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我玩了三天就甩的前男友,竟然成了我的繼兄。被迫同住一個屋檐下,我拼命掩飾這段關係,他卻在半夜來找我……
-1-
我媽又談了個對象。
這是她跟我爸離婚後的第十個男人。
她信誓旦旦地說這次是真愛,是她年輕時的戀人。
考試前的週末,我媽約了新男人一起喫飯。
等菜的間隙我悄悄打量,男人大概四十出頭,五官周正,保養得宜,眉頭有川字紋,平時應該比較嚴肅。
但他對我倒是一團和氣:「聽說你在 A 大讀書,我兒子也在 A 大,他叫……」
話音未落,包廂門被一隻修長的手拉開。
一道瘦高的身影進入我的視野。
他膚色冷白,五官明晰,尤其那一雙招人的桃花眼,加之右眼眼尾那顆小小的淚痣,蠱惑又撩人。
我當時腦子「嗡」的一聲,整個人都麻了。
UU 們,太狗血了,未來哥哥竟然是我前男友。
而且是我主動撩了,處了三天又無情甩了的前男友。
我目光閃躲,手心冒汗。
倒是他,冷漠的目光在看到我後像是看到獵物的捕手,脣角緩緩勾起個興致盎然的笑:「覃顏,好久不見。」
這一頓飯我喫得如坐鍼氈,身側的盛鑫則神情自若。
我杯子裏的雪碧空了,他靠過來給我續上,胸口幾乎貼在我肩上。
我身體繃緊,大氣也不敢喘,唯恐亂動會不小心有肢體接觸。
透明的液體倒了滿杯,他戲謔的聲音低低響起:「這麼緊張做什麼,女朋友?」
-2-
我趕緊看了對面一眼,還好我媽他們你儂我儂,沒有注意。
爲了緩解緊張,我端起那杯雪碧喝了一大口。
「噗……」
我側過頭瞪他 :「你倒的白酒?」
他一臉無辜,真誠致歉:「對不起,我以爲你喜歡,上次……」
他之前見過我一口氣幹光一杯白酒。
我怕他說漏嘴,忙在桌下按住他的大腿,皮笑肉不笑的:「你弄錯了。」
話還未落,他反手扣住了我。
他的手心有些粗糙,摩擦着我的手背,我每根頭髮絲都豎了起來,慌得呼吸都亂了。
桌面上歲月安好,我媽不僅沒發現,還咯咯咯地笑:「小顏平時很乖的,別說白酒了,啤酒也就過年喝個半瓶,她酒量很淺……」
桌面下風起雲湧,我使勁掙脫他的鉗制,手臂不小心撞到桌子,整個桌面的菜都晃了晃。
我媽和盛叔叔都朝我看了過來。
「小顏,怎麼了這是?」
盛鑫這才鬆開我,表情自然流暢,毫無漏洞。
我臉色緋紅,默默拉開與他的距離,訕訕笑道:「不好意思,伸腿的時候不小心撞了下桌子。」
盛叔叔對我極爲和善,說話間不斷誇獎,對盛鑫則神情嚴肅,少有笑臉。
總算喫完,我迫不及待逃出包廂,去了一趟洗手間。
方便完出來,見盛家父子站在走廊的盡頭。
盛鑫不知說了什麼,盛叔叔大怒,一巴掌朝他甩了過去。
「啪」的一聲。
隔老遠我都聽見了。
盛鑫整個頭都被打偏,視線一抬,恰好迎上我惶恐的眼神。
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漬,邪氣地勾了勾脣衝我笑。
媽媽呀,有點嚇人。
我馬上避開視線,轉身快步下樓。
回學校的地鐵上,我媽發微信:「小顏,過兩天我就要跟你盛叔叔去領證,以後他就是你繼父了。」
「可是媽,我剛看到他打了盛鑫。」
我媽的微信反覆輸入很久才發過來:「這都是有原因的,盛鑫也是個可憐孩子,你以後儘量好好跟他相處。」
說着,她給我轉賬 1888。
好的媽媽,只要錢到位,他就是我親哥。
一路到了宿舍,我埋頭往裏走,後衣領子卻被人一把拎住。
我回頭,迎上了盛鑫的眸:「女朋友,都看見我受傷了,不表示一下嗎?」
他嘴角噙着笑,眼底卻像是日光永遠照不到的角落,一片陰影。
燦爛的笑裏藏着隱約的脆弱,這樣的氣質能擊中絕大部分女生的心。
可那不包括我。
我退後兩步,面對他強大的侵入感喉頭髮緊:「我,我跟你解釋過了,我當時加你微信,以爲你是我男神纔會告白的……」
聊了三天發現鬧了烏龍,我於是渣了他提了分手。
他脣角的笑容加大,語氣戲謔:「我不管原因,我只知道做了我女朋友,就得對我負責!」
開什麼玩笑。
我都沒碰過你一根毛,負個屁的責哦!
大概是看我要暴走,他握住我的手腕,用紅腫的半邊臉對着我,語氣低低,帶着示弱:「我被打成這樣,你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嗎?」
「要我在你宿舍樓下,單膝跪地反追你嗎?」
-3-
他語氣那麼誠摯,可我卻聽得直磨牙!
是在威脅我呢。
他長的帥,是學校論壇和表白牆的常客,我有心儀男神的,要是拉拉扯扯被人注意到,我以後還怎麼追愛。
不得已之下,我把他帶到附近小花壇,去買了藥。
冬日的暖陽氤氳着他受傷的側臉,柔和了他本來稍過凌厲的五官。
給他塗藥膏的時候,我故意用力,結果他面不改色。
氣!
好想在他臉上戳幾個窟窿泄憤,我下意識湊近繼續加重力道,他終於皺眉,「嘶」了一聲偏過頭。
好死不死,他的脣擦過我的鼻尖。
冰涼又柔軟,古怪的觸感。
微風拂過,他長長的睫毛跟我額前飛舞的劉海交織糾纏在一起,在夕陽的餘韻裏似乎難捨難分。
我臉騰得一下紅了,把手裏的藥朝他一甩,扔下一句:「你自己塗」,飛快的跑走了。
一路跑回宿舍,我照鏡子發現自己鼻子冒油了,他剛是不是蹭到了……
他會不會覺得我很不講衛生。
可惡可惡。
晚上我跟室友們說起這件事,當然隱瞞了親吻事件。她們一連串尖叫:「沒想到平日裏的陽光校草,背地裏竟然是個病嬌,好反差好愛。」
一羣戀愛腦。
書裏的病嬌讓你欲罷不能,生活裏的病嬌只會令人窒息。
好在那天他發了那一通神經後,沒有再來糾纏。
可我萬萬沒想到,考試結束放寒假,我媽扔給我一個爆炸性的消息:我作爲拖油瓶,要跟着她一起住到盛鑫家去了。
室友們聽了這個消息都炸了。
楚楚說:「禁忌之愛,一聽就很帶感。」
「我的前男友一開始是我哥哥,後來成了我老公。」
我立馬反駁:「不可能的,我喜歡的是沈學長。」
楚楚翻了個大白眼:「你得了吧,你對沈辭只是見色起意,我看你跟盛鑫纔會日久生情。」她擠眉弄眼的,「此處的日,既是名詞也是動詞。」
我一個枕頭砸向她:「閉嘴吧你,我媽和盛叔叔都在的。」
楚楚咯咯笑:「那你可就太小看男人見縫插針的本事了。」
我臉一紅:「他雖然瘦,但應該不至於是針吧。」
說完後,就見楚楚眼神古怪地看我。
完了,我不純潔了,我是秒懂女孩了。
本來有長輩在也沒什麼,可沒想到我媽他們扯證之後出去度蜜月,到臨回來前,被通知一個新冠患者與他們有軌跡重疊,他們要原地隔離。
所以,偌大的別墅裏就剩下我跟盛鑫了。
這叫什麼事?
