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刀

我的異地戀男友有個小師妹。
她會穿和他一樣的情侶衛衣，晚上睡不着纏着我男朋友陪她聊天，把我送給男友的東西明晃晃帶在身上，故意在朋友圈發意味不明的文字。
在異地男朋友生日這天，我坐了兩個小時動車，拎着蛋糕出現在他操場。
他震驚到說不出一個字，我以爲他是爲我的驚喜而感動。
後來才知道，他就是怕被他這個同校的小師妹看見。
我能怎麼辦？我只能假裝戀愛腦。
最後再將他們都送去大牢咯。

-1-
在何景行生日的當天。
我瞞着他，偷偷買好了去他學校的動車票。
我和他雖然都是 C 市的人，但他一直在 B 市讀研。
兩市跨省，見他都得坐三小時的動車。
他平時又很節約，除非我去找他，基本上只有節假日他纔會回 C 市。
「嘉嘉，你沒讓你男朋友說漏嘴吧？」我不放心地追問。
閨蜜連忙搖頭：「沒有的！他雖然和景行住一個宿舍，但這幾天都沒怎麼見到景行，說是最近都在實驗室加班。」
「不過你也太好了，還專門坐三小時動車來給他過生日。」
嘉嘉感嘆道：「我要是他，肯定感動死了！」
我笑起來沒說話，抱緊了手中的花。
嘉嘉和她男朋友早已給我打探清楚，何景行現在正在操場打籃球。
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頭一次感覺到了緊張。
這一天的行程我都安排好了。
先去操場找男朋友，然後叫上三五好友一塊兒去餐廳給他慶祝生日。
在他二十五歲這年，給他留下一個難忘的生日回憶。
「景行，你打球怎麼不叫我——」
我躲在嘉嘉男朋友的身後，看着嘉嘉和她男朋友朝景行走去。
透過縫隙，能看到何景行穿一件灰色衛衣，陽光落在他肩頭，他笑起來，看上去心情不錯。
這件衛衣還是我買給他的情侶款。
也許是上天安排的巧合，我今天也穿着同樣的衛衣。
「景行，生日快樂哦！」我聽見嘉嘉說：「我和滔哥給你準備了禮物，你要不要？」
「怎麼不要？」景行笑着說：「那我肯定不會推辭的！」
我終於忍不住笑起來。
從嘉嘉男朋友的身後走出，笑眯眯地說：「景行，生日快樂哦。」
我抱着玫瑰花，拎着蛋糕，歪頭笑意盈盈看着他。
眼看着他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整個人宛如僵在原地。
半晌，他才上前接過我的禮物，結結巴巴問：「知微，你、你怎麼來了？」
「不想我來嗎？」我仰頭，能看見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
那麼小，彷彿一眨眼就是兩個世界。
「怎麼會呢？」他連忙笑起來，摟過我，親暱地捏捏我的臉。
「我是嚇到了。」
「像做夢一樣。」
我靠在他懷裏，聽見他心臟撲通直跳，如擂鼓般。

-2-
大家又聊了幾句，嘉嘉摸了摸肚子：「好餓啊，想去喫飯了！」
我提前就預約了包廂，於是一羣人往操場外走去。
「景行，你纔打完球要不去洗個手吧。」我接過他的外套，指了指不遠處的衛生間。
他點點頭，把手機和錢包留給我，拉上嘉嘉男朋友朝廁所走去。
「知微，好可惜，要是你考研來這兒，我們四個人就可以約出去玩啦！」嘉嘉嘆口氣。
我安慰嘉嘉：「沒事兒，我也可以隨時坐動車來找你們啊。」
當時我考研失利，調劑去了另一所高校，而我的朋友，則大部分留在了這所學校。
何景行是嘉嘉男朋友的室友，玩局湊不夠人總會叫上他一起，一來二往就熟悉了。
「聽說小嚴哥那邊的項目也快要結束了，馬上就要回來了。」嘉嘉惋惜不已：「上次小嚴哥聽說你談戀愛了，還很喫驚的。」
我沒回嘉嘉，只是低着頭在看手機。
何景行的手機嗡嗡作響。
應該是來新消息了。
我遲疑片刻，還是點了點屏幕。
然而何景行鎖了屏，我試了之前的密碼，打不開。
又是一陣震動。
新消息在鎖屏處傳來彈窗。
「妙妙睡不醒：師兄生日快樂。」
「妙妙睡不醒：師兄想要什麼禮物呀？」
我看得入神，沒注意到何景行已經走到了我面前。
他一把抽走我手中的手機，隨意按了幾個鍵，牽過我的手：「走吧。」
我忍不住提醒他：「剛剛有人找你。」
