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雲書

上一世,夫君買通獄卒,讓我頂替表妹成爲官伎。
爲防止我泄密,他狠心毒啞我的嗓子。
啞巴當不了官伎,我成了軍妓。
出發去邊境軍營前夜,夫君將剪刀扔到我面前:
「軍妓不配做我張家子孫的母親,想想兒子的前程,你若自裁,我或可讓你葬入張家祖墳!」
我兒如今只有十五歲,斷不能因我而前途盡毀,爲他我甘願赴死。
可等我將剪刀捅進心口,夫君卻派人將我扔到亂葬崗餵狗。
自此,他和表妹恩愛無比,雙宿雙飛。
就連我親生的兒子,也爲他們掩護,把表妹當親孃。
這一世,當張茂命令我去監獄時,我抄起板凳,在他不解的眼神中——砸暈他的頭。

-1-
范陽盧氏一朝覆滅。
張茂下了值,官服還沒換,急匆匆走進來,眉頭緊鎖:
「今日,我在上司的名冊看到了盧家表妹的名字,正是教坊司第一冊名單。」
張茂是教坊司一名小官。
我握緊了杯子,不動聲色道:
「看來盧家表妹很有才華,名屬教坊第一部。」
張茂不高興:
「她是你嫡親表妹,你怎可把她與那些賤籍女子相提並論?從前你受過她多少恩惠,就連你兒子去盧家族學讀書都是她幫的忙,往日你對她那麼熱情周到,現在她落難,你竟然——簡直忘恩負義!」
我冷笑一聲,沒言語。
盧詩情的母親是我姑姑,當年爲了嫁入盧氏高門,掏空了我裴家的家底做嫁妝。
甚至裴家都被恥笑爲「陪嫁」。
多年來,裴家給盧家送了多少財富?互利互惠而已!
我徐徐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慌慌張張,急什麼?盧氏是大家族,盧詩情自有她心上人拉拔。」
張茂更生氣了:
「表妹冰清玉潔,哪有什麼心上人,你不要侮辱了她清白。你就是看她出身高門,而你不過是個商人之女,心生嫉妒。」
我沒有做聲,心中暗自盤算這一世,怎麼殺了這對賤人。
張茂在房中焦急地走來走去,突然他想到了什麼,目光如電投向我。
「庫房鑰匙呢?去把你的嫁妝拎一部分,我拿去打點一番,明日,你和我一道兒去看盧家表妹,不,晚上趁夜就去!」
我呵呵一笑:「急着去投胎啊,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張茂大怒,一巴掌狠狠打來:「你到底去不去!」
上一世,張茂沒有打過我。
這是我第一次忤逆他,但我渾身血液都在沸騰。
我拿起板凳,對着門外喊了一聲:
「表妹來了?快坐。」
張茂又驚又喜回頭,我掂量了一下手上的重量,猛地砸在張茂後腦勺上。
張茂睜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倒下。

-2-
「父親!」
張綸過來用晚膳,不料撞見這一幕。他衝過去使勁搖了兩下張茂,確定他還活着,轉頭雙目通紅,死死瞪着我:
「母親怎可如此狠毒?毆打父親,如同謀殺!」
我靜靜凝視着他。
這就是我的親生兒子,素有神童之名,卻不顧我的死活,親熱地喊着另一個女人叫孃親。
他的父親打我的時候他不出聲,我打他父親的時候他就跳了出來。
張綸被我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
我笑了,語氣輕慢:
「是啊,我就是狠毒,你能把我怎麼樣?」
張綸氣紅了眼:「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狠毒又卑賤的母親!」
我一巴掌打了過去:
「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狼心狗肺的兒子,來人,上家法!」
張綸被扒光了褲子,大庭廣衆之下打二十大板。
我搖着扇子站在廊下,欣賞着張綸的潔白的屁股蛋,笑得開懷。
纔打了五板子,張綸身邊的書童就開始求情:
「太太,求你饒了少爺吧!」
張綸嘴比屁股硬:
「不要求她,她剛剛還毆打父親,這種潑婦,求她幹什麼?」
本來看好戲的張茂的通房丫頭急了,
「老爺被太太打了?」
我扯起嘴角,指了指臉上的巴掌印:
「你的意思是他可以打我,但我不能還手?」
張茂的通房丫頭不敢說話了。
我喫了一口冰碗:
「稱呼母親爲潑婦,再加十板子。」
張綸:「……」
行刑的嬤嬤也有個兒子,不由自主加大了一些力氣,張綸終於哇哇大叫起來。
「你就是個養馬的出身,就因爲你,我在盧家族學纔會被欺負!我沒有說錯,你就是潑婦!我母親如果是盧家姨母,我一定能出人頭地!」
我勃然大怒,惡從膽邊生,奪過嬤嬤手裏的人板子狠狠抽下去。
張茂痛得蹦起來:
「小仗受,大仗走。茗煙,快扶我起來,我們去姨母那裏住。」
我忍不住笑了,盧家已經覆滅,我看他們怎麼去。
看着張茂像一隻瘸腿鵝跑遠了,我吩咐道:
「少爺若是回來,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可以給他開門,違者發賣出去。」
衆人皆肅整應是。
門房匆匆過來,手裏拿着一封信。
竟是盧家表妹的血書,字字泣血,求張茂救她。
「明日辰時要做新的戶籍文書,徹底做那見不得人的官伎,姐夫,求您救救我!」
我冷笑一聲,將其扔進火盆。
新的戶籍文書一旦做成,她的外貌身形,就連身上的痣也要記錄,張茂就算再攀關係,也做不了這瞞天過海的頂替。
盧詩情這個官伎,當定了。