第一個尷尬的晚上,我喫好外賣就匆匆回自己房間,盛鑫一把扯住我衣袖,深深地笑:「這麼着急做什麼,怕我喫了你?」
孤男寡女,他隔得又那麼近,我呼吸都亂了。
好在他沒有多糾纏,我成功逃離他的磁場。
別墅有兩層,二樓是我媽跟盛叔叔的地盤,我跟盛鑫住一樓斜對面的兩個房間。
我住的客臥沒有獨立衛生間,晚上十點多,我鬼鬼祟祟地抱着衣服溜進走廊盡頭的浴室,沒找到涼拖鞋,我就光着腳先將就一下。
洗好澡,準備出來拿毛巾擦身體,結果地上有沒衝乾淨的泡泡,我腳底一滑,後腰磕到了浴室的擋水石上。
我驚叫一聲,整個下半身在這一瞬間失去了知覺。
我痛得眼前發黑,冷汗涔涔,好幾次試圖站起來,可下半身完全不受控制。
就在這時,門被敲響,盛鑫清冷的聲音響起:「覃顏,你怎麼了?」
「我,我……我摔倒了,爬不起來。」
他的聲線緊繃起來:「你別急,我去拿備用鑰匙來開門!」
「不,別!」
可是我的反抗並沒有用。
我只能忍着痛要求他閉上眼睛,不準偷看。
他倒是乖乖閉上了,然後順着聲音來扶我,結果一伸手就碰到了……
-4-
我「嘶」地吸了口涼氣,忍着痛怒道:「你往哪兒摸呢!」
他一臉茫然:「難道不是你肩膀嗎?」
要不是眼下我沒力氣,我非得幾個大耳刮子把他扇去非洲務農。
我省布料的身材是你這麼侮辱的嗎?
不管怎麼樣,最後他總算是把我裹成了個蟬蛹,用安全帶把我捆在後座,然後腳踩油門,一路風馳電掣帶我去醫院。
我從差點被輕薄的情緒裏出來後,就一直在哭。
害怕呀,我下半身一直沒知覺,該不會是癱了吧。
我一個花季少女,還沒有好好戀愛過,要是以後就在輪椅上度過,可怎麼辦呀!
盛鑫把油門踩得跟風火輪一樣,中途還不忘回頭看我,邪氣地勾了勾脣:「哭什麼,癱瘓了,也有人養你一輩子。」
UU 們,我當時挺感動。
沒想到他又補了一句:「我爸會負責的。」
我……
有一句罵人的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哦。
到了醫院一通檢查,是尾椎骨骨折,至於不能動,一來的確痛,二來是我心裏太過緊張。
謝天謝地,我下半輩子還能活蹦亂跳,不過接下來得臥牀休息半個月。
我媽要給我請個保姆,可那些人一聽說她跟盛叔叔在外地隔離,就算我跟盛鑫出示了綠碼,依然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所以,就變成了盛鑫照顧我。
我躺在牀上玩手機,楚楚在羣裏尖叫:「天啊,你就是那個癱瘓的霸道總裁,他就是被逼無奈賣身嫁給你的可憐女主,覃顏,你已經開啓瑪麗蘇小說生活模式!」
屁的瑪麗蘇。
我正要回,餘光瞥見盛鑫神色冷冷,一刀下去,把手裏削成方形的蘋果戳了個對穿。
這人不知又發什麼神經。
媽媽呀,我有點害怕。
我在被子裏憋了一個多小時,臉頰通紅。
盛鑫坐在我牀邊打了好幾局遊戲,偏頭正好看向我。
他挑了挑眉:「指使我幹活前,得先叫一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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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咬牙,臉紅得能滴血:「我,我想上廁所,大的。」
他將手機收進兜裏,邪氣地笑了笑:「這樣的話,那就得叫一聲好哥哥了。」
太無恥了!
我早就已經憋到了極限,偏偏他還惡劣地盯着我笑,並且吹了個口哨:「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可我很急啊,我氣得眼眶都紅了,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能壓低聲音:「哥……哥……」
盛鑫把手豎起來放在耳朵邊:「哪來的蚊子叫?」
「哥哥,哥哥……」我壓下羞恥,大聲地喊了出來。
我用大嗓門震死你。
他居然還不滿足,桃花眼睨着我,笑眯眯的:「說了,要叫好哥哥……」
太過分了!
他已經繞到了我身側,氣惱之下我伸手將他狠狠一拽,想借着這個力道讓自己坐起來。
卻沒想用力過猛,他竟站立不穩,直直朝我撲了過來。
好在他反應快,趕緊伸手撐在牀上,不至於火星撞地球。
不過如此一來,他的臉就懸停在我頭上,我們相距不過短短十公分的距離,他的手撐在我頭的兩側……
看上去,像是要俯身吻住我。
他琥珀色的眸直勾勾地盯着我,在我的臉上反覆流連。
他眼裏裝的是烙鐵,我被他盯得渾身發燙,只能軟聲叫了一句:「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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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鑫的喉結重重的一滾,伸手拂開我臉上的碎髮,手指燙得像是火:「覃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湊到我耳邊,低聲道:「下次不準這樣跟別人說話了。」
這不是放屁嗎。
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這麼惡劣得趁人之危啊。
我對着他狠狠翻了個白眼,翻到一半,身體突然騰空了,原來是他把我抱了起來。
我靠在他胸膛,聽得他心跳聲怦怦怦的,很快,我的心跳速度也被同步了。
上廁所的具體過程就不說了,因爲更加羞恥。
總而言之,我在他面前已經毫無隱私可言了。
好在兩天後,我就自己能下牀了。
不過這一聲哥哥,我已經喊順口了。
因爲我發現一個有意思的事,我叫盛鑫好哥哥的時候,他其實耳朵會變紅。
嘖。
來啊,互相傷害,誰怕誰。
我長大了,就是該臉皮厚一點。
十天後,我已經基本能行動自如了,去複查也沒什麼大問題,就是還需要多躺,好好養一養。
這天跟楚楚聊天,她告訴我從曖昧對象那裏得到的一個小道消息:盛鑫怕鬼。
我頓時眼前一亮,嘿嘿嘿。
受了這麼多天惡氣,我要翻身農奴做主人了。
當晚十一點,我從房間裏爬出來,用客廳的電視放起了鬼片,陰森森的音樂在空蕩蕩的別墅裏迴盪。
不到兩分鐘,盛鑫的房門就開了。
他移形換影一般地竄到我身邊,拿着遙控器就要關電視。
卻被我一把按住,我笑嘻嘻地看他:「盛鑫,你怕鬼啊?」
客廳裏沒有開燈,光線昏暗,他扯了扯嘴角,大喇喇地在我身邊坐下:「怎麼可能,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我怎麼會怕那個?」
喲呵,就喜歡你這樣嘴硬的。
其間他一直不敢抬頭,拿着手機埋頭打遊戲。
饒是如此,隨着劇情的推進,他還是一點點地朝我靠過來,最後胳膊與我相抵。
劇情到了嚇人處,我故意驚叫一聲,盛鑫嚇得一抖,手機摔到了地上。
我哈哈大笑。
連日來受的惡氣一掃而空。
小樣,我還治不了你嗎。
不過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爲入睡前,盛鑫竟然鑽進了我房間,並且躺在我牀上死活賴着不走。
-7-
「你得對我負責!」他好像徹底豁出去了,緊緊地抓着被子,露出一雙桃花眼看我,「你故意放鬼片嚇我,不就是等着這一刻嗎?」
誰故意,誰等着這一刻?
我現在懷疑他壓根不怕鬼,是故意指使人給楚楚放假情報。
他凝着我,嗓音有點啞:「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我信了你的邪。
然而我鬥不過他,最後只能各自蓋着被子就這麼躺着。
我一直高度警惕,拿着手機打遊戲,熬到一點多,實在忍不住,睡着了。
我是被敲門聲弄醒的。
「小顏,小顏,你在嗎?我跟你盛叔叔回來了!」
是我媽!
