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蜜離婚了。
把十個億和兒子都判給了我。
我一把屎一把尿將他養大,正要開啓單身富婆生活時,便宜兒子打來視頻,看見了牀頭的超薄 001。
當晚。
他瘋了一般從學校翻牆跑回來。
一邊掐着我的脖子,一邊大力撕開包裝。
「姐姐,你這麼缺男人,怎麼不選我?」
-1-
啪!
巴掌聲響起,江野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
掐住我脖子的手也鬆了。
我艱難坐起來,嘴脣張張合合好幾下,最終只憋出幾個字。
「你應該叫我乾媽。」
江野頂着一個巴掌印,沒吭聲。
撕開的包裝袋還掉在白色的被單上,多看一眼都覺得觸目驚心。
今晚發生的事情實在超出想象,胸口的酸脹更是不容忽略。
我攏了攏掉落的肩帶。
一心想粉飾太平。
「我理解你不想讓我相親的心情,畢竟沒有孩子喜歡重組家庭。」
「我答應你,再等兩年,等你大學畢業,再去考慮這件事。」
「但你也要答應我,下次不能再這麼意氣用事了。」
意氣用Ṫū́⁰事,簡簡單單四個字,遮掩了方纔發生的荒唐。
但顯然,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願。
江野根本不接臺階。
他盯着我的目光實在嘲諷。
「方瑤,我 TM 都差點上了你,你說這是意氣用事?」
-2-
渾身血液倒流。
腦袋嗡地一聲炸開。
我厲喝:「江野,你閉嘴!」
江野不說話了。
氣氛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我揪住牀單,腦子裏不停回想,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是因爲江野十二歲就被親生父母拋棄,心理成長過程跑偏了?
還是因爲我毫無經驗,在養他的時候,沒有及時引導他的青春期?
……雜亂的想法充斥大腦。
沒注意到的時候,江野已經躺在了我的大腿上ẗū́ₖ。
整張臉埋入了我的腹部。
「姐姐。」
他又喊回了姐姐,唯獨不肯叫我乾媽。
「就我們兩個人,一直都是我們兩個人,不好嗎?」
不好。
如果是我 22 歲時,面對一個 20 歲的小狼狗,他這麼對我說話,我會立馬陷入愛河。
但我今年 30 歲了。
江野也不是什麼陌生小狼狗,他是我閨蜜的兒子,也是我養了八年的——
乾兒子。
-3-
大半夜。
我睜着眼睛睡不着覺。
躺在我身旁的,本該是這段時間相親的心動男嘉賓。
但對方早在幾個小時前,被江野一拳揍出了酒店。
這會兒,他正鳩佔鵲巢般躺在我身後,雙臂牢牢地困住我的腰。
「姐姐,睡不着的話,我們就把那東西用了。」
我立馬閉上眼。
輕笑聲響起。
腰間的雙臂更緊了。
半個小時後,江野的呼吸聲變得平緩。
年輕人就是睡得快。
我繼續瞪着虛空,突然亮起的屏幕照亮了天花板。
「瑤瑤,睡了嗎?」
「我準備回國了。」
兩條簡簡單單的消息,擊潰了我花了幾個小時建立起來的自我安慰。
鄭女士。
與我相隔十歲的閨蜜,江野的親生母親,在國外定居十來年,竟然要回來了。
如果我在今晚之前得知這個消息,肯定會十分興奮。
八年!
我帶了江野八年,終於能把這個連累我孤寡了八年的拖油瓶扔出去,該多麼美好!