-3-
「父親還沒有回信嗎?」
重生回來後,我便立即給父親加急送信求救。
「老爺說路上有些耽擱,先送了一些藥過來和一封信。」
信裏父親的語氣非常憂心,表示他路上出了點事情,要晚個三四天,讓我先拖住張茂,等他來了再做決定。
送來的藥丸則是讓人昏迷不醒。
「拿去給他們服下,派人去衙門告假,這兩天張茂不用上值。」
採荷有點憂心:
「太太,如果老爺知道了盧小姐徹底成爲官伎,只怕會對您不利啊。」
「採荷,如果今天晚上我跟着張茂去了,淪落官伎的就是我。」
還不止如此,上一世張茂既不肯親手殺我怕沾染因果,又怕我說出祕密,當場強灌我一壺除鏽劑,我喉嚨被腐蝕,幾天不喫不喝後,再也說不了話。
說不了話的官伎就是廢人,張茂身爲教坊司的官員,輕而易舉地用一紙文書把我調到西北軍營做軍妓。
去軍營前夜,一直沒來看過我的張茂扔下一把剪刀:「軍妓不配做我張家子孫的母親,想想兒子的前程,你若自裁,我或可讓你葬入張家祖墳!」
他說完轉身就走,篤定我會爲了兒子選擇自殺。
但我沒想到兒子也倒向了盧詩情。
當日我的靈魂不甘,從亂葬崗一路飄回張家,面對盧詩情,張綸那欣喜的表情足以讓我魂飛魄散,錐心蝕骨之痛!
採荷滿臉不可置信。
「這——少爺,少爺難道……」
思及此,我心中的恨簡直在燃燒,只是昏迷?不,不夠!
那壺除鏽劑,又酸又辣,燒灼了我的喉嚨和腸胃,更燒灼了我的靈魂!
張茂必須要嘗一嘗這滋味。
我撩起裙襬,衝向張茂的書房。
那壺除鏽劑,他今天肯定已經準備好了!
我拎起酒壺,捏起他的下巴就要強灌。
採荷嚇得腿軟,拼命拉住了我:
「太太,不可啊!老爺醒了要是報官,你就是謀殺親夫要坐牢的!我們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這死不了,你放心,這張家上上下下都是我的陪嫁,他敢報官我就打斷他的腿。」
說完,我便灌了半壺,張茂不自覺地吞嚥,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一絲快意湧上心頭,若重生回來我還是謹小慎微,那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就算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好過亂葬崗被野狗分食。
第二日,盧詩情又寄來一封信,質問張茂爲什麼沒有救她,身上的錢財均已用完,以後也沒法託人帶信,真的要失去清白便只能以死明志。大約是爲了喚起張茂憐惜,還附贈了一枚同心結。
同心結很舊,污跡斑斑。
我仔細一看,這不是我以前給張茂做的嗎?用的難得一見的金蠶絲。
後來張茂說他不慎丟失,沒想到是送給盧詩情了。
經歷生死後,我早已不在乎這情情愛愛,隨手丟到火盆,燒了個一乾二淨。
「去教坊司。」

