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第三年,我收到了金主給的尾款。
我決定麻溜地死遁!
這個死氣沉沉的侯府,老孃真的是待夠了!
死遁前,我決定創飛整個侯府。
婆母給我立規矩,不讓我喫飯。
我掀翻整個桌子,大吼道:「老虔婆,看看咱們誰先餓死!」
妾室作妖,誣陷我推倒她。
我當着所有人的面把她推進池塘,哈哈大笑:「對對對,是老孃推的你!」
陰狠小叔子威脅我,要把我調戲他的事情公之於衆。
我一個耳光扇在他臉上,笑眯眯地說道:「去啊,告訴你那個病秧子大哥,我不光想調戲你,還想撕爛你的衣服,讓你跪在地上求饒。」
-1-
師父總說我這人貪財好色,膽小如鼠,是個泥塑的金剛,難成大事。
可是鼠鼠我啊,偏偏還真就做了一件大事!
我今日讓侯府老夫人開眼了!
我掀翻飯桌以後,老夫人好半晌沒反應過來。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滿地的飯菜,處於失語狀態。
老夫人活了這麼多年,估計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發瘋。
她居然比我還慌,不知道如何應對。
老夫人看向我,語無倫次地說道:「你莫不是餓瘋了,只不過讓你一頓飯不喫,就發狂。」
去你爹的一頓不喫!
這三年來,老夫人總喜歡在喫飯的時候挑我的刺。
不是嫌我喫得太快,就是嫌我喫得太慢。
然後罰我站在邊上,侍奉她喫飯。
她知不知道!對於一個喫貨來說,這是一種多大的折磨。
我忍了三年,終於能掀翻飯桌了!
我朝她冷笑一聲,譏諷道:「我看你是在這深宅大院憋瘋了,一頓飯都有無數規矩,難怪你那個病秧子兒子不願意跟你一起喫。」
老夫人聽到以後,皺着眉看着我說道:「又在說瘋話。」
她要讓人押我去祠堂罰跪,我一拳一個撂倒,大搖大擺Ṫų₁地走出去。
回去的路上,遇到侯爺的妾室柳弦月。
我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她故意跌倒,柔弱地哭起來。
我直接揪着她的頭髮,把她一腳踹進了湖裏。
一向柔弱無助的柳弦月,在湖裏遊得比魚還快。
她迅速地爬上岸,動作快得像一陣旋風,哪還有半點扶風弱柳的模樣。
丫鬟們都沒來得及下去救,她就爬上來了。
一時間,呼喊的丫鬟們面面相覷。
柳弦月尷尬的摳着土,恨不得挖個地洞原地消失。
我朝她翻了個白眼兒!
早就知道這貨是裝的。
我有一晚外出,看到她在街頭的小攤上啃烤羊腿,喫的滿嘴是油,那叫一個香。
誰家柔弱可欺的妾室,一頓能喫一根烤羊腿啊。從那天起,我就知道她是裝出來的。
自從我替嫁到侯府,侯爺這個青梅竹馬的小妾就總是誣陷我。
那個早晚會死,卻遲遲不死的病侯爺每次都不站在我這邊。
每次我趁着他睡着,都爬起來對着他的臉扇空氣。
在侯府這三年,我怕掉馬,整天裝賢良,扮淑女,喫盡苦頭。
正是應了那句話,錢難掙,屎難喫。
現在銀子到手,這牛馬老孃不當了!
誰再敢給我看臉色,我就給她點顏色看看。
我去廚房拿了滿滿一食盒的糕點,哼着小曲去了偏院看我的大美人。
老侯爺唯有一個庶子,叫程妄之。
他可是我在這個死氣沉沉的侯府,唯一的一點樂趣。
-2-
三年前我拿了一大筆銀子替嫁到侯府。
成婚當晚,侯爺病重無法拜堂。
當時是程妄之代替兄長,跟我行禮。
可是無辜的我不知道啊!
到了洞房花燭夜,我掀了蓋頭,就看見程妄之坐在我身邊。
姐妹們!真的驚爲天人啊!
他穿着一身紅色婚服,像一團燃燒的野火。
肌膚瑩白如玉,容貌極其豔麗,牡丹見了都自覺遜色三分。
一雙眼睛生得尤其好,淡淡的琥珀色。
冷淡美人真致命啊!
我行走江湖多年,遇見的都是糙漢子,哪裏見過這樣的細糠。
當場就咕咚吞了一下口水。
他扭頭看我,抿了抿嘴不說話。
侯爺嘛,肯定很矜持啊。
我沒有按捺住色心,主動上手扒他的衣服。
「侯爺,別怕,我會溫柔點的。」
我將他推在牀上,一口咬住了他的嘴脣。
那叫一個軟啊!