「知道。」何景行心不在焉：「同組的師妹，經常找我發資料給她。」
「挺麻煩的一個女生。」
何景行在學校裏算得上小有名氣，個頭高模樣好，脾氣又溫和，拿獎學金也是家常便飯。
他家條件普通，所以才更加上進，學習刻苦。
我曾經聽嘉嘉說過，不止一次在食堂看見有人找他要微信號。
何景行牽着我的手，冷冰冰的。
落日西沉，傍晚已有涼意。
何景行和嘉嘉男朋友聊得熱火朝天。
我沒告訴他，其實剛剛在他抽走手機的那一剎那。
我又看見他的小師妹發了一條消息彈窗。
「妙妙睡不醒：晚上要不要我陪你過生日呀？」

-3-
晚上喫飯的時候，何景行一直心不在焉。
幾個師兄師姐打趣問：「景行，聽說你追了知微半年呢？舔狗舔到最後應有盡有啊！」
「知微妹妹又漂亮又有錢，知微性別不要卡太死，看看姐姐！」
我笑着和他們聊天，餘光瞥見何景行一直在玩着手機。
我低聲溫和問：「在忙什麼事嗎？」
何景行有些尷尬抬頭，終於忍不住開口：「對，我看時間不早了。」
「你要回去了？」嘉嘉男朋友叫大熊，和景行一個寢室，聞言有些詫異：「這才幾點啊。」
「我要去辦公室拿點東西。」
何景行歉意地看着我：「知微，這幾天太忙了，在趕一個項目。」
「你們先喫，我弄完就來 KTV 找你們。」
一起喫飯的人有景行的幾個室友同學，還有學校的師兄師姐。
衆人都看向我。
我點點頭笑起來：「你是壽星，當然聽你的。」
「工作重要，你先去吧。」
看着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店外，衆人感嘆：「知微你脾氣好好啊。」
「是啊，從沒聽見他倆吵過架。」
我害羞地連連擺手，突然發現桌上的蛋糕。
這冰淇淋蛋糕再不喫就要化了。
我皺了皺眉，問：「對了，景行的辦公室有冰箱嗎？」
「有！我還放了兩罐啤酒呢！」大熊連忙說：「他辦公室走路三分鐘就到了，但是和 KTV 是反方向！」
有點傷腦筋。
「那這樣吧。」我不好意思地說：「我先把蛋糕存他辦公室冰箱裏，等會他忙完再拿來 KTV。」
「那我陪你去！」嘉嘉拉上大熊：「我們跟你一起。」
其他人見狀也說。
「我們也一起去吧，怎麼能讓知微忙前忙後呢。」
「反正走路也就三分鐘，一起吧！」
「是啊，看看景行加班有多忙哈哈哈！」
我看着餐廳窗外的天色，暮色四合，潛伏在暗處的蚊蟲也冒出了頭。
「那大家就一起去吧。」
「乾脆順便在辦公室喫蛋糕。」
我笑眯眯開口。
「給他一個驚喜。」

-4-
等我帶着一羣人去到何景行辦公室樓下的時候，才發現走廊黑漆漆的，只有他的房間亮着燈光。
「這也太慘了。」大熊笑着說：「整個大樓就剩他一個人在加班。」
本來大夥兒說來之前給何景行說一聲，被我攔住了。
我說他工作太忙，咱只是去放個蛋糕，就不用專程打電話了。
越走到他辦公室門口。
那燈光越來越刺眼。
寂靜的走廊裏，我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這條路我一度覺得走了十多分鐘。
「景行——」
我一把推開門。
只聽房間裏傳來「咚」的一聲巨響，傳來何景行慌亂的聲音。
「啊？你、你們怎麼來了？」
我這纔看見，一個女生站在他旁邊，此時低着頭在找書櫃上的資料。
而何景行則不安地起身，一張臉通紅。
「秦妙也在啊。」
有人認出了女生，「師妹你也來加班的？」
女生連忙轉身笑起來：「對！我來拿點東西，下午烤了個蛋糕，想着這不是想着師兄生日嗎？」
她有些哀怨地看着衆人：「結果你們都去喫好喫的了，沒叫我！」
我看向桌面，確實放着半個小蛋糕，看上去已經喫了一些了。
即便奶油都糊了，卻還是能看出上面依稀有字跡。
「……祝師兄……桃花朵朵開……」
「知微今天專門從外地來找景行的。」嘉嘉快言快語：「可能忘記叫你了。」
「你還沒見過吧，這個就是景行的女朋友——宋知微。」
我看向秦妙，她應該也才研一。
剛大學畢業不久，笑起來挺單純，露出一對梨渦，和我是兩種風格。
「師姐好。」
秦妙乖巧同我打招呼：「原來你們也買了蛋糕呀，早知道我就不做了，花了我三個小時，還是獻醜啦。」
大家嘻嘻哈哈開玩笑，說她賢惠又能幹，她一一應下。