-4-
官伎不同於普通青樓女子,一旦重新登記戶籍,一生不得贖身。我到教坊司的時候,只聽得一片女子哭聲,嬤嬤準備了白綾和毒酒,板着臉:「你們若是想死,現在就快點死,想活着,就老老實實聽話!」
大部分盧氏女郎選擇了死,盧詩情站在角落裏,臉色蒼白,焦急地張望。
「你,既然不自殺,就快點過來登記戶籍!」
兩個身強體壯的嬤嬤把驚恐的盧詩情拉到桌案邊,掰開她的嘴巴,扯開她的上衣,露出雪白的胸脯。
「28 顆牙齒,一顆有齲,其餘完好,左胸脯外側有一個黑痣,眼睛很大,眉毛稀疏,頭髮較少,身材偏瘦。」
書案前的龜公刷刷記錄,頭都不抬,但盧詩情羞憤欲死,一轉頭就看見了我,頓時臉色煞白,嘴脣顫抖了半天才吐出兩個字:「表姐……」
我故意大聲詢問嬤嬤:「嬤嬤,這一批官伎還有多久才能接客?我家大人一直喜歡盧氏女郎,但苦於沒有機會,若是早點登記好,能否請姑娘們到我家去彈彈曲子,或者給我家酒樓開業做做場面?放心,我家大人不差錢。」
說着,我示ẗū́⁰意採荷給嬤嬤一包金葉子。
嬤嬤大喜,滿臉堆笑:「娘子放心,等這一批官伎調教好了,立馬第一個給您送過去,不知貴府何處?」
「天香樓,張茂張大人夫人陪嫁酒樓。」
張茂就是教坊司的官員,嬤嬤們誰不認識?
嬤嬤臉色一變,忍不住看了一眼盧詩情,那個瞭然的眼神幾乎讓她昏厥。
張茂,張茂竟然背信棄義,真的想讓她做官伎,是爲了更好地拿捏她嗎?
也是,淪落官伎後,他不用捧着盧氏女郎,反倒是她得看他眼色行事了!
我將二人的眉眼官司看得一清二楚,心裏暗笑。
張茂啊張茂,若你心愛的女人變成官伎無法成爲你的妻子,你又當如何?

-5-
我走上前去,幫盧詩情整理衣衫,臉上露出溫婉心疼:
「好妹妹,張茂他也憂心你,但身爲教坊司官員,他要對你避嫌,就拜託我來一趟,你放心,雖然官伎不能贖身,但姐姐會一直僱你在我們家幹活,張茂也這個意思,好歹也不會被別人欺辱了去!」
盧詩情小臉一片淒冷絕望之色:
「姐夫真的這麼說?」
我真情實意:
「自然是真的,你姐夫對你的愛護之心你還不知道嗎?他還說以後就讓你在張家安心住下,大不了我們僱你一輩子!」
就在這時,院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張茂衝了進來,喉嚨啊啊啊地嘶吼卻說不出清晰的語句。
他大力推開我,衝ṭùₑ上去緊緊抱住衣衫不整的盧詩情,欲語淚先流。
我被推得跌坐在地上:
「夫君!」
奇怪,他不是被我灌了昏睡丸,怎可這麼快就甦醒過來?
「啊啊!」
張茂憤怒地對我叫吼了兩聲。
我支在地上梨花帶雨,一副震驚又傷心的模樣,內心卻無比快意。
那壺除鏽劑我只灌他半壺,他的傷勢可比我當時輕得多。
但身爲官員如此失儀,又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以後便絕Ŧṻ₁了晉升之路。
現在的張茂還想不到這些,只心疼地撫摸盧詩情的臉,啊啊不停,最後因爲喉嚨使用過度,一縷鮮血流出嘴角。
當真是深情無比。
盧詩情卻別過臉去,悲慼垂淚:
「你早該來的,現在苦肉計做給誰看?」
張茂鮮血流得更快了,手舞足蹈個不停,最後一把抓住我,指着我,又指着他自己,做出睡覺的姿勢。
盧詩情冷笑。
「你是想說,表姐拉着你在牀上睡覺,你因此錯過了時間?」
張茂更急了,又扇了我一耳光,兇狠地用眼神示意我跟她解釋。
「不必說了,表姐都告訴了我,木已成舟,沒什麼好說的,只怪我識人不清,明珠暗投。」
張茂看盧詩情心灰意冷地背過身去,心一橫,拿起燭臺就往龜公的書案砸去。
我早盯着他一舉一動,跳起來撥了一下燭臺,燭臺最終落在書案旁邊。
「夫君,你要燒燬教坊司的戶籍冊嗎?這可是欺君之罪!就算是爲了讓表妹消氣,也不用賭上自己的前途性命啊!」
張茂雙目噴火,卻說不出話來,我恍然大悟:
「夫君昨日喝酒了,你每次喝酒就會口脣流血,言語不清,今天格外嚴重,還是趕緊找大夫看看吧!表妹這邊我打過招呼了,你放心便是。」
張茂怎麼可能放心?
他嘶吼出聲,鮮血流得更快。
我心疼極了,撲過去抱住他的腿:「夫君,我知道你一直愛慕表妹,但苦於盧家門第,無法長廂廝守,現在表妹淪落風塵,我說把她接回家裏住,就當花錢包養她,你究竟還嫌棄我哪裏做得不好?我再想辦法,求你別這樣,妾身心疼!求你了,我們去看大夫好不好?」

