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主對照組

穿成女尊文裏的女主對照組。
我勤勤懇懇做着一個調戲良家婦男,臭名昭著的廢柴紈絝。
卻在一個雨夜,女主唯一愛而不得的人敲響了我的房門。
聞璟被雨淋透,聲線顫抖着向我哀求:「三小姐,你娶我,好不好?」
我怔了一下,在他失望欲走之際,握住了他的手戲謔開口:「聞長公子,求人得拿出點誠意。」

-1-
聞璟在這個世界並不是受歡迎的類型,相反,他體形高大,五官銳利,過於淡漠的性子跟犀利的言辭都讓他受到世家子弟的排擠。
未來穿越過來的女主會欣賞他的與衆不同,但如今的大皇女只會想方設法,甚至不惜自傷跟他退婚。
但我沒有想到他走投無路之際會求到我的頭上。
我不知道門外的他是如何支開我的下人,一身狼狽地走到我的門前。
一身白衣早被淋溼,緊緊貼在他的身上,在這個規訓男子的時代,他這副模樣被人瞧見就會名聲掃地。
我時刻謹記着自己是個紈絝,輕佻地捏住他的下巴,戲謔地開口:「求人就這個態度嗎?聞長公子?」
他的呼吸亂了,握着拳隱忍不發,眼尾浮出薄薄的紅暈。
我笑了一聲,將他從雨幕中拉進房間,也拉進我的懷裏,沾溼了我的衣裳。
他的身子僵硬,耳尖漫開紅霞,字句像是從齒縫中蹦出來:「三小姐若是不願,也不必這樣羞辱我。」
念着他高傲如白鶴的性子,我向下的手改了道兒,輕拍了一下他的腰:「你來找我之前,難道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越發僵硬,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瞪大了眼睛捂住了自己被拍的地方。
我衝他彎了彎眼睛:「求人,要付出點代價呀!更何況,前些日子我不過是同你說了幾句話你就把我踹進了水裏,這又來求我,我是什麼以德報怨的好人嗎?」
我臉不紅,心不跳,絲毫不提當時我說的是他小手挺白,適合在我懷裏細細把玩。
飽受男德規訓的聞璟哪聽得這種話,在我還想上手摸的時候就把我踢進河裏。
勁可大,一點都不溫順。
想着有點氣,我又捏了捏他另一邊腰身。
他深吸了幾口氣,垂下了眼睛,纖長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聲音低啞:「求你了!三小姐。」
讓人升起惻隱之心。
也讓人生起欺負的慾望。

-2-
我跟原書這個三小姐同名,與我孤兒的命運不一樣,她性情無賴,卻被人寵愛。
爲了看她的結局,我看了全文,然後一覺穿進了這本書裏,穿越過來時還在牙牙學語,受劇情制約,那時便已經不能學好,抓周宴上,我想拿木劍的手不受控制地轉向了母親的漂亮服飾,將他的衣襟扯開三分。
母親的臉黑如鍋底,但那時的她並不知道,這只是我給她今後生活帶來的開胃小菜。
上進是上進不了一點。
我若想看書,那拿出來的必然是市井禁書。
我若想習字,那寫出來的必然是淫詞豔賦。
我須得是不入流的,上不得檯面的,渾身劣根的紈絝,以便更好地襯托日後大放光芒的女主。
不過經過常年抗爭,我找出了空子鑽,想做好事不能直接做,需要找一個合理地顯示我是大廢物的理由作爲掩飾。
就比如聞璟來求我,我不能是因爲心軟答應。
但可以是因爲發現新樂子想要將人留在身邊好好欺負而答應。
原劇情裏,聞璟被大皇女退婚,在滿京的人的嘲弄下,他的選擇是遁入空門,了卻紅塵,哪怕是日後女主對他一見傾心,他也分毫不動搖,執意常伴青燈。
不知道哪裏出了偏差,他找到了我頭上。
但是紈絝嘛!想一出是一出,任意妄爲很正常。
聞璟是隨着他母親太傅來將軍府赴宴,期間他來找的我,我去鬧了一場宴席,領了家法三鞭,將婚事鬧成了。
那日參宴的人都記得,梁家那個混不吝的爲了被大皇女退婚的太傅之子,將他父親氣得倒仰也要堅持。
「我要娶太傅長子聞璟爲夫!」

-3-
我的名聲不好,聞璟的名聲也不妙。
我執意娶他讓我們本就不好的名聲雪上加霜。
京中貴族多是暗中看好戲的,猜測我是着了魔還是心裏憋着其他主意作弄聞璟。
沒有一個看好的,但我跟聞璟的婚宴她們一個比一個積極。
在我入洞房之前灌了我一杯又一杯,企圖套我的話。
我統統眯着眼睛神祕相對,見她們一臉意會,腦補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進洞房的時候我的腿都在打飄,撐着走完流程,我靠在牀頭放空。
眼前多了一杯水,聞璟穿着大紅喜服長身玉立,我藉着喝水嚥下口水,看着他的細腰長腿,心中不住搖頭。
這裏的人品不來這種細糠。
聞璟這身板放在 21 世紀妥妥的模特身材,在他們眼裏卻是過於粗笨。
男子以清瘦柔弱爲美,要依靠他們的妻主,爭取妻主喜愛。
我放下茶杯看向聞璟的棺材臉,心裏一樂,這一看就是守空房的臉。
我拉着他的指頭讓他坐在我旁邊,隨手拿了本書在指尖上轉:「如願嫁給我還這副苦瓜相,現在後悔也遲了。」
他的嘴角扯了扯,像是不適應笑容,隨後放下嘴角,微微搖頭:「沒有後悔。」
我不禁對他嫁給我的原因生起了好奇。
嫁給我這種紈絝,未來是一眼到頭的黑,其他人家避如蛇蠍,我父親都爲我的婚事愁白了頭,怎麼他還上趕着?
我捏着他的下巴,讓他的臉轉向我:「我挺好奇的,上京那麼多好女子,你怎麼會求Ŧŭ̀ₜ到了我頭上?」
他抿了抿脣,卻是問我:「你的背還疼嗎……打的那三鞭鞭傷怎麼樣了?」
我大鬧宴席受罰,他回太傅府,在我們成親之前都未再見面。
他竟記掛着這。
我的動作一頓,轉動的書本從我的指尖滑落。
翻開的書頁完美地攤開在了男女交疊的圖上。
哦,我用心良苦的老父親。

