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救男友,我失去了雙腿,落下一身的病。
他卻利用我的殘疾拍視頻,在網上賺得盆滿鉢滿。
死後他趴在我屍體邊說:
「你終於死了,你知道我等這天等了多久嗎?」
重生後,看着被壓在廢墟中的前男友,我笑了笑,「這輩子你就好好體會下我的痛苦吧!」
-1-
「你終於死了,你知道我等這天等了多久嗎?
「從地震裏,看到你兩條腿像塊爛肉,只剩下一點皮連在大腿上開始。
「我就在想,真噁心啊……
「你怎麼沒死在地震裏呢?
「五年啊!我終於等到你死了!哈哈哈!
「你不知道吧,我聽到你的求救聲了,但我沒有告訴搜救人員!
「沒想到你命這麼大,這都沒死!
「要不是周泊言那小子瘋了一樣手都翻爛了,你早就沒命了!
「爲了救你,他到現在都還是植物人!聽說快死了!」
……
死後,我以靈魂狀態甦醒那刻,聽到的就是這段話。
那個我爲之付出生命,失去雙腿,在地震中救回來的男朋友,在我屍體耳邊親口說出的話。
我看着他白天在攝像機閃光燈面前痛哭流涕,訴說對我的不捨心痛,說要和我一起去死。
看着他在人羣走後,抱着我的主治醫師,在我未涼的屍骨旁擁抱親吻。
滿天飛舞的衣物落在我透明的棺材上,落在我微笑的遺像前。
我從地震被救出後的這五年裏,蔣成開設了一個賬號,記錄了他每日是如何親手照顧我,爲我把屎把尿的。
他給自己成功地打造了不離不棄的深情人設,吸引了一大批粉絲。
後來他開始直播帶貨,美其名曰「爲了賺錢給我更好的治療條件。」
五年裏,他靠「深情先生」的名號賺得盆滿鉢滿。
可笑的是,直到我雙腿感染危在旦夕,爲了不拖累他拔掉自己的氧氣管那刻,我都依然相信他所說的這一切,
「只是想記錄你每天的樣子,讓更多的人爲你加油打氣。」
我看着他以我的名義開設網店,打着「將盈利的一半捐贈給婦女兒童救助」的旗號後,每日過得燈紅酒綠。
聽着他和我的主治醫師躺在牀上抱在一起,回憶當初是如何將我還有救的雙腿一點點毀掉。
「你真聰明,還好你當初把她那雙腿弄殘了拍視頻,不然現在哪賺得了這麼多錢。
「就她那雙腿,到處都是疙瘩坑坑窪窪,每天拍視頻看一眼都想吐,弄斷看着順眼多了。
「而且她那個腿,就算治好了也是個跛子,還不如搞斷了賣慘給我多賺點錢,哈哈哈!」
呵呵,原來我的腿還有救!
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我捂着劇痛的心,離開了這個困住我六年的牢籠,靈魂飄蕩回我的墓前。
卻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周泊言?他還活着!
那個在地震中爲了找我,雙手被石頭磨出血露出骨頭,卻在餘震中爲了救我被石頭砸成植物人的英雄。
隔着墓碑,我望着他形銷骨立坐在輪椅上的身子號啕大哭。
墓碑前,周泊言看着照片上笑容燦爛的女孩,捂着撕裂的心倒了下去。
「周泊言!」
-2-
「周泊言!」我猛地驚醒,卻發現不在墓地,周圍的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
我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後,捂着火辣辣的臉頰確定了這不是夢。
我連忙拿起手機,2024 年 2 月 14 號!
救命,我怎麼會重生到地震這天!
那年的地震是下午五點十二分發生的,不管這一切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必須儘可能地讓更多的人安全地度過今天。
來不及思考,我衝進儲物間找到兩個電瓶車頭盔,一邊狂奔一邊給自己戴上。
路過隔壁鄰居家時,蔣成正好開門出來,「祝星冉?你幹嗎去,不是說下午一起打遊戲嗎?」
「我打你媽!滾遠點!」我沒理他看着關閉的電梯門心臟開始狂跳。
還有 20 分鐘,來得及的,一定來得及的!
這輩子,蔣成是死是活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再也不會傻乎乎地像上次那樣,危險來臨時爲他墊背。
這次,我只祈求:「老天,不要讓他死得太輕鬆。」
我給物業打電話,「7 棟一單元有沒有一個叫周泊言的男生?我撿到他的錢包了。
「錢包裏有一千塊錢和身份證。
「你叫他十分鐘之內到小區的籃球場等我,我只給他十分鐘!
「不然我就把錢都花了!然後拿他的身份證去大保健!」
關斷電話後,我衝進小區的廣播室,在工作人員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按下廣播按鈕。
「溫馨家園的朋友們,五分鐘後小區籃球場內將舉辦免費送雞蛋大米的活動!
「前五名的朋友還可以免費領取 49 寸的液晶電視一臺!