我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我跟盛鑫已經鑽到了一個被窩裏。而且他半夜裏還把衣服脫了,上身是裸的。
雖然瘦,可也能看到四塊腹肌。
我狠狠給自己來了一下:清醒點,眼下腹肌不是重點。
「媽媽進來了啊!」
門把手正在轉動。
我趕緊道:「媽你等等,我還沒穿衣服呢。」
我飛速下牀把門反鎖,然後一腳把盛鑫踹醒,拽着他就往衣櫃裏塞。
要死!
要是被我媽和盛叔叔看到我們躺在一張牀上,他們絕對不會相信我們昨晚什麼都沒做。
我自己都不信。
盛鑫這狗,還在慢條斯理地穿衣服,好整以暇地說:「怕什麼,我們又不是真的兄妹。」
我狠狠剜他一眼,用力將他塞入衣櫃裏,「啪」的一聲把櫃門關上了。
隔着門我警告他:「你別出聲,不然我跟你斷絕兄妹關係。」
我媽已經等急了,見我開門,先是拉着我左看右看,關心我的身體,然後拎着個大袋子往衣櫃那邊走:「我給你買了幾件衣服,先掛起來,一會兒你自己試試。」
我一溜煙竄過來,後背抵住櫃門,伸手去搶我媽手裏的袋子:「媽,我一會兒自己來吧。」
我媽瞧了我一眼:「那好吧!」
我伸手接過袋子,正是暗自舒口氣,就聽得衣櫃裏響起了「嘭」的一聲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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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眉頭一皺,眼神落在衣櫃上。
而這時,盛叔叔也到了門口,他溫和地問:「小顏,盛鑫那臭小子不在,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我冷汗直冒,搖搖頭:「不知道啊,我跟他其實也不太熟。」
盛叔叔拿出手機:「我給他打個電話。」
要命!
盛鑫的手機好像還在我牀上,這要是一打電話,豈不是露餡了。
我趕緊道:「他可能去買早餐了,之前我每天的早餐都是他買的。盛叔叔,要不您等等吧……」
可盛叔叔的電話已經接通了,他還開了免提。
我聽得電話裏「嘟」的一聲響的時候,天靈蓋都要炸了。
我看到枕頭那邊閃過一道白光。
萬幸,盛鑫調的是靜音。
自然是無人接聽。
我媽把衣服袋子放下,深深地凝了我一眼後,拽着盛叔叔離開。
臨走的時候,她還貼心地把門給我關上了。
她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
我趕緊把門反鎖,然後沒好氣地說:「你可以出來了。」
結果等了好幾秒都沒回應。
又逗我!
我走過去沒好氣地拉開衣櫃,就見蜷成一團的盛鑫從裏面滾了出來。
他臉色慘白,冷汗涔涔,眼尾紅成一片。
我慌得就要叫出聲,他冰涼的手卻按在我的脣上,啞聲道:「閉嘴,現在叫不就前功盡棄了。」
「可是你……」我忘記自己被他捂住嘴脣,急切地開口,結果脣瓣掃在他的掌心。
他的眼睛更紅了,裏面有火在熊熊燃燒。
-9-
他支起上身,在我的額上輕輕碰了一下。
真的很輕,如一片羽毛掃過,可我的心卻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樣,「嘭」的一聲巨響。
他抬手揉了下我的頭髮:「乖,哥哥沒事。」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有衣櫃恐懼症,被關在衣櫃裏就會頭暈目眩,缺氧窒息,至於爲什麼,他不肯說。
喫午飯的時候,我媽跟盛鑫道謝,感謝他這段時間照顧我。
盛鑫微笑着看我,語出驚人:「這是應該的,不過覃顏就是調皮,昨天還故意放鬼片……」
要死了,這人。
我趕緊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腳。
他避開之後,居然用腳尖來蹭我的腳踝。
Big 膽。
當着我媽和他爸的面,他怎麼敢的!
盛叔叔熱情地招呼我:「小顏,你身體還在恢復期,多喫點。」
我媽禮尚往來,把一盤大蝦端到盛鑫面前:「盛鑫,我看你不愛喫油膩的,那你多喫點這個。」
盛鑫「嗯」了一聲,卻沒有伸筷子夾。
盛叔叔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語氣不佳:「你阿姨特意調到你面前,你這什麼態度?」
我媽趕緊說沒事沒事。
盛鑫哂笑一聲,眸子裏湧起譏諷,他夾了一隻大蝦,連殼一起放入嘴裏狠狠地嚼了幾口,咄咄的目光逼向盛叔叔,道:「我喫蝦過敏的。」
我嚇壞了,趕緊伸手去拽他:「過敏你還喫,你快吐出來啊!」
盛鑫非但沒吐,反而一口嚥下去。
他挑釁地看向盛叔叔,道:「必須得喫,不然有些人會以爲我找藉口呢!」
盛叔叔臉色一變,霍然站起:「陰陽怪氣地說什麼呢。」
他完全沒有在我面前的溫和,抬手朝着盛鑫的臉就是一巴掌過去。
-10-
那一瞬我腦子空空,下意識把身子偏過去一擋。
「啪」的一聲。
那一巴掌落在我頭上。
足足有好幾秒,我眼前都是雪花點,腦子裏也嗡嗡嗡地響。
盛叔叔的手可真重。
他對自己的兒子,一直下這麼狠的手嗎?
場面一片混亂,我媽一邊看我有沒有事,一邊責備盛叔叔。
盛叔叔也不住地跟我道歉,問我需不需要去醫院。
我用眼角的餘光看到盛鑫的臉上、脖子上已經起了很多紅色的點點。
他皮膚白,那些紅點四散分佈,就像是不小心飛濺的血滴,觸目驚心。
他嘴角勾着笑,就這樣冷冷地看着我們忙亂的三人。
盛叔叔跟我反覆道歉,卻沒有給盛鑫一個帶有歉意的眼神。
晚上我媽來我房間,我實在沒忍住,問出了心中疑惑。
我媽重重地嘆口氣,道:「這事屬於歷史遺留問題,你盛叔叔確實不對,以後我會多勸勸他的。
「盛鑫那孩子的脾氣,也真是……」
她嘆口氣,沒有繼續往下說。
這天夜裏我到很晚才睡。
我本以爲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以盛鑫的個性,夜裏會溜到我房間裏來。
他幹得出這樣的事。
可他沒有。
不止沒來,我給他發了條微信,他也沒回。
可他沒睡,我還聽見他起來去廚房倒水喝了。
uu 們,我有點不開心。
我爲他擋了下,差點被打成腦震盪,你連一句謝謝都沒有嗎。
可我又不能質問他,弄得我像是挾恩圖報似的。
就,憋得慌。
接下來的兩天,我能明顯感覺到盛鑫的變化,雖然在長輩面前,他依然禮貌,也經常對我笑。
可是我感覺到我們之間的關係變了。
似乎有一道深深的,我跨不過去的鴻溝橫亙在我的面前。
真是莫名其妙。
本仙女就沒受過這樣的氣。
難道缺了你還不行?
所以我也沒理他。
楚楚在微信裏道:「這是什麼病嬌人設,這霸道總裁忽冷忽熱,若即若離,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覃顏,我要是你我就拿下他,然後再狠狠地甩了他。」
要命,她中了言情文的毒了。
臘月二十四這天是過小年,喫午飯的時候,盛鑫居然不在。
盛叔叔冷哼一聲:「不用管他,我們喫我們的。」
喫過飯後,我還是沒按捺住,悄悄問了我媽,得知盛鑫可能去了一個我怎麼也想不到的地方。
-11-
墓園!