涼涼的,像是夏日的冰鎮甜瓜。
可是身後卻傳來一個煞風景的聲音。
對方溫和禮貌地說道:「夫人,可否先從舍弟身上下來。」
我一扭頭,我的正牌夫君程鶴雪就站在牀邊。
我看看他的臉,當真應了那句話,君子如玉,風度翩翩。
一身素淨的青色衣裳,硬是讓程鶴雪穿出了十分貴氣。
他一看就是鐘鳴Ţũ̂ₒ鼎食之家養出的貴公子,通身氣度不凡,讓人不敢直視。
我斜視了他許久,默默地把手從程妄之的褲襠裏拿了出來。
程妄之已經站了起來。
他瞪了我一眼,狠狠擦了擦嘴脣,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我咂摸一下嘴,看着留下的程鶴雪。
行吧,走了弟弟,來了哥哥,不虧。
唉,可惜,我想得太美。
程鶴雪病得厲害,每日都要喫藥靜養,根本不跟我同房。
我一想到往後要獨守空房,寂寞度日。
實在沒忍住,把魔爪伸向了偏院裏的程妄之。
當然,我也沒放棄程鶴雪,鍥而不捨地勾搭着。
不管他有沒有上鉤,我都不虧。
嘻嘻。
-3-
程妄之坐在窗前看書,燥熱的午後,到處都是蟬鳴聲。
別人都昏昏欲睡,偷懶打盹。
他倒是一日比一日勤奮,還耐得住性子看書。
我把食盒放在桌上,坐在他腿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腹肌。
我不滿地說道:「怎麼又瘦了?我不是跟廚房說過了嗎,不許剋扣你的飯菜。」
程妄之不被老夫人待見,孤身住在偏院,連個伺候的丫鬟小廝都沒有。
侯府的人都是看碟下菜,總是故意忘記給他送飯。
程妄之推開我,低頭整理着被我揪亂的衣服。
呵,又犯神經了!
我才懶得理他。
自從程妄之這顆小白菜被我玷污後,他總是一面掙扎一面沉淪。
青天白日的,他又道德心作祟,不肯讓我親近。
我這人雖然平時吝嗇,但是對待程妄之這樣的美人,可是很捨得投入的。
他穿的衣服、用的筆墨紙硯,都是我偷程鶴雪的。
反正我那個便宜夫君東西那麼多,少一樣兩樣他都不會發現。
我拿了一個香甜的蜜桃,躺在院中的樹下,閉着眼睛幻想美好未來。
我跟着師父這個道士在江湖坑蒙拐騙多年,整日風餐露宿。
現在有了這筆銀子,終於可以安穩度日了。
師父總說我八字輕,容易招災。
他費盡心思化解我的厄運,沒想到我還是爲了銀錢偷跑去替嫁了。
唉,回了江南以後,我一定要跟師父他老人家好好請罪。
桃子啃了一半,被人拿走。
我一睜眼,程妄之站在我面前。
他換了我前日拿給他的衣裳,這料子輕薄透氣,程鶴雪穿上有種禁慾感。
可是程妄之穿嘛……
我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
他煩躁地扯了扯衣領,幾乎將那半個桃子捏爛了。
半晌,程妄之才低聲說道:「你再去幫我找幾本書。」
他說了幾個名字,我都記下了,點點頭。
程妄之彆扭得很,把我們之間的關係定性爲交易。
每次我來找他,他不提點條件爲難我,就舍不下身段親近我。
他將捏爛的桃子丟掉,洗了洗手,從食盒裏拿出糕點餵我喫。
我喫着喫着,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程妄之終究沒有忍住,俯身湊過來吻我。
邊上的桃花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落下幾片葉子。
蟬鳴聲漸漸小了。
不知何時,天陰了下來,眼看着要落雨。
程妄之站起來,嘴脣緋紅。
他輕輕喘息着,低聲說:「去房中。」
風中,他的髮絲有點凌亂。
我欣賞着他豔麗又動人的容顏,施施然起身。
我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溫和地說道:「從明日起,我就不再來了。你要什麼東西,給我留紙條就好。我瞧見了,便會遣人給你送來。」
程妄之盯着我看,他的表情陰沉沉的,忽然低聲笑道:「玩夠了,便要把我丟掉了嗎?」
他抱住我,咬住我的脖頸,語氣迷離地說道:「可我從你身上得到的好處,還遠遠不夠呢。你若是敢這樣丟棄我,我便去告訴兄長,你我之間到底發生了多少事!」
程妄之又湊過來吻我。
我跟他親了一會兒,推開他,狂妄地說道:「去吧,去說!告訴程鶴雪,咱們在花園的假山裏接吻,在梅園的雪地裏牽手,在你的房中做盡荒唐事。我還真想看看程鶴雪是什麼表情。」
-4-
我原以爲他們會聯合起來告我一狀。
到時候程鶴雪氣得休妻。
我一哭二鬧三上吊,當晚就放一把火死遁。
沒想到這幫子裝貨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不成要等着晚飯的時候,集體聲討我?
今晚是十五,按照慣例,這家裝貨要集體喫晚飯。
我提前溜出去,喫了一大盆羊肉,喝了二兩小酒。
我摸着圓溜溜的肚子,踩着點回了侯府。
沒想到他們竟然提前開飯了,一桌人就等我了。
老夫人臉色沉沉地看着我說道:「跪下!不知提前來侍奉,成何體統!」
我根本不帶怕的!