-4-
他的餘光掃過,寡淡的臉一寸一寸變紅。
我清咳一聲,抬腳把那本書踢遠:「小傷,本小姐更多鞭子都受過,這算什麼毛毛雨。」
語氣自豪。
心裏卻在想,身爲一個合格紈絝,這新婚夜會怎麼度過?
是該先摸他的臉將人調戲得面紅耳赤,還是直入正題,撕開了他的衣裳。
不等我想明白,身側的人手腕反轉,纖長的手移到了我的胸前。
我的呼吸驟然亂了。
他垂着眼睛,爲我解衣襟,聲音淡如雲霧:「我來服侍妻主。」
我盯着他的眉眼,企圖找出一絲不情願,但他神色一如往常,只有微微顫抖的手泄露了他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平靜。
我握住他的手腕,他不得已停下動作,與我對視。
我帶着三分醉意:「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嗎?」
他的喉結滾動:「受過教導。」
「所以,你很清楚?」
「清楚。」
「沒有不情願?」
「沒有不情願。」
「想?」
「……」
他抿脣,瞪了我一眼,讓人心神盪漾。
這誰忍得了啊!
這個世界男女生理特徵並無變化,但在文化洗腦下,男子更注重的是取悅妻主,讓妻主身心舒暢。
我的思維逐漸縹渺,如沐溫泉,如抵雲端,手指尖都在顫顫發麻。
想不到,冷若霜竹的聞璟在此間會這樣有服務意識。
雖舉止笨拙,但細心細膩。
有汗珠落在他的眉間,我想爲他拂去,讓他不要忍了。
脫口而出的卻是:「沒喫飽飯嗎?還不用點力氣。」
……
……
……

-5-
該死的人設!
我就不能有點良心是吧。

-6-
婚後生活挺美的。
饒是紈絝也可以蜜裏調油安分幾天。
父親一個勁地往我房裏送補品,連喝半個月,聞璟看到補湯臉都綠了。
我笑笑往他下腹瞟:「父親也是好心嘛!怕你心力不濟。」
他坐在一旁,閉着眼睛抬手按了按額角,抬手時寬大的袖子滑到肘間,胸前垂着柔順的墨髮。
我夢想的人夫模樣。
可惜我不能好好疼他替他揉一揉。
我還要做一匹野馬。
母親已經收到了大皇女宴會的請帖。
算算時間,原大皇女爲了跟聞璟退婚,在女皇書房外跪了一夜,婚退了,但是人也病了,讓女主穿越過來。
這麼長時間了,女主應該已經摸清了這裏的情況,準備大施拳腳,將現代技術應用在這個世界,爭權,奪利,收美男,開疆擴土。
劇情開始。
而我要正式開始我的對照組生涯。
原先我就調戲過聞璟,哪怕原大皇女不喜歡聞璟,這也是在踩她的臉,過往的樑子有了。
現在我娶了她的前未婚夫郎,現在的樑子有了。
我本不想帶聞璟參宴,但是當我說出這話時,他黯淡的目光讓我瞬間明白了他誤解了我的意思。
他以爲我在嫌棄他,不帶他出去。
但我婚後第一次赴宴就不帶夫郎恐遭人非議,母親以爲我又是頑劣上頭,下了命令讓我將人帶着去。
將人惹生氣還沒能如願避開,在馬車上我不由嘆息出聲。
他目光掃向我,神色未變,但我知他心思敏感,心裏不一定怎麼失望。
可他不懂我的苦惱。
原書女主魅力驚人,手腕高超,當初我身爲讀者都對她喜愛非常,認爲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很正常。
可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天下男人不能是我的男人。
我又不想做綠頭王八。
聞璟見到已經改變了的大皇女,心意是否會受到影響,原書中他沒有,現在呢?
而我這些疑慮統統不能對他說。
我捏着他的手指把玩,漫不經心地開口:「聽聞大殿下病癒之後更加精幹了,有陛下年輕時的風采。」
聞璟眉心一蹙。
我接着道:「好些人見了大殿下都說她變了許多,就連母親跟姐姐都說之前低估ŧũₜ了大殿下,對她大加讚賞……」
他開了口:「妻主到底想說什麼?」
我Ṫű⁸的動作頓住,擺出似笑非笑的模樣刁難試探:「說來大殿下與你頗有淵源Ťṻₚ,若是舊愛悔過致歉,你……」
他的眉梢小幅度地挑了挑,眼中閃過笑意:
「哦……妻主這是自卑且醋了?」
……
說得這麼直白,妻主不要面子的嗎!
我的嘴角僵住,將要惱羞成怒。
這時,我的手被他牢牢地反握住,他的聲音如潺潺水流,撫平了我的怒意:
「妻主,聞璟有心,知道誰待我好。」

-7-
在成親之前,我跟聞璟的交集並不多。
基本都是他被人取笑時,我摻和進去調戲幾句。
他的反應也跟正常男子一樣感覺屈辱,對我橫眉怒視。
我以爲他很討厭我。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翹了翹,我掩脣輕咳:「知道就好,本小姐就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見就見吧。
反正早晚都會見,早點見了我還能趁早觀察苗頭。
大皇女府邸華貴,原身嬌奢,正夫沒有娶進門,夫侍已經納了一堆,我攜聞璟入門,下人引路,一路上受到無數或明或暗的注目禮。
我擰着眉頭,通通瞪了回去,他們表情悻悻,但無一都在期待接下來的場面。
好奇已經轉性的大皇女會如何對待自己的前未婚夫郎。
我記得這裏的劇情,原書裏我沒有成親,會在這場宴會上吊兒郎當地調戲她的夫侍之一。
李昭寧霸氣地將她的男人護在身後,毫不客氣地將我「請」了出去,丟盡顏面。
她的男人愛她愈深,我的名聲愈發可笑。
可現在,我娶了聞璟,要當着他的面調戲別的男人……
我心裏虛虛的,下意識地去看聞璟,卻見他入神地看着一個方向。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裏一緊。
李昭寧一身華服出場,矜貴無比,卓爾不羣。
她含笑的目光流轉,忽地一滯,定在了我們的方向。
準確來說,定在了聞璟的臉上。