我在心裏跟自己說了無數遍管他做什麼,可手卻不由自主地叫了網約車。
墓園很大,可今日是小年,除了盛鑫之外沒有其他人,我按照門衛的指引一路往上,遠遠地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天空陰沉沉的,像是一口大鍋罩在墓園上方,他穿着一身黑,一動不動地站在一塊墓碑前面。
遠看就是一尊雕塑。
真奇怪,明明他距離我不遠,可我們之間卻像是隔着千山萬水。
這直覺讓我發慌,我加快速度往上跑,氣喘吁吁地在他身側站定。
墓碑上的照片已經發黃,但依然可見是個美人,盛鑫跟他媽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和眼尾的那顆淚痣,簡直如出一轍。
他漠然地開口:「今天是我媽十週年。十年了,我爸從來沒有來看過她。
「她是喫藥自殺的,死之前她找了個藉口,把我鎖在衣櫃裏,免得我阻止她。」他頓了頓,「你說,她是不是真的愛過我?如果愛,爲什麼不帶我一起走,要拋下才十歲的我?她明知道我爸一點也不喜歡我,爲什麼要留下我被折磨?」
原來如此,所以他才那麼恐懼鑽衣櫃。
「我媽死後,我爸就搬家了,以前的東西一點也沒留,家裏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有。」他輕輕摩挲着墓碑上的照片,語氣如頭頂的天空一樣陰沉沉,「上次在飯店,我說讓他今年忌日來看看我媽,結果他給了我一巴掌。」
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臉。
明明他的臉白皙光潔,可我卻看到了累累傷痕。
心有千言萬語,可我不知該怎麼說,只乾巴巴道:「你別太難過了。」
他偏眸看我,眼球上遍佈血絲,突然伸手將我拽過去,冷冷地說道:「你應該跪下來,給我媽磕頭。」
阿姨是長輩,磕頭也不爲過。
我正要屈膝,盛鑫已將我重重一按。
我膝蓋觸地,發出一聲悶響。
還好冬天褲子穿得厚,不然肯定淤青了。
盛鑫按住我的肩膀,語氣瘋狂:「磕頭呀,你給我媽磕頭,這是你們欠她的!」
-12-
我沒想到他突然發瘋,一時沒注意,被他推得一個趔趄。
「嘶」,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我就不樂意了。
我狠狠甩了甩,趕緊站起來,退後幾步拉開與他的距離,怒目而視:「盛鑫,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擔心你,大老遠地打車過來,你讓我給阿姨磕頭,我也沒拒絕,你這樣按着我是幾個意思?
「我是什麼千古罪人,要跟你媽謝罪嗎?」
這幾天憋着的火氣在這一瞬全部躥了上來,我吼道:「我知道你傷心難過,可你也不能拿我撒氣,我又沒做錯什麼。」
想到這幾天他對我愛理不理,我越發覺得委屈,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
可我死死地咬着牙,不讓自己哭出來。
不能哭。
一哭就要被他看扁了,還以爲他對我多重要似的。
繼兄而已,一點也不重要!
我死死咬着牙,轉身就走。
偏偏這時候下雨了。
這雨一點緩衝的機會也不給人留,噼裏啪啦地就往我頭上砸。
我出門急,也沒看天氣預報,所以不可能帶傘。
我的外套甚至都沒有一個帽子!
我憤憤看天,恨不得大吼一句:「淦,連你也在這時候耍我!」
反正也溼了,我懶得躲雨,埋頭就往前走。
結果手臂被盛鑫一把抓住,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了罩在我頭上,自己就穿着一件暗紅色的毛衣,襯得膚色越發冷白,那顆淚痣在黯淡的光線裏,又冷又魅。
什麼意思?
瘋癲無情溫柔體貼,全被你演了個遍嗎?
我一肚子火氣被點燃,把外套拽下來朝他身上用力一甩,帶着哭腔吼道:「我纔不要你的衣服!
「我就淋透了感冒病死,也跟你沒關係!」
外套劈頭蓋臉地砸在了盛鑫的頭上。
他將衣服拽下來,猩紅的眼裏全是危險的光。
我來不及深思,他就上前兩步,將衣服展開用力扣在我身上,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唰的一下將拉鍊拉到頂。
我的雙手被箍在衣服裏,大帽子罩住我的頭,我此刻肯定像是一只露出臉的蟬蛹。
他兩手拉起帽子的邊緣,我整個人都被他提溜得踮起腳尖。
他傾身下來,額頭與我相抵,聲線壓抑而沙啞:「給你你就穿上,要不然……」
說話間,他騰出一隻手,緩緩按在我的後腦勺上,喉結重重地滾動:「我就會親到你就範爲此。」
我們隔得太近了。
他維持那個姿勢不動,我們的呼吸交錯糾纏在一起。
他掌心的灼熱隔着衣服都讓我頭皮發緊,口乾舌燥。
我聞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瞥見他輕輕舔了下嘴脣,更在他寶石一樣琥珀色的眼裏,看到憤怒又慌亂的自己。
墓園很安靜,除了雨砸在樹葉上的聲響,就只有我的心跳。
「怦怦怦……」
像是端午龍舟的鼓點,一聲比一聲更快。
我與他對視,看到他冷峻的眼神裏掩藏着脆弱,看到他猩紅的眼尾裏蘊着淚光,看到他緊抿嘴角防止下垂,看他在極力隱忍不將哽咽從喉嚨裏漏出來。
我大概是瘋了。
竟然仰起頭,吻住了他的脣。
-13-
這是我的初吻。
然而在碰到一片冰涼後,我驟然驚醒,濃濃的羞恥感瘋狂地湧了上來。
我到底在做什麼。
我一個祖國的美少女,竟然做這樣的事,還是在他媽媽的墓碑前。
一念及此,我迅速後撤。
可盛鑫卻一把拽住我,輕輕地嘆息一聲:「覃顏,現在想跑,來不及了。」
雨嘩嘩嘩地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放開我。
我心裏又慌又亂,根本不敢抬頭跟他對視。
他牽起我的手,嗓音有點啞:「回吧。」
回去的出租上,我跟司機出示了綠碼又握了下他手,他才讓我們兩個水鬼上車。
一路上他都在說:「你們年輕人,真是太會玩了,都玩到墓地來了。
「我跟你們說,你們這樣不行的……」
在他叭叭叭的聲音裏,盛鑫的手慢慢蹭過來,覆在我的手上。
我想要甩開他,他卻緊緊地粘着不放,並且將五根手指一根根擠進來,最後我們變成了十指相扣。
我不敢看他,只能看雨水砸在車窗上,匯聚成一條條小河,似乎是無盡的歡喜,涔涔地湧入我的心裏。
進了別墅,迎面就碰到盛叔叔。
對於溼漉漉的兒子,他開口就是責備:「大過年的,你不在家好好待着,弄得一身溼漉漉的跟水鬼一樣,給誰添堵呢!」
-14-
盛鑫嘴角的笑凝住,眸子暗黑一片。
我趕緊道:「盛叔叔,盛鑫是把外套給我才淋溼的,他這樣會感冒的,還是先讓他去洗個熱水澡吧。」
盛叔叔哼了一聲:「你是他妹妹,照顧你也是應該的。他是男人,哪裏就那麼嬌弱。」
最後是我媽來解圍的。
我和盛鑫各自去洗澡,我媽熬了一鍋濃濃的薑湯。
我去廚房的時候,她拉住我低聲道:「你跟盛鑫怎麼回事?他的確是個可憐孩子,但你要記住,他是你哥,他那個性格也不適合戀愛……」
話還沒說完,盛鑫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阿姨,薑湯有我的份嗎?」
我媽手一抖,手裏的鍋鏟差點掉地上,她尷尬地笑了笑:「有有有,你多喝兩碗,今天小顏又給你添麻煩了。」
盛鑫睨了我一眼,勾了勾脣,這笑容有一種說不出的意味:「哥哥照顧妹妹,是應該的。」
雖然喝了薑湯,可我的鼻子還是堵了,反觀盛鑫倒是沒事人一樣。
躺在牀上的時候,我只能張着嘴呼吸,活像是一條被甩在岸上的魚。
夜裏十一點半,房門突然被吱嘎一聲擰開,盛鑫的身影溜了進來。
我趕緊把他往外推,羞惱道:「你幹嗎,趕緊回自己的房間去。」
這要是被我媽他們看到還得了。
我媽今天話雖然沒說完,但是意思很明顯,她不會同意我跟盛鑫在一起。
雖然她以前談各種男朋友的時候,也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但我暫時還不想把事情弄複雜。
盛鑫遞給我一根棒棒糖:「我來給你送這個。」
我有些茫然。
「你不是說中藥沖劑太苦嗎?我剛出去給你買的,以後只要乖乖喝藥,就獎勵你喫一顆。」他從兜裏掏出一大把,「都是你喜歡的草莓口味。」
啊?