我轉身給程鶴雪盛了滿滿一大碗飯,砰地一聲砸到他面前。
程鶴雪眉梢微微一抖,溫和地說道:「夫人,我喫不下這麼多飯。」
我又把那碗飯砸到老夫人面前,面無表情地說道:「他不喫,你喫!你要是還不喫,狗喫!狗都不喫的話,去查查風水,驅驅邪。」
柳弦月站在邊上,低着頭,肩膀微微抖動着。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心說道:「你要是尿急,就先走。」
老夫人看着,臉上寫着「匪夷所思」四個大字。
我給老夫人倒了一杯酒,攬着她的肩膀,苦口婆心地說道:「你看看,我不伺候程鶴雪,你罰我。我伺候他,你又不樂意。人生短短几個秋,何必爲難別人,氣到自己。來來來,我先乾爲敬,咱們一笑泯恩仇。」
老夫人看了我一眼,皺着眉說道:「越來越瘋了,真該讓程鶴雪瞧瞧他挑的好夫人!」
我從柳弦月懷裏掏出一面小鏡子,照了照,美滋滋地說道:「程鶴雪娶的夫人挺美麗嘛,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哦,你難道不好奇爲何嫁進來三年我都沒有懷孕嗎?」
我朝着老夫人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爲,程鶴雪,他陽痿。」
老夫人氣得嘴脣都抖起來了,「你你你……你說什麼!」
我嘆了口氣:「哦,沒聽清啊,看來是我聲音太小。」
我打開門,朝着外面,鉚足了勁大吼道:「永安侯程鶴雪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銀槍蠟頭!陽痿!不行!軟蛋!」
程鶴雪從頭到尾看着我們吵鬧,表情淡淡的。
他的面容一貫平靜溫和,像是世上最端莊的君子。
彷彿這世間的一切,都引不起他半分波瀾。
柳弦月生怕自己笑得太過分,丟了金飯碗。
一直盯着地板,不敢抬頭。
程妄之一晚上一直盯着我看,生怕別人發現不了我們的姦情。
爽啊!
今晚我終於把幻想已久的大戲演出來了。
這三年來,我做夢都想手撕老夫人,怒罵程鶴雪。
可惜金主再三警告,若我暴露身份,不會支付我尾款,還會追究我責任。
可是現在無所謂啦,我明天就要跑路了。
老夫人已經被我氣得失語了。
對付我這種油鹽不進、破罐子破摔的人,她無計可施。
我坐下,喝茶潤喉。
程鶴雪忽然對我溫柔地ẗů⁷說道:「京城的泰昌票號竟然聯合一些貪官洗錢。如今票號暫時被查封,明日只怕一些百姓會鬧起來,屆時夫人還是不要出門。」
切,你管天管地還管得着我出不出門!
我心裏呵呵兩聲,明日我就去兌換銀子跑路。
等你回來,只能看到燒焦的一具假屍。
嗯?
泰昌票號?
我背過其他人,從荷包裏揪出一張銀票,看了看上面的印章。
一時間,我耳朵嗡鳴,腦子充血,感覺到天旋地轉。
就在這個時候,左側的程妄之忽然握住我的手。
我的心一抖。
老夫人看着我們交疊在一起的手,忽然挺直了腰背。
程鶴雪的手輕輕釦了扣桌面,微微眯了眯眼睛。
柳弦月終於抬起頭,雙眼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5-
天殺的狗官!害得我銀子都拿不出來了!
沒有銀子,我怎麼逃啊!
我逃不了,還發瘋,這不是小綿羊入虎口,屍骨無存嗎?
在程妄之即將出賣我們的姦情時,我當機立斷,決定發瘋到底。
我甩開他的手,渾身抽搐地站了起來。
「啊啊啊,妖魔邪祟快滾開!」
「不許忤逆我高貴、美麗、通情達理的好婆婆!」
「夫君!我最愛的親親夫君,誰也別想玷污你!」
我撲到老夫人懷裏,流着淚喊道:「娘!救我,救我啊!」
老夫人被我這一個生猛的擁抱嚇到了,渾身僵硬地抱住我。
我眼一斜楞,嘴巴一歪,手像雞爪,暈了過去。
緊接着就是一陣混亂。
我聽到老夫人又是喊大夫,又是喊道士的。
她的手撫摸着我的臉。
我心裏一愣一愣的。
啥?鐵面無私的老夫人,竟然會摸我的臉?
程妄之不顧所有人的目光,忽然將我抱起,腳步匆匆地回了臥房。
我躺在牀上的時候,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大夫很快就來了,給我診脈。
我眯着眼瞧見大夫臉色凝重地跟程妄之竊竊私語。
我生龍活虎的,大夫那臉色好像我快死了一樣。
靠,庸醫是不是想騙銀子啊。
誰知道,下一刻,我心口一痛。
我猛然撲到牀邊,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我不停地吐血、不停地吐血。
我嚇得趕緊捂住嘴,老天啊,別吐了!
再吐小命就玩完了。
程妄之一個箭步衝過來,他飛快地往我嘴裏塞了一顆甜甜的藥丸。
我終於不吐了。
我虛弱地靠在他的懷裏,覺得這次真的要完蛋了。
我臨走前,無論如何要爲自己謀點福利。
程妄之拿着手帕,給我擦着嘴。
我揪着他的手,哀嚎道:「程妄之!我把程鶴雪的那根碧玉簪子、藍田玉墜、金鑲玉的腰釦都藏在了西苑的狗洞下面。你快點挖出來,給我買點救命的藥!人蔘鹿茸全都給我用上!再去萬佛寺給我求一道符,去無爲道觀給我點一盞燈,去娘娘廟給我燒燒香。Ŧŭ³」
程妄之低頭咬在我的嘴脣上,氣惱道:「胡說什麼,你只是喫多了傷了脾胃,休養些日子就好了。」
丫鬟端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我喝下去舒服了很多,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我感覺到程妄之坐在牀榻邊上看了我一會兒。
等他的腳步聲遠去,關上門離開以後,我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
今晚必須跑路了!