-6-
眼看着周圍的人都對我露出瞭然的神色,張茂知道在我這裏討不到便宜,一腳把我踢開,抱起盧詩情就要離開。
張茂在教坊司主要負責樂器的管理,管不了官伎的入籍事宜。眼看他要帶人走,嬤嬤們立刻把頂頭上司郭謙請了過來。
郭謙滿臉和氣,但就是不讓張茂帶人走。
張茂氣得臉通紅,他先前賄賂郭謙一千兩銀子,現在這個禿驢竟然翻臉不認人,但他縱有滿腹怨氣也沒法開口說話,反倒被郭謙氣得血流得越發快。
我拿帕子擦着眼淚,嘴角忍不住勾起。
剛剛讓人給郭謙塞了一千兩銀票,還只是讓他秉公辦事。
這差事,可比張茂的要求簡單得多。
張茂拖着一地的鮮血離開,也不讓我跟着。
我卻不能不管他,提起裙子匆忙跟上,柔情百轉地呼喚他:「夫君,等等我!我們先去城南,那裏有一個有名的大夫,先去治傷吧!」
張茂回身便踢了我一腳,我哎喲一聲倒在地上。
周圍的人對他露出異樣的神情,他好面子,羞憤難當,低頭快步走。
剛剛轉過路口,一匹驚馬便快速衝了過來,張茂躲閃不及。我抄起旁邊的木棍向馬腿打去。
馬蹄高高揚起,重重踏在張茂大腿上。他連聲音都喊不出來,臉色煞白,渾身冷汗,口吐鮮血。
我連忙撲過去,一不小心摔倒,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大腿上,張茂登時暈死過去。
我哭得更傷心了:
「夫君啊夫君,你千萬別死啊,想想我們的兒子,一定要撐住啊!」
馬匹的主人向我表示歉意,我哭哭啼啼道:「求大人救救我夫君,我們兒子才十來歲,不能沒有父親啊!」
那漢子濃眉大眼,十分英武,十分爲難:
「夫人,我這價值十萬兩的寶馬都被你打斷了腿,這……」
什麼,十萬兩,我這訛人的反而被訛了?
我冷靜了一下,仔細看了一下他的馬。
毛皮光滑,身材高大,雙目炯炯有神,至於被我打斷的腿,嗯?我怎麼沒看出來?
偏偏那漢子一ŧúₘ臉正氣,不像騙人。
他面不改色:「我的寶馬忍耐力很強,腿斷了也表現得無事,夫人若是不相信,不如和我一同歸家,也好給這個男人看看傷。」

-7-
張茂被抬進了將軍府。
府醫是做慣了外傷的,十分敬業地給張茂正骨。
身處別人家,我不好讓府醫下黑手,正思忖着等回家再打一棍的時候,將軍喚我:
「裴娘子,別來無恙?」
「你認識我?」
將軍含笑道:「裴娘子忘了,隴西養馬的裴家我怎麼會不認識?此次征戰大捷,全靠令尊爲軍士提供優質戰馬,大敗突厥。」
我落寞道:
「可惜這京城,沒人瞧得起我這個養馬出身的女人,夫君擅長音律,更喜歡盧家表妹,我們養馬的,是下等人。」
將軍瞥了一眼躺在牀上昏迷不醒的張茂,淡淡道:
「京城的都是尸位素餐的蠢蠹,就連這等不入流的教坊司小官也敢瞧不起隴西裴家。我聽聞,裴娘子在閨中時也十分擅長相馬養馬,馬術也十分高超,是他配不上裴娘子。」
我疑惑地打量着他:一個將軍,怎麼這麼瞭解ŧű̂₅我?
嚴康成淡淡一笑:
「班師回朝時,令尊也接到裴娘子的書信,急匆匆趕往京城,不料路上馬車損壞,特託我關照裴娘子。放心,令尊沒事。」
嚴康成看我不解,笑道:
「裴娘子恐怕不記得了,從前,我們見過,那時候你救了馬廄中十來匹馬,也救了我一條性命。」
我終於想起他是誰了,曾經在關外軍中養馬的少年。
那時候我在隴西無拘無束地當牧馬人,晚上趕着馬匹回家,途中經過軍營,看到一個少年在哭,心生惻隱,幫他治好了拉肚子的馬。
嚴康成臉上露出懷念之色:「後來我奮勇殺敵,掙的軍功越來越多,終於掙到一個爵位,只可惜還是孑然一身,京城中有底蘊的貴族清流都不太瞧得上我,更不願意將女嫁我爲妻,當然,我也看不上她們。」
他話鋒一轉,「裴娘子可有未出嫁的姐妹?」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不動聲色:「小婦人久居京城,着實對家中不瞭解。」
此時,張茂痛醒了,又一聲慘叫劃破天空,嚴康成蹙眉:
「身爲男子,如此不能忍受疼痛,着實丟人現眼。」
他真心實意:「辛苦裴娘子了。」
我尷尬一笑,走進房中,脫下張茂的襪子,用筷子夾起來,塞進他嘴裏。
真怕張茂喉嚨流血流死了,那我怎麼報仇?給他止止血吧!