我也笑了起來：「是啊，我也不知道你還記得他生日。」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
衆人交換眼神。
何景行從開始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
秦妙的笑容僵在嘴角。
一旁圍觀的嘉嘉突然開口：「誒，知微你和秦妙的衣服好像是同款同色的耶。」

-5-
我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女生。
秦妙的確穿了一件和我一樣顏色的衛衣。
而這套衛衣，也是當初我買給何景行的情侶衛衣。
「這件嗎？」秦妙低頭看了看，笑嘻嘻地說：「這是當時師兄說這個牌子打折，我看師兄穿着挺好看的，我也買了一件。」
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連忙說：「師姐你別想多了，我沒有其他意思！」
「要是師姐覺得不合適，我回去就扔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
一旁的何景行不耐道：「行了行了！就是一件衣服嘛。」
他快速地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剛好我也弄完了，那就一起去 KTV 吧。」
來辦公室的一羣人中，不乏有女生。
女生總是能敏感地察覺到氣氛的異樣，於是衆人出來打圓場。
「知微，你這件衛衣是什麼牌子啊？我也去買一件。」
「快走吧！早就想喫蛋糕了！」
「我快要一個月沒唱歌了，等會兒你們別笑話我！」
我抬頭看了一眼何景行，他沉着臉，顯然心情不好。
走到門口時，何景行突然回頭問：「對了，師妹要不要一起來？」
秦妙本來站在窗邊，聞言，有些躊躇：「我就不去了吧。」
她小心翼翼看向我：「師姐，我、我先回去了，你別不開心了。」
何景行狐疑開口：「去唱歌而已，有什麼開不開心的。」
他看向我：「人多熱鬧一點，你說呢。」
我笑了起來。
自始至終，都是微笑的模樣：「好，聽你的。」
秦妙快速地走過我身邊，抿嘴一笑，「那就麻煩師姐了。」
那笑容中有暗喜，有得意，甚至還有一絲憐憫。

-6-
KTV 包廂是我早就定好的，爲了何景行的生日會，專門有人佈置了現場，氣球橫幅鮮花，衆人見狀，各個都羨慕不已。
「這也太好看了！知微你花了多少錢啊！」
「對於知微來說，就是小錢啦哈哈哈！」
「景行，真羨慕你！」
我看向旁邊的何景行，笑着問：「喜歡嘛？」
也許是旁人的吹捧給了何景行莫大的安慰，見到這一切，他剛剛的不耐也漸漸散去，表面上佯裝生氣：「不是說了別亂花錢嘛。」
我滿不在乎道：「這有什麼關係，我生日的時候，你原封不動送同等價位給我就行了唄。」
餘光瞥見秦妙拿着手機推門而出，我坐了一會兒，也以上廁所的理由離開了房間。
另一間昏暗的包廂中，我聽見了秦妙打電話的聲音。
「……我今晚要回寢室，你別鎖門哈！不是，今晚估計拿不下何景行了。」
「他女朋友來了，對，就是異地那個！我覺得長得一般啊，人傻錢多的樣子，特別聽何景行的話，剛剛看見何景行生氣了，馬上就服軟了，戀愛腦一樣。」
「何景行生日，那女的花了估計小一萬了，說讓何景行下次給她同樣價值的禮物，你說我生日了，我找何景行要個幾千的手機不過分吧哈哈哈。」
「她估計也是看上何景行的錢了，想抱着潛力股吧。」
「……你太小看我了，他倆異地戀，不能牽手不能抱的，我撩了何景行幾句，他就上頭了，一口一個妹妹，你不知道吧，今晚我去給他過生日，就趁他不注意偷親他一口，他都害羞死了，差點擦槍走火，結果那女的來了，服了。」
……
我站在門外，好整以暇地聽着秦妙一口一個「那女的」。
等到時間差不多，她這才掛了電話離開房間，推門剎那和我面面相覷。
秦妙陡然瞳孔一縮。
「師、師姐。」
我看着她面無血色的臉，笑着問：「沒事，剛剛景行說你怎麼去廁所這麼久，讓我出來看看。」
「噢……」她低垂下頭，快速走到我前面：「我只是去接個電話。」