程妄之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抱起我,我們的姦情勢必要被發現了。
再不走,死路一條。
-6-
我衝到多寶格,將程鶴雪的貴重物品全揣到包袱裏。
狗日的程鶴雪!
他也不知道有什麼毛病,竟然往自己的宵夜裏下毒!
我也是嘴欠!幹嘛總是去偷喫他的飯!
有一陣子我感覺到內力受阻,找人一看才知道是中毒了。
嚇得我連夜給師父寫信求救。
師父得知我爲何中毒以後,在回信裏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師父:「?死前千萬不要說我是你師父,丟不起那個人。」
說歸說,罵歸罵,師父還是給我配了解藥,勸我早點抽身離開。
我向天發誓!我真的管住了嘴,再也沒有碰過程鶴雪的飯。
可我又又又中毒了!
因爲有一晚程鶴雪沐浴過,穿着鬆散的衣服靠在牀榻上,不知道出神地在想什麼。
他的藥擱在桌上Ṱŭ̀²,已經快涼了。
我困得不行,盼着他趕緊喫藥睡覺,就勸了勸。
程鶴雪眼神迷離地看着我,一向高潔的他,竟然輕聲說:「夫人餵我可好。」
我被色誘,嘴對嘴餵了他一碗藥!
那藥甜絲絲的,我喂他的時候沒忍住偷喝了不少。
於是,我又中毒了,這次真的沒臉再找師父了。
他老人家說得對,我真的是貪財好色!沒救了!
前世我在孤兒院長大,總是餓肚子。
穿越過來又是個小乞丐,遇到師父前沒有喫過一頓飽飯。
偏偏我又膽小怕事,比我大的搶不過,比我小的不忍搶。
路邊野狗見了我,都能搶一口我的飯食。
我前生今世,真的是餓怕了。
養成了我這麼一個見到好喫的,就不要命的性格。
師父總說他想扶我一把都沒出使勁兒,我實在是不爭氣。
我再次中毒以後,想起師父說那毒藥跟羊肉相剋。
今晚我故意喫了許多羊肉,吐了這麼多血,爲的就是嚇嚇程鶴雪。
說起來,在飯廳的時候,我都裝瘋賣傻成那個樣子了。
程鶴雪這個冷血無情的人竟然只坐在椅子上看着。
還是程妄之有良心,把我抱走了,還找來了解藥。
解了毒,我毫不猶豫地就點了一把火,翻窗逃了出去。
我揹着包袱,翻牆要走。
忽然感覺雙腿沉甸甸的。
嗯?難道我的輕功退步了?
我起!
我再起!
我起不來?
低頭一看,柳弦月抱住我的腿。
她仰着頭,哀求道:「夫人!帶我一起走!」
我瘋了才帶她走!
冒牌夫人死遁,順便拐走侯府小妾算怎麼回事兒。
誰知道柳弦月拋出一記重錘。
她悽慘地說道:「夫人!我懷疑表哥程鶴雪早就死了!你救救我,不然我也會死在侯府!」
-7-
猶豫就會敗北!
我跟柳弦月誰都沒能逃跑!
程鶴雪就像一隻孤魂野鬼,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後院。
他笑吟吟地看着我,彷彿在看一個胡鬧的孩子。
我尷尬地跟他對視一眼,咳嗽兩聲。
柳弦月往程鶴雪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恐懼。
她鬆開我,拔腿就跑。
一邊跑一邊喊:「夫人瘋得更厲害了!」
她倒是跑得快!我還坐在牆頭,進退兩難呢。
我偷瞄程鶴雪,思忖着怎麼解決困境。
打一場?我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功夫。
侯府人多勢衆,我贏不了啊。
報出師父的Ṫū́₁名號?
呃,師父肯定會不遠萬里來清理門戶。
我想了想,跳下牆頭,走過去摟住程鶴雪的腰身。
我仰着頭,茫然地說道:「夫君,我怎的在這裏呢?剛剛聽聞丫鬟說,我中邪了,難道是真的?」
程鶴雪撫摸着我的臉頰,凝視了我一會兒。
他低頭吻住我的脣,語氣迷幻地說道:「阮湘湘,你啊,真是不乖。程妄之的身子留不住你,票號的銀錢也留不住你。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你才肯永遠留在這裏陪我呢。」
今晚程鶴雪的身體十分冰涼,我靠在他懷裏,覺得有些冷。
沒多久,院子裏燃起了火把。
老夫人看向我,目光悲哀。
程妄之站在她身側,一貫冷漠不耐煩。
老夫人嘆了口氣說道:「把夫人帶到祠堂去。」
我扭頭看程鶴雪,這個該死的便宜夫君,又不爲我說話!
我氣得瞪了他一眼,去了祠堂。
祠堂裏十分寂靜,微弱的燭火搖曳着。
程鶴雪跟程妄之走進來,站在我身邊。
我ţü₈懶得搭理他們,坐在蒲團上,從包裏摸出個果子啃着。
無聊的時候,我看向祠堂靈臺上的牌位。
所有的牌位都有名字,唯有一個牌位空着。
我隨口問道:「上面本該是誰的名字?」
程鶴雪淡淡地笑道:「本該是我。」
-8-
難怪我總覺得侯府死氣沉沉的。
因爲真的有程鶴雪這隻死鬼!
這三年來,我偷喫的宵夜都是丫鬟送到程鶴雪房中的貢品!