但人生是一臺戲。
江野掐着我脖子吼出來的那句話,在耳畔震耳欲聾。
——「姐姐,既然隨便哪個男人都可以,那爲什麼我不行?」
我失眠了一整夜。
直到天微微亮,纔回復消息。
「什麼時候的飛機?」
「我帶江野來接你。」
-4-
鄭女士回來得很突然。
第二天下午的飛機,我甚至來不及整理昨晚發生的一切,就要維持毫無痕跡的表情,去迎接多年不見的閨蜜。
江野不一樣。
從昨晚開始,他就變得越來越混不吝。
在我洗漱時更是擠到了背後,高出一截的個子輕輕鬆鬆籠罩了我。
「姐姐好香。」
灼熱的呼吸打在我的肩頸上,口中殘留的膏沫還沒來得及沖洗,就被強勢地捲進另一人的口腔。
「江野!」
我狼狽地推開他,手掌顫抖着抬起又放下,最終在他猖狂又肆意的注視下,狠狠地扇了出去。
「我再提醒你最後一次,我是你的乾媽!」
加上昨晚,這是我第二次打他。
在此之前,哪怕十二歲的江野剛從國外回來,滿身戾氣與尖刺,在學校與同學打架,在家裏無視並嘲諷我,我都沒有動過一次粗。
啪。
江野偏過腦袋,下脣很快滲出一絲血漬。
我僞裝的狠絕瞬間破開一道口子。
「……疼嗎?」
伸出去的手被江野躲開。
他垂首站在門外,明明是很高大的身型,渾身卻充滿了陰鬱與偏執。
無能的軟弱在此刻爆發。
我強忍了許久,才偏過頭,不去看他。
「鄭女士今晚的飛機,你跟我一起去接她。」
-5-
我和江野在接機口等了許久。
纔等到鄭女士。
她燙着大波浪,一身風衣款款走出,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我剛舉起牌子,就看見她在拐角停下,與現任丈夫來了個親密的貼臉吻。
我的腳步定在了原地。
目光死死地盯着鄭女士丈夫——
他抱着一個近三歲的小男孩。
一家三口站在一起,彷彿世間罕見的溫暖家庭。
「姐姐。」
江野無奈的聲線在耳邊響起。
「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我在替江野哭。
今天之前,我們誰也不知道這個三歲小男孩的存在。
沒有一點兒預料。
鄭女士就這麼殘忍地將她的新生孩子帶到了江野的面前。
-6-
機場附近的咖啡廳。
場面一度很沉默。
鄭女士爲了打破氣氛,將小男孩往前推了推:「Teddy,我教過你中文,跟你哥哥問個好。」
小男孩扭扭捏捏不肯說話。
被逼急了就嚎啕大哭。
鄭女士面露尷尬,身側的丈夫立馬站起,用蹩腳的中文道:「我帶他去其他地方逛逛。」
小男孩被帶走。
鄭女士終於鬆了口氣,轉頭看向江野,眼底流露出一絲抱歉。
「阿野,最近課程怎麼樣?還適應國內的教學嗎?」
江野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表情。
不積極,但也沒有我想象中的牴觸與憤怒。
「大學已經上了兩年,你現在問是不是太晚了?」
鄭女士無奈地笑了笑:「阿野,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說話嗎?」
江野嗤笑一聲:「你還缺說話的人?」
氣氛越來越糟糕。
我下意識替江野說話:「他高中就跟上課程了,考的大學也很好,未來兩年準備考慮出國。」
鄭女士得救般接過話:「出國也不錯,我在 A 國還有一些人脈,到時候讓阿野……」
「不考慮,我不會出國。」
江野毫不猶豫地打斷了這段對話,目光冷冽且十分堅定。
接下來的話更是讓我坐立難安。
「更不會離開姐姐。」
-7-
鄭女士沒聽出這句話的隱藏含義,很快就接受了。
「不出國也行,我準備在國內定居,以後也能照顧一二。」
定居這個詞一出來,江野的臉色就變了。
「你要待在國內?」
「鄭美美,你不是最喜歡國外的月亮嗎?回國內幹什麼?」