「那就好。」我擔憂問：「你沒事吧？看你臉色不太好，有什麼事可以給我說。」
「沒事。」她扯了扯嘴角，滿臉通紅地低頭往前快步走去：「真沒事。」
沒事就好。
我看着她慌亂的背影。
心裏也升起一股憐憫。
真可憐。
明明給了你機會的。

-7-
晚上，何景行去浴室洗澡。
我坐在外面百無聊賴。
他的手機就這麼赤裸裸放在我面前，像是篤定我不會偷看一樣。
不過他想的沒錯，至少和他在一起的這幾年，我很少查崗。
因爲這對我來說沒意義。
但他的手機一直震動，這才引起了我的興趣。
何景行以爲我不知道他的密碼，但他實在是太懶了，我只要試一試他最喜歡的幾組數字，就能進入他的手機。
點進微信頁面的時候，我的心跳個不停。
就像今天下午在操場上看見他那條消息彈窗一樣。
明知道面對我的是什麼，但在窺探事實的剎那總會有種莫名的恐懼。
「知微——」
浴室裏突然傳來了何景行的聲音：「你再多等會兒，我乾脆把頭也洗了。」
我嗯了一聲，聲音溫柔：「沒關係，我看會兒視頻等你。」
然後點開了他的微信圖標。
他的置頂依舊是我，但我知道，這不過是假象。
往下翻了翻，也沒有看到秦妙的頭像。
我直接搜索對方的 id，跳出了兩人的聊天記錄。
原來他把秦妙隱藏了。

-8-
有些時候我覺得直男憨傻，是因爲我總覺得他們一根筋，頭腦簡單。
但事實證明，如果想要欺騙一個人，直男也有千萬種法子。
他們的認識是從秦妙入學，遇到何景行幫她拎行李作爲契機，而後發現兩人是同一導師，漸漸地，稱呼也變得親暱起來，秦妙一口一個「師兄」讓何景行樂得找不着北。
他們會一起約着食堂喫飯，一起約着操場跑步。
晚上做完實驗，何景行還會專門等着秦妙一起回去。
……
我一目十行，一手滑動屏幕，一手拿手機拍照。
像是看完了一出校園青春劇，我也該爲二人的暗戀而感動。
只是，如果這不是我的男朋友的話。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一頓。
圖中，是何景行送給秦妙的生日禮物。
秦妙感動到連發四五個表情包。
「師兄！這太貴重了！我還不了呀……」
「沒事，上次你不是說手機太卡了嗎？等下週你回學校我拿給你。」
「貼貼師兄！那我請你喫飯好不好呀，你喜歡喫什麼～」
「你選的我都喜歡喫。」
我看着圖中那臺 14pm，這是不久前，我送給何景行的禮物。
他就這麼幹脆的，拿它作爲討好另一個女生的工具。
「師兄，你送我這些，師姐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我看着這條消息，意識到，原來秦妙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
心中唯一的一點愧疚也煙消雲散了。
等到何景行洗完澡出來，我正拿着手機看視頻。
「久等了！」何景行從背後抱住我：「在看什麼視頻？」
「想買檯筆記本電腦，在看測評呢。」我笑眯眯地說。
「又亂花錢了！」何景行佯裝不滿：「雖然你家很有錢，但也不能這樣揮霍啊。」
「我電腦也不太夠用了，要不聖誕你送我電腦？我看看測評。」
我左右看看，皺眉問：「對了，我上次給你買的手機你怎麼不用？」
他不好意思一笑：「你送我的，我捨不得拿來用，等過陣子吧，我要收藏起來。」
「我給你買的東西，你都收藏起來了嗎？」
我好奇問：「藍牙耳機，機械鍵盤，手機，平板，遊戲機，你都收藏起來了嗎？」
何景行有一瞬間的愣怔，片刻才反應過來，傻乎乎笑着說：「都收藏起來沒用過，捨不得。」
我嘆口氣：「你這樣的話，那我以後都不敢送你禮物了。」
何景行一聽，急了：「沒事的，知微，我也會拿出來用的，你別難過。」
他低聲哄我：「別生氣。」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柔情萬種，卻不是因爲我。
我點點頭，故作蠻橫：「那我以後說不定要隨時檢查哦。」
何景行強撐着笑：「好啊，那我到時候接受你的懲罰。」
我卻沒有說話，只是同他一起笑。
因爲我知道，我要的懲罰，他根本承受不起。

-9-