裏面放了符水,才害得我魂魄受損,像是中毒的症狀。
我嫁到侯府當晚,程鶴雪就嚥氣了。
我當時在婚房裏看到的程鶴雪,是他的魂兒。
程鶴雪那個時候剛剛離魂,思緒錯亂,還以爲自己活着。
所以當他看見我將程妄之認成他以後,纔出言提醒。
可是丫鬟們對他視而不見,他瞧見自己面色蒼白地躺在牀榻上。
老夫人哭的撕心裂肺的時候,才意識到他已經死了。
老夫人爲了保住永安侯府的爵位,對外隱瞞了程鶴雪病逝的消息。
她用了一個人情,讓我師父出手,爲程鶴雪設下回魂陣。
只要有一個生辰八字似生似死的姑娘爲程鶴雪守魂九百九十九日,程鶴雪就能還魂。
而我,就是那個倒黴蛋。
我是魂穿的,當然就應了似生似死這四個字!
我聽到師父道出真相以後,氣得跳腳,怒道:「我還不是你的親徒弟了!這麼大的火坑,您老就眼睜睜地看着我跳進去了!」
我師父擰着我的耳朵,氣道:「你還有臉倒打一耙!爲師在永安侯府瞧見你拜堂成親的時候,纔是眼前一黑!差點暈死過去!」
我聽到以後,一陣心虛。
我接了替嫁這檔子事兒以後,騙師父說,我去江南遊玩了。
當時我已經跟程鶴雪拜了天地,生辰八字被皇天后土印證,再無轉圜餘地。
師父怕嚇到我,乾脆由着我留在永安侯府。
難怪這三年來,我總是在晚上瞧見程鶴雪。
而我每次提起程鶴雪的名字,侯府的人表情都有些怪。
老夫人還說我發瘋。
可不!
我以爲自己是裝瘋。
別人以爲我是真瘋!
這下是真尷尬了。
但我這個人呢,缺點一大堆,優點就一個,那就是臉皮厚。
我理直氣壯地說道:「那我還不是爲了賺一大筆銀子,爲您老延年益壽!」
師父嘆了口氣,敲敲我的額頭說道:「你師父我啊,窺得天機,註定活不長。你也別枉費心思,想用錢給師父買命了。」
我執拗地說道:「只要有足夠的錢,能做善事捐功德,師父能多活一年是一年!」
師父悲憫地瞧着我,不再說話。
我低着頭,飛快地擦拭了一下眼角。
我絕不許師父就這樣早早離開。
我活了兩世,前世是個無人要的孤兒,好不容易活到二十歲,救人被車撞死了。
這輩子流落街頭三年,被師父撿回去,才知道有親人疼愛是多麼溫暖。
師父不要我強求,我偏要爲他改名。
程鶴雪的魂兒就站在我身邊,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頭髮,溫和地說道:「夫人且放心,只要我能夠活過來,就能安穩地經營侯府私產,到時候永安侯府有的是銀錢讓你用來做功德。」
程妄之捏住我的手,彆扭地說道:「再有一年,我必能高中。我問過你師父,狀元會得到文曲星降下的功德,到時候,我也昭告天地,把功德捐給你師父,爲他延年益壽。」
我這人,天生的樂天派。
一聽他們兄弟二人這話,立刻打起精神,振作起來。
這侯府,我留定了!
-9-
老夫人守寡多年,深知後宅寂寞。
所以她才用規矩壓着我,怕我紅杏出牆,拋下程鶴雪離開,壞了回魂大計。
她得知我是師父的徒弟以後,給了我一小箱子金條賠罪。
我抱着沉甸甸的箱子,覺得這三年來老夫人哪裏是用規矩磋磨我。
她明明是一片慈母之心,在教導我啊。
我立刻義正言辭地說道:「老夫人您放心!我絕不會出牆的!」
野花哪有家花香啊!
有程妄之這樣的極品在,我哪裏需要出牆尋香。
老夫人抹抹淚,連連誇讚我是個好孩子。
爲了遮掩程鶴雪嚥氣的事情,我還專門找上了柳弦月。
我嚴肅地跟她說道:「侯爺還活着呢,只是纏綿病榻已久,這才許久沒有出面。你可別疑神疑鬼的,瞎猜測。」
柳弦月表情虛虛地看着我,小聲說道:「自從表哥養病以後,下人們就覺得我失寵了,整日給我顏色看。我這才總是在夫人面前找存在感,做出一副爭寵的樣子。只有這樣來回鬧騰,老夫人才能想起表哥還有我這樣一個妾室。」
她也是個倒黴蛋。
自小就長了一個填不滿的胃,一頓能喫五碗飯,還無肉不歡。
這嫁到誰家去,誰家都受不了啊。
偏偏她年紀到了,整日留在侯府也不是個事兒。
程鶴雪憐惜這個能喫又膽小的表妹,乾脆假意納她爲妾,將她留在侯府養着。
我聽了以後,打開了錢匣子,在裏面挑挑揀揀。
柳弦月的目光往我匣子裏看,滿臉寫着這能買多少烤羊腿的表情。
我忍痛挑了一錠金元寶給她,撒謊說道:「喏,這是夫君給你的。往後想喫什麼就讓小廚房做,別餓着肚子翻牆出去偷喫。」
柳弦月感動得眼淚嘩啦啦的,揮着小手絹目送我離開。
我走出院子,長嘆一聲。
我爲了這個家,真的是殫精竭慮啊。
程鶴雪站在外面等我,握着我的手溫柔地說道:「夫人辛苦了,再有十日我便能還魂,到時候夫人坐享清福,這些雜事交給我便好。」
我隨口說道:「等你還魂後,我就回茅山找師父了,到時候你們程家的事兒,我可管不着了。」
程鶴雪的身子忽然飄搖了一下,我嚇了一跳。
他扶着額頭虛弱地說道:「夫人,我有些頭暈。」
我趕緊抱住他,吻住他的脣,給他度陽氣。
程鶴雪的嘴巴親起來冰涼涼的,我一時間就親得有些久了。
目光一飄,我瞧見程妄之站在樹下,臉色沉沉地看着我。
糟糕!