「先到先得過時不……」
廣播的按鈕被反應過來的工作人員大媽關掉,「誒!你這個小姑娘怎麼回事!你這個活動找物業申請審批了嗎?」
我閉着眼開始瞎吹:「早就申請了,剛纔王主任打電話告訴我的。」
大媽將信將疑,我立刻下猛藥,「大媽,這活動全小區都可以參加,您現在去說不定可以領到大電視呢!」
大媽眼睛一亮,推着我往外走,「快走快走,我要鎖門了!」
說完 60 歲的她比我跑得還快,一溜煙消失在我的眼前。
「別擠別擠!我媽都八十了!擠啥啊!」
看着一窩蜂湧出單元門,朝着小區籃球場跑去的人羣,我鬆了口氣。
「丁零零——」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祝星冉嗎?物業說你撿到我的錢包了?但是我的錢包就在家裏。」
我暗罵一聲,大腦瘋狂運轉,突然想到我在墓碑前看到的那幕。
「咳咳,周泊言,你聽好了,我喜歡你,我命令你一分鐘之內到籃球場接受我的告白!」
「不然我把你喜歡穿海綿寶寶內褲的事發到小區業主羣裏!讓所有人嘲笑你!」
電話裏傳來霹靂吧啦一陣慌亂的聲音,「我……我我馬上來!」
就在我走到籃球場看着手機上的倒計時只剩下兩分鐘,但周泊言還沒出現時,我咬咬牙還是衝進了單元樓裏。
沒事,我戴了頭盔不會死的!
剛跑到電梯門口,就看見周泊言牽着一個小孩子從電梯裏走出來。
看到我,周泊言一瞬間從頭紅到腳,「對……對不起,這個小朋友找不到媽媽了,耽誤了點時間。」
「沒時間解釋了,快跑!」我拉着他的手朝大門衝出去。
3!
2!
1!
「轟隆隆——」一陣劇烈的晃動,一樓大廳頂上巨大的水晶燈強烈地抖動起來,丁零哐啷地發出催命的脆響。
快遞架上的紙箱和外賣噼裏啪啦掉了一地,角落裏新年物業剛換的富貴竹在搖晃中倒下。
我拉着周泊言,周泊言拉着小朋友,在大樓坍塌前跑了出去。
「轟——」一陣巨響,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碎裂聲。
我們回頭一看,一米高的巨型水晶燈掉了下來,水晶碎了滿地,金色的塔形底下壓了一個人,紅色的鮮血緩緩滲出,隱隱傳來求救聲。
「星冉,你帶着他去籃球場,我等會兒就來。」周泊言將小朋友推給我,轉身朝大廳跑去。
「周泊言!回來!樓要塌了!」我急得團團轉,不行!好不容易重生,他不能出事!
我把手裏的頭盔拋給他,
然後蹲下對小朋友說:「乖乖,你往籃球場跑,你爸爸媽媽就在那裏等你。」
等我衝進去的時候,周泊言正滿臉通紅地喫力地抬着水晶燈的塔座,微微抬起的金屬塔座下,壓着一個四五十歲的大叔。
是住在周泊言隔壁,一個熱心腸的鄰居大叔。
我找到牆邊放的滅火器,在他抬起來的那瞬間塞了進去,撐起一點空隙。
然後將不知生死的大叔從塔下拖了出來,和周泊言一起扶着他緩緩走了出去。
「砰砰砰——」幾塊碎石砸落到地上,
「快跑!樓要塌了!」
可是來不及了,在那塊看不見邊緣的橫樑砸下來前一秒,我只來得及將大叔和他往前用力一推。
「轟——」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3-
「祝星冉,祝星冉,你還好嗎?!
「祝星冉!回答我!
「求求你了……回答我啊……嗚嗚……」
等我睜眼時,聽到的就是來自廢墟外驚天動地的哭號聲。
「親,我還沒死呢,不必這麼早哭喪……」
「嘶——」我小聲痛呼。
剛想爬起來,發現一個悲慘的事實,我被壓住了。
我打開手機手電筒,剛纔那根掉下來的橫樑斜着壓在了我身上,如果沒有戴頭盔我的腦袋怕是已經成一攤腦花了。
「你沒事吧?」周泊言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唔……目前沒啥事,但等會兒就不好說了……」
我的頭盔死死地卡在了橫樑下,脫掉頭盔後我的上半身勉強從橫樑下擠了出去。
麻煩的是我的下半身,一堆水泥塊壓在上面,這熟悉的一幕讓我開始慌張起來。
不會吧,重來一次我還是不能保住雙腿嗎?