-8-
這個世界是個巨大的 NTR。

-9-
這是穿越而來的女主第一次見到聞璟。
我明顯感覺到了李昭寧對他的關注。
即便掩飾得很好,但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這場宴會,她向聞璟看了好幾次,連帶着掃了一下聞璟身邊的我,微眯的眸子充滿了審視。
我難免面色不愉,多喝了幾口酒,聞璟在我旁邊給我佈菜,將一塊去刺的魚肉夾進了我的碟子裏。
聲音淡淡:「妻主,飲酒傷身。」
我的臉上已經有了熱意,想來微醺上臉,看着就有些醉了。
我將那塊魚肉喫進嘴裏,又喝了一口:「呵,管起我來了。」
我倏然閉上了嘴。
我想說的分明是:【醉死我唄!】
可是脫口而出的語言又被修改,我捏着酒杯的手指用力,見聞璟的眸子垂了下去,想必又傷了神,心中乾着急。
看來離李昭甯越近,我就越難自控,等下說不準會做出什麼事兒。
我站了起來,撂下句:
「我出去方便方便。」
李昭寧府上的婢女給我引路,我半道把她遣退,抱着胳膊在原地踱步。
等會兒李昭寧善琴的夫侍會登臺獻藝。
原書裏,「我」會藉着舞劍的理由上臺,貌似不經意地用劍尖挑開那位夫侍的繫帶,然後裝作羞愧地道歉。
被李昭寧直接不留情面地趕出去。
這事讓我幹,我幹不出來。
思忖半晌,涼風把我吹得越來越清醒,有了大概的想法便回身往宴會走。
原本主座的李昭寧已經不在了。
我繼續往我的座位走,步子猛地一頓。
原本的雙人坐墊上空無一人,我的大腦也隨之空白。
我靠!我夫郎呢?

-10-
我就出去那麼一會兒就被偷家了?
就離譜。
我揪住路過的丫鬟問:「我家夫郎呢?」
我名聲在外,此刻臉色又難看,竟將這丫鬟嚇得結巴起來。
「夫……夫……夫……」
「再結巴就割了你的舌頭。」
「尊夫郎方纔見您許久不歸去尋您去了。」
我推開她,轉身往方纔走過的路走。
剛剛心裏裝着事,並未注意周遭,這回我仔細尋找,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順着風聲飄來。
我悄悄找過去,藉着蔥蘢樹木遮掩,看到湖邊立着的一雙人。
隱隱約約的話語也終於清晰。
「聞公子,之前所作所爲對不起你,梁三也並非什麼良人,若你有心離開,我會……」
「殿下……」
與聞璟一同出聲的還有我的冷笑。
他們看向我,我斜倚在樹幹上,環胸冷視:「大殿下這些時日着實進益非常,朝中事務得心應手,連下臣的家事也想管上一管。」
李昭寧一時被我堵住。
誰能想到說人壞話被正主聽見了呢。
我看向聞璟,幾度深呼吸,字句都從齒縫裏擠出來:「還有舊要敘嗎?」
聞璟正向我走過來,在我身邊站停:「有。」
我瞪視他。
你還真有?
他面向李昭寧行禮:「殿下多慮,妻主待我細緻妥帖,從無不是,妻主也非流言中那般,璟珍之重之,唯願白首。」
夜靜風涼,我好像聽到我心怦然。
李昭寧靜默一會兒纔開口:「是本殿多事了,慚愧,祝聞公子得償所願。」
不知她真信假信,我反正爽得很,明晃晃牽着聞璟的手回去。
老古板們眼裏寫滿了傷風敗俗,不堪入目。
不過,我是個紈絝,我不會羞愧,我只會更加囂張地看回去。
聞璟在這些目光下,耳朵蔓延着紅,可那隻手就在我手裏,沒有抽離的跡象。
琴聲悠揚,臺子上一襲墨綠長衫的玉面公子素手撫琴。
出塵的氣質跟脫俗的樣貌都讓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屏氣注目。
我瞥了眼李昭寧,她看向綠衣公子的眼神充滿欣賞跟自豪。
死丫頭喫得真好。
眼前多了一盞茶,聞璟給我遞來,衝着我嘴角扯了扯。
他是真不太會笑,回家好好教教。
我把茶盞接過來,放到桌上,附在他耳邊低語:「等着,本小姐回來茶還是熱的。」
廢柴紈絝登場咯!