半小時前我喝藥,的確是隨口抱怨了一句。
我有點感動,接過那顆糖,他順勢就要往牀邊去。
我趕緊攔住他:「不行,太晚了,你回去吧。」
盛鑫長嘆一聲:「女人,真是無情。」
他被我推到門口,我踮起腳,迅速在他臉頰上親了一記,然後吧嗒一聲關上門。
很快,他的微信進來:「你這樣我還怎麼睡?」
我抿脣笑,回:「會不會把感冒傳染給你?」
「不可能,你以爲我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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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他太高估了自己的體質。
第二天他也感冒了。
我十分心虛,不過我媽和盛叔叔沒往那方面想,還以爲是他昨天淋雨的原因。
明明只隔着窄窄的一條走廊,可是每一個獨自入睡的夜裏,我總是會很想他,恨不得一直一直地黏在一起。
這大概就是初戀,是愛情吧。
因爲我媽從中調停,盛叔叔對盛鑫的態度比之前稍好,但盛鑫對這個爸爸依然是淡漠的。
他對我媽的態度還可,可我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正月初八這天,盛鑫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居然帶了一盆混色的牽牛花。
他糾正我:「這不是牽牛花,店主說這叫夕顏花,我見它名字裏有個顏字,所以買來送給你。」
我將那盆花放在光照充足的陽臺上。
它總是傍晚舒展,夜裏美得招搖,然後在早上輕輕閉合。
就如我跟盛鑫的關係,似乎只能存在於暗夜裏。
盛鑫捏着我的鼻子:「想什麼呢,你要是願意,我們可以現在就手牽手走到你媽面前。」
我趕緊拽住他:「別,現在還太早了。」
就算是尋常的大學生戀愛,也沒有剛在一起就告訴爸媽的道理,何況我跟他的情況還這麼特殊。
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臉,眸子裏閃過一絲晦暗,可等我要仔細探究的時候,卻已經消失不見。
我極爲精心地打理那盆花,希望它可以四季常開,那時我還不知道,夕顏花還有一個花語:容易破碎流逝的愛。
元宵節這天,我們一家人一起出去喫飯。
其間盛叔叔起身去洗手間,錢包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我彎腰去撿時,發現裏面夾着一張泛黃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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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張合照。
照片裏的人是年輕時候的盛叔叔和我媽。
我媽一直是個被歲月眷顧的美人,今年已經四十多了,看上去也不過三十出頭的模樣。
照片發黃陳舊,但依然可以看出她年輕時的明眸皓齒,顧盼生輝。
我媽變化不大,可盛叔叔卻比年輕時要成熟穩重得多。
相貌上也老成了很多。
我媽湊過來也看到了這照片,意外道:「這麼多年了,你居然還留着?」
盛叔叔從我手裏把錢包接過,輕輕撫摸着照片,神色間滿是溫柔和悵惘:「我一直留着的,這麼多年,換了多少個錢包,這照片永遠都夾在裏面。」
我媽感動得眼眶泛紅,含羞帶嗔地說:「年紀一大把了,你也不害臊。」
而我則是迅速地掃了盛鑫一眼。
他依然是微笑的,可憑着我對他的瞭解,他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了溫度。
我有點心慌。
盛叔叔一直把我媽媽的照片明目張膽地放在皮夾子裏,這對於我媽來說,必然是深情的表現。
可對於盛鑫呢,對於他媽呢。
一個丈夫,將其他女人珍而重之地每日帶着,可以說是肆無忌憚。
那他們母子,又該如何自處?
盛叔叔不喜歡盛鑫的媽媽,所以連帶對盛鑫也沒個好臉色。
可他作爲一個兒子,又做錯什麼了呢。
一念及此,我趕緊跟我媽說話,岔開了這個話題。
飯喫得差不多,盛鑫起身去洗手間。
我也跟着一起。
我在廁所門口拉住他的衣袖,輕聲地問:「你是不是生氣了?對不起,我以前不知道這些!」
他背對着我沉默地站着。
-17-
過了好幾秒,他才轉身,揉了揉我的頭:「我知道,這些事跟你無關。」
他的眉眼比之前要溫和,我稍稍放鬆下來。
當年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我現在必須要弄清楚。
這天晚上,我纏着我媽一定要個答案。
她拗不過我,嘆息一聲道:「當初我跟你盛叔叔談戀愛,雙方感情都不錯。這時,你盛叔叔的爸媽遇到了一點麻煩。」
我媽拂了拂頭髮:「只有盛鑫的外公能幫着解決。盛鑫的媽媽一直喜歡你盛叔叔,以此作爲籌碼,要他娶自己。
「你盛叔叔一開始不願意,他媽就用了一點手段,兩人睡在了一起。這事賴不掉,你盛叔叔只能跟她結婚。
「盛鑫的外公當初挺厲害,你盛叔叔能有今天,也離不開他的扶持。」我媽哂笑了一聲,「我當初也很生氣,覺得他背叛了我們,一氣之下離開了 A 市,跟你爸閃婚,然後有了你。
「你盛叔叔討厭盛鑫的媽媽,連帶也不喜歡跟她長得像的盛鑫。
「我知道盛鑫這孩子是無辜的,可走到這一步,也有他自己性格的原因,他太倔,一直也不肯服軟。」
服軟?
這怎麼服軟?
他沒做錯事,爲什麼服軟。
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渴望得到父親的愛是天經地義的事,難道還要靠哀求,靠搖尾乞憐來獲得嗎?
我重重吞了下口水,問:「媽,你覺得盛叔叔是真的一直愛着你,放不下你嗎?」
我媽一愣,旋即笑了笑:「小顏,你還太小了,愛情這個東西很複雜,它並不純粹,他是不是這些年都一直愛我,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是他的白月光,他下半輩子都會對我好。」我媽輕輕笑了,「談了那麼多戀愛,我也累了,以後的日子,就這麼跟他過吧。」
第二天就是開學。
盛叔叔堅持開車送我跟盛鑫回學校。
盛鑫上車的時候輕輕地笑:「託你的福,我讀了十幾年的書,這還是他第一次送我。」
我一時不知說什麼,只能捏緊包包的帶子。
好在盛鑫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轉頭看向了窗外。
流逝的街景之中,他冷漠的下顎線鋒利異常,像是一把刀,深深地插入我的眼裏。
晚上我約盛鑫喫飯,他說自己有點事。
可一個多小時後,楚楚刷到了白璐的朋友圈,裏面盛鑫出鏡了。
-18-
白璐是盛鑫之前的緋聞女友,兩人同班又同在學生會。
她是校花之一,人氣很高。
可一直以來都是單身,跟男生保持了禮貌的距離,唯有對盛鑫親近。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喜歡盛鑫。
楚楚把手機拿給我看。
餐廳曖昧的燈光裏,盛鑫舉着手機,眉眼帶着微笑。
是我這兩天沒有在他臉上見過的溫柔笑容。
這一瞬,我像是被利刃刺中,狠狠地晃了下。
楚楚憤怒不已:「渣男,明明已經跟你在一起了,還跟其他女人約飯,簡直是不要臉。
「小顏,你打個電話去罵死這死渣男!」
在一起?