一連串的質問,很快就讓鄭女士掛不住臉。
「阿野!」
「丹尼爾已經拿到了綠卡,我們一家很快就會團聚,你就算不喜歡他們,也該裝個樣子出來!」
江野:「哈!」
他的反應比看見多年未見的母親生了二胎還大,晦暗莫測的眼神先是刮過鄭女士,再深深地刮過我,最後冷臉離席。
餐桌只剩下我與鄭女士兩人。
「瑤瑤。」
鄭女士緩了幾下,終於平復了情緒,對我露出了溫和的笑。
「你變得越來越漂亮了,這幾年過得應該還不錯吧?」
「我生 Teddy 的時候已經是高齡,時常在醫院保胎,也就沒有多少精力與你聯繫。」
「看你和阿野的相處,要比我和他融洽許多。」
我默默聆聽許久,直到聽見最後一句,沒忍住抬起眼。
「你這次回國,準備住在哪裏?」
「我在市郊有套別墅,到時候直接搬過去。」
「那江野呢?也跟你們一起搬過去?」
提到這一點,鄭女士沉默了。
半晌,她才笑了笑:「瑤瑤,既然是你,我就直說了。」
「我已經有了新的生活,阿野就算跟我們過去,他會彆扭,我們也會彆扭,不如就讓他跟你繼續生活。」
聽到這,我的淚水已經落了下來。
「這不公平。」
對江野太不公平ŧṻ₃。
對我……也不公平。
-8-
誰也沒想到,江野會突然出現,將我拉走。
鄭女士在背後喊了些什麼,已經沒人能聽清了。
我只知道自己被塞進車裏時,淚水糊滿了整張臉。
江野湊了過來。
他一點點吻掉了每一滴淚珠。
「別哭了。」
「我知道她把我這個負擔扔給了你,但沒辦法……姐姐,我也沒地方可去了。」
不。
他有地方去。
鄭女士與前夫離婚時,爭來的大半財產,一半留給了自己,另一半……給了我。
在江野成年那一天,我又將它們全都交給了他。
其中就包括全國各地三十多套固定房產,他一個月能住得不重樣。
江野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微微一哂:「姐姐,我本來就沒有家,你再拋下我,我還能去哪?」
一句話擊潰了我的內心。
我伸手撫摸江野的臉。
模糊間,彷佛看見了十二歲的男孩,剛從國外回來,臉上身上全是打架鬥毆留下的傷痕,一臉的陰翳與牴觸。
看見我的第一眼,他就呸了一嘴。
「你就是我爸資助的小三?」
「@#%@#¥%%」
中英文交雜的咒罵聲髒得驚人。
每一個詞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八年過去。
這張嘴裏只剩下另一種髒話。
「姐姐,你哭這麼狠不會讓我心疼,只會讓我更想睡你。」
-9-
機場匆匆一別,鄭女士又約了其他時間見面。
不僅如此,她還往我的卡里打了一筆鉅款。
「瑤瑤,我知道我對不起你,這些是給你的補償。」
「阿野也大了,如果他實在拖累你,你就讓他搬出去,就當尋常姐弟一樣相處,有什麼事互相幫襯一下就行。」
消息被江野一條條刪除。
一邊刪還一邊冷笑:「拖累?我這麼聽話,能拖累什麼?」
我冷不丁開口:「你拖累我找對象了。」
二十二歲接手江野,起初的六年都在與他打磨合如何相處。
他成年後,我相親無數次,無一不被他破壞殆盡。
昨晚的男嘉賓,是聊過最久也最投緣的一位。
雖然還沒確定關係就開了房,但其中大多出於我的私心——
我不想再守着江野了。
「呵。」
江野又發了火。
他從來都聽不得我說這種話。
「姐姐,你明明知道這麼說會讓我生氣,但你還是說了。」
「我要懲罰你。」
他將我的嘴脣咬得紅腫充血,又低頭開始啃咬。
我推不動他。
只好閉上眼:「江野,我們就當普通的姐弟關係,不好嗎?」
我都不祈求他把我當乾媽。
把我當親姐姐一般尊敬,也好啊。
江野的嘴還能抽出空閒來嘲笑我的癡心妄想:
「你見過想睡自己姐姐的弟弟嗎?」
我無望地閉上眼。
內心一片荒涼。
-10-