我咬着牙想將腿從石塊裏抽出來,但越來越劇烈的疼痛讓我停下了動作。
我有些慌張,「周泊言……我的腿……腿卡住了…」
「唔……」
「好痛………嗚嗚」我瘋狂地扒拉壓在我腿上的石塊。
「咚咚咚——」伴隨着小石塊滾落到地面上,石縫外隱隱傳來周泊言慌亂的聲音,
「祝星冉!別怕!」我聽見一樓大門被他不斷用力拉扯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
「大門被卡住了!我去叫人過來,星冉你一定要撐住!等我!」
藉着手機微弱的光亮,我大腿上能被我搬動的碎石塊都已經扔到地上了,只剩下一塊我無法撼動的巨大水泥板。
「嗚嗚嗚……完蛋了我的腿……好痛……」同樣的場景重現,巨大的恐慌再次席捲而來。
「明明沒有救那個狗男人了,爲什麼還是這樣……」
「周泊言,你還在嗎?」
無人回答,世界安靜得彷彿又只剩下我一個人,和五年裏無數次噩夢驚醒時,無處不在的窸窸窣窣碎石泥沙掉落的聲音。
「嗚……
「有人嗎……
「誰來救救我……
「好痛……」
就在我再次陷入喫喝拉撒都要靠別人,活在無數閃光燈下毫無尊嚴的下半生的恐慌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撞擊聲。
「砰!」一陣巨響後,大門玻璃被人砸開,噼裏啪啦碎了滿地。
周泊言丟掉手裏不知從哪裏找來的榔頭,猛地衝到我面前,在檢查完我除了腿沒有其他傷口後,將手伸進水泥板下想抬起來。
可除了他滿臉漲紅和脖子上暴起的青筋,水泥板沒有絲毫變化。
這時跟在周泊言身後的鄰居趕到,圍在水泥板周圍,隨着一聲令下:「一二三,抬!」
壓在我腿上的板子微微動了動,可還是不夠,「不行,我還是動不了……」
周泊言紅着眼,「我們再試一次!」
「啊——」幫助我的鄰居們發出用力的吼叫,水泥板被短暫地抬起露出縫隙。
兩個滅火器被手疾眼快地塞進只維持了 0.1 秒的縫隙裏,水泥板被滅火器和大家撐住,一雙結實有力的手穿過我的腋下將我拖了出來。
「祝星冉,你你沒事吧!」周泊言將我抱到安全的空地後,想檢查我的雙腿,但顫抖的手卻停在腿邊不敢下手。
我握住他抖得像得了帕金森的手,努力揚起嘴角,「我沒事,你別怕,還有知覺,只是有點痛有點麻。」
鄰居里正好有醫生,他蹲下身在我腿上按了幾下問我痛不痛,又撩起我的褲腿捏了捏。
「放心,還好來得及時,只是被板子壓了兒,血液不循環,這幾天腿會有瘀青,可能會點腫,擦點藥揉個幾天就沒事了。」
見我沒大事後,我們感謝過鄰居後,大家繼續去搜尋其他人了。
周泊言彎下腰,將我公主抱起,在籃球場邊的草坪上找了個空位將我放下。
他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我的小腿放在他膝蓋上,用手輕輕揉着。
看着他溫柔的動作,我有些恍惚,不明白周泊言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明明我和他除了高中是同班同學,並沒有任何交集。
上輩子,我也是死後才發現,從高中開始,他一直在我身後不遠處。
大學期間,周泊言當交換生,在我的學校讀了兩年,工作後,周泊言就住在我租的房子樓上。
在休息了一個多小時後,不遠處的居民樓附近傳來一陣喧譁。
「聽老王說,7 棟一單元又發現一個小夥子,就那個每天關在房子裏打遊戲的,可慘了!」
「整個人被壓得只剩個頭露在外面,造孽啊!這可怎麼辦啊!」
「還好我聽了廣播下來拿雞蛋,不然……」
又是七棟?打遊戲的?不會是蔣成吧?他就是遊戲主播。
我拉了拉隔壁阿姨的衣角,「阿姨,那個小夥子叫什麼啊?」
「好像叫蔣什麼……就那個白白瘦瘦高高的,風一吹就要倒的那個小夥子。」
「也不知道他這個體格,撐不撐得到救援人員來哦……作孽啊!」
說完大姨就站起身,找了塊木板,「小姑娘你就在這好好休息,不要亂跑,我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周泊言望着大姨離去的背影,似乎欲言又止。
「我們一起去吧,我知道你也想去幫忙,沒關係的,我的腿現在好多了,我們一起吧。」
我扶着樹緩緩站了起來,雖然還是有點痛,但起碼能慢慢走兩步了。
周泊言扶着我搖頭,我立刻堵住他的拒絕,「那裏有比我受傷更嚴重,更需要幫助的人,我們走吧。」
他見我心意已決,只好攙扶着我,朝不遠處坍塌了一半的樓走去。
我們租住的這個小區已經很老了,最高層有 12 層,我住的這棟是最倒黴的,在地震發生前,大樓就出現過樓板開裂的現象,整個小區我們這棟樓塌得最嚴重。
好在我的廣播起了作用,大部住戶都跑到籃球場了,只剩下一些沒聽到廣播和少量沒上班的年輕人。
我撐着周泊言找來的木棍,緩緩走到大樓前。
看到一大羣人圍在被碎石掩蓋,只露出一角的電梯前討論着營救方案。
我走了進去,看到層層疊疊的碎石板裏,有顆黑色的頭露了出來。
我看着那顆化成灰都不會認錯的頭冷笑。