-8-
晚上,嚴康成力勸我留下來:「裴娘子晚上可以照顧你的病弱的丈夫,夫妻二人在我府上同住,也不會惹人閒話。」
我叫採荷回去報個平安,便在這住下。
張茂痛了一晚上,我一覺睡到天亮,是重生回來以後最香甜的一晚。
一大清早,嚴康成就在院中練武。
蜂腰猿背,好不英武。
陽光下,汗水在嚴康成起伏的胸肌上緩緩流淌,晶瑩透亮,最後在溝壑縱橫的腹肌上漸漸隱入不見。
關外的漢子遠勝京城的病弱公子少爺們,我不由得有些口乾舌燥。
要不要趕緊做寡婦,回隴西找一個漢子?
想必個個都如同嚴康成這般有勁。
我向嚴康成提出告辭,他依依不捨:
「我的寶馬受了傷,裴娘子記得籌集十萬兩銀子賠我…」
我嘴角一抽:「若是後日我父親來京城了,讓他看看寶馬的傷勢,再行賠償之事。」
天香樓裏,嬤嬤已經把培訓過的盧氏女郎都送過來。
盧詩情打頭站在前面,後面跟着一溜容貌出衆的姑娘們,穿着清涼,有的唱歌,有的吹笛,還有人抬着天香樓的牌子,繞着街坊整整吹拉彈唱了一個時辰。
這是現在很流行的新店開業的宣傳方式,有點野心的店老闆都會請官伎出場,既吸引眼球也不低俗,官伎也能賺一筆出場費(宋代蘇軾描寫過類似場景),雙方樂見其成。
但盧詩情自詡高門貴女,異常痛苦。
這一幕落入張綸眼中,他失魂落魄:
「盧家倒了,難道我真的無法施展我的抱負了嗎?」
身後,一個男人攔住了他,「公子要不要和我做一筆交易?保證您將來聞達於廟堂。」
天香樓開業後,嬤嬤又把官伎們帶到張家。
官伎們精心準備了歌舞,我讓躺在輪椅上的張茂好好欣賞。
爲了防止盧詩情搞幺蛾子,教坊司的嬤嬤現場監督。
盧詩情悽苦地唱着「良辰美景奈何天」,歌聲哀婉。
張茂心如刀割,雙腿已斷,喉啞無聲,只能眼睜睜看着心上人身不由己地爲他唱出這斷腸之曲。
而一旁的我冷眼旁觀,嘴角微微揚起。
採荷面色焦急,悄悄道:
「太太,京兆尹讓您去一趟,少爺控告您謀殺親夫。」

-9-
張家小門小戶,我也沒有誥命,自然得親自去京兆尹。
我回頭看向張茂和盧詩情:
「把他二人都帶去。」
京兆尹大堂上,張綸長身玉立,身爲有功名的學子,他可以見官不跪,他指着我大義凜然、慷慨陳詞:
「大人,這就是我那個心狠手辣的母親。前天,我親眼所見,她用胡凳砸在我父親頭上,而我因爲制止母親的暴行,反而被她以不孝不敬母親的罪名打了二十大板。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查看我身上的傷痕。」
京兆尹官員示意小吏:「帶去更衣。」
片刻,小吏回來道:「張學子臀上確有重物擊打過的痕跡,現在傷口紅腫熱痛,應是三天內的新傷。」
京兆尹官員坐在高堂之上,面色冷峻:「婦人張裴氏有何話說?」
我驚慌道:「大人,夫妻打架本也是常事,小婦人那天是被夫君無緣無故打了一巴掌才心中不平,若是這種夫妻吵架的事情都要驚動大人,大人豈能忙得過來?都是小婦人的罪過!犬子罵我潑婦,我實在擔心他這個性子,要磨一磨他纔打了他,沒能約束好犬子!」
張綸袖袍一甩,憤恨開口:「潑婦!你毒打父親,趕我出家門,後又派人毒啞父親,叫他有苦難說,最後買兇殺人,打折父親的腿,樁樁件件,罄竹難書,此等蛇蠍心腸怎堪爲母!」
張綸霍然回身,朝堂上重重一拜,聲音鏗鏘有力:
「大人,我懂得孝敬父母之心,但更懂得君子之道。古人云:『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今日不我僅要狀告蛇蠍生母,還要斷絕母子關係,大義滅親雖痛徹心扉,卻不得不爲!請大人成全!!」
好一個斷絕母子關係!儘管前世已經見識過張綸的無恥更甚其父,對着仇人還能親親熱熱喚母親,可如今他這幅義正詞嚴的模樣,我還是五臟似火燒,恨意滔天!
我忍不住冷笑:「張綸,古人云:『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你一心往上爬,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可以背叛,哪個主子會重用你?」
張綸被我的話激得臉色鐵青,再次朝堂上一拜:「大人,請速速決斷!此等蛇蠍婦人,不配爲我母親!」
「不必等大人決斷,我現在就和你斷絕母子關係,免得給你送一頂大義滅親的高帽子,取紙筆來!」
張綸舒了一口氣,我冷眼瞧着,他似乎真的找了一個靠山權貴。
本朝講究出身,即使可以通過科舉入仕,但大多是不入流的小官,五品官員便是寒門庶族最高的位置了,這還是在有士族提攜的情況下。
張綸自幼便聰慧,自命不凡,妄圖攪弄人間風雲,只可惜我是關外馬商之女,連寒門都不是,張茂雖是官員,卻不入流,他時時感懷自身,在盧家族學四處尋覓貴人不得,如今卻如此過激行爲,莫非真讓他找着了?