我仔仔細細地回想,從頭到尾,他撩撥我,吻我,抱我。
好像從來沒有說過愛我,也沒有說過在一起的話。
我跟他之間,到底算是什麼關係呢。
我還沒想明白,白璐申請加我的 QQ。
我通過她後,她也沒有多說話,而是發了幾個音頻文件過來。
我點開後,聽到裏面盛鑫陰惻惻的聲音。
「我怎麼可能喜歡她,我就是玩玩而已。」
「要不是她媽,我媽不會死這麼早,我怎麼可能會真正喜歡她。」
……
這些話如炸雷滾過我頭頂。
我想要質問白璐是怎麼拿到這個的,可她又從我的列表裏消失了。
她把我拉黑了。
可我已經想起了很多的細節。
我第一次加盛鑫,以爲他是我男神,問他能不能做我男朋友的時候,他先是拒絕了。
我很難過,所以換了一張哭唧唧的自拍照。
結果他很快就找我,說願意做我男朋友。
我第一次跟他約見面的時候,他那麼仔仔細細地打量我,就像是要將我一寸寸刻入眼睛裏。
當時我茫然不解,現在來看,大約是我跟我媽媽長得很像吧。
盛叔叔也說過,我跟我媽年輕的時候,至少有八九分像,就是皮膚比我媽的黑了點。
他認出我了。
我媽跟盛叔叔重逢也有一段日子了。
或許,他早就知道他們要結婚,他也知道我媽有個女兒在 A 大。
一開始,他就是在處心積慮地接近我。
所以那天在墓園裏,他壓着我的肩膀要我跟他媽磕頭。
那不是來自晚輩的敬意,他是要我跟他媽道歉。
在他心裏,我跟我媽都是有罪的。
他恨我,從前種種溫柔繾綣,只是他編織的網而已。
他要溫柔地,殺死我!
-19-
我緊緊地捏着拳,等在他宿舍樓下。
我總要親口問個明白。
下雪了。
去年冬天一直沒下雪,過完年反而下雪了。
細碎的雪花像是仙女的眼淚,片片飄灑,落在我的頭上,衣服上,慢慢地消融。
冰冷,似乎浸入我的骨髓裏。
遠遠地,我看到盛鑫和白璐聯袂走來。
盛鑫黑色大衣,白璐白色羽絨服,路燈將兩人的影子糾纏在一起,看上去真像是難捨難分的戀人。
我呵呵地笑了。
我是想放聲大笑的,可是眼淚卻情不自禁地滑落下來。
盛鑫見到我,神情有一瞬的慌亂,他快步走過來:「小顏,你怎麼在這裏?」
他伸手要來拉我,我卻推開兩步避開他的手。
我抬眸看他,淚光裏,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問道:「盛鑫,你接近我,跟我曖昧,是爲了報復嗎?」
他的手一僵。
「你恨我媽媽,也恨我,所以你用這樣的方式,來發泄你的怨恨嗎?」
盛鑫的喉頭滾了滾,嘴脣輕輕動了下,卻沒有發出聲音。
呵呵呵……
我笑得更大聲了,語氣激昂而瘋狂:「可我做錯了什麼,我媽做錯了什麼?
「我媽也勉強算是受害者吧,這些年她遠走他鄉,談了很多次戀愛,可她從來沒有插足過任何人的婚姻。
「她也沒跟你爸聯繫過。爲什麼你爸媽的糾纏和錯誤,要怪到我媽和我的頭上。」
我歇斯底里地吼:「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這樣玩弄我?
「你恨你爸爸遷怒於你,可你現在的所作所爲,跟他又有什麼區別!」
雪越下越密了。
那個幾天前還溫柔曖昧地握着我的手的男人,此刻身體繃得緊緊的,脣線抿緊,犀利如刀鋒。
怒意發泄完後,我只剩下無盡的失望和疲憊。
我嗓子已經啞了,聲音跟天際飄下來的雪花一樣輕。
「盛鑫,我知道你的委屈,其實我已經打定主意,以後要給你很多很多的愛,來彌補你從小的缺失!」我抬起霧濛濛的眸子看他,極其艱難地勾出了一個笑,「可你壓根不在乎。
「你爸傷害了你,所以你就傷害我來達到心理平衡。」我緩緩地嗤笑了一聲,「盛鑫,你會後悔的。」
說完這一句,我再也不想去看眼前的人。
雪越下越密, 我眼前的人影都是晃的。
可我現在只想儘快逃離。
身後似乎有人在喊我,可我腦子裏嗡嗡的,什麼都聽不見。
我埋頭衝過校園的馬路,就在這時,一輛小汽車拐了個彎,車前燈刺眼的光,直直射入我的眼睛裏。
-20-
這一瞬間,我的世界是空白的。
緊接着,我身子一個趔趄,手臂被盛鑫狠狠地拽了一下。
小汽車已經剎住了車,雨刮器一下一下,不知疲倦地擺着。
車前燈耀出盛鑫慘白的臉,他幾乎是衝我吼道:「你不看路的嗎?你剛纔差點被撞死你知不知道?」
他眼裏佈滿血絲,鉗住我的手還在發抖。
我扯着嘴,臉上的笑估計比哭還要難看,死死地盯着他,道:「我死了,你應該感到高興。
「到了地下,說不定你媽還會讓我給她磕頭謝罪呢!」
他本就慘白的臉色瞬間血色盡失,眼裏的血絲根根凸出,琥珀色的瞳孔裏,匯聚着諸多複雜的情緒。
「覃顏,我……」
一……二……三。
我在心裏默默數了三下,他剩下來的話還是沒有出口。
我輕輕一笑,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頭也不回地走入漫天大雪裏。
我病了,渾身乏力,頭暈目眩,校醫院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就每天幹什麼都提不起精神,喫什麼都沒胃口。
楚楚急得不行,提着刮眉刀說要去割盛鑫的喉,讓他以死謝罪。
她那逗比樣,也不能讓我捧腹大笑。
連着在牀上躺了三天,微信裏空空如也。
我其實不敢深思,自己到底在等待什麼。
我心裏有兩個小人在不斷地拉扯着。
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小人在咆哮:你別想他,別犯賤,他就是個渣男,熱愛生命,遠離渣男。難道你還想被他繼續玩弄嗎?
可另外一個小人卻躲在角落裏卑微地期盼:期盼着他能來找我,期盼他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期盼這一切都只是一場誤會。
這天下午,隔壁宿舍的妹子敲門:「覃顏,樓下有個男的在等你呢!是個皮膚很白的帥哥。」
-21-
我的心一瞬間雀躍到了高點。
匆匆拾掇了一番下樓,從宿舍樓裏出去的時候,我還特意拿着手機照了照自己,並且在心裏默唸:別高興得太早,或許他又是來傷害你的呢?
我一步一步走出去,只見下午的暖陽裏,皮膚白皙,笑容溫暖的沈辭溫柔地叫我:「覃顏……」
我的心這一瞬從高空墜落,我擠出一個笑容:「沈學長,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沈辭就是我之前喜歡的男神。
在學校一衆的帥哥中,他應該是溫柔學術型的代表。
我們學校人人都辦校園卡,他跟盛鑫的手機號只有一個數字的區別,所以我上次加微信才弄錯了人。
沈辭眉眼彎着:「我聽說你病了,所以來看看你,看過醫生了嗎,現在還有哪裏不舒服?」
他走上前來,伸手想碰下我額頭。
我退後一步:「我沒發燒,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胃口不太好。」
男神屈尊降貴來關心我,這放在以前,我不得土撥鼠尖叫?