這場病態般的依戀關係,早在江野十八歲就出現端倪。
「姐姐。」
已經拔高到 187 的少年越活越像沒斷奶。
暴雨天還非要跟我擠在一張牀上。
「不行!」
我強硬拒絕後,他半夜又偷偷溜了進來。
江野以爲我睡着了。
所以他肆意地撬開了我的脣。
膽大妄爲地親過每一寸皮膚。
巨大的雷電在窗外轟鳴,我的睫毛在一閃而過的熾白光線中,驚恐難安地抖動。
我是個軟弱無能的縮頭烏龜。
只敢催眠自己,把它當成一場罪惡的夢境。
第二天就開始了相親之旅。
從那天起,江野也變了。
他變得強勢、偏執、無孔不入。
開始破壞我每一場相親,哪怕在學校,每晚也必定會打來查崗視頻。
只要我沒接,他就會逃課回家。
江野是個混蛋。
他的親生父親也是個混蛋。
鄭女士……是個自私的母親、正常的女人。
-11-
「瑤瑤,上次都沒有好好跟你聊個天。」
再次見面,鄭女士坐在我的對面。
她的神態優雅又平和,再也找不到八年前歇斯底里的模樣。
「這些年來,辛苦你了。」
鄭女士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當年的殘忍。
她把一個連自己都忍受不了的負累,扔給了眼前這個——
資助十餘年、當成閨蜜一樣相處、畢業後加入江氏集團滿腔熱情準備回報她的女孩。
「我知道,阿野很ťųₚ混蛋。」
鄭女士的話,讓我悚然一驚。
她知道了?
「他七歲時,我和他父親的婚約就破裂了。十歲時,我一意孤行帶着他搬到國外,開始了長期的離婚拉扯。」
「那兩年,我身心俱疲,沒有精力照顧他。」
「他受了很多欺負,與周圍社區的青少年打架鬥毆,甚至差點染上最可怕的藥物……」
「他像只小刺蝟,尖銳地對待每一個人。而你,瑤瑤,你在他身上花費的時間與精力,是我永遠無法達到的地步,甚至比不上你的萬分之一。」
「所以他非常非常依賴你,連續破壞你的相親,我想應該也是不願意見到其他人將你奪走。」
不,她不知道。
鄭女士沒有發現江野最出格的念頭,更沒有發現我們扭曲又畸形的關係。
她像曾經的我,只看到了表象。
冗長的一段敘述過後,鄭女士終於說到了正題。
「我這次回來,聯繫上了阿野的父親。」
「你放心,他已經答應我,會給阿野尋找最合適的未婚妻。」
「只要他成了家,瑤瑤,你就徹底自由了。」
徹底,
自由,
了嗎?
-12-
「這是你的家庭聚餐,你不應該帶我過來的。」
隔着餐布,江野抓住我的手肆意揉捏。
「姐姐你忘了?」
「你要跟我做普通姐弟,既然是姐弟,那就是一家人,你在場不是很正常嗎?」
我試着抽出手。
沒成功。
哪怕服務員領着鄭女士與江先生進來,江野也霸道地不肯放過我。
看見包間內多了一個我,兩人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若無其事地落座。
「小野都長這麼大了啊,聽說你考上了 S 大?」
江先生審視地打量着江野,似乎在評判這個早已被自己遺棄的兒子,如今價值幾何。
江野冷笑:「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再囉嗦幾句我們現在就走。」
江先生眉眼間閃過一絲不悅,強壓下脾氣道:「這次是你媽求到我面前,我纔來見你。」
「你最好放聰明點,把握住這次機會,多跟幾個千金見見面,在圈子裏活躍一下名氣,以後求娶哪個千金也順利。」
江野冷下臉,一句什麼意思還沒問出口,包廂門就再度打開。
「江伯伯,鄭伯母,你們好。」
漂亮矜持的年輕姑娘站在門口。
她顯然知道這場聚餐的目的,看清江野五官的瞬間,臉上滑過一絲羞赧之色。
見狀,江野哪裏還不明白。
他猛地站起身,冷厲的目光掃過名義上的親生父母:「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們做主!」