-11-
行至臺前,我抽出了侍衛的長劍。
衆人以爲我又要犯渾,一片譁然。
我掂了掂劍的重量,飛身上臺,琴聲中斷,我斜睨了那人一眼:「繼續。」
綠衣公子看向李昭寧,李昭寧凝視着我,片刻後對他緩緩點頭。
琴聲倏爾變得凌厲,我在琴聲中挽起劍花,由緩轉急,劍光流轉,一招一式不落琴聲半分。琴聲越快,我劍越快,在最激昂高潮處,我旋身直指綠衣公子的身前。
聲停絃斷,劍刃挑斷琴絃,劍尖與墨綠衣帶只差分毫,公子的臉色發白。
我將劍擲於地上,轉身對李昭寧行禮:
「抱歉了,殿下,劍不趁手,琴絃老舊,在下獻醜,獻醜。」
這不是道歉,倒像是挑釁。
我從那些人的眼裏看出來,他們約莫覺得是我瘋了。
我直起腰,對李昭寧微微一笑:「殿下不會跟在下計較吧?」
李昭寧眯起了眸子,久久地打量着我,像是第一次認識我這個人。
也本來就是第一次認識我這個人。
紈絝會調戲婦男,也會緊張出錯。
失誤挑斷琴絃打斷表演出糗,是我原來的計劃。
但被我抓到她背後挑撥,我的行爲有了新的出發點。
看到別人勸自己的新婚夫郎離開,誰不會生氣呢?
她口中並非良人的梁三會鬧一場,實在是正常,我只是挑斷根琴絃,嚇到她的嬌夫而已,已經很收斂了。
符合人設。
李昭寧忽然撫掌:「從未想過樑三小姐還有這樣的技藝,讓本殿好生驚喜。」
她起頭,其餘人震驚之色未收,手已經自發地隨她鼓掌。
我施施然下臺,坐回聞璟旁邊,摸向那盞茶喝了一口。
我看着聞璟挑眉,他望向我的目光分外明亮。
如今我多嘚瑟,回家跪祠堂的膝蓋就有多疼。
母親也沒想到我出去一趟又鬧得滿城風雨,傳言我發狗瘋驚擾大皇女夫侍還直面挑釁。
母親將這些跟我說,我回:「這不是傳言。」
她揮了揮手,我就自動滾到祠堂在蒲團上跪下。
梁家祖先,你們若是開眼,就別讓我再受劇情之累,若是可以,我也想給梁家爭光。
梁家世代爲將,縱使我自小扶不上牆,也被勒令習武,劇情設定大於人設,所以我的武功還算入眼。
母親爲朝中大將,武功謀略都不必多說,我頭上一個姐姐、一個哥哥也非凡品。
姐姐隨母親爲將,日後會站在李昭寧一方,成爲主角團之一,爲她開疆擴土。
而我那哥哥花容月貌,心思玲瓏,謀略過人,是男主之一。
梁家跟她關係緊密,這也是我在宴會放心挑釁她的原因。
我是她小姑子啊!小姑子叛逆不服管教,她除了忍忍還能咋的。

-12-
我與李昭寧並無利益衝突,她果敢有才華,即位後將本朝治理出盛世之景,本世界的男主們欣賞她。
我也是。
如果不用我當對照組就更好了。
她私下找聞璟說了那番話,初時生氣,跪了一晚上回過味來,照我現在這個樣子,她說得倒也不錯。
身爲混不吝的紈絝,勢必會讓身邊的人傷心。
清晨隨從扶着我回到臥房,雙膝跪得紅腫,身體已經直不起來。
聞璟拿着藥酒,坐在牀頭給我上藥。
他照舊沒什麼表情,我卻望着他有些出神,耳畔會想起他的那一句:「唯願白首。」
是說給我聽的場面話,還是出自真心?
膝頭忽然微風拂過。
聞璟眉眼平靜,俯下身對着我紅腫的膝蓋輕輕吹氣,而後抬眸看向我:「疼嗎?」
一股細密的電流瞬間從膝頭竄到我的全身,我冷不丁輕顫了一下。
他蹙起眉頭,再度低眸爲我輕輕吹拂。
我的喉嚨乾燥得發緊,握住了他的手腕:「行了,別吹了,又疼又癢。」
出口又是嫌棄的語調。
我好想,好好跟他說話啊。
他似是逆來順受習慣了,聽見我的話也沒有表露出半分不滿,我的心卻有些揪疼。
我用力拍了拍身邊的牀鋪:「冷!上來給我暖牀。」
他放藥酒的手一頓,默默褪去鞋襪,躺在我的身側。
我轉身抱住他的腰,埋頭進他的懷中,吐出了一口氣。
在原書中,對我這個角色着墨並不多,是劇情的邊角料,出場就是在搞事,然後被女主比下去。
人物設定單薄,也因此,我可以在書中沒有寫到的空白處鑽空子,自行豐富人設。
潛移默化之下,扭轉了一部分我的形象。
在女主未登場的十幾年裏我已經做出了努力,京中之人把我當成扶不上牆的爛泥,辱沒將門的廢材,但並非十惡不赦。
這說明劇情並非不可改,我遲早找到路子解了這個束縛。
後背被人不輕不重地拍撫,聞璟的聲音在的頭頂淡淡響起:「妻主有煩心事嗎?」
我無意識地蹭了蹭他的胸膛,聲音幽幽:「整日見你這苦瓜相怎麼開心?」
我抬起頭,手指戳了戳他的嘴角:「笑給本小姐看看。」
他握住了我不安分的手,微微抿脣,嘴角上揚得艱難。
我輕嘖:「你就這麼不愛笑嗎?」
他輕描淡寫:「沒有人想看我笑。」
辛酸過往都被這句話帶了出來,他家中若是有人給他撐腰,他也不至於在原書出家,如今嫁給我。
我捏了捏他的臉頰,已經長出了些肉,手感好了許多:「本小姐喜歡,日後見到本小姐要笑着。」
他大概把這句話當成了爲難,眼中閃過無奈:「我笑起來又不好看。」
我纔不管:「若你不想笑,自然有的是男子對本小姐,嘶……」
箍着我腰的那雙手驟然用力,將我勒得發疼。
他的臉埋進了我的肩窩,聲音變得沉悶:「知道了,妻主。」
佔有慾還挺強。
我的嘴角上翹,卻並未維持幾秒就回落下來。
我有紈絝的劇情要走,少不得跟別的男子接觸。
若我沒記錯,劇情裏我下一次出場,是在花樓,要跟女主搶那個才貌雙絕的花魁。