可眼下我着實一點心思也沒有。
沈辭微微一愕,僵在空中的手慢慢收回去,關切道:「飯還是要喫的,我看你都瘦了。」
我抿着嘴不說話,這時手機震動起來。
是楚楚給我發了微信:「小顏,沈辭是不是去找你了?我都打探清楚了,他之前一直忙着考研的事,現在筆試成績已經出來了,他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隔壁 B 大的光電專業。可牛逼大發了,這樣的成績,面試只要不出大失誤,就是板上釘釘了。」
「他今天找我問你的事,什麼意思你應該知道吧!」
我看完微信,抬眸迎上沈辭溫柔的眉眼。
他真的跟盛鑫完全是不同的兩個極端。
「覃顏,之前你找我藉資料的時候,說過要請我喫飯,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欠的債總要還的。
我按他的要求去了墮落街裏的雞公煲,卻沒想到會碰到盛鑫和白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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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璐一直眉飛色舞,叭叭叭地說着什麼。
盛鑫拿着筷子扒拉着砂鍋,眉眼冷峻,興致缺缺。
我推門而入時,一聲「歡迎光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抬眸看見我,冷峻的眼裏帶着驚喜。
可此時,沈辭也緊跟着走了進來,他掃了盛鑫一眼,拽了一下我的衣袖:「這人都滿了,你要是覺得不自在,我們就去別家看看。」
白璐已經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沈學長,覃顏,你們過來跟我們拼桌呀!」
老闆娘也極力勸說我們。
沈辭擔憂地看了我一眼。
我看向盛鑫,見他嘴角勾着一抹嘲諷的冷笑。
酸氣和憤怒瞬間衝上了我頭頂。
憑什麼!
他有什麼資格嘲笑我!
我走過去,一屁股在他對面坐下,重重道:「就在這兒喫吧!」
白璐趁機坐到了盛鑫的身邊,而沈辭落座後,用紙巾把桌面仔仔細細擦過一遍,又幫我用熱水燙了碗筷。
我跟他各自點了一個基礎套餐,等上菜的時間,氣氛十分地詭異。
盛鑫挑起一雙桃花眼,睨了沈辭一眼,嗤笑一聲:「沈學長第一次請我妹喫飯,就喫這個?」
沈辭微微蹙眉。
我臉色一沉,針鋒相對:「有什麼問題嗎?你不是也請校花這樣的大美人在這兒喫嗎?」
白璐寬和地笑了笑:「我覺得它家味道不錯啊。」
盛鑫卻是冷冷地說道:「我沒有請她,我們是偶然遇到的。」
白璐臉色一白,捏着筷子的手緊了緊。
我「哦」了一聲:「其實這一頓是我請沈學長的客。」
盛鑫猛地抬眸,目光犀利得像是要將我洞穿。
良久,他燦爛地笑:「妹妹請學長喫飯,怎麼不去好一點的地方,是錢不夠嗎?要不要哥哥轉一點給你?」
我真的好氣啊。
他怎麼能……
怎麼能在傷害我之後,還如此雲淡風輕,還要轉錢給我,讓我去請其他男生喫飯?
來啊!
互相傷害啊,誰不會呢!
我迎視他的眼睛:「不用了吧,叔叔給你的生活費可能還沒有給我的零花錢那麼多。」
盛鑫的臉色在這一瞬徹底地沉了下去。
我心裏覺得又痛快又難過。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大概就是這感覺吧。
氣氛陷入尷尬,這時老闆娘端着熱氣騰騰的雞公煲來了。
小店爲了能容納更多的客人,桌椅擺得滿滿當當,幾乎沒有空間。
她走到我身邊時,隔壁桌的客人恰好站起來撞到了她的胳膊。
她一時沒穩住,那一碗滾燙的菜朝着我就潑了過來。
我趕緊往後撤,可速度還是不夠。
盛鑫霍然站起伸出手,沈辭則是一個側身,撲在我身上。
-23-
一大碗雞公煲,有一半撒在了他後背上,還有些飛濺到了我手背上。
「嘶……」
我聽到沈辭吸了口涼氣。
店裏一片混亂,我在關心沈辭被燙得有多嚴重,而盛鑫則拉住我的手細細看,對着慌亂的老闆娘和那名突然起身的學生兇巴巴地喊道:「你們眼瞎嗎?」
我將手拽了回來,淡淡睨了他一眼:「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盛鑫眼尾通紅,似乎想說什麼,而我已經扶着沈辭:「你燙成這樣,咱們趕緊去醫院吧!」
萬幸冬天衣服穿得厚,沈辭的情況不太嚴重,只是後背被燙紅了一大片。
看着我愁眉苦臉,他還笑着揉了揉我的頭髮:「我沒事的,你這麼愧疚的話,不如請我看一場電影如何?」
他用這個來提請求,我也不好拒絕。
其實我內心也住着個邪惡的小人,他在陰暗地笑:「盛鑫,睜大眼睛看看,我不是非你不可呀!」
第二天,我恢復了上課。
室友們說都是沈辭將我拉出深淵,可我知道不是。
是我突然想通了,愛情不是我生活的全部,不管怎樣,我總是要繼續往前。
丟了心就算了,不能連成績也丟了。
沈辭頻繁地約我,他彬彬有禮,十來次裏礙於情面我總要去赴約個一次。其間我多次暗示他暫時不想談戀愛,可他依然如舊。
奇怪的是,微信被我拉黑的盛鑫也經常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每次我跟沈辭在一起,他好像有雷達一樣會出現。
大概半個月後,有一部我期待很久的新電影上映了,這也是我早就答應請沈辭看的。
我跟他約好在商場碰面。
遠遠地,我就看到他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門口。
A 城臨海,今天風特別大,路邊的樹被吹得左右搖擺。
沈辭大約是爲了風度,衣衫單薄,不住地走動跺腳,可隔着一條街,我也能看到他臉上燦爛的笑容。
我的腳步停住了。
很明顯,繼續往前,等待我的就會是一場告白。
罷了。
電影恐怕是看不成了,今天跟他說清楚吧。
我深吸一口氣抬腳,這時,手腕卻被盛鑫一把拽住。
他臉上一如既往地沒什麼血色,眼尾泛着猩紅,語氣咬牙切齒:「你要過去?你要接受他的告白,然後跟他在一起嗎?」
-24-
「也對,一開始你喜歡的就是他,現在他跟你告白,你一定開心得自己叫什麼都不記得了吧!」
我被刺痛了。
我甩開他的手:「我跟誰在一起,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壓低聲音,幾近哽咽:「覃顏,對不起,之前是我的錯,我……」
我的眼眶被烈烈的風吹得通紅:「盛鑫,現在來說對不起,晚了。
「你繼續恨我吧,我已經不在乎了。」
不知道是什麼聲音,嘎吱嘎吱切割着我的耳膜,切割着我的心。
我沒做錯什麼,可這樣被玩弄,只是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不足以讓我平息傷痛。
我平復了呼吸,準備錯開他繼續往前。
就在這時,耳中聽得一句:「小心!」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盛鑫猛地用力推了我一把,我腳下不穩,一個趔趄倒在地上。
而一塊生鏽的廣告牌,被風吹落,狠狠砸在他的後背。
周圍有人開始打 120,我站在盛鑫咫尺之遙的地方,整個人都是茫然的。
他剛纔,推開了我,然後自己被砸了?