那顆頭似乎感受到有人不懷好意地盯着他,艱難地轉過頭,朝我的方向望了過來。
我怕他看不到,特意往前走了一步。
在看到他望向我完好無損的雙腿時,眼底突然露出的,毫不掩飾地不敢置信和隨之而來的驚恐時,我突然反應過來:
他也重生了。
-4-
蔣成被壓的情況很複雜,地震發生時他正在電梯裏,就是這麼倒黴,在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秒鐘裏,樓塌了。
他的下半身被電梯門卡在了電梯廂裏,上半身被層層疊疊的樓板壓住了,那顆頭是鄰居們搬開碎石後勉強露出的呼吸空間。
看到這個熟悉的場景,我竟然有些想笑,他實在太像被壓在五指山下的猴子了。
就是不知道這輩子,他能不能等到救他的唐僧。
「救救我……我的腿好痛!」蔣成扭過頭看着我,「小冉,救救我……」
幾個鄰居見我和他認識,叫我上前安慰他,叫他撐住等待救援。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嗷!蔣成!你還好嗎!你一定要撐住啊!」
看着我越來越近的身影,蔣成盯着我的腿,眼裏露出驚疑不定的目光,「小冉……你的腿怎麼……」
「我的腿?我的腿剛纔不小心被壓了會兒,好在救得及時,沒什麼大礙。
「我剛出來就來找你了。
「你還好嗎?痛不痛?」我彎下腰,又掐了自己一把,淚眼矇矓地看着他被埋在廢墟里的下半身。
蔣成的臉色因疼痛變得蒼白,勉強牽起嘴角,「你去哪兒了?剛纔去找你,你怎麼不在家?」
「我聽到廣播籃球場做活動抽獎送電視機,我就下樓了。」
「抽獎?怎麼會……」蔣成似乎有很多問題想問我,但壓在他身上的水泥板讓他沒有工夫去思考這些問題了。
我看向廢墟里漸漸漫出的大片鮮血,再次陷進被壓在石頭裏的回憶裏,
蔣成,好好體驗一下當年我經歷的一切吧……
「轟——」大地又開始顫抖了,
「快離開這兒!餘震來了!」我在周泊言的攙扶下跑向空地。
本就殘破不堪的七號樓在一陣又一陣的搖晃下,將最後半截樓板甩了下來,重重地砸到了電梯上。
「啊——」一陣響徹天地的哀號後,世界終於徹底平靜下來。
此時救援隊終於到了。
在餘震平息後,他們很快展開了救援工作,一個穿着藍色救援服的小哥拿着一個探測儀在蔣成周圍測量着,在離蔣成一米左右的距離時,儀器發出滴滴的警報聲。
幾個小哥拿着鏟子將電梯廂上和蔣成周圍的碎石塊鏟走,在他的頭旁邊清理出一個勉強能鑽進去的洞。
一個身材纖細的小哥繫上繩子後鑽了進去。
大概過了五分鐘,地面上一個拿着一個方形機器的大叔大喊一聲:「糟了!裏面還有一個!」
隔着人羣,我沒有上前湊熱鬧,隱隱約約聽見,在電梯下方的電梯井裏還有個人。
現場的氣氛開始凝重起來,鑽進洞裏的小哥爬出後朝旁邊待命的醫護人員大喊:「快!給我止血的藥!裏面那個男生腿受傷了流了好多血!」
「電梯井裏還有個人,是個女生,我鑽不進去,不知道什麼情況。」
救援隊長拿着掃描出的現場地形圖,圍在一起討論救援方案。
其他的小哥拿着鏟子將進去的洞口擴大,讓醫護人員帶着醫療箱鑽了進去。
沒一會兒,醫生皺着眉頭滿身塵土地爬了出來,
「他的情況很不好,電梯門卡得太緊,腿骨都露出來了,失血過多,再拖一會兒不要說腿了,人都不一定保得住。」
救援隊長急得滿頭是汗,和專家激烈地討論:「不行!兩個人都得救!」
「救不了!再拖下去兩個人都得死!」
「只能救一個!」
「救誰!」
-5-
氣場的氣氛一度很凝重,所有人的臉色都很嚴肅。
整個電梯廂有三分之二在電梯井裏,傾斜了 46 度,在電梯斜角和井壁中間有一塊巨石剛好卡在了兩者中間,維持了一個微妙的,不牢固的平衡。
只要電梯稍有動彈,卡在中間的巨石就會掉落砸到電梯井底下昏迷的女孩。
一塊重達四五十公斤的石頭,從四米處砸下,底下的人基本上必死無疑。
救援隊商討出兩個救援方案。
第一種:因爲電梯門是朝着電梯井裏的,無法撬開門,只能在外面切斷電梯廂體的後半節,快速插入支撐,再將前半截連着蔣成的部分廂體吊出,蔣成的雙腿不一定能保住,但肯定可以活下來。
但失去半節電梯重量,那塊石頭能不能卡住,支撐能不能撐住,誰都無法保證。
第二種,不動電梯,在電梯井 1.5 米處打洞,一點點鑿到四米下電梯井將底下的女孩救出,再吊出電梯救蔣成。
但這種方案根據現場情況保守估計,在沒有餘震,沒有特殊情況下,最少要五個小時。
「五個小時!你們開什麼玩笑,五個小時他都失血成乾屍了!」醫護人員將吸滿血的紗布甩到他們面前。
紅色的血珠濺在了在場所有人的腳上。
衆人沉默……
最終救援隊長叫物業聯繫雙方的家人。
「嘟嘟嘟——」
可惜,都無人接通。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不能再等了!他不行了!」醫護人員從廢墟里探出半個身子,白大褂被鮮血染紅。
「電梯井裏的姑娘是四樓白家的小姑娘,從小就有心臟病,身體一直不太好,看了好多醫院,都說活不過 26 歲。」物業嘆了口氣。
白家?
