又問:「哪種都沒有嗎?價錢無所謂的。」
她搖搖頭。
我嘆口氣,在大廳溜達了一圈才上樓。
房門虛掩着。
我以爲沈淮京已經換好了衣服,沒什麼防備就推門進去。
沈淮京剛套上襯衫,連釦子都沒來得及繫上。
我下意識背過身去。
等到沈淮京將衣服徹底穿好。
我纔開口:「酒店沒有其他房間了。
「你住這個房間,我再去找另外的酒店住。」
這樣的安排很合理。
沈淮京聽到卻冷了臉:「你就這麼想跟我避嫌?」
這不是應該的嗎?
我剛要說讓他老婆誤會不好。
就聽沈淮京繼續道:「怕他誤會?」
我認真地點點頭:「是,既然決定在一起,就應該對她負責。」
沈淮京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半晌,他冷笑:「當年怎麼不見你對我負責?」
我心裏堵得慌:「是我對不起你,但現在情況不——」
沈淮京扣着我的後腦吻了上來,硬生生阻斷了我後面的話。
他吻得又狠又重。
我用力推他:「沈淮京!你結婚了!」
沈淮京被我推得一個踉蹌。
他站直身子,冷冷地盯着我:「爲了能對得起你男朋友,給我造這種謠?
「我他媽老婆都丟下我跑了,我跟誰結婚!」
我愣住,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袖:「等等!」
沈淮京抽出手,轉身就走。
我喊他:「沈淮京!你要去哪兒?回來把話說清楚!」
沈淮京腳下步伐不停:「我滾出去睡大街!」
我匆忙拎了件外套去追他。
可不知道沈淮京走了哪條路。
我繞着酒店附近走了好幾圈都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就連打電話也不接。
雷聲響起,我只好先折回酒店去拿傘。
一出電梯,溫禾的電話就來了。
我跟她幾乎是異口同聲:「沈淮京沒結婚!」
我閉上嘴,等她先說。
溫禾聲音裏染着興奮:「查過了,沈淮京是未婚狀態,這幾年也沒有跟任何異性交往過。
「但是小寶暫時沒查出來,只知道他沒有帶孩子出現過。
「你再給我點時間。」
我翻找着雨傘,應了聲。
溫禾繼續道:「今晚就是你們解開誤會的絕佳時機,給我衝!」
我找到雨傘,起身往外面走:「解什麼啊!他都走了。
「我去找人,先不跟你說了。」
溫禾依依不捨地掛斷了電話。
-8-
我憑着記憶,找了附近沈淮京會去的地方。
均是一無所獲。
雨勢越來越大,我回到酒店,繼續在手機上排查。
結果沒等我查出什麼,沈淮京的電話就來了。
我一心只想要他先回來,語速極快:「沈淮京,你回酒店找我,我都告訴你。
「或者你在哪兒?我現在去接你。」
沈淮京一直沒說話。
我只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我喊他:「沈淮京?你在聽嗎?」
沈淮京這次出聲了。
只不過在小聲嘟囔着什麼,一個字都聽不清。
許是旁邊的人看不過眼,接過他的電話,給我報了個地址。
我趕到時。
沈淮京手捂着臉,指縫間隱隱有水跡。
我拽了下他手指:「沈淮京。」
沈淮京鬆開手,抬眼看我。
下一秒,他緊緊箍着我的腰,嗓音帶了幾分乞求:「溫妤,你別這麼對我。」
明顯是醉了。
我摸摸他的腦袋:「先回去吧!」
沈淮京力道更重:「我不回,回去你又冷暴力我。」
不遠處的其他客人投來八卦的目光。
我有些難爲情:「你快跟我回去,我不會不理你的。」
沈淮京搖搖頭:「你會。
「你假裝不認識我,冷暴力我。
「你怕我打擾你跟你男朋友,還造謠說我結婚了。」
眼看大家的眼神變得微妙。
我恨不得立即堵上他的嘴。
沈淮京還在胡說八道。
我咬着牙威脅他:「你再不跟我回去,我就再也不見你了!」
再待下去,別說是他。
我連門都沒臉出了。
沈淮京安靜下來。
正當我以爲他在裝睡的時候。
他突然起身,腳步虛浮着朝外面走。
走了沒兩步,他突然回頭看我:「你讓我去哪兒?」
我默默拉高領子擋着臉。
然後才扶着他的胳膊,帶着他往房間走。
就這麼短短一會兒的工夫,沈淮京的嘴就沒停過。
「你造謠我結婚,是不是怕我打擾你?