我渾身抖得厲害,費了好大的工夫才走過去蹲下來。
大片的血漬從他的衣服裏滲了出來,我顫抖着手想要去碰一下,可距離幾公分的時候,我已經不敢再繼續了。
白璐不知從哪個角落裏衝了上來,她一把推開我,想要將盛鑫抱起來。
我這時候回過神,趕緊衝上去死死地箍住她:「這種情況,他不能動,你別動他,等醫生來!」
白璐惡狠狠地盯着我:「怎麼被砸的不是你,你要作死,爲什麼要把他帶上。
「該被砸死的人是你!」
咳咳咳……
盛鑫低低地咳嗽了幾聲。
白璐也顧不上罵我,趕緊跑過去想要握住他的手,可盛鑫避開了她,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臉色蒼白如墜落的雪花,脣瓣上也是沒有一絲的顏色。
緩慢用力而鄭重地開口:「覃顏,對不起,你別哭。」
我的眼淚在這一瞬間瘋狂地往外湧,我使勁地搖頭:「沒關係沒關係,你別說話了,別說話。」
他微微勾了勾脣,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的心在這一刻也沉入了冰水裏,四肢已經完全失去了溫度,白璐更是瘋狂地尖叫。
-25-
救護車來得很快。
盛鑫被抬了上去,白璐也想跟着去,結果被我一把拽了下來。
救護車上只能坐一名家屬,我是盛鑫妹妹這個身份,在這時候反而發揮了作用。
一路到了醫院,醫生做完了檢查後,說他暫時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不過還需要接受進一步的治療。
盛叔叔和我媽也很快趕了過來。
白璐自己打車過來了,哭哭啼啼地在盛叔叔面前告狀,說盛鑫是爲了推開我纔會被砸的。
她本意是想盛叔叔因此對我心生厭惡,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盛叔叔沉吟了下,道:「保護妹妹,是他應該做的。既然是他主動推開的,那說明是他自願的。」
白璐啞口無言。
而我的心卻是狠狠地揪起來。
若是盛鑫聽到這樣的話,又會是一場難受吧。
我媽這時候道:「白同學,謝謝你這麼爲盛鑫擔心,不過醫院有我們在,你還是先回去吧!」
這就是在委婉地下逐客令了。
白璐憤然離開,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狠狠地剜我一眼。
可我壓根沒心思搭理她,我現在只希望盛鑫不要出事。
等待焦灼而漫長,彷彿過去千萬年,醫生總算出來了,說盛鑫的左臂和肋骨傷到了,還有腦震盪,需要靜養。
肋骨不嚴重,不過左臂能恢復到什麼水準,現在還說不好,總之要格外小心一點。
他轉去了單人病房,我們三個也跟了過去。
因爲用了麻藥,他現在還在昏迷之中。
我坐在牀邊,死死地盯着他的臉,恨不得他現在馬上醒來叫我一句:「覃顏。」
我媽走上前來,輕輕拍了下我肩膀。
盛叔叔也過來了,反而安慰我:「小顏,你也別太難受,醫生不是都說了他沒事,這小子一向命硬。」
病牀上的盛鑫,睫毛彷彿輕輕翕動了下。
-26-
我抬眼看向盛叔叔,緩緩道:「叔叔,您一點都不擔心嗎,他是您的兒子!」
「醫生都說了他沒事……」
「可作爲一個父親,兒子出了這樣的事,哪怕醫生說沒事,您也應該擔心,傷心,您看到我應該憤怒,因爲我害了您兒子!」我激動得臉頰通紅,「或許,盛鑫的媽媽做錯了事,可那跟他有什麼關係!
「他是您的延續,是您的血脈,您怎麼這麼無情,您應該罵我指責我,您應該狠狠地抽我的耳光,您應該……」
我哽咽了好幾秒,深吸一口氣:「您應該握住他的手,哪怕他聽不見,也告訴他,您愛他!您作爲一個爸爸,愛自己的兒子!」
盛叔叔臉色烏沉沉的。
他語氣冷了下來:「小顏,我是你的長輩,你管得太寬了。」
我媽這時候伸手攬住我,對着盛叔叔笑了笑:「老盛,我覺得小顏說得對。
「你捫心自問,就算沒有芝姐的那個計謀,你就真的對盛家的權勢一點也不動心嗎?你就真的願意放棄飛黃騰達的機會,跟我過普通的小日子嗎?」
病房昏暗的光線裏,我媽的笑那麼豁達:「你不願的。
「當年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恐怕時間久了,也會覺得我耽誤了你。
「老盛,面對自己過去的錯誤纔是爺們該做的事,別把自己的錯誤轉嫁到無辜的孩子身上。
「你要是那樣,我可瞧不起你!」
盛叔叔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最後一言不發地走了。
我媽「嘖」了一聲,拿出手機打開微信:「以你盛叔叔那狗脾氣,我跟他怕是要玩完了。我得看看接下來哪個幸運的小夥子能得到我的垂青。」
「媽,對不起……」
我媽皺眉,把手機收回兜裏:「跟你沒關係,其實我也看盛鑫這孩子可憐,可我沒那麼多善心,本來也不想多管,但他既然救了你,作爲你的媽媽,我總要有所回報。
「老盛也是狗,這麼多年,一直給了他們母子錯誤的信息,盛鑫他媽到死還以爲你盛叔叔經常出差,是跟我幽會,要不是這樣,盛鑫也不至於跟你……」
她摸了摸我的頭:「媽說過,媽最愛的是你,這次你總該信了吧。你看,爲了你,這麼有錢又死心塌地的男人,我說不要就不要了。」
我媽臨走的時候,握着病房門把手,無奈道:「小顏,盛鑫這樣的性子,我更希望他是我兒子,而不是我女婿,你自己可要考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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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我媽,我發現盛鑫的眼角竟然有一滴淚水綴着。
我伸手替他擦乾,輕聲地詢問:「盛鑫,你是不是醒了?」
他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回應。
他是在第二天上午醒來的。
醒來後,他的視線在病房裏逡巡了一圈,略有失望。
看到我後,他眸子裏亮起了光。
我忍着無盡的愧疚,低聲問:「你醒了?餓了嗎?想喫點什麼,我去給你買!」
他琥珀色的眼珠凝着我,啞聲問:「你還生氣嗎?」
我一陣愕然。
他爲了我,差點把自己的命都丟了,現在居然來問我生不生氣。
「對不起,一開始我的確居心不良,甚至在你哭着控訴我的那一刻,我都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心軟!」他將手輕輕地覆在我的手上,「可我後悔了。我後悔得夜夜睡不着。當那塊廣告牌砸向你時,我才知道自己愛你有多深。」
他一字一句:「我愛你,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某個時刻,我早已愛上了你。
「你說要把我缺失的愛都補給我,還算數嗎?」
我眼淚唰地落了下來。
算數。
這一輩子都算數!
他握着我的手:「你補給我愛,我也把從未給過任何人的愛,全部都給你!」
【番外一】
盛叔叔消失了兩天。
第三天出現在醫院,給盛鑫買了一兜水果。
五六種不重樣的,顯然是因爲他不知道盛鑫喜歡喫什麼。
父子兩個相對無言,各自沉默了十分鐘後,盛叔叔走了。
我媽很傲嬌:「還以爲能換個對象了,結果他求着我不讓我走。哎,勉爲其難繼續跟他過着吧。」
她一向如此,好像對哪個男人都不會投入百分百的感情。
可奇怪的是,那些男人都對她死心塌地。
盛叔叔在心理上還是不太關心盛鑫,可至少在表面上,他已經主動放低了姿態。
我以爲盛鑫會很開心。
雖然他沒說過,可一直以來,他應該都是渴望得到父愛的吧。
沒想到面對盛叔叔的服軟,他神色很淡然。
出院的那天太陽特別好,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他胳膊吊着,在燦燦的日光裏對我笑:「覃顏,我不再恨他了。或許是因爲我知道,愛比恨的滋味更好。
「因爲我有了你的愛,所以他是不是愛我,也不那麼重要了。」
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他俯身輕吻了一下我額頭:「覃顏,我愛你!」
我也愛你,我的哥哥。
【番外二】
跟盛鑫和好後,我覺得有必要給沈辭一個交代。
雖然他沒有明說,可他的態度說明對我還是有好感的吧。
這天是週一,我繞過小路去圖書館找他,沒想到意外偷聽到了他跟白璐的談話。
「白璐,我真的已經盡力了。既然拆不散他們,你不如跟我在一起。」
呵……
原來如此。
我曾經的男神,竟然是白璐的舔狗。
難怪他出現的時機那麼精準,難怪那次他會要求去雞公煲,難怪幾乎每次我跟他接觸都會遇到盛鑫。
難怪他要告白的那天,白璐跟盛鑫會一起出現在商場附近。
我從樹影裏走出,正在爭執的兩人雙雙怔住。
可我沒有質問,反而對着白璐璀然一笑:「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盛鑫這麼愛我,如果我們以後結婚,媒人席會留給你的。」
白璐氣得尖叫,想要衝上來打我,被沈辭攔腰抱住。
沈辭倒是低聲跟我說了對不起。
我笑了笑,轉身走了。
不必對不起,其實我真的要謝謝你們。
我曾經有齷齪的心思,還好你也是狗男人。
如此,咱們兩清了。
– 完 –
□ 夜的第七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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