我問物業:「是那個叫白晴的女孩子嗎?」
物業點頭。
這世界可真小。
上輩子我刷短視頻時,經常會刷到一個女孩子拍攝自己作爲心臟病患者的日常,她長相可愛甜美,引起了很多粉絲心疼,每晚直播時給她不停地刷禮物。
但沒過幾年,被人爆出她立人設賣慘,她的心臟病早就治好了,卻打着捐款治病的名義,拿着粉絲的錢去買奢侈品包包。
和蔣成簡直是一個套路。
這個人就是白晴。
這輩子,兩人都被困在這兒,還是這種特殊情況……
有意思。
物業說那番話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可沒人敢說出口。
一個二十多歲名校畢業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和一個二十多有心臟病活不了兩年的小姑娘,該怎麼選擇?
這時電梯井裏突然傳出拍打聲。
「救我!救我!我才做完手術,醫生說我可以活很久!」電梯井底下傳出一道尖細的聲音。
是電梯底下那個姑娘白晴,她不知何時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被埋後,驚恐得瘋狂拍打着電梯井,「救我!快把我拉上去! 聽到沒有!」
救援小哥鑽進洞裏安撫她:「別怕,我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的!」
「你們放屁!別以爲我沒聽到剛纔你們還說要用石頭砸死我!」
救援隊長解釋:「沒有沒有,我們是在商量解決方案,還沒決定好用哪一個。」
「那你們快決定啊!快救我上去!那個男的血都流到我這兒了,早就死了!管他幹嗎!」白晴越來越驚恐,不斷的拍打導致碎石滾落,引起一陣又一陣的尖叫。
可還沒等救援隊最終決定,她突然捂着心臟暈倒了。
兩人的情況都不太好,醫生說現在按照這形勢,他們兩個都撐不了五個小時。
時間緊迫,救援隊只能按照先近後遠,先壯後弱,先搶救生還希望大,救援難度小的蔣成。
切割機和千斤頂同時進場,救援隊一邊切開電梯廂體,一邊在露出足夠大的縫隙時,將千斤頂等固定的東西伸進電梯廂底下的巨石附近。
但願這些東西能撐住那塊搖搖欲墜的石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現場緊張得只剩下吱吱作響的切割聲。
20 分鐘後,電梯即將完全切斷,吊車和醫護人員在一旁待命。
「吊車慢點!保持這個角度!千斤頂舉升速度更緊!」
隨着咔嚓一聲響,連着蔣成的前半截電梯廂體被吊車拉了上來,衆人緊張地盯着剩下半截電梯,搖千斤頂舉升壁的小哥手都要搖出影子了。
「轟——」一聲巨響,地面的廢墟微微顫抖,我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狠狠地喘了一口氣。
巨響過後,我隱約聽見一聲微弱的哀號從底下傳來,我緩緩睜開眼,發現剩下的半截車廂不見蹤影,我倒吸一口涼氣,聽到救援隊和醫護人員傳來的驚呼聲。
我不敢上前,怕再次看見慘烈的景象,很快徹底掉下去的電梯和巨石都被吊車吊了上來。
一陣嘈雜慌亂。
「快搶救!快止血!AED 拿過來!」
一股濃郁的鐵鏽味夾在漫天黃塵裏湧入我的鼻尖。
一雙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別看。」
還沒等我睜開眼,世界再次一陣搖晃。
「轟隆隆——」
「砰砰——」滿天飛舞的黃塵燻得人睜不開眼。
「餘震來了!」
堆積如山的水泥塊不斷滾落,砸到開裂的地面上,碎成無數塊濺射到奔跑的人羣裏。
我和周泊言站在離單元樓不遠的地方,他拉着我拼命往外跑,碎石不斷滾到腳邊。
沒跑幾步,我就不小心被一塊砸到我腳下的石頭絆倒了,沒等我爬起來,我突然看到地面在我眼皮子底下緩緩裂開一道黑色的縫隙。
「轟——」一陣連綿不斷的巨響後。
「星冉!跑!」
我抬頭一看,周泊言目眥欲裂驚恐地看向我身後。
我還沒來得及回頭看看是怎麼回事,失重感突如其來,只記得最後那幕——
夕陽下,漫天飛塵中,周泊言逆着光朝我伸出手。
他跳了下來。
-6-
「嘶——」我捂着隱隱作痛的腿坐了起來,想起剛纔那幕,心下一陣慌亂。
「周泊言!你在哪兒!」
一片漆黑中,我摸到了身下一片柔軟,「周泊言?」
我找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發現我被他護在懷裏,他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周泊言?你別嚇我……」我顫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感覺不到氣流。
「嗚嗚……你別嚇我……」我趴在他胸口,屏住呼吸仔細聽着,不知是不是我沒找準位置,半天都沒聽到心跳聲。
「嗚嗚……周泊言……」
極度的恐慌中,我的頭突然被輕輕撫摸了下,
「別哭,沒死呢,不用這麼早哭喪……」
「嗚……」我邊哭邊笑,「嚇死我了你!」
重來一次,如果他再次爲了救我而死,那我重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藉着手機的光亮,我發現我們被壓在幾塊水泥板下,我朝前爬了幾步,在縫隙中抬頭向上望,一個巨大的洞口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原來是地陷。