忘記今晚要去給程妄之送書的!
-10-
程妄之也不知道鬧什麼脾氣,那晚撞見我給程鶴雪度陽氣以後。
他關上院門三天沒搭理我。
聽去送飯的小廝說,程妄之這三天都沒有用功讀書。
我一聽,這還了得!我師父還等着他捐功德呢!
我立刻就要去找他,督促他念書。
程鶴雪耐心地說道:「二弟少年心性,難免疲懶了一些。我同你一起去,正好看看他有哪些難題,幫他解解惑。」
我走得快一些,先一步到了程妄之的院子裏。
他果然沒有讀書!
院子裏點着燈,他竟然坐在樹下彈琴飲酒。
程妄之瞧見我以後,冷笑一聲,將酒壺砸在地上。
他按着琴絃,發出一陣刺耳的琴聲。
琴絃噌的一下子就斷裂了,割傷了他的手。
傷了手還怎麼寫字啊!
我急得跑過去,拿出絹帕給他擦手。
程妄之掙扎着,倔強地說道:「你如今是整個程家的寶貝,哪還需要找我這個不起眼的庶子解悶。走!我不想瞧見你。」
他嘴上說着不想見我,頭卻高高揚起,眼睛落在我的脣上。
這欲拒還迎的姿態,我可太懂了。
我捧住他的臉,笑嘻嘻地說道:「程妄之,你說,是不是愛慘了我。」
程妄之聽到以後,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他推開我,防備地說道:「你少胡說八道!我們只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我把書丟給他,「喏,你要的書。」
程妄之抱着書,垂着眼簾說道:「那你今夜,要留下嗎?」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程鶴雪走了過來。
他看着程妄之,溫潤如玉地說道:「二弟,夜風大,你穿得這樣單薄,小心着涼。還有,從前是我魂力弱,無法陪湘湘,這才讓她跟你產生一些誤會。從今往後,你再見她,需得恭恭敬敬地喊一聲嫂嫂。」
11 程鶴雪番外。
我幼時早慧,情感淡薄。
感受不到強烈的愛與恨。
我娘總是流着淚怨恨地說道:「我怎麼生了你這樣一個冷血的畜生!你爹寵妾滅妻,你無動於衷!任由她那個賤婦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後來,我爹那個美豔的妾室不小心被毒蜂蟄傷了臉。
她容貌盡毀,鬱鬱而終。
沒多久,我爹傷心過度,飲酒過多,墜河身亡。
偌大的侯府,少了許多吵鬧,終於安靜下來。
我心想,娘這次該滿意了吧。
可我娘卻驚恐地看着我說道:「是不是你做的!你這個涼薄的畜生!真是心思歹毒!」
我不懂,爲何爹活着,娘不開心。爹死了,娘還是不開心。
她的愛恨,那樣的界限不明,讓人迷惑。
荊條落在我的背上,娘要我承認錯誤。
可肉體的痛,是那樣的寡淡無趣,甚至讓我有些昏昏欲睡。
我死那日,覺得這無趣的人生終於要結束了,甚至有些解脫感。
我娘卻抱着我,哭紅了眼睛,不惜折損壽數都要幫我回魂。
我心想,也許我這一生,都不懂愛恨嗔癡。
直到我看見阮湘湘。
她穿着一身大紅的嫁衣,坐在房中,掀開蓋頭的一角,露出一張靈動的臉。
那瞬間,我覺得有一團火在燒。
我覺得阮湘湘身邊的顏色是那樣的清晰。
阮湘湘應該是餓極了,悄悄地從牀上摸花生棗子喫。
喫掉的殼兒被她不着痕跡地踢到牀下面。
當程妄之被她認錯,壓在身下的時候。
我頭一次覺得心口有一種堵塞感,我出言阻止。
我以爲阮湘湘會羞愧得無地自容,會跪下請罪。
可她沒有。
她看向我的眼睛亮極了,臉上浮上一層雲霞。
阮湘湘的手搭在我手上。
肌膚上傳來那種灼熱的感覺,千萬倍地灼燒着我的感官。
她羞答答的喊着夫君,手到處亂摸。
我慌不擇路地逃走,聽到母親的哭聲,才意識到我成了一縷幽魂。
而阮湘湘,能看見我,觸碰我。
那一刻,我心中湧起一種詭異的興奮。
多麼奇妙的緣分。
在母親的刻意隱瞞下,阮湘湘並不知道她面對的是我的魂魄。
阮湘湘嫁進來不久,我娘就拿規矩壓她。
她表面上順從,背地裏卻沒少搗亂。
我瞧見她往我母親的茶裏吐口水。
母親快要喝的時候,她忽然大叫一聲,嚇得母親砸了茶碗。
阮湘湘立刻就眨眨眼,無辜地說道:「娘,你頭上有一隻蟑螂。」
我母親臉色一變,張牙舞爪地蹦躂起來。
我還是頭一次見規矩重如山的母親,有那樣生動的一面。
趁着我娘慌亂之際,阮湘湘端着一盤水晶糕溜走。
我娘反應過來,派人去抓她。
她鎖上門充耳不聞,躲在被子裏呼呼大睡。
侯府的下人也不好真的砸了少夫人的門,只能作罷。
夜裏,她從書房裏偷了幾本我的書,哼着豔詞小曲兒摸到程妄之的院子裏。
我站在外面,看見他們的影子映在窗戶上,糾纏不清。
窗戶被風吹開,程妄之躺在桌案上,衣衫不整。
阮湘湘嘴裏說着不着邊際的話,哄着他。
程妄之眼裏的愉悅幾乎要溢出來了。
他扭頭瞧見我,抬手扯起外衣裹住了阮湘湘。
呵,程妄之與我血脈相連,他能瞧見我的魂。
程妄之的佔有慾讓我覺得可笑。
他莫不是忘了,阮湘湘是誰的妻子。
待我回魂之日,他程妄之就是敝履!