晚上，和何景行一起喫晚飯的時候，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吞吞吐吐道：「對了知微……我這有兩家公司給了 offer，你爸那邊……」
自從知道我家的集團生意後，何景行完全放棄了尋找工作的想法。
畢竟那些工作要麼薪資低他看不上，要麼覺得離家遠不方便。
我好心問：「另外兩家給的薪資怎麼樣？要是不錯的話，可以去試試。」
「還不錯，但是聽說要加班，很累。」
何景行嘆口氣：「不過如果錯過這兩家，就錯過校招了，後面基本上找不到這麼好待遇的了。」
我善解人意地勸道：「既然累的話就別勉強啦，推掉吧。」
「我們家的生意和你專業不太沾邊，我讓我爸把你介紹去了另一家上市公司。你才進去，一年到手估計就二三十個點，但後面慢慢會漲的。」
我安慰他：「只是那兒就不是我家了，進去後就要全靠你自己了。」
「沒問題啊！」
何景行剛剛的愁容一消而散：「我也不太想在你家工作，主要是咱倆這關係，我怕有人說閒話。」
我心中好笑，他哪兒是怕說閒話。
他是怕後面跟我分手，連飯碗都保不住。
「那我把那幾家都推了吧。」何景行追問道：「hr 那邊，什麼時候發正式的 offer 呢？」
「電子版的已經發到你郵箱了，你簽署好了聯繫 hr 就行。」
何景行滿意地收回手機，人有了底氣，接連給家中報喜。
我見狀，又嘆了口氣：「景行，我爸那邊，你什麼時候去見他一次呢？」
何景行滿不在意道：「我現在沒房沒車的，去見你爸媽，不太合適，我怕他們看不上我。」
「我家又不缺這些，我爸說只是想看一個你的態度。」我也很苦惱地說：「之前你說你家想買房子，最近我爸有個朋友那開了新樓盤，你要不要去看看？」
何景行很挑剔，又追求完美，看了好幾套樓盤要不是覺得遠，要不覺得價格貴。
他跟我旁敲側擊多次，問我家有沒有渠道。
我之前還在想，他想靠自己買房，是爲了讓我爸媽放心，覺得他人靠譜踏實，不是覬覦我家錢財。
後面才意識到。
他只是爲了給自己鋪好退路。
果然，一聽我這話。
何景行來了興趣，追問之下我告訴他應該可以給他內部價，他連忙上網搜索這家樓盤的消息，越看越滿意。
「知微，我太愛你了！真的可以給內部價？這得少幾十萬呢！」
我看着他一臉激動的樣子，笑了起來，提醒道：「不過這房子很搶手，要定的話就要趕快下手，而且你還沒工作沒辦法貸款，最好全款。」
何景行連連稱是，我去浴室洗漱時，聽見他給他爸媽打電話。
「……她家又不缺錢，沒事兒，這房子她不稀罕，肯定不會寫她的名字……」
「回什麼禮啊！這些對她來說都是零花錢……」
「這房子必須買，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了！借錢也要買啊……」
我閉着眼沐浴，忍不住冷笑出聲來。

-10-
白天，何景行去上班，我就在酒店寫論文。
我打開微博，點開那個熟悉的 ID。
秦妙又在微博裏大倒苦水。
「師兄每天給我帶好喫的，好幸福哦！怎麼還不跟我表白啊！我連官宣文案都想好了！」
「雖然有些時候覺得這樣或許是不道德的，可是我也有追求喜歡的人的權利，不是嗎？」
「有些時候世界真的很不公平啊！爲什麼那個女的又有錢又漂亮，世界上這樣的人多我一個也不行嗎！」
「幸好沒人知道我這個樹洞！哎，師兄什麼時候才能回去繼承家業啊！我真的好想當少奶奶哦～」
家業？
何景行有什麼家業？
我想了想，難道是回去種地嗎？
要找到秦妙的微博並不困難，她像是爲了炫耀一樣，何景行的每條微博下面都有她的點贊。
而她以爲這是一件祕密又刺激的事。
殊不知在我來到何景行學校之前，早就發覺了。
他們都以爲這次去學校是我和秦妙的第一次見面。
但其實這個名字，我一個月前就熟知於心。
我看着她一步步在微博裏記錄和何景行的日常。
「師兄獎勵的平板！」
配圖是我剛買了兩天就被何景行借走的平板。
「師兄送的手錶！」
配圖是我讓何景行幫我代買的 iWatch。
他倆一起做了很多事，從開始的小心翼翼到後面的毫不避嫌，就連有人在她的照片下面評論：「這個是新男朋友嗎？」
她也沒有否認：「你猜！」
剛開始發現秦妙微博的時候，我氣得想要質問何景行，但我轉念一想。
他除了給我道歉，還能做什麼呢？