上輩子這個時間我應該還在昏迷中,關於地震的很多細節我並不清楚,後面爲了不刺激我,周圍的醫護人員也沒有向我提起過地震的情況。
如果知道有地陷,我一定不會讓周泊言帶我來這裏。
我懊惱地捶了捶頭。
「別怕,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周泊言以爲我害怕。
他拉着我,在層層疊疊的石板中找到一個相對穩固的牆角,我們一起坐在牆角邊,每隔一會兒就用磚頭敲擊鐵管。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
「咕咕——」黑暗中,我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計。
從昨晚到現在,我已經接近二三十個小時沒有喝水進食了。
一旁的周泊言在口袋裏摸索了一會兒,拿出了一塊巧克力,「喫點墊墊。」
我接了過來掰了一半還給他。
這時我們頭上突然傳來一陣震動,似乎有人在救援,細碎的灰塵碎石不停地掉落。
「底下有人嗎?」頭頂隱隱約約有人喊道。
「有人!」我撿了塊磚頭用力敲打一旁的鐵管,窸窸窣窣的塵土落了滿頭。
「底下的同志,你們再堅持一會兒!大概還需要四五個小時!撐住!」
我大聲喊道:「好的!我們會堅持住的!」
世界安靜下來,只剩下頭頂上嗡嗡作響的機器運轉聲。
「戴上吧。」周泊言將頭盔脫下來扣在了我的頭上。
我搖了搖頭,「不要,你戴好……」
他微微用力按住我的頭,將頭盔上的扣子繫緊,「聽話。」
我抬頭看到他在黑暗中依然溫柔堅定的眼神。
透過頭盔的帶子,他突然低頭看着我,「可能沒機會了,但我還是想再說一次。
「祝星冉,我喜歡你……
「很久很久了。」
我怔怔地問道:「很久……有多久?」
周泊言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彎了彎,「可能從高一那次撞見你翻牆逃課開始吧。」
「我在學生會,正好負責每週五下午的巡查,每次都能看見你從學校後門翻牆出去。」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你!我說高一爲什麼每次翻牆都被通報!」
「你喜歡我,還記我名字!」我哼了一聲。
他咳了兩聲又板着臉,「這不是爲了讓你記住我嘛。
「高二開始,我每週都會給你寫一封情書,拜託你的鄰居蔣成帶給你。
「可惜,一直沒有收到你的回信。」周泊言垂着頭,看起來有些難過。
我卻震驚不已,抓住他的手問道:「結尾落款 z 的信,對嗎?」
他點點頭。
「呵……」我冷笑出聲。
好你個蔣成,我這十幾年的青春算是餵了狗了!連僅有的那點美好回憶都是你冒名頂替的。
「怎麼了?」周泊言有些擔憂。
「蔣成給信我的時候,說那是他親手寫的,說他暗戀我好久了,爲了追我他每週都會寫一封情書給我。」
「你是不是還送了很多禮物給我?小王子的水晶球,玫瑰髮夾,還有大姨媽抽屜裏的紅糖水……」
越想我越氣,那些情書裏的噓寒問暖和完美切中我喜好的禮物,全都是蔣成冒名頂替的!
怪不得我好幾次問他在哪裏買的,他都說不出來!
但事已至此,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對不起,我以爲那是蔣成送的……答應……」不,這輩子的我還沒答應他!
「別生氣了。」周泊言摸摸我的頭,「那從今天開始,我再重新追你。」
「噗——」
我還沒來得及點頭,周泊言突然吐出了一口鮮血!
「你怎麼了!你別嚇我!」我顫顫巍巍地打開手電,看到他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我這才發現,他左側小腹的位置被一根鋼筋貫穿,頂破了他的衣服,鮮紅的血染紅了他的白襯衣。
原來剛纔他一直強忍着劇烈的疼痛。
「嗚嗚嗚……你別嚇我!」我害怕地想捂住他的傷口,又不敢下手。
我慌亂地拿着磚頭拼命敲擊鐵管,「救命啊!救命!這裏有人受傷了!」
「嗚嗚……救救我們!」
頂上的救援人員聽到我的呼喊,詢問了我們的情況,我將周泊言的傷口描述給他們。
一個醫療箱被投放下來,我鑽進一層又一層的水泥板裏,在縫隙中找到了醫療箱,但箱子太大拿不進來。
我咬着牙將手從縫隙中擠了出去,皮肉被尖銳粗糙的石塊刮破,我把箱子打開,將裏面的東西一樣樣從縫隙裏拿進來。
手在一次次的摩擦擠壓中變得血肉模糊,我在衣服上擦了擦,怕血滴在紗布上弄髒了。
等東西都拿完了,我回到已經快昏迷的周泊言身旁,按照剛纔救援人員的囑咐,清洗傷口,倒上止血藥,再取了兩粒止疼藥餵給他。
「喫了藥就不疼了……」我顫抖着將藥塞進他的嘴裏。
「你的手受傷了……」周泊言發現了嘴裏的藥沾了血腥味。
他喫力地將地上的止血藥拿起來,想給我上藥,虛弱的手舉起又落下,執着地試了一次又一次。
「我自己來!你撐住!我求你了!」我哭喊着按照流程給自己的手消毒上藥止血。
直到纏上紗布,緊盯着我的周泊言才深呼一口氣,「星冉,對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
「不能再……重新追你每天寫……情書……」周泊言肉眼可見地越來越虛弱,說話斷斷續續。
「不!我不管……你剛纔說好的要重新追我!」