-10-
京兆尹又問我:「張裴氏,關於張綸的控告,你可有辯護?」
我低垂着眼睛,似乎有些疲憊:「夫君那日喝了些酒,不知道爲何就嗓子嘶啞,小婦人實在不知,至於張綸所說的買兇殺人,小婦人實在沒有做過,那日在教坊司中,有郭謙郭大人做人證,我對夫君真的一片癡心,只是他一心記掛我那守寡的表妹,即使表妹淪落官伎,還試圖修改黃冊。我阻止了他,他反倒對我生氣起來,匆匆跑出門,一時不察才被驚馬踩踏。若說買兇殺人,小婦人斷斷不能認!」
京兆尹顯然不滿意我的回答,揮了揮手:「帶人證!」
盧詩情被帶了上來,眼含熱淚:「大人,因爲姐夫心悅我,表姐平日對我懷恨在心,那日她故意對我姐夫下毒手,又到教坊司折辱我,若說她買兇殺人,也是有可能的,只盼大人明察秋毫,還姐夫一個公道。」
她又掏出一張紙:「這是剛剛姐夫在殿外寫的證詞,請大人明鑑。」
京兆尹看完以後,冷哼一聲:
「張裴氏,你身爲妻子,不守婦道,毒打丈夫,謀殺親夫至其骨折,罪不可赦,根據本朝法律,本官判你杖責一百,流放三千里。張綸,本官念你一片孝心,故免除你狀告母親之罪,望你日後好自爲之!退堂!」
我抬頭:「大人,你沒有證據便直接定罪?」
京兆尹似笑非笑:「無知婦人,我念你無知,不予你計較,若再質疑本官決定,就對你不客氣了。」
我心下一沉,失策了。張綸敢告狀,定時背後有人,所以京兆尹連證據都不要便直接定我的罪。
果然,重生一場,我還是沒有變聰明半分!
眼看兩個衙役粗魯地抓起我的胳膊,我破釜沉舟,大聲道:
「大人若是還想給我定罪,我還有人證,剛剛大敗突厥被陛下Ṭū₍欽封爲常勝大將軍的嚴康成嚴將軍!是他的馬踩踏了張茂,若說我買兇的兇是嚴將軍,大人可想好怎麼洗清嚴將軍的罪名了嗎?」
京兆尹目光沉沉,絲毫不見慌張:
「無知婦人攀扯嚴將軍,滿嘴胡言亂語,罪加一等,罰萬金!」
我心重重墜下,沒想到京兆尹竟如此強硬,連嚴康成的名頭都壓不住他。
張綸在旁邊陰陽怪氣:
「母親,我勸你速速認罪吧。」
衙役的手像鐵鉗一樣緊緊扣住我的胳膊,疼痛讓我忍不住皺起眉頭。
「大人,你不傳喚嚴將軍,怎知我是在攀扯他?」
「張裴氏,本官念你是無知婦人,才一再容忍你的放肆。你若再敢胡言亂語,休怪本官不客氣!」
說完,他便命衙役按住我,將我固定在春凳上!
板子打下來的瞬間,臀上的疼痛直衝腦門,痛不欲生,我恨得咬牙切齒。
裴曼雲,你怎麼可以這麼笨!
怎麼可以養虎爲患?就應該趁他病要他命!
今日我就要被打死在這裏嗎?
一陣絕望湧上心頭。
一陣噠噠的馬蹄聲,一道威嚴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住手!」