-13-
我在原書裏是個喜歡花天酒地的,但梁家家風嚴,只能偷偷摸摸幹,少有出格。
我雖有幾分好色,但我心底裏是個羞澀的純愛戰士,爲了維持紈絝人設,花樓這些地方我也沒有少去,但只是聽曲看舞,摸摸小手,矇混過劇情。
花樓裏的鴇父見到我就熟練地把我往樓上引:「三小姐好久沒來了,廂房都給您留着呢,馬上叫春花、秋月來陪您。」
我坐進廂房裏,敞開着門可以看到一樓的舞臺。
兩個清俊的男子進來,一個給我倒酒,一個往我的身上偎,手指在我身前畫圈圈:「三小姐好久沒來了,娶了夫郎就不想我們了嗎?」
我微笑着握住了他的手腕,正打算不着痕跡地推開,脣邊就捱上了杯酒盞。
我抿了一口,忽然有一種被人盯上的如芒在背的感覺,再細究過去,又像是錯覺。
喝了小半盞酒,外頭熙攘的聲音安靜了下來,一個白衣男子衣袂飄飄從天而降,穩穩地落於臺上。
滿場抽氣聲,我身邊的男子不服氣地嘟囔:「鴇父的心頭肉呢,三小姐也喜歡?」
白衣男子開始跳舞,剛柔並濟,我將那盞酒喝完,另一邊的男子說:「今天要拍他的初夜,好多顯貴都來了,三小姐成親後那麼長時間沒來,還以爲您不會來呢。」
我笑了笑:「誰說本小姐是爲他來的,其實是爲你來的。」
他的臉上紅暈浮現,柔順可愛。
花魁舞外,鴇父從一千兩起叫,聲浪迭起,從不同的方向傳來,不斷地提高價碼。
我聽得一陣肉疼,要是讓母親知道我一擲千金在這裏,怕是會把我的腿打折再扔進軍營喫黃沙。
但最後贏家肯定是女主。
在熱烈的一番叫價後,我聽到了李昭寧的聲音,她聲音不大,但讓滿室安靜:
「一萬兩。」
皇女這麼有錢嗎?
把我賣了我也沒一萬兩啊。
我琢磨着隨便說個數敷衍過這個劇情,左右叫價的人多,誰知道是我。
我清了清嗓子:「一萬零……」
門「嘎吱」開了。
衆人的注意力被引開,我也朝門口看去。
那裏站着一個高挑的人影,雙目如寒潭地掃視了一圈,最後與我開始對視。
我的腿腳軟了一下,下意識地把身邊如若無骨的男子推開。
要死!聞璟怎麼找來了?

-14-
這裏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那種挑剔下流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我想把那些人的眼睛剜了。
我飛快下了樓,沉着臉抓住他:「怎麼來了?」
他的視線這才從春花秋月的臉上挪開,定定地看着我:「妻主喜歡那樣的?」
我的心突突跳,壓低了聲音:「你別胡鬧,快回去。」
他反手抓住我:「妻主同我一起回去。」
鴇父這時湊到我跟前:「三小姐,剛剛那價您準備出多少啊?」
謝謝你,全世界都知道我叫價了。
聞璟的手勁可真大啊:
「妻主若是想繼續留在這,那我陪着。」
像話嗎?
這像話嗎!我說!
我要炸了,餘光瞥到二樓倚欄瞧好戲的人,李昭寧在樓上對我聳了聳肩,微微一笑。
好!好!我知道聞璟是怎麼找到這來的了。
真狗啊你!我爲之前欣賞你感到眼瞎。
我的身子猛然被拖動,聞璟沒等我回答就拽着我往門口走:「若是妻主不想留了,那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他直接把我帶出了門,坐上了馬車,我並未成功叫價,劇情卻也並未阻我。
聞璟的神情前所未有地冰冷,我在他身旁咳了半天,他給我遞了杯茶仍舊不說話。
果真生氣了。
我哼了一聲:「你膽子也真大,敢一個人去那種地方。」
他的聲音有一種平靜的瘋感:「妻主那麼愛去,難道不是好地方嗎?」
我一噎:「我是女子,去那裏自然……」
「呵。」
我的聲音立刻停了,這時他第一次這樣對我冷笑。
心裏毛毛的。
我想撐起妻主的威嚴,可剛踏進臥房,他就把門關上,接着我就被摜在了牀上。
雙手被束縛綁在了牀頭。
我看着身前爲我解腰帶的聞璟,不自覺地吞嚥了一下:
「你大膽!」
「若是妻主不喜歡我這樣的。」
隨後眼前一黑,聞璟把腰帶覆在了我的眼上。
我明顯感覺到身上的衣服鬆垮,聞璟的動作不急不緩,跟往常一樣有條理。
只有聲音比往常喑啞:「蒙上眼睛就看不見了。」
總歸只能是你是吧!
怎麼說,刺激緊張之餘,我還挺期待的。

-15-
第二日,我睡到大晌午,夜裏消耗太多,手腕上還有淡淡的紅痕。
聞璟坐在牀頭給我喂水,聲音輕柔:「妻主,潤潤嗓子。」
我橫了他一眼,將水喝完,視線忽然滯住。
我看見聞璟的嘴角含着淺淡的笑意。
心裏一下就鬆快了。
隨從火急火燎地從門外進來:「三小姐,你終於醒了!」
她似乎想說什麼,但看見聞璟也在身邊,欲言又止。
「直說。」
她聽了我的吩咐,一臉悲痛:「昨日您在清風閣被夫郎帶回來的事都傳遍了,大家都在說您,說,說您……懼內!」
京里人茶餘飯後的笑點又多了一個嘍。
但是聞璟摻和的這一下讓我避開了競拍的劇情。
爲什麼?
懼內也算是紈絝的豐功偉績?
我看向聞璟,他眼觀鼻,鼻觀心,好像他不是當事人似的。
我敲了敲腦殼,太陽穴就被一股舒適的力道按壓。
聞璟將我攬在他的胸前,爲我輕輕按揉額角。
得試一試。
我衝着隨從說:「笑話,家中說一不二的人是我。
「但凡本小姐想,我納十個八個夫侍,他能管得了我?」
太陽穴要被按爆了。
我齜着牙把聞璟的手挪開,心裏的猜測被否認。
我剛纔想說的是「只是本小姐讓着聞璟,不讓他在外人面前丟臉,懂不懂愛護內子啊。」
這句對聞璟示愛的話被修改了,關鍵不在聞璟身上。
我又仔細回想昨晚上發生的事。
在聞璟來之前,一切照着劇情走,直到他過來。
他過來……
他是被李昭寧叫過來的。
我的思維豁然開朗。