木已成舟，已成事實，他的心已經不在我這兒了。
我說服自己，這次何景行生日的時候，再去找他好好談談，如果他坦白，我就和平分手，給這幾年的感情留一個句號。
但如果他選擇的是欺騙，那我也不用再留情。
他果然沒讓我失望。
還是選擇了隱瞞。
在衆人心中，我好像就是好脾氣的代表詞。
就連之前何景行跟我表白，第一句話也是：「知微，我很喜歡你的溫柔和善解人意。」
他卻不知道什麼叫溫柔刀。
刀刀致人性命。

-11-
我想的沒錯。
等我回去之後，沒多久，何景行就找上門來。
他像是做了一個沉重的決定：「知微，我覺得異地戀，我快要撐不下去了。」
我聽着電話那頭的他抱怨異地戀有多麼不好，他時常感受不到我的關心，想要擁抱的時候只有冰冷冷的屏幕。
他說了很多，像是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而且你家條件那麼好，我肯定會被你爸媽看不起。」
「要不我們就這樣吧，我真的很愛你，但是我沒辦法……」
「你肯定能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人，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你要記得天冷加衣服，沒我提醒你要多喝熱水……」
臨到分手關頭，都還要給自己塑造一個深情又溫柔的人設。
我在他還沒說完時就掛了電話。
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或許是我的反應讓何景行摸不着頭腦，他甚至還讓大熊過來打聽我的現狀。
嘉嘉氣得和大熊大吵一架，又跑去把何景行罵了一頓。
那個時候，我已經看到了微博上，秦妙的官宣。
像是等不及一般，何景行提出分手到秦妙官宣，中間不過隔了短短一個小時。
圖中，秦妙記錄着兩人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
還有何景行送她的各種禮物，以及二人的真情告白。
任誰看了，都知道這是沉浸在熱戀期中的男女。
評論中一片祝福，秦妙挨個回覆，幸福之情難以言語。
嘉嘉氣得咬牙切齒：「知微，氣死我了！我聽說他還找了個年薪二三十多萬的工作，現在房子買了，車也有了！」
「秦妙也在考公去何景行的城市，聽說他倆都見父母了。」
當初我也和何景行的爸媽喫過飯，但他們二人表面和氣，聽何景行說，私底下卻覺得我家家大業大，怕我有小姐脾氣，很難伺候。
想來年紀小又乖巧，家境普通的秦妙對他們來說，更容易拿捏吧。
見我一臉平靜，嘉嘉急了：「知微，你怎麼一點兒也不生氣啊？」
我笑起來。
「生氣有什麼用。」
「讓他們生氣卻無能爲力纔是最有用的。」
下午，何景行學校的表白牆爆出一條帖子。
時間線清晰，有圖有文字，句句真切直指何景行劈腿，秦妙故意當小三。
一時間，秦妙成爲衆矢之的。
嘉嘉第一時間給我分享這個消息。
她高興地聲音都笑啞了：「知微，你沒看見，秦妙都火了，我聽說他們導師都知道這條消息了！」
「今天她去食堂，都有人認出她了。」
「帖子是你發的嗎？早就該這樣了！讓他們遭點報應！」
不過網上的輿論對於他們而言，最多也是不痛不癢的告誡。
過了一段時間，就再也沒人記得。
這對他們來說，不過是道開胃菜。
我想要的，當然遠不止這些。

-12-
何景行氣沖沖找上門來的時候。
我正和回國後的朋友喫完飯，他不知從哪兒要到了我的地址，和秦妙兩人堵在我車前。
「宋知微，能談談嗎？」
我看着秦妙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通紅又浮腫的眼睛，她對上我的目光，哽咽：「師姐，對不起。」
「我知道我做了錯事，我也不奢求你原諒我，但是能不能把網上的刪掉，我們私下解決。」
何景行搶在她之前開口：「知微，這件事也有我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可以怪我，但你們都是女孩子，我不想你變得那麼強勢，你原來明明很溫柔的。」