-11-
嚴康成一身戎裝,大步流星地走進堂內。
「嚴將軍?」京兆尹顯然沒料到嚴康成會突然出現,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連忙起身行禮,「不知將軍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嚴康成冷哼一聲,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陳大人,本將軍今日找裴娘子賠償,不料她竟然不在府中,一問才知道,我竟然成了殺害她丈夫的兇手,真是豈有此理!陳大人,聖上才封我爲常勝大將軍,你便強逼平民婦人指認我爲兇手,我看,是不把陛下放在眼裏!」
陳大人眉頭狠狠一跳,連忙走下來,滿臉堆笑,正要開口,嚴康成已經冷哼一聲:「欺人太甚,今日,我定要去陛下面前告一狀!」
說罷,命令身邊的親兵:「還不把裴娘子扶起來,送進軟轎中,本將即刻進宮面聖!」
京兆尹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嚴康成來得快,走得快,現場只剩下驚愕的張綸和盧詩情。
軟轎裏,我掀開車簾,對嚴康成說:
「多謝將軍救我性命,不過我還是不要進宮了吧?」
嚴康成道:「你放心,我去面聖,你在宮門外候着。剛剛那三人,我已經命親兵跟住他們,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後要害本將軍。」
「多謝將軍。」
在宮外門等了一個時辰,嚴康成便安然無恙出來了:
「聖上已知曉你的委屈,聽聞你兒子不孝不悌,皆因瞧不起你爲商戶女,特封你的父親爲西北軍特供馬商。聖旨即可下達,快回去接旨吧。」
我喜出望外,又有些懷疑:「陛下怎麼會關心我一介婦人?」
嚴康成意味深長:
「咱們陛下可是一位雄主,豪門世家凌駕皇權之上,他正愁找不到一個突破口。如今張綸爲了成爲士族鷹犬,竟然不惜謀害自己的親生母親,只爲將母親孃家的財富獻給自己的士族主子。如此罔顧人倫之事,正是陛下拿來攻擊鄭閥的好東西,他賞你,你就謝恩即可。」
我追問:「張綸投靠了誰?」
「盧氏倒了,滎陽鄭氏脣亡齒寒,他們這是要狗急跳牆,不然怎麼會盯上你一個小小的馬商之女?」
「鄭家二少爺早就看上了盧詩情,但因爲盧詩情守寡,家裏人不同意娶她。故而找人頂替盧詩情,先找了張茂,張茂卻被你弄廢了,他便又盯上張綸,剛好得知你家是馬商,戰馬養得極好,便想出這計策。」
我的心臟怦怦跳,我這重活一世,竟然成了皇族世家角力的那個棋子?
眼前似乎有些迷霧看不真切,我急切道:
「你再給我講講?我有些不明白。」
嚴康成嫌棄地看着我:
「裴娘子,我都說這麼清楚了,若還要再說明白些,我只與我的夫人說。」
我頓時不敢再問了。
只是看着他那高大精瘦的身軀,我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
張茂才三十歲,卻已經有了小肚腩,平日夫妻生活也不過爾爾,連半盞茶的趣味都沒有。
想必當嚴將軍的妻子,很幸福吧?
看來得儘快守寡了。

-12-
回到家中,父親風塵僕僕剛到。
才擺好香案,天使便到張家來宣讀聖旨。
嚴將軍親兵把張茂和張綸都押過來聽聖旨。
當聽到皇帝斥責張綸見利忘義,勾結朋黨,陷害母親,枉爲人子時,張綸嘴巴都在哆嗦。
他的未來徹底完了,一個被皇帝親自貶斥不孝的人沒有上級會提拔他。
他望向我,急切道:
「母親,你說句話呀,母親,平日裏我最是孝順,這次是被人騙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才十三歲,你忍心看我斷送仕途嗎!」
他抓住我的手更急切道:
「母親,你就我一個兒子,我好你才能好Ŧű̂₁,我若不好,誰能給你養老送終?父親已經不中用了,只有我才能給你撐起一片天!」
天使非常不悅:
「肅靜!聖旨尚未唸完,爾等怎可隨意喧譁?」
只聽天使又念:
「裴氏之父,忠厚勤勉,着即封爲西北軍特供馬商,視同皇商,享朝廷俸祿。張茂,身爲朝廷命官,治家不嚴,縱子行兇,着即革去官職,永不敘用。張綸,年雖幼衝,然心術不正,見利忘義,勾結朋黨,陷害嫡母,實乃不孝不義之徒。着即褫奪功名,永不錄用,以儆效尤。欽此。」
張綸大受打擊,神魂恍惚,聽完後竟毫無反應。
天使提醒:「張綸郎君,你是對陛下的旨意有什麼不滿嗎?還不速速領旨謝恩?」
張綸置若罔聞,我狠狠擰了他一下。他哆嗦一下,又哭又笑,狀若癲狂:
「完了,全完了!母親,都怪你,你爲什麼不肯乖乖爲我去死?你出身本就卑微,因爲你,我先天就不足,遭受各種冷眼,空負一身才學卻無處可用!你若是個母親,就該拿命給我鋪路!」
原來如此!
我是他的血包,是他的累贅,是他的墊腳石,是他神童之名下的陰翳。
他需要我時,我是他口中的「母親」。
他厭惡我時,我是他骨子裏的卑微,是他失敗的理由,是他無法擺脫的原罪。
他既ťű̂₈想踩着我的肩膀攀上高處,又想將我徹底抹去,彷彿我的存在是他人生唯一的污點。
所以,前世的他能夠親親熱熱喊盧詩情作母親,大概,那個時候他已經利用盧詩情搭上了鄭氏門閥。
犧牲我一個母親,換得更有價值的「母親」。
天使聞言,目露同情:「裴娘子辛苦。」說着一甩拂塵,「還不將罪人張綸拿下,陛下平生最恨不孝不悌之人!」
張綸真的瘋了。