「你是不是想跟那個男的結婚?
「你是不是因爲他才丟下我?
「如果我搶婚,你會不會再也不理我?
「你不理我我也想搶婚,我不想看你嫁給別人。
「妤妤,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別下賤?」
我伸手捏住他的脣:「閉嘴,別說了。」
他只要再沉默一分鐘,我們就能到房間了。
沈淮京乖乖住嘴。
三十秒後。
他又開口:「你覺得我下賤也沒有辦法,我不可能讓你嫁給別人。」
他沉默了幾秒。
「其實我也這樣覺得,你只是招招手,我立馬就滾回來衝你搖尾巴。」
簡直是瞎扯。
他什麼時候衝我搖尾巴了?
我拿出房卡開門。
順便扯開話題:「沈淮京,小寶是誰?」
雖然結果已經擺在面前,但我還是不得不謹慎。
萬一他是單親爸爸呢?
沈淮京靠在門板上,思考了兩秒:「是貓啊!
「你說出國之後要養一隻貓的。」
我整個人都石化在原地。
小寶,是隻貓?
我以爲是沈淮京的孩子!
那天看照片時,大家一個個都誇得真情實感。
形容詞沒一個能聽出來是貓。
天殺的,早知Ţŭ³道我那天就不假裝玩手機了!
我還在懊惱。
沈淮京已經低頭吻上我的脣。
他吻了一下,退開。
緊張地等待着巴掌落在他臉上。
見我遲遲沒有動靜,他又吻了一下。
等待我的反應。
這下沈淮京越發大膽。
他撬開我的脣齒,吻得越發深入。
一分鐘後。
他微微後退了些。
我下意Ŧũ̂₉識抬頭,追了上去。
沈淮京身子一顫。
他好像突然清醒了。
他問我:「你清醒嗎?」
不清醒的是他吧。
我又沒喝酒。
沒等我回復,沈淮京又吻了上來。
倒在鬆軟的牀鋪上時。
我聽到他說:「算了,大不了讓他來砍我。」
-9-
沈淮京像是真當作最後一晚在過。
他不知疲倦,更不管時間。
最後看着天色亮起,我哭着一口咬在他肩頭。
他這才作罷。
我醒來時已經是下午。
手機不在枕邊,沈淮京也不在。
我匆忙下牀,在房間裏到處找沈淮京。
連窗簾後面都找了。
最後找到浴室時,我看到沈淮京一手一個手機,表情很是嚴肅。
我喊了他一聲:「沈淮京,你拿我手機幹嗎?」
他做賊心虛,手抖了下,手機差點掉進浴缸。
我趕緊從他手裏搶過手機。
檢查了下,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我敲了敲浴缸邊緣:「你做什麼了?」
沈淮京眼神飄忽:「沒有。」
看着就像是心裏有鬼。
我盯着他看了許久。
沈淮京被我看得心虛,索性直接別過臉去。
拒絕溝通。
看來是問不出什麼來。
我瞥他一眼,出了浴室繼續檢查手機。
什麼都沒有。
想起沈淮京昨晚的那句話,我腦海中閃過些什麼。
但閃得太快了。
什麼都沒抓住。
-10-
我一整天都在觀察沈淮京的動向。
他除了到哪兒都緊緊牽着我的手之外,一切都跟平常一樣。
我仔細觀察着坐在對面玩手機的沈淮京。
他每隔幾分鐘就會看我一眼。
像是怕我跑了。
又像是在做什麼虧心事。
總之整個人鬼鬼祟祟的。
我嘬了口奶茶,故意喊他:「沈淮京,你在幹嘛呢?」
沈淮京果然被嚇了一跳。
他有些慌亂地收起手機:「沒有啊!」
我挑了挑眉,沒再說什麼。
沈淮京等了許久,才終於放心地低下頭看手機。
我百思不得其解。
摸出手機,給溫禾發消息:
【提問,一個男人一直在偷摸玩手機,有哪幾種可能?】
溫禾秒回:【不知道啊!可能是有病吧。】
我手扶着額頭,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沈淮京。
看着不像啊!