生平頭一次,我體會到了母親那時的嫉妒。
原來妒火燒心是這樣一種感覺。
我枯坐在房中,等待阮湘湘回來。
她甚至懶得解釋爲何深夜才歸。
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敷衍的喊了一聲夫君,在我身側睡下。
我看着阮湘湘的睡顏,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在阮湘湘眼裏,永安侯府只不過是一個暫時的棲身之所。
不管是程妄之也好,我也好。
對她來說,只是個過客。
她替嫁以後,拿到最後一筆銀子,就會遠走高飛。
她貪戀程妄之的美色,侯府的銀子。
我什麼也給不了她,自然不被她看在眼裏。
「爭寵」這兩個字在我腦海裏浮現。。
自那以後,阮湘湘要勾搭我,我便欲拒還迎。
阮湘湘嚐到了一些甜頭,便不再夜夜往程妄之的園子裏跑。
可她看得見我,喫不着,更煩。
乾脆白日都去找程妄之。
我瞧見她脖子上留下的吻痕,知道這是程妄之故意挑釁我。
沒關係。
我看着鏡子裏自己陰沉沉的雙目,安慰自己。
沒關係的,待我還魂之日,一切都會改變。
-12-
一年後
我爲師父捐了許多功德,他白髮轉青絲,又能多活二十年。
他老人家去雲遊四方,我便在他的老家寧縣定居下來。
師父在寧縣大名鼎鼎,我頂着他徒弟的名聲,在縣衙混了一個閒差。
名義上我是衙役,其實發生兇案之時,縣衙讓我念符咒、驅邪祟。
一大早,聽說有人報官。
我老大給我整了整帽子,小聲警告我:「你跟我去天香樓巡查,到時候瞧見那些勾人的小倌,可別走不動道兒了!」
我撓撓頭,連忙說:「老大你放心!」
到寧縣當差一年,我好色的名聲就傳遍了。
唉,當年天香樓的歌姬們遊街散花,小倌吹笛伴奏。
我看着坐在轎子上的人,一時間入了迷。
走着走着,撲通一聲掉進河裏,當時就讓所有人看了笑話。
我爬上岸的時候,轎子上的清倌人朝我一笑,將他的笛子丟給我。
從那以後,我就成了天香樓的常客。
一大半月銀,都用來喝花酒了。
這花花世界迷人眼,實在不怪我意志力薄弱。
我跟着老大去了天香樓。
是有人喝酒鬧事,強行要玷污賣唱的歌姬。
老鴇瞧見我以後,嚷着:「哎呦,阮捕快!快來爲我家萍萍做主啊。」
萍萍一瞧見我,就紅了眼睛,軟軟地往我懷裏一靠,含着淚喊了一聲:「阮捕快。」
那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渾身都是酒氣,眼睛卻是清明的。
他看着我不屑地吼道:「一個小捕快,還是一個女人,能拿老子奈何!什麼清倌人,站在這樓裏就沒有一個清白的,都是用來賣的!」
我看他揮舞着拳頭,高高壯壯的,真怕他一拳打掉我的腦袋。
我害怕地往老大身後躲了躲。
老大咬着牙低聲說:「老子知道你膽子小!但你出門在外,注意影響!新縣令就要上任了,你這樣慫,怎麼保得住飯碗。」
那個鬧事的男人看見我畏畏縮縮,越發來勁了。
他舉着拳頭朝我晃盪。
我嚇得尖叫一聲,把我老大往前一推。
砰地一聲,老大就撞上了那個巨大的拳頭,鼻血橫流。
老大當場就怒了!拔刀相向,「好啊!你竟然敢襲擊官差!來人,給我拷走!」
我立馬拿出手絹,遞給老大,狗腿地說道:「老大威武!老大神勇!」
我又朝着老鴇使眼色。
老鴇往我手裏塞了二兩銀子,我趁着老大不注意,昧下一兩,分了老大一兩。
我們把人押回衙門。
當值的一聽是襲擊了自家人,哼哼着說道:「關押十五日,我讓他知道知道厲害。」
散值以後,我換了衣裳,哼着小曲去了天香樓。
到了樓裏,我熟門熟路地進了清倌人的房中。
他扭頭看我。
我狗腿地說道:「縣令大人,根據您提供的證據,我已經查清,這天香樓是前任縣令洗錢的窩ţųₛ點。您以身入局,實在是高!」
那日我看花了眼的吹笛人!