坐在一旁的朋友聞言，輕笑一聲，繼續喝咖啡。
「你不想？」我也笑了起來：「你算什麼身份？」
我從來沒用這種語氣和何景行說過他。
他聞言，也愣住了。
半晌，他才說：「知微，我現在有點不認識你了。」
我漫不經心地攪動杯裏的咖啡：「你這樣說的，好像你很瞭解我一樣。」
「其實我有點不太懂，」我看着他們二人，苦惱地說：「你們是有什麼臉面跑我面前說要和我談談？」
「你們拿什麼給我談呢？」
何景行認爲我不缺錢，所以拿我的東西去討好秦妙。
無論是錢，還是我買的其他物品，他都認爲這對我來說，不過是小數目，不過是零花錢。
我根本不會在意，因爲我家有錢。
這與他心中所想——反正我家沒錢，我有錢的女朋友就該聽我的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好似我的錢財纔是原罪。
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出了錯在腳踏兩條船，還錯在把我的付出當作理所當然。
何景行耐着性子勸我：「知微，你現在估計在氣頭上。」
「我知道這件事，道德方面是我做錯了，但是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把網上那條刪了。」
「已經影響到我們的生活了。」
他放低了語氣：「我之前沒求過你，現在求你一下，看在我的面子上，行嗎？」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我身旁的男生嗤笑開口。
「你有多大面子？要讓知微聽你的。」
他似是無奈地樓過我：「他連我的話都不聽，還會聽你的？」

-13-
何景行有一瞬間的怔住：「這是，你新男朋友？」
我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怎麼，你覺得我脾氣好，又溫柔，覺得我對你死心塌地，非你不可？」我忍不住笑出聲：「你要不睜開眼看看，我家是什麼身份。」
和風塵僕僕坐了三個小時動車的何景行相比，嚴明川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兒，就能甩他幾條街。
「我要是想找一個條件比你好的，模樣學識比你厲害的，閉着眼隨我挑。」
我當着他的面，握着嚴明川的手：「你不會真的以爲，我離開你會尋死覓活吧？」
嚴明川笑着看我，漫不經心地回握住我的手。
「想讓兩個女生爲你爭風喫醋？」
我看着何景行，只覺得他可憐。
「是不知道什麼叫門當戶對嗎？」
秦妙一聽這話，猛地厲聲說：「宋知微！你發這種東西在網上，我可以告你侵犯我的名譽權！」
也許是想破罐子破摔，連何景行也收斂了笑意。
「對，本來我們是想和你好好談談的。」
「既然這樣，只能走法律程序了。」
我坐正了身子，摸出手機調出計算器：「要走法律程序的話，麻煩把之前從我那裏順走的東西，一個不少地還給我。」
「具體金額我也懶得算了。」我把手機遞到他們二人面前：「給我七八萬就行。」
等兩人陰沉着臉離開，身旁的嚴明川嘆口氣。
「這就是嘉嘉說的，你之前找的男朋友？」
我尷尬一笑，本來不想讓他參與這場鬧劇：「小嚴哥，你纔回來，等以後有空我再慢慢給你講吧。」
「他們說要告你侵犯名譽權呢。」嚴明川揶揄看我，眼中有笑意。
我滿不在乎朝他笑笑。
「那先看誰進局子吧。」
我就以盜竊罪的名義，把秦妙和何景行給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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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交的材料中明確表示：秦妙和何景行佔有他人財物具有主觀故意，且我與這二人並非家庭成員關係，他們取得我本人的財物未經我許可，以非法佔有爲目的，且數額龐大。
其行爲已構成盜竊罪。