-16-
李昭寧是本世界的女主,她的能量肯定非同一般。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根源在李昭寧的授意,李昭寧意願大於劇情。
繃緊的心神放鬆,我躺回了牀上。
我突然的鬆弛讓另外兩人蒙了一下。
「小姐,你不去管那些流言嗎?」
聞璟的聲音也略顯擔憂:「妻主?」
我背對他們揮了揮手:「本小姐頂天立地,無所畏懼,你下去吧。」
下次跟李昭寧有交集是什麼時候?
「夫郎留下來給我捏背。」
聞璟這個時候是聽話的,隨從走後,他坐在牀沿,背上舒適的力道傳來。
我昏昏欲睡,忽然想起一件事。
哥哥的沉淪源於李昭寧的英雄救美,李昭寧救了有危險的哥哥,哥哥動了心,李昭寧也有意,於是向母親下聘。
但這沒有我的戲份,我當時一眼掃過,只記得英雄救美,更細節的就不記得了。
我絞盡腦汁回想,隨從又跑了回來,給我帶來了一句話:「小姐,這次西山剿匪,家主讓你一起去。」
我的思維停滯。
她接着補充:「以普通步兵的身份。」
我猛地起身轉頭看向她,腿沒被打折,但要以另一種形式斷了。
西山匪患是因前幾年旱災,一羣綠林之士濟富濟貧,落草爲寇,當時他們的所作所爲幫了緩解災情,但如今一片盛世,女皇不能容許有這樣一個民心所向的地方不受她的控制。
幾次招安都不成,女皇這次直接派了李昭寧去剿匪。
梁家裏母親未去,姐姐是副將隨行。
原文裏沒提到我還有這茬事,我去找母親,她高深莫測地看了我一眼:「你也是得了機緣。」
我滿腦袋問號。
她從她的行軍囊裏掏掏掏,給我塞了一個圓片:「護心鏡。
「金絲軟蝟甲。
「百年參丹。」
我懷裏抱了一堆,她重重拍了拍我的肩:「本來爲母已經不打算鞭策你了,但誰讓你入了那位的眼呢,你姐姐有武有謀,你……有條命就好。」
我疑惑:「那位……哪位?」
她繼續在她的行軍囊裏掏掏掏,找找找:「大殿下啊!雖說你冒犯過她,但她不計前嫌,這次剿匪調令下來前,她特意跟我說見過你舞劍,是個可造之才,不應被埋沒。」
我暗暗腹誹,我嬌生慣養的,讓我去做步兵,不是公報私仇嗎?
母親這時嘆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看向我:「但爲母覺得,你的性子……狗屎一坨,還需要磨磨。」
此刻我突然感同身受了,聞璟不是不想笑,是真的笑不出來。
我皮笑肉不笑道:「母親真是用心良苦。」

-17-
這不失爲一件好事,不知道李昭寧是出於什麼心帶上我,但是這段原書沒有的劇情裏,我發揮的空間很大。
我回房跟聞璟說了這件事,他習字的手頓住,看向我微微抿脣。
我笑了起來:「捨不得我?」
他放下筆,向我走來,攬臂將我摟在懷中,低低地在我的耳邊吐息:「我等你平安回來,妻主。」
我的心軟了軟,抬手摸上他的後背,並未說話。
無言中,心中卻彷彿交流了千言萬語。
步兵行軍純靠腿,沒走多久我就頭暈眼花,但是我又有點死裝,不願意示弱,硬撐着走了兩天,第三天暈倒在了晌午。
醒來時我感覺到自己搖搖晃晃的,模糊的視線一點一點清晰。
身邊好像有兩個人在下棋。
我努力睜大眼睛,抬起的手弄出了響動,其中一個女子扭頭看向我,綻放出灼目的笑顏。
「你醒啦。」
第一眼,我靠!好美!
第二眼,我靠!我哥!
我揉了揉眼睛,那個姑娘姣美的臉清晰地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瞪大了眼睛:「二哥唔唔。」
梁舟一手捂住我的嘴,另一隻手在脣前比了噤聲,他笑眯眯的:「飛燕慎言,我乃軍師周良,可別胡認,你有幾個九族啊?」
本世界對男子的管束極大,入軍入朝都是明令禁止。
我對他眨巴眨巴了眼,他鬆開我,扭頭對另一人說:「殿下不得偷偷悔棋。」
李昭寧摸了摸鼻子,小聲嘟囔:「後腦勺還長眼睛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們,我哥是女裝大佬。
還是一不小心就九族消消樂的女裝大佬。
以後萬萬不能得罪。
我一時忘了其他,揪住李昭寧的護腕:「你……你……你……你就讓他這樣幹?」
李昭寧翹着蘭花指,兩指把我的手拿開:「周良有才,不應被埋沒。」
「那要是……」
李昭寧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本殿兜着。」
我瞬間無言,這兩人都挺瘋。
我……我……我……磕了。