江先生氣得眼睛紅脖子粗:「你有本事以後就別來求我!」
江野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拉着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包廂。
誰也沒發現——
最角落的鄭女士,在看見我與江野牽手的那一刻,臉色驟然變白。
-13-
江野生氣了。
他不管不顧地扯着我的手,一路走進地下停車場,轉身將我狠狠地懟到牆角。
「方瑤,你早就知道這是一場相親,對嗎?」
我無法否認。
沉默的姿態將江野逼得雙眼發紅:「方瑤,你 TM 到底有沒有心!」
我扭頭避開了他的逼視。
又被他硬生生扭回來。
「方瑤,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
此時的江野,重複這句話時,神態就像一隻野獸。
我被逼承認:「我知道。」
江野笑了。
笑聲充滿了自嘲。
等笑完,他發狂般扯開我的衣領,又在下一刻崩潰地替我捂住。
「姐姐。」
他流出兩行淚。
「你早就知道……不ẗů₌止這次,還有兩年前,那個雷雨夜,你明明早就知道了。」
兩年前。
在那道幾乎要轟碎高層落地窗的響雷之前,熾白的亮光將那張令他又恨又愛的臉倒映在玻璃上。
他看見她短暫地睜開了眼。
又不給任何希望地閉上。
-14-
我的嘴脣顫抖了幾下,卻沒有任何勇氣承認。
最後只能說出機械般的話:
「江野,去跟江先生認個錯吧。」
「你是他的兒子,應該擁有更好的未來,去認識更美好更年輕的女孩。」
「你閉嘴!」江野眼裏的恨一點點溢出,「方瑤,你明明知道……我這些年所有的美好,都只跟你有關。」
淚水傾瀉而下。
我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雙手顫抖地抱住江野的腦袋。
「這是不對的,江野,這是不對的……」
我是個懦弱又可憐的人。
無法掙脫內心的責任與枷鎖,更無法面對自己犯下的錯。
鄭女士資助了我十四年,我們書信來往十四年。
她說我是她忘年交般的閨蜜。
還說等我畢業,就可以進入江氏集團,成爲她的左臂右膀右臂。
但我沒有等到這一天。
只等到了恩人的家庭破裂。
「瑤瑤,你能幫我照顧阿野嗎?算我求你了!」
我永遠也無法拒絕鄭女士。
我想讓她一直都開開心心、無憂無慮。
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淚眼模糊間,我彷佛看見了鄭女士就站在不遠處,手提包砰地砸落水泥地面。
-15-
我多麼希望這一幕是我的幻覺。
但現實中,鄭女士已經飛奔過來。
她狠狠地扯開江野,手掌高高地揚起。
我絕望地閉上眼。
啪。
巴掌聲響起,卻並沒有落在我的臉上。
「江野!你這個混蛋!你怎麼能喜歡上瑤瑤!」
鄭女士哭着扇打江野的胳膊,一向優雅的貴婦氣質蕩然無存。
「媽?」
鄭女士大吼:「你要是還當我是你媽,就收起你的心思,正經找個未婚妻!」
江野甩開了鄭女士的手。
「鄭美美,你把我送回來的那一刻起,就沒有資格插手我的事!」
鄭女士瘋了一般拉扯他:「我是你媽,我必須要管!你跟我回去,去跟你爸道個歉,去把那個女孩追回來!」
「爲什麼?」
江野不再反抗,他只是站在那,靜靜地看着鄭女士。
「鄭美美,當年是你親手把我送了回來。」
「是你和那個爛人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無人能依靠,也是你親手將溫暖送到了我身邊。」
「現在你告訴我,我爲什麼不能愛她?」
爲什麼?