我扣了個問號,讓溫禾展開分析。
過了兩分鐘,她發來一長串截圖。
是沈淮京跟她的聊天記錄。
S:【我是沈淮京。】
S:【沒收到嗎,我是沈淮京。】
S:【我是溫妤男朋友。】
溫禾:【???你誰?】
S:【關於溫妤的事情,我想跟你聊聊。】
溫禾:【聊什麼?】
S:【我們以前就是情侶,只不過後來因爲一些事情分開了。】
S:【如果真要論起來,你是後來的那個。】
溫禾:【所以?】
S:【我不是第三者。】
溫禾:【那誰是?】
S:【價錢你隨便開,跟溫妤分手。】
溫禾:【????】
S:【你不願意也沒有辦法,她心裏只有我。】
溫禾:【……】
S:【她很愛我。】
溫禾:【呵呵。】
S:【她對你只是新鮮感。】
溫禾:【呵呵。】
S:【我說真的,她昨晚親口說愛我。】
溫禾:【呵呵。】
S:【轉人工。】
溫禾:【呵呵。】
S:【轉人工。】
溫禾:【……】
她受不了了。
我握着手機,憋笑憋成了可達鴨。
沈淮京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與此同時,溫禾同步轉發給我一條信息。
沈淮京:【她跟我在一起會控制不住地笑出聲,還是愛我。】
溫禾:【呵呵。】
我實在憋不住,伸手捏住自己的脣。
防止在沈淮京面前笑出聲來。
平復了好半天,我回復溫禾:
【你把他拉黑吧!】
溫禾拒絕了我,併發來一張截圖。
是她跟沈淮京開價五百萬的記錄。
眼看着事情馬上要朝控制不住的局面發展。
我趕緊打字阻止溫禾。
結果消息還沒來得及發出去。
溫禾便甩來一張轉賬截圖:【他真轉了。】
我猛地抬頭看沈淮京。
就這麼幾分鐘的工夫。
他給人轉了五百萬?
沈淮京像是卸下了什麼重擔似的鬆了口氣。
他收起手機,動手給我夾菜。
我低下頭,問溫禾:
【被發現我們騙他怎麼辦?】
溫禾毫不在意:【沒關係,就當他提前給我的紅包。
【反正沒有我的點頭,他也娶不到你。】
這倒是。
我放下心來,安心地繼續喫飯。
-11-
飯後,我和沈淮京一起散步回酒店。
他心情好極了,每走兩步就湊過來親我。
我手指抵住他的胸膛:「沈淮京。」
「嗯?」
我鼓起勇氣,看着他的眼睛開口:
「其實那年,我不是故意把你丟在機場的。
「是因爲沈屹綁架了溫禾,他說,如果我跟你一起走了,就會殺掉溫禾。」
沈屹就是沈淮京那個同父異母的兄弟。
離開機場的第一時間,我就聯繫了他。
他把溫禾扔在了郊外。
我匆忙趕到時,溫禾正一瘸一拐地走在馬路上。
膝蓋上是泥土混雜着血跡。
看到我來,她號啕大哭。
等哭夠了,就急急忙忙拉着我往機場趕。
可已經來不及了。
我留了下來,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安撫好她的情緒。
再聯繫沈淮京的時候,已經聯繫不到了。
沈淮京握緊了我的手:「我大概知道。」
我愣了愣。
沈淮京開口解釋:「我賭氣先出國後,第二天就想聯繫你。
「可是很巧,手機錢包全都丟了。
「那段時間,我過得很狼狽。
「後來,我就意識到不能坐以待斃,與其回來讓你跟我一起窮困潦倒,還不如積攢實力,等着扳倒沈屹。」
我有聽說。
從沈淮京回來後,沈家公司就頻繁被搶項目。
下面對沈屹的意見越來越大。
這也就是爲什麼,他騰不出手對付我跟沈淮京的原因。
我無意識地捏了捏沈淮京的手指:「你都知道還說恨我?」
那天聽到的時候,我心都碎成渣渣了。
沈淮京輕咳了聲,耳根泛紅:「故意的。
「想讓你聽到來哄哄我,而且——
「你跟我說過的,什麼恨比愛更長久。」
他越說聲音越小。
我恍然大悟:「你知道我在外面?」
現在想想,那句「我也想知道她有什麼苦衷」分明就是說給我聽的。
只是我當時被他那句恨打擊到了。
自然也不可能想到他是故意爲之。
沈淮京怕我跑。
他牽緊我的手纔開口:「我以爲暗示得夠明顯了。
「誰知道你不僅沒找我解釋,還自己腦補我已經結婚生子。」
他話裏帶了些揶揄的意味。
我戳了下他腹肌:「沈淮京!」
沈淮京倒抽一口冷氣。
他握着我的手,不讓我再碰他。
等電梯的工夫,沈淮京突然開口問我:
「他沒有我這麼大度吧?」
我瞬間明白他指的是誰。
但我還記着他故意試探我的事情,說得模棱兩可:「應該吧!」
沈淮京有些急了:「他能有我大度?