我附上了兩人的聊天記錄及相應的證據材料，如果他們二人會退贓並公開致歉，可以獲得我的諒解，如果犯罪情況輕微，倒可以從輕處罰或者免除刑事處罰。
就看我願不願意諒解了。
從何景行與秦妙認識以來，何景行送給秦妙的禮物，不是從我這兒順走的，就是找藉口讓我給買的。
用我的錢討好另一個女人。
也不知道秦妙得知自己費盡心思攀上的師兄只是個窮光蛋，會有多後悔呢。
但我只覺得可笑。
她口口聲聲在微博裏寫出——「我也有追求喜歡的人的權利啊」，那就讓她看看，她喜歡的這個人在最後時刻，是會選擇她還是選擇自己呢。
秦妙再一次找到了我。
這次，她是一個人。
她幾乎沒了上次見到她時的那種張揚，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宋知微，何景行和我分手了。」
「你來找我，就是爲了說這個嗎？」我靠在沙發上，玩着手機。
「宋知微，我之前一直聽何景行說，你是個戀愛腦，對他死心塌地，他要什麼你給什麼……」
我打斷了她的話。
「你養過狗嗎？」
她愣住了。
「養狗的時候，如果喜歡，就會給點小恩小惠，逗逗它，給得越多，它叫得越響亮。」我笑眯眯地說：「我只是想聽它叫幾聲，所以給點零頭，對我來說無傷大雅。」
「但它要是找了新主人，轉頭就把我忘得乾乾淨淨，你說，你會怎麼做？」
秦妙囁嚅着，咬了咬下脣：「可是你會不會有點太狠了……」
「我狠嗎？」我笑眯眯地看着她：「我不過是拿回我自己的錢財，於情於理，都沒關係吧。」
她沉默片刻，幾乎哀求問：「那你怎麼纔會原諒我們？」
「我已經原諒了啊。」我撐着頭看她：「如果沒原諒的話，你們會比現在還慘。」
她一時沒有說話，我又漫不經心開口。
「你之前還在考公嗎？」
我慢慢收斂了笑意，用她之前看我的神色，憐憫般看向她。
「留了案底，政審就麻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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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景行最後還是和秦妙一起把錢還了回來，去公安機關自首。
我和何景行曾經是情侶關係，禮物贈予也沒有明確規定，如果要判決對他們二人最重也只會是從輕處罰。
何景行家給我打了好幾十通電話，我直接換了號碼，他們從我這兒下不了手，又去找嘉嘉，但嘉嘉那個暴脾氣，直接找人把何景行揍了出去。
我登機前，嚴明川還在打趣：「這案子就這樣結案了？」
「看來你對你前男友還是留了一點善心。」
「這也不太像我認識的宋知微啊。」
我戴上眼罩閉目養神。
和何景行談戀愛的這段時間，也許是我太沉浸角色，連我自己都以爲我性格會是他所喜歡的溫柔端莊。
但從小，我爸就講過。
人要爲己。
不然我家生意是怎麼做得這麼紅紅火火的。
「小嚴哥，之前拜託你讓 HR 發的那個 offer，就找個理由回收了吧，如果他要求賠違約金，就以他有案底爲由駁回就行。」
嚴明川啞然失笑：「所以之前你說朋友找工作，就是他？」
我點點頭。
不過這也不重要了。
我不過是想讓他體會一下，得知天上掉餡餅到發現這不過是黃粱一夢，這極大的心理落差。
何景行以爲給自己找了後路。
攀着我的關係找好了工作買好了房子，所以可以把我一腳踹開，萬事大吉。
「對了小嚴哥。」我睜開眼睛看向他，笑嘻嘻地問：「你還記得上次我爸和叔叔喫飯的時候，談的那個樓盤嗎？」
「知道，錦繡新開的盤，怎麼了？」嚴明川看着窗外：「上次就說資金短缺，我估計這幾天就要爆出資金鍊斷裂吧。」
「到時候那爛尾樓，是真麻煩了。」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是啊，何景行要是知道自己借了這麼多錢，買了個爛尾樓。
會不會氣到吐血呢？
「知微，你當時當着前男友的面，說我是你男朋友，是開得玩笑嗎？」
我閉上眼養神，嘴角勾起。
「那就看你表現了。」
（全文完）
作者署名：沈梔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