-18-
車廂裏的響動引來了車外的人,車窗簾子被打開,露出姐姐那張英姿颯爽的臉,她與我對視,微微挑眉:「醒了?」
我點了點頭,梁飛鳶的聲音和煦:「那就下來接着走吧。」
姐姐是最像母親的,無論是性格還是謀略。
我扭頭去看另外兩人,他們都像是沒聽見梁飛鳶的話,我知道了他們的意思,認命下了馬車,回到了步兵隊伍裏。
烈日炎炎,我的長進挺快,從兩天一暈長進到了五日一暈,食量陡增。
這些天我沒照過鏡子,只洗臉時見過水中倒影,心中期盼聞璟不是個顏控,不然我這副樣子回去見他,他怕是要躲在被子裏偷偷哭。
想夫郎了。
在原地休息時,我從胸甲裏掏出紙筆,毛筆沾了沾舌尖,在紙上艱難寫字。
有人過來偷看,我挪了挪身子背對她。
她嗐了一聲:「俺又不識字兒,你恁小氣。
「給家裏寫信?
「你寫得忒頻繁,老看見你在紙上寫寫寫,離不得家啊。
「看着也不大,家裏做什麼的?」
我嘆了口氣,根本寫不下去,我扭頭看向這位大姐,她笑得有些靦腆:「能幫俺寫信不?」
將軍府家大,也不缺那點紙,我幫她寫完,又有其他人來找我。
趕路期間幫不少人寫了家書,等到地方就能將信寄走,安撫一下家中久無音信的焦心親人。
她們叫我小燕兒,對我照顧頗多,有一個饅頭都想省半個給我。
我悄悄向梁飛鳶嘚瑟,問她是不是剋扣了軍餉,不給她們好伙食,然後向她秀了一把半個饅頭。
梁飛鳶笑着對我翻了個白眼:「乖!回家姐姐讓父親多給你燉點豬腦羹。」
她把我踢回了隊伍裏。
半個月的路程,我們到了香城,以鮮花出名,西山就在城外兩百里。
李昭寧下令在此地休整,不得驚擾百姓。
她跟姐哥商量對策,還要拉上我旁聽。
李昭寧認爲西山之衆都不是壞人,若是屠殺未免太過殘忍,且極有可能會傷了民心,進入香城以來,當地百姓對西山土匪無不交口稱讚,當時旱災,她們受到西山照顧良多。
梁舟與她態度不同,國之安定纔是根本,若是有隱患而不拔除,日後帶來的後果怕是難以估量。
她們爭執,李昭寧一直蹙着眉與梁舟拆解,卻並無被冒犯威嚴的惱怒。
我從懷裏拿出了個饅頭,邊聽邊喫。
不知什麼時候她們齊齊看向我。
我咀嚼得嘴一頓,指了指我自己:「要問我的意見嗎?」
李昭寧的眉頭抽了抽:「沒事,你喫吧。」
梁舟笑眯眯:「小妹,你胖了。」

-19-
你們兩個吵架,拉扯上我幹嗎?
未免叫人寒心。
我哼了一聲:「之前陛下雖是遣人去西山招安,但是去的人無不趾高氣揚擺着朝廷命官的架子,西山匪首要顧及的是所有匪徒的退路,也有佔山爲王的驕傲,自然不會輕易鬆口,但是,換個人就不一定了。」
梁舟指了指我:「你想去?」
他腦子掉線了吧。
「我無名無份,無權無勢,就一個靠兩條腿走路的步兵,她們得腦子壞掉了纔信我吧,而且一壞得壞一窩。」
李昭寧悶笑一聲,隨後用手掩脣遮掩笑意。
我指了指她:「當然是殿下啊,最近朝中民間無不交口稱讚,且代表了皇室信譽,威逼利誘,相信殿下的口才,不會說服不了。」
這可是女主角啊。
梁舟擰眉:「不行,殿下金枝玉葉,深入虎穴,太過危險。」
「可她身爲大皇女……」
「飛燕,不可妄言。」
一直沉默的梁飛鳶打斷了我的話,我抿了抿脣,咬了口饅頭。
李昭寧若有所思,正待說話,梁飛鳶又開口:「她ƭü⁼們並未見過大皇女。」
她的話沒有說全,但是在場的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找人假冒李昭寧去談判,而此地最熟悉李昭寧且身形相仿的人只有梁飛鳶。
那怎麼行,姐姐是主角團,但不是女主角,也有被祭ṭû₍天的風險。
我一口否決:「不行!」
「不可。」
與我一同開口的人還有李昭寧。
大家都看向她,她神情肅穆:「若本殿連這點事情都沒有膽量去面對,日後面對其他事情,誰又能相信得了我,且,若是成功招安,她們發現談判之人是假扮之人,又如何信服本殿。」
看得出來,李昭寧是打算自己闖入龍潭虎穴。
梁舟雖仍是有所顧慮,但見她已經決定,便點了點頭,吐息一聲妥協:「我會安排好,殿下放心,絕對保證殿下的安全。」
李昭寧的眸光軟了幾分看向他:「本殿信你。」
又嗑到了。
但事情的發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在爲談判做準備時,梁舟被綁了,土匪遣乞兒送來紙條,只叫李昭寧一人入山。

-20-
我是不擔心的,該喫喫,該喝喝。
在她們面前還想演一下擔憂,但是演技不太好,很快被識破。
李昭寧問我:「你看起來並不擔心周良?」
我看向她:「這不是有你在嗎?」
她愣了一下,隨後輕笑:「你倒是對本殿很有信心。」
我沒否認。
除去主角該有的光環外,她的謀略手段也沒有一個短板。
沒有我的襯托,她也照樣出彩。
我忽然愣了一下,似有所感,扭頭問她:「殿下覺得我怎麼樣?」
李昭寧看向我的眼神微妙起來,隨後竟有些躲閃,低聲對我說:「本殿並沒有磨鏡之癖,你也不能對不住聞公子。」
我țṻ⁸的嘴脣動了動,一陣失言。
她好像知道自己很好,並且有些自戀。
見我神情不對勁,她有些尷尬地輕咳:「本殿誤會了?」
我沉默地看着她。
她用摺扇翹了翹自己的腦殼,往遠處踱步,沉思一會兒後轉身跟我說:「初時本殿受流言所擾,對你的印象並不好。」
她倒是坦誠:「但是接觸之後覺得你……心如明鏡,行有分寸。」
我癡呆了一下,她說的是我?
我指着自己問她:「殿下不覺得我跟你完全是相反的人嗎?」
她反倒詫異地看向我:「你爲何這樣認爲,你雖舉止乖張,有些小頑皮,但本性純良,本殿倒是覺得你是可以結交的友人。」
原來折服於主角魅力是這種感受,她看穿了我心底的脆弱,嗚嗚。
她拍了拍我的肩:「我會把你二哥帶回來的。」
在她與我擦肩而過時,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殿下,你不用任何人的襯托。」
她不解我爲何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略微安靜幾秒後開口:「各人有各人的皎潔,沒人只配做綠葉。」
她是真心的。
因爲在她這句話說出口之後,我好像聽到一聲似有若無的碎裂聲,彷彿某種屏障被打碎,源源不斷的清新之氣湧入我的四肢百骸,我徹底被這個世界接納了。
自剿匪出發以來,我便有所感覺,這一路上我多數都是在憑本性說話做事,劇情彷彿在放逐我。
剛開始我以爲是因爲劇情裏沒有寫我參與這一段故事,可是剛剛福至心靈,我意識到是李昭寧認識了我,瞭解了我,沒有把我當成襯托她的工具。
只是誘導她說出了那句話,我就獲得了十七年來真正的解放。
一時間,百感交集,熱淚盈眶。
李昭寧見狀都失去了表情管理,有些瞠目結舌:「飛……飛燕……」
我雙手握住她的手用力上下搖晃,哽咽着用着粗劣的藉口:「殿下,你一定要跟我哥哥平安歸來。」