「我都沒計較你偷偷談戀愛的事!」
嗯,不僅沒計較。
還揹着我用錢把人給打發了。
沈淮京還在絮叨:「如果他是被丟下的那個人,肯定不會有我這麼輕易地原諒你。」
我戳戳他腹肌:「沈淮京。」
沈淮京閉上嘴,低頭看我。
我拽着他的扣子,拉近我們的距離:「她是溫禾。」
沈淮京愣着,顯然沒明白我什麼意思。
我解釋:「被我備註親親表情的人,是溫禾。」
沈淮京還是愣着。
沒等我又解釋,他便問我:「是溫禾?所以你沒有談戀愛?」
我點頭:「嗯哼。」
沈淮京傻樂了半晌。
突然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臉色微僵。
我想起那五百萬的事情,故意問他:「你沒揹着我做什麼吧?」
沈淮京立即否認:「當然沒有!」
哦,看來他不想讓我知道。
那我就先不說了。
誰讓我善良呢?
嘻嘻。
-12-
誤會解除,沈淮京放下最後一點道德包袱。
他急切地低頭吻我。
我微微後退了一點,存心不想讓他好過:「你不是恨我嗎?幹嗎還要親我?」
沈淮京輕喘着。
他湊近我耳邊:「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詞叫——」
「做恨?」
我臉色爆紅。
一時之間根本接不上話。
幾天前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樣。
這纔多久,騷話隨口就來?
沈淮京掐着我的腰,吻鋪天蓋地地落下來。ẗù₅
夜,比恨更長久。
-13-
放下了心事,沈淮京難得睡了個好覺。
我先起了牀,跑到樓下花園給溫禾打視頻。
溫禾意味深長地看着我:「解除了誤會就是不一樣哈!」
我假裝沒聽懂。
換着角度給她拍酒店的佈景。
聊了近一個小時,溫禾掛斷視頻。
我轉身打算上樓。
結果還沒走出兩步,就見沈淮京急匆匆地從遠處走來。
他像是來得很急。
襯衫穿得歪歪扭扭,釦子全都扣錯了。
沒等我說話,他便猛地抱住了我。
力道有些大,箍得我喘不過氣。
我輕輕推了他一把。
沈淮京這才鬆了力道,卻還是抱着不肯放手。
我一面安撫着他的情緒,一面帶着他往房間走。
沈淮京漸漸緩過神來,鬆開了我。
我握緊他的手:「你怎麼了?」
沈淮京捧着我的ţŭ⁸臉,蹭了蹭鼻尖:「我醒來沒有看到你,以爲你又走了。」
我摳着他的襯衫釦子:「就算要找我,你也得把衣服穿好了吧?」
剛剛別人看到的時候,都以爲他宿醉未醒。
沈淮京只低頭瞥了一眼便沒有再看。
他幾乎跟我黏在了一起:「我都應激了,沒有裸體衝下去已經算要臉了。」
我沒好氣地瞪他。
他還想上新聞不成?