-13-
父親紅光滿面,打賞了天使一包金葉子。
張茂見大勢已去,臉色灰敗,踉蹌着走到我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他張了張嘴,喉嚨裏發出幾聲嘶啞的嗚咽,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雙手胡亂比劃着,顯得狼狽又可笑。
父親卻連看都不願多看他一眼,轉身對我說道:
「女兒,這種人留着也是禍害,不如直接打發出去,免得髒了咱們裴家的地!你如今是皇商之女,身份尊貴,何必再與這等廢物糾纏?父親回頭就給你尋一門好親事,找個門當戶對的,風風光光地再嫁!」
我飛快瞥了一眼嚴將軍,卻被他抓了個正着。
我有點尷尬,清清嗓子,吩咐僕人:
「把他鎖到後院去,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他踏出一步。」
沒過幾日,張茂傷口感染,無人醫治他的斷腿,僕人見他高燒,才稟告我。我去看他時,他正在呻吟。
我拿起當日那個酒壺,在他驚懼的目光中笑了:「張茂,這是你給我準備的吧?你那日是想把我替換成盧詩情,再給我灌一壺啞藥。可惜,害人不成反被報復,這剩下的除鏽劑,我幫你止止痛吧。」
說着,我拿起酒壺,緩緩倒在他傷口處。
張茂的臉瞬間扭曲成一團,青筋暴起,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喉嚨裏發出一種不似人聲的嘶吼,像是被撕裂的布帛,又像是野獸垂死的哀鳴。
我在他身邊放下一把剪刀, 微笑道:「你若是還記得你的老孃在鄉下,就自裁吧。否則……我弄死她很容易。」
我走出後院,剛踏入前廳,便見父親正坐在太師椅上,眉頭微皺, 似乎在思索什麼。見我進來, 抬頭問道:「張茂還活着嗎?」
我將剛纔的事情告訴了父親。
父親點了點頭,轉而說起另一件事:「曼雲, 嚴將軍派人提親, 說是想娶你爲妻,你意下如何?」
我心中一動, 但想想成婚後的諸多不便,有了另一個想法:「張茂就算死了我也需守孝, 這事我來親自與嚴將軍說。」

-14-
教坊司最下等的窯洞裏,我蹲下身看着被鐵鏈鎖住的盧詩情。她渾身佈滿鞭痕,右眼被恩客用燭臺燙瞎。
她憤恨地看着我:「表姐, 你不要得意得太早!」
那個曾許諾納她爲妾的鄭氏二少爺,此刻正站在門外冷笑:「這等殘花敗柳,也配進我鄭家大門?」
轉身對我拱手:「裴夫人,先前多有誤會, 我鄭氏願以三成鹽引換令尊的馬場……」
他拿出一紙合同, 給我詳細解釋上面的條款。
我笑了:「二少爺打得一手好算盤, 戰馬價值千金,你們鄭閥養這麼多戰馬,是何居心?」
鄭家二少爺呵呵一笑:「裴夫人聰慧。今日你同意就好說, 不同意, 這教坊司多你一個也不多。」
我想到昨夜嚴將軍說的話,冷笑道:「你以爲你們還有機會造反?陛下早就做好了準備,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說罷, 一柄利劍貫穿他的胸膛,盧詩情嚇得尖叫一聲。
嚴康成拿起那張合同,滿意道:「這張罪證, 陛下一定很滿意。」
走出教坊司,剛剛上了一座石橋, 忽而聽見一陣喧譁。
竟是張綸昨夜在石橋下溺水死了,屍體浮出水面, 被人撈起。
嚴康成安慰道:「裴夫人不必憂心, 你還會有孩子的。」
幾日後, 陛下下旨, 嚴查鄭氏謀逆之事。鄭氏一族被連根拔起, 朝野震動。
馬車上, 嚴康成坐在我身旁,低聲問道:「曼雲,如今塵埃落定,你可願嫁我?」
我抬頭看他, 眼中帶着笑意:「將軍,我爲夫守孝一年,一年後再議吧。」
他輕笑一聲:「好, 我等你。」
「不過……」我目光落在他下腹,呢喃道,「我們可以先做一對野鴛鴦……」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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