分明是易容過後的程妄之!
當時我瞧見他就有幾分眼熟,後來接觸多了,我便認出了他。
程妄之眼神涼涼地看着我說道:「沒認出我的時候,你拉着我的手,說早晚要攢夠銀子爲我贖身。認出我以後,就這般疏離嗎?阮湘湘,你我曾經可是耳鬢廝磨,花前月下,你恨不得死在我身上的。」
開玩笑!
他現在是寧縣縣令,我的頂頭上司。
我是瘋了,纔會跟老闆糾纏不清。
白天當牛馬,晚上還當牛馬,我有病吧。
誰知道程妄之丟出一本賬簿,朝我勾魂一笑。
「你仗着自己是縣衙官差,整日裝模作樣地去富戶家裏驅邪、騙銀子,全用來接濟城南的孤女院。要是讓那些富戶知道,你這個道士,其實只會坑蒙拐騙,你是什麼下場。」
我聽了以後,走上前兩步,握住程妄之的手深情款款地說道:「一年不見,你瘦了。我不認你,也是怕耽誤你的前程。」
程妄之卻露出一絲委屈,別過頭不看我,隱忍着說道:「我狀元出身,卻來這樣的地方做個縣令,爲的誰,你難道不知?還有什麼前程不前程的。」
我跟程妄之一路勾勾搭搭地往我住的巷子裏走。
誰知道,我門前擠滿了人。
鄰居們嗑着瓜子,津津有味地議論着。
「沒想到阮捕快竟然早就在京城成過親了。」
「唉,可看不出來,她瞧着面善,竟然是個始亂終棄的。」
「呸!一個整日去青樓喝花酒的女人,能有幾分真心。」
「你也別說這話,自從阮捕快搬到咱們槐花巷子,再沒有哪個男人敢打婆娘了。」
「那倒是,咱們女人有事兒找阮捕快,她總是願意幫一把的。」
她們說着說着,看到了我。
我一把推開程妄之,跟他拉開距離。
可是鄰居們目光如炬啊。
一眼就看透我們之間有姦情。
院子門敞着,程鶴雪走了出來。
他讓下人們送了一堆禮物給鄰居們,博得不少好感。
程鶴雪溫和地說道:「夫人回來了,飯菜已經做好了,回屋用飯吧。」
程妄之偏偏在這個時候犯倔脾氣,走過來,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聽到身後哇的一聲。
我頭皮發麻,趕緊把他們推進去,關上大門。
可這也擋不住外面的議論聲啊!
「早就聽說阮捕快好色!沒想到這麼好色!」
「阮捕快賺得多,心又善,長得還漂亮。咱們縣裏那些稍有姿色的男子,恨不得自薦枕蓆。可惜阮捕快啊, 瞧不上那些胭脂俗粉。」
我是真餓了!
坐在飯桌前,埋頭苦喫。
程鶴雪爲我倒了一杯酒, 扶着我的背說道:「夫人, 慢點喫。」
程妄之端着酒杯, 妖而不豔的臉上, 浮現一絲笑容。
他一邊品着酒一邊看着我說道:「前些日子, 你親口餵我的酒, 要比這香醇一些。」
程鶴雪卻說:「夫人臨走前在我臥房住了三日,走之後, 空留一室寂寞。我夜夜抱着你的小衣, 輾轉難眠,只能瞧着你留給我的畫思戀度日。」
他說着,當衆拿出那幅畫了!
才展開一角,程鶴雪衣衫不整的身體,展露在畫上。
我死死按住卷軸, 乾笑道:「喫飯,喫飯,不提這些舊事。」
程妄之面無表情地捏碎酒杯,忽而展顏一笑:「我不願你在我身上作畫, 你倒好,用這樣的手段氣我。不妨事,今夜讓你隨心所欲便是。」
他們二人互相看着, 飯桌上一時間劍拔弩張。
外面傳來一聲呼喊。
我老大在喊我:「阮湘湘!二王村出了命案, 快走!」
我當時就鬆懈下來, 拿起刀衝了出去。
我一連三天在外面執行公務。
等回去的時候, 程鶴雪跟程妄之竟然再也不爭吵了。
一頓飯喫下來, 無比安靜。
程鶴雪幫我整理着裝東西的布袋, 掉落出一張紙。
程妄之撿起來看了看,念道:「阮捕快,卿似明月,照在我心。前日, 你救我一命,我便欠你一生。若你有意……」
這酸溜溜的話,我真是聽不下去,立馬搶過撕碎了。
我賭咒發誓:「我跟這個酸書生絕對沒有任何曖昧!那日我們趕去現場, 他差點被殺, 我救了他一命。這莫名其妙的信,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
程鶴雪抬手幫我整理了一下衣襟, 溫和地說道:「夫人,我自然相信你。我在寧縣買了一座宅子, 往後就住在這裏了。聽說你花費了許多銀錢建了一座孤女院,我閒來無事,幫你管理可好?」
有程鶴雪在,我當然樂得清閒。
程妄之將一塊平安符佩戴在我腰間, 不冷不熱地說道:「若是往後在縣衙當差晚了, 便宿在我那裏, 省得你早起點卯。」
他們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竟然沒有再爭吵。
我洗漱過, 迷迷糊糊的躺在牀上的時候。
總覺得哪裏不對,但我又說不上來。
這日子,還能這麼過?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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