沈淮京埋在我頸間:「你別瞪我,我害怕。」
被那麼一嚇,沈淮京像是突然變成了小孩子。
變着法地撒嬌耍無賴。
我試圖扒開他箍着我腰的手:「你鬆開,我要準備收拾行李了。」
沈淮京身體一僵:「你收拾行李做什麼?」
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溫禾說她一個人害怕。」
本來是計劃跟沈淮京多玩幾天的。
但是現在……
我也沒有辦法咯。
沈淮京鬆了口氣,隨即有些惱怒地收緊了手:「她說害怕,你就立馬回去陪她?」
「那我在國外被搶劫的時候也害怕,你怎麼不陪我?」
我微笑:「你再無理取鬧一個試試看呢?」
我想陪他,他不讓啊。
所有聯繫方式都拉黑了。
沈淮京撇撇嘴,鬆開了我。
半小時後,我收到了溫禾的消息。
她說突然不害怕了。
還讓我跟沈淮京玩得開心。
我追問原因。
她默默給我發來一張轉賬截圖。
並配文:【他給的實在太多了。】
我:【╭(╯^╰)╮】
-14-
我和沈淮京終究還是沒能好好玩。
因爲就在第二天,沈屹突然發了長文。
他說沈淮京纔是私生子,但由於沈父的調換,讓兩個人過了二十多年的錯位人生。
還說他本來覺得沈淮京是無辜的,不想計較。
只想讓他出國, 此後不再參與沈家的事務。
誰知沈淮京不僅高調歸來, 還處處打壓沈氏。
讓沈氏如今岌岌可危。
看到消息,我和沈淮京第一時間飛了回去。
主動提出要跟沈母做親子鑑定。
沈屹得知後, 也鬧着要一起做。
還喊了大批人跟拍直播。
沈母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轉身握緊了沈淮京的手:
「不用做,沈淮京就是我兒子。」
沈屹愣了下,很快笑出聲:「不可能的, 媽,你是被騙了。
「老頭子臨死前親口說的,他爲了讓自己跟那個女人的孩子能繼承沈家的一切, 特地將我們兩個調換了。
「我才應該是你的親生兒子, 是沈家的唯一繼承人。」
沈母脣角微勾:「我知道, 從他換孩子那天我就知道。
「所以我悄悄換回來了,也沒聲張, 就等着看他會做些什麼。
「他和你親生母親的心真狠啊!竟然能捨得那樣對自己的孩子。」
沈屹臉色劇變。
他從小就不討父母喜歡。
後來想學金融, 更是被沈父打斷了一根肋骨。
所以在沈父死後, 他才迫不及待地出來奪權。
就是爲了洗清身上私生子的罵名。
結果——
沈屹跌坐在地上。
沈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也算是老天有眼, 讓姓沈的被自己最愛的兒子活活氣死。」
沈屹張了張嘴, 已經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沈淮京緊繃的身體慢慢鬆懈下來。
察覺到他的變化, 沈屹膝行兩步, 伸手要抱沈母的大腿:
「不可能, 不可能的, 我就是你的兒子。
「我們去做親子鑑定!」
沈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最終還是如他所願。
結果出來的那刻, 沈屹又哭又笑:
「他騙我,他騙我!」
沈母沒有耐心再看, 將他交給了沈淮京。
沈母一走,沈屹便收斂了神色。
他冷冷地盯着沈淮京, 眼中滿是恨意。
沈淮京回望過去。
他什麼都沒有說,讓人將沈屹送進了精神病院。
-15-
事情解決後, 沈淮京每天忙着整頓公司。
他不在家, 我閒着無聊, 一有時間把溫禾喊來家裏聊天。
有時候蛐蛐人忘了時間,沈淮京回來也沒空理他。
時間一長, 沈淮京忍不住了。
他熬走了溫禾。
在我要去洗澡之前, 將我圈進懷裏:「溫禾跟我同時掉水裏, 你救誰?」
我沉默了幾分鐘,選擇迴避這個問題。
我不說,沈淮京就不肯鬆手。
後來實在僵持不下。
我哄他:「肯定先救你啊!」
沈淮京滿意地勾起脣角。
他關掉錄音, 發給溫禾。
我:「……」
溫禾很快來興師問罪。
我像個夾心餅乾。
偏向哪邊都不行。
好不容易等到沈淮京嘚瑟夠了,進了浴室。
我趕緊摸出手機哄溫禾:「我剛剛是騙他的。
「肯定先救你的,你又不會游泳。
「別生氣哦, 我明天陪你去看帥哥。」
還沒等到溫禾的回覆。
身後就傳來沈淮京似笑非笑的聲音:「騙我的?」
我脊背一僵。
迅速扯出一抹笑容:「我怎麼會騙你?」
沈淮京冷哼一聲。
一言不發地背對着我坐下。
渾身都散發着自閉的氣息。
我戳戳他的肩膀:「沈淮京?」
沈淮京避開我的觸碰。
我又拉ŧű₊拉他手指:「你別生氣呀!我沒騙你。」
沈淮京輕呵:「你沒少騙我。」
眼見着他油鹽不進。
我靠在他肩上, 衝着他耳朵輕輕吹氣:「別生氣了。」
沈淮京身體一僵。
還是沒理我。
我撇撇嘴, 打算休息一下,等會兒再來哄。
結果還沒坐直身子,就被沈淮京拉進懷裏。
他問:「你哄哄我, 我就不生氣。」
剛纔已經哄了啊。
但我還是配合他:「別生氣了,好嗎?」
沈淮京搖頭:「不好。」
我:「……」
他抱着我起身,將我丟在牀上:「這方法哄不好。
「換個方法試試。」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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