鄭女士踉蹌了幾下,看向已經縮在角落裏的我,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氣。
「江野,如果我告訴你,瑤瑤曾經被你父親傷害過,你也不肯改變想法嗎?」
-16-
鄭女士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出口。
電話就響了。
Teddy 發了高燒,保姆還沒來得及請,外國人丹尼爾又不清楚國內的就醫流程。
她只猶豫了幾秒。
就撿起地上的手提包:「我有急事必須先離開,江野,記住我說的話。」
鄭女士很快就消失在地下停車場。
江野剛接收巨大的衝擊,一時間竟不敢接近我。
「姐姐……那個混蛋對你做了什麼?」
我很難開口。
卻讓江野產生怒不可遏的猜想。
他猛地轉身:「我去殺了他。」
「別去!」
我倉皇起身,眼前發黑的同時,差點撲倒在地。
幸好江野及時接住。
緩過那陣眩暈後,我扯住了他的袖子:「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
也不像鄭女士想的那樣。
-17-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
但旁人向來會把它誇張化。
八年前,我剛進江氏集團實習,那個時候,鄭女士已經退出了管理層。
人事只知道我是董事長一家長期資助的優等生,卻不知是夫妻間誰出的手。
理所當然,謠言很快變成了——
江先生資助了我十四年。
那會兒,謠言還傳得沒有那麼離譜。
直到董事長夫妻的離婚風波越演越烈,江先生每次看見我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三五不時就將我叫進去三四個小時Ŧů⁴。
有時是訓斥,有時是單純罰站。
更甚時,會口不擇舌地羞辱。
我並不害怕。
因爲童年時,我曾聽過更加難聽的話。
如果這樣能讓江先生髮泄情緒,在離婚分割財產時,少去爲難鄭女士一分,就夠了。
「但我沒想到,謠言很快就變了樣。」
「所有人都說,我被江先生資助後,貪戀富貴,介入了他們之間的感情,才鬧得董事長夫妻離婚。」
在節骨眼上,鬧出自己是過錯方的緋聞,江先生急了。
當即將我辭退。
可謠言轟轟烈烈傳了開來。
我無法再找任何一個行業內任何一家有名有姓的公司。
倘若去一些小公司,鄭女士又不忍心。
最後,她送了我一個咖啡品牌。
「瑤瑤,這是給你的補償。」
也是到了今天,看到鄭女士的態度,我才幡然醒悟——
原來她一直都誤會了,江先生真的對我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
「江野,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好嗎?」
沒有任何人對不起我。
反而是我辜負了鄭女士的信任。
我更無法想象,如果我與江野畸形、病態般的相處模式曝光後,會掀起多麼大的風波。
又會給幸福美滿的鄭女士帶去多少新的傷害。
-18-
江野答應了我。
轉頭又瞞着我找到了鄭女士。
當時,她正滿頭大汗地聯繫私人醫生,分不出半絲注意力給江野。
「你過來幹什麼?我現在沒有空管你。」
「我有熟悉的私人醫院,可以直接帶 Teddy 過去。」
鄭美美立馬同意了。
經過大半個晚上的折騰,再優雅的婦人也維持不住美貌,充滿疲憊地坐在沙發上。
江野走到她的身邊。
鄭美美似有所覺:「你想知道什麼?」
江野搖搖頭:「姐姐都告訴我了。」
「她告訴你了?那件事……」
「如果你當初去問過江名豪,就會知道,事情根本不是你聽說的那樣。」
鄭美美消化許久,才深深地看向江野:「那你現在來找我,是想幹什麼?」
「我要跟她在一起。」
「不可能!」
「爲什麼不可能?」
「……」
鄭美美說不出話Ţůⁱ了。
江野反而一針見血:「你在害怕,怕我跟她在一起,連累她的名聲,也連累你再一次陷入輿論中心,破壞掉你現在幸福美滿的生活。」
鄭美美啞口無言。
「鄭美美。」
「我是你媽。」
江野直接忽略:「你太愛體面,表面看起來很堅強,實際上經受不了一點兒風雨和委屈。」
「所以你需要有人替你承擔責任,江名豪做不到這一點後,你就把這一切扔給了方瑤。」
「出國後,方瑤不在身邊,你又找到了另一個能承擔的合法丈夫。」
鄭美美紅着眼反問:「江野,你現在是指責我嗎?我做得還不夠好嗎?」
她把能給的東西,都給到了他。
還撕下面子, 爲年幼的他求到了最重要的監護。
「你還想讓我怎麼做呢,江野?」
憔悴的中年婦人聲聲淚下。
江野卻無動於衷。
「我想讓你什麼都別做了,媽。」
-19-
短信提示音吵醒了我。
不是江野。
是紅色暴雨警告。
二十二樓的高層直面天空壓下來的烏雲,本該待在家裏的另一個人始終沒有回來。
時鐘滴答滴答走到了十點。
往日準時打來的視頻此刻毫無動靜。
我盯着手機看了許久, 最終主動發送了視頻邀請。
R&B 的音調在風雨飄搖的夜裏響起。
「love song」
「love song」
「love song」
「……」
重複的單詞打在耳膜上,遲遲未有人接聽。
我下意識給鄭女士發送消息——他只可能去找她了。
「江野回來了嗎?」
「……他一個小時前開車走了。」
一個小時前,狂風剛起。
短信還在不停提示每一位市民待在家裏,不要開車出行。
țũₖ江野該不會還在路上吧?