-21-
梁飛鳶在西山腳下作了周密的部署,與匪徒討價還價,最後雙方各退一步,李昭寧可以帶十五個侍衛進山。
十五個侍衛必定是精英中的精英,匪首點名梁飛鳶不在可隨行之列,反正她就準備坐鎮山下,我摸了摸懷裏母親給的那些保命符,自告奮勇地舉了手。
梁飛鳶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看着我,似有欣慰也像是驚詫,但最後駁回了我的建議:
「你的武功是花拳繡腿,智謀也是半吊子水平,其他人不能再分神保護你。」
我鬱郁,她摸了摸我的頭:「姐姐知道你並非無能之人,但是你還需學習跟歷練,此行危險,不能有閃失。」
她迅速點了軍隊中的十五名精英,李昭寧走到她身側,跟她耳語了幾句,然後梁飛鳶神色莫名地看向我,最終點下了頭。
梁飛鳶同意我去了,我在上山的路上問李昭寧是怎麼說服我姐的。
她負手上山,在土匪的看押下猶如閒庭散步:
Ŧŭ̀ₚ「鳥要出巢才能長大,小燕子也是,你姐姐還是過於擔憂你了。」
進入山寨,匪徒們給了不少下馬威,都被李昭寧輕易化解,見到了她們的匪首。
卻是個三十左右風度翩翩的男子。
我的嘴角抽了抽,李昭寧的後宮裏是有這麼一款吧。
匪首言辭溫和,清除了梁舟,示意他完好無損。
這也是他心意的暗示。
李昭寧意會,這場談判從晌午談到第二日日暮,李昭寧帶回了梁舟,不費一兵一卒成功招安。
回京之後李昭寧給每個人請功,我也得到不少獎賞。
在客棧梳洗之後仍有些膽怯。
兩個月沒見到聞璟了。
他再見到我——見到我這個模樣——會是什麼反應?
我自以爲想過各種可能,卻沒想到他這個反應。
我下馬之後走到他跟前,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皎潔, 眼神卻透露出幾分迷茫。
他迷茫地看着我,隨後臉上浮現隱隱的笑意。
我的聲音陰惻惻的:「我很好笑嗎?」
他抿了抿脣,壓下脣角,眸光如有星子點綴:「沒有。」
……
說完沒有之後就沒有了。
也不打算進一步解釋。
看來我的樣子是真的很好笑了。
我沉着臉回房, 他不緊不慢跟在我身旁,關門之後, 忽然從袖中拿出幾封書信:「這些都是
妻主寄給我的,裏面有妻主的衣食住行, 還有對外形的焦灼。
「讀信之後, 我常在心中勾勒妻主的每一點變化,今日一見, 欣喜於跟我想象中的不差分毫。」
他很少說這麼多話,我扭頭看他:「你在笑這個?」
聞璟抬手爲我挽起臉頰的長髮:「笑在見到了妻主不一樣的一面……」
他頓了一下:「妻主受苦了。」
我的心也霎時間軟了, 握住他的那隻手, 在臉頰邊輕蹭:「得償所願, 不苦。」
我感覺到他的身體怔了一下,雙眼定定看着我,嘴脣微動:「妻主……」
我迎上他的目光, 終於可以認真而清晰地跟他說出我想說的話:
「唯願白首。」
聞璟番外
聞璟自小就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 母親跟父親對他的教導頗嚴, 一舉一動都以皇室的禮儀爲準。
他知道自己跟大皇女有婚約, 但是他猜到這個婚約並不會如期舉行。
因爲大皇女很厭惡他——厭惡他的寡淡, 厭惡他的死板, 厭惡他拿不出手的樣貌。
所以大皇女跟他退婚時, 他沒有一點意外,只是有片刻的惘然。
母親把他當成皇夫培養,如今被退婚,成了滿京的笑話, 便是連見也不想見他,父親也是整日以淚洗面。
他望着屋中燃燒的燭火,枯坐猶如入定, 他想常伴青燈也並無不可。
可是閉上眼睛,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了一個人。
梁飛燕嬌恣紈絝, 是上京的一抹烈焰,衆人覺得她品行難堪, 可他知道她幫了他許多次。
他多次被人刁難嘲諷,梁飛燕三言兩語的戲言便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她的身上,讓他得以脫身。
也讓他對她的印象越來越深。
他記得她的眼睛,清澈明亮, 對他說狎暱的語言也不似冒犯, 讓他覺得梁飛燕充滿了矛盾與反差。
聞璟心裏忽然有了一種強烈的感覺——他感覺梁飛燕會幫他,於是他求着母親在被退婚的檔口帶他去將軍府赴宴。
而他果真成功了。
塵埃落定之後,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 每一下怦然都是爲梁飛燕。
聽聞梁飛燕爲他受了家法, 聽聞她催促婚期快些舉行。
聽聞……
每一件關於梁飛燕的聽聞都叫他覺得,他怎能不喜歡梁飛燕?
縱使她嘴壞,對他也並非體貼溫柔,卻讓他生不出不喜, 猶愛看她成親後暗中呷醋的模樣。
他想,她是喜歡他的嗎?
是喜歡他的吧?
所以纔會在他說出「唯願白首」時失神。
她是與他心意相通的吧。
他會等,等到她親口跟他說明的那一天。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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