「等我們出去了,你每天都要給我寫情書,每天都要給我送禮物!」
我輕輕捂住他的嘴,不准他說那些不吉利的話。
我不斷敲擊鐵管催促:「救救我們!他流了好多血!救救他!」
我哭嚥着讓周泊言靠在我身上,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周泊言。」
「我在。」
「周泊言。」
「在。」
「周泊言。」
「嗯……」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回應越來越弱,我的手心突然被塞了個什麼東西。
我舉起一看,是剛纔我還給他的半塊巧克力。
「餓了……喫……」周泊言強撐着說完最後一句話,徹底昏了過去。
這時,救援隊終於移開了我們頭頂的水泥板。
我們獲救了。
-7-
這次的地震爲 6.5 級,發生過三次餘震,上輩子我所在的小區算是損失和傷亡最嚴重的地方。
主要原因就是我們那棟樓在施工時偷工減料,樓板在地震前就出現了開裂現象,小區的業主們找開發商討了好幾次說法,都沒要到個解決方案。
直到地震的發生,傷亡引起了上級重視,相關人員被停職調查。
這一次因爲我的廣播,大部分居民都及時疏散到籃球場了,但仍然有十多人死亡和幾十名沒有出門的居民不同程度受傷。
我和周泊言被救出後,一起送到了醫院,他立刻被推進了手術室,我守在門外。
路過的護士小姐看不下去,拿來紗布和消毒水重新幫我包紮右手。
一直到天光大亮,手術室的燈才熄滅,醫生走出來,告訴我,
「小夥子很幸運,鋼筋沒有傷到重要器官,手術很成功,等 24 小時觀察期過後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
我鬆了一口氣。
第二天,周泊言被轉入普通病房,我被允許進去探視了。
我進去的時候,他已經醒了,正淺笑着看着我,「嚇壞了吧。」
我頓時忍不住哭了出來,這驚心動魄的兩天和上輩子的恐懼積壓在一起,終於釋放了出來。
周泊言喫力地舉起手在我眼前攤開,一塊眼熟的巧克力躺在他手心,「別哭,請你喫糖。」
「嗚嗚嗚!你怎麼還攥着這塊糖!」
「咳咳……哄你。」他咳了兩聲,髒兮兮的臉上含着笑溫柔地看着我。
-8-
再次見到蔣成,是在手機推送的新聞上。
《唐山地震再現!救他?還是救她?》
《二十歲心臟病妙齡少女犧牲自己拯救青年小夥。》
在新聞裏,我瞭解到那天的情況,白晴很幸運,在那塊石頭下活了下來,雖然還在重症監護室,沒有脫離危險。
而蔣成就沒有那麼好運了,他的雙腿沒了,右手也被石頭砸傷,失去了三根手指,不過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我搬到了周泊言這個城市的另一處房子。
災後安置,有關部門給出了兩個選擇:
一、領取補貼自行解決住宿問題,等候災後重建。
二、免費住在統一的安置樓,等待災後重建再搬。
我選擇了第一個,安置點位置太偏了,離公司很遠。
周泊言就是這個時候提的,「你要不住我那兒?我在城區還有一套房,離你公司不遠。」
我本想拒絕,但是我所有的家當都埋在廢墟了,補貼沒那麼快下來,身上沒什麼錢,如果重新租房是一筆很大的開銷。
「就當合租,你付 300 租金就可以了。」
我看着他微紅的臉,真誠地說了聲:「謝謝你。」
一切慢慢走上正軌,我開始上班了,和周泊言在合租的相處中感情日漸升溫,他每天都會手寫一封信給我,出門總會記得給我帶小禮物。
我們都快忘記蔣成這個人了。
直到在某天刷短視頻時,我竟然又看到他了!
這個視頻裏不僅有他,還有白晴!
「我習慣每天五點半起牀,因爲成成每天這個時候有上廁所的習慣,我會抱他到輪椅上,推着他到廁所。
「哈哈,我都快練出肌肉了。
「等他睡回籠覺時,我就去菜市場買菜回來,給他燉個豬腳湯,再做個包子,等他醒來就可以喫了。
「這豬腳湯,香得嘞!」
視頻裏,瘦弱的白晴喫力地一個人把只剩半截的蔣成抱輪椅上,一個人在廚房裏做飯。
「中午喫完飯,我會推着成成到樓下的花園轉一轉曬曬太陽。」
「等曬完太陽,成成會午睡一會兒,我就趁這個時候打掃衛生,把家裏的衣服都洗了,再準備晚飯。」
一個人在狹小的房裏搞衛生。
「喫完飯,我會給成成按摩一下大腿,爲了給他按摩,我還特意去醫院學習了呢。」
視頻裏,白晴把蔣成的褲腿擼了上去,露出了疤痕累累的殘腿。
整個畫面只剩下白晴白嫩的雙手和他坑坑窪窪的殘腿。
我點進視頻的主頁,賬號名字叫:「晴天一定成」。
已經發布了一百多個視頻,有 50 多萬粉絲了。
這一百多個視頻,基本上都是剛纔看到的那種風格,以白晴爲主角,記錄了她是如何照顧蔣成的。
一個有心臟病長相可愛的瘦弱女孩,照顧一個失去雙腿的男人,
一個犧牲自己,拯救他人的偉大女英雄,在康復後,再次回去拯救那個失去雙腿的絕望男人。
救贖與被救贖的愛情,註定會走上輿論巔峯。
我刷到的那個視頻很快上了熱門,賬號一夜漲粉兩百萬。
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這一段感天動地的聖潔愛情。
網上所有人都在爲這段不離不棄的愛情落淚。
白晴被網友賦予了「深情小姐」的名號。
看到這,我簡直要笑出聲了。
多麼熟悉的套路啊,多麼熟悉的劇情啊。
上輩子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這次在他那裏重演了。
蔣成,當角色對調,你還能笑得出來嗎?