砰!
不知道是什麼聲音擊打玻璃, 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窗外已經狂風暴雨大作。
看不清樓下任何街道。
我第一次產生了惶恐與害怕。
江野還在路上嗎?
不,他肯定找到地方躲雨了。
但這個猜測說服不了我。
我清楚地知道——江野會回來找我。
他不會讓我一個人在家。
因爲他害怕,害怕我因爲內心裏的逃避與軟弱,不顧一切甚至傷害自我地與他割裂。
-20-
我無法繼續等待。
當即衝到客廳,打開門即將跑出去的那瞬間,看見了渾身溼透的江野。
四目相對。
江野反手關上門。
雨水打溼了玄關處的地毯。
誰也沒說話,我只知道帶着雨水的脣格外鹹溼。
「江野……好鹹。」
淚水模糊了眼眶,身體被人抱起, 放上了玄關。
說不清這個吻是放縱還是訣別。
比以往任何一次還要激烈。
玄關。
客廳。
浴室。
淚如雨下的不止是我, 還有江野。
「鄭美美回家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家。」
江野的眼睛也是紅的, 神色在水霧間有股說不出的脆弱。
「鄭美美有家, 江名豪也有家, 沒有家的只有我們。」
說到最後,他伏在我的肩上睜着眼落淚。
「姐姐,你能不能疼疼我, 讓我不要再沒有家了。」
-21-
Teddy 被哄睡後, 丹尼爾終於有空關心自己的妻子。
「鄭, 你在想什麼?」
鄭美美望着風雨大作的室外, 忽然說了一句。
「他到家了嗎?」
江野走的時候,還沒有下雨。
只一個小時,就下到這麼大。
「如果還在路上, 得多危險。」
「但市中心離這裏也不遠, 一個小時怎麼也該開回去了。」
除非那個混蛋自己在外面淋雨。
鄭美美難免想起江野最後說的那幾句話:
「其實我們都在欺負她。」
「江名豪是個爛人, 他欺負她當初年輕沒有勢力與地位。」
「你仗着恩情,欺負她善良責任感強還愛你。」
「我也在欺負……」
他與她相處八年, 知道她的溫和堅韌,更知道她對自己有着極高的道德要求,因此纔會飽受折磨。
在驅車回家前, 手機提前發送了暴雨預警。
江野刪除了短信。
他要用最炙熱最無法轉移的感情, 去賭——
她也愛他。
-22-
我是個懦弱又過度用情的人。
八年前。
十二歲的江野罵鄭女士是個不負責任的自私鬼。
我要反駁他:「她很辛苦, 而且這也不是她的錯。」
八年後。
鄭女士帶着三歲的親生孩子殘忍地站在江野的面前。
我幾乎要悲傷地流下淚來,並第一次想控告她實在自私。
我明白,我的愛轉移了。
我是個無可救藥的罪人。
-23-
相似又不一樣的雷雨夜。
我睜眼盯着落地窗。
閃電照亮了玻璃上的倒影。
江野掰過我的臉頰, 脣舌強勢又霸道地探入我的口中。
「姐姐真溫暖。」
「不要再相親了好不好?」
「你要是實在寂寞,可以找我緩解,就像現在這樣。」
「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們可以悄悄的,沒有人會知道, 也沒有人會管我們。」
畢竟,從八年前開始,他們的世界——
就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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