一夜爆紅後,白晴發了一條公告,「明天下午兩點成成要去醫院復健,大家來直播間爲丞丞加油打氣叭!」
第二天我跟着直播間上的定位,找到了蔣成復健的醫院。
我到復健廳時,門口已經圍了不少「慕名而來」的粉絲。
他們拉着橫幅——「成成加油!風雨過後,一定有晴天!」
他們甚至還帶了燈牌和加油的手掌。
蔣成雙手撐在杆子上,顫顫巍巍地撐了起來。
人羣裏發出熱烈的鼓掌聲,「成成加油!」
白晴站在鏡頭前,擦了擦眼角的淚。
「咚——」一聲,蔣成沒有撐住,摔倒在海綿墊上。
他的右手只剩下兩根手指了,很難長時間撐住。
他倒在地上,寬大的五分運動褲翻了上去,露出了坑坑窪窪的殘腿,他的殘腿只剩下半個大腿,表面有很多凹陷的坑洞,遠看去像個被侵蝕的蟻巢。
「他的腿好惡心啊……」人羣裏不知是哪個假粉絲小聲說道。
我看見蔣成瞬間煞白的臉,死死攥緊的拳頭,他快速將褲腿翻了下去,喫力地用手撐在地上想直起來。
但還沒掌握平衡技巧的他,爬起來又倒下,像個被人不斷按倒又彈起的不倒翁。
人羣裏有人被逗樂了,發出陣陣笑聲,「哈哈哈,他好搞笑啊!」
我也跟着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眶卻控制不住地紅了,
那一瞬間,可能是命運吧,他側頭看見了站在角落裏的我,
「蔣成,搞笑嗎?這就是你上輩子對我做過的事啊。」
他本就沒有血色的臉,看見我嘴型那刻變得慘白。
我笑了笑,比了個手勢,「加油,祝你好運。」
後來,我不想再關注蔣成了,但扛不住大數據的推送。
我隔幾天就能刷到他的視頻,鏡頭下的他神情越來越陰鬱,身形也日益消瘦。
每晚直播間裏他的話越來越少。
粉絲們還有不明真相的路人心疼白晴一個女孩子要照顧殘疾男朋友,還要賺錢給自己看心臟病,每次直播都會刷很多禮物。
到後面,有粉絲建議她直播帶貨賺錢改善生活。
白晴便順水推舟了,此後,直播間裏就只剩她一個人對着鏡頭一邊擦眼淚,一邊「上鍊接」了。
-9-
在回想起上輩子的一切,我就像糊了一嘴狗屎,吞不下去吐不出來。
我一想到上輩子蔣成佔着周泊言的付出和我在一起,我還在地震房子倒塌前一秒將他推出去,他隱瞞我的求救聲,冒領周泊言救我的功勞。
天真的我臨死都以爲,別人口中那個爲了找我,把手都挖出血的人是他!
還有,他用我的殘疾拍視頻,我還真的信了他的鬼話,是爲了我們更好的生活。
真正愛我的人,連爲我擦眼淚都要用最柔軟的紙,怎麼可能捨得將我的自尊心擺在鏡頭前踐踏。
我帶着周泊言一起去醫院看望蔣成。
看到我們手牽手站在他面前,蔣成的臉色難看極了。
「祝星冉,你這次爲什麼不救我!
「我變成這樣都是你害的!
「都怪你!
「要不是你,現在在外面花錢的人就是我了!」
我看了眼病房角落堆滿的奢侈品女包,湊近他耳邊。
「你是不是以爲我不記得,上輩子在樓塌的前一秒,我是可以跑出去的。
「是你甩開了我。
「還有在我被埋在廢墟里,我大聲呼救,你聽到了對吧?
「救援隊問你有沒有人求救,是你說的沒有!
「別以爲我不知道,我的腿是可以治好的,是你和我的主治醫生一起把我的腿弄斷的!」
蔣成慘白着臉說不出話。
「這一切,是你上輩子就應得的。」
周泊言隱約猜到了什麼,他什麼也沒問,只是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頭,「這次有我,別怕。」
再後來,我在周泊言的陪伴下,漸漸走出了地震的陰影。
而蔣成沒有了生存能力,只能依附於白晴,任她擺弄,看着她利用他的殘疾賺得盆滿鉢滿,在外面花天酒地,還不敢跟她吵架,生怕她心臟病復發,連唯一的依靠都沒了。
而我,已經不在乎他過得怎麼樣了。
畢竟我美好的人生纔剛剛開始。
(完)
□ 針不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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