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的婚禮

段沐川在婚禮上鴿了我 18 次。
每次都是爲了他的白月光關雪。
第一次,關雪差一顆星上王者,他要陪她雙排上分。
第二次,關雪預約的美容快遲到了,他急着送她去。
……
我因此哭鬧,他卻滿臉不耐:
「她是我的小嬸嬸,多關心她不是應該的嗎?」
「你在多疑什麼?」
直到他的小叔意外離世,他趕去安慰傷心的關雪,第 18 次在婚禮上拋下我。
我一臉平靜,看向身旁嚼着泡泡糖的男人。
「他們說意外離世的人,是你?」

-1-
男人口中吹出的泡泡啪地破裂。
他一臉無所謂的笑,「那女人誰愛要誰要,別給我就行。」
「所以你就假死逃婚?」
「可你把我的婚禮也毀了啊!」
所剩無幾的客人全是看好戲的,眼神中的戲謔彷彿要將我吞沒。
男人見我神情激動,手足無措道:
「別哭啊,不就是我那侄子鴿了你嘛,大不了我娶你!」
聞言,我怔愣在原地。
段馳臉上笑意斂去,換上滿臉認真,「我是認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人。」
我看着手機上,關雪在殯儀館哭得梨花帶雨的視頻,陷入了沉思。
他手輕輕一撐,躍過護欄,「我這就去準備!」
看向他離去的背影,我卸了力般跌坐在地。
和段沐川相戀 5 年,我也曾滿心期待與他步入婚姻。
直到他的白月光回國,見他已經訂婚,一氣之下與他的小叔定下婚約。
段沐川以照顧小嬸嬸爲由,17 次在婚禮當天放我鴿子。
今天已經是第 18 次,卻是因爲他的小叔段馳意外離世。
而段馳,卻分明出現在我的眼前。
朋友發來的視頻裏,段沐川抱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關雪,眼中的疼惜幾乎要溢出屏幕。
這樣的眼神,五年裏,我卻半分也沒落着。
思緒拉回,關雪已走到我面前。
她臉上淚痕未乾,高跟鞋不經意踩上我的裙角。
「亦萌,對不起啊,又耽誤了你的婚禮。」
她的得意和嘲諷,透着淚眼投射過來。
段沐川攬上她的肩,擰眉瞥向我,
「又不是你的錯,她要是連這都不能理解的話,我看這婚也不必結了。」
空蕩蕩的大廳裏,冷風穿堂而過,卻不及他眼神冰冷半分。
換作以前,我早已恨ţū₊不能跪下求他,可這一次我卻是真的累了。
我暗暗將戒指褪下,捏在掌心,
「好,那就不結了。」
段沐川愣了一瞬,隨即嗤笑道,
「好啊,沈亦萌,我看你能堅持多久!」
他拉起關雪的手,揚長而去。
半天后,他發來信息:
【想好了就自己重新安排婚禮。】
【我要陪雪兒去北海道散散心,等她心情好了,我再回來參加。】
要不是看着牆上掛着的結婚照,我幾乎要以爲他是來喫席的客人。
提前半年全款預訂的婚禮攝影師突然發來消息,
【姐,對不住啊,你實在改期太多次了,要不還是算了吧,這單我不接了。】
我胡亂擦了擦眼淚,迅速回復:
【我付你雙倍的錢。】
【放心,這回不換時間了,換人。】

-2-
消息發完,結婚照掉落在地,碎渣四濺。
連照片上的我笑容都扭曲了幾分。
我撬開一瓶啤酒,點開遊戲,發現段沐川竟然也在線。
以前我鬧着要他陪我玩遊戲,他卻總嫌幼稚。
可如今在遊戲裏與他認證了情侶關係的人,分明不是我。
不知被誰拉進了排位,隊友開了麥。
聽筒裏傳來嬌柔的聲音,
「沐川,你今天又鴿了她,不怕她生氣嗎?」
男人輕哼一聲,涼薄的聲音貫穿耳膜,
「生氣?只要我勾勾手,她還不是屁顛屁顛地繼續準備下一次婚禮。」
「你跟她結婚,那我呢?」
「放心,婚禮只是用來堵住她的嘴而已,我領證的對象只會是你。」
「現在段馳都死了,逗小傻子的遊戲要玩到什麼時候?你不嫌膩?」
沒等那頭說什麼,我強行退出遊戲,手機狠狠砸在地上。
一滴灼熱落下。
當年我是他資助的貧困生。
一開始他只是以段家的名義打錢到我的賬戶。
我心懷感恩,通過學校得到了他的地址後,每個月給他寫信。
【段先生,我又考了第一名。】
【段先生,我拿了獎學金,我想請你喫頓飯謝謝你,可以嗎?】
他從來沒有回過。
直到大三下學期某一天,他突然加了我的微信。
【你不是說要請我喫飯嗎?】
彼時我正在奢侈品店兼職,興奮之餘匆忙留下地址。
眼前肥頭大耳的客人拿起香水對着我一頓猛噴。
我被迷得睜不開眼。
下一秒,他皺着酒糟鼻湊到我的肩窩拼命聞,一隻手順勢搭上我的腰。
我後知後覺推開他,順勢甩了個巴掌。
回過神來,他捂臉表情猙獰地盯着我,
「敢打我,我看你是活膩了!」
我瑟縮地往後躲,男人的巴掌卻意外沒有落下。
睜開眼,段沐川擋在我身前,
「要賠多少錢,我給。」
直到坐在飯桌上,我依然神情恍惚。
紙巾遞到眼前,我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哭了。
「別哭了,有我在呢。」
「放心,以後再碰到這種人,你就找我。」
昏黃的燈光下,他眼波流淌。
我的心裏隱隱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
段沐川是律師。
一封律師信過去,不僅沒賠錢,還讓人上門給我道歉。
那天后,他時不時會來照顧我的業績,買下的東西卻又送給了我。
我細心收起來,和對他的感情一起束之高閣。
我愈發努力,不過是想離他近一些。
誰知突然有一天,他帶着一身酒意,把我抵在門邊,「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那晚夜空漆黑,我心裏卻盛開了煙花。
如今我才明白。
我不過是關雪離開後,溺水的他隨手抓住的稻草。
思緒拉回,我苦澀一笑。
眼前他送的禮物堆積成山,我卻一件也不想要了。
門鈴聲尖銳地響起。
門口的男人雙手環胸,「需要幫忙嗎,未婚妻?」

-3-
看到來人的臉,我如蒙大赦。
段馳要是不出現,我不知道還要在回憶裏困多久。
我沒在意他的稱呼,點頭如搗蒜。
他的視線落在滿櫃子的包包上,隨手拎起一個打量。
「我這侄兒,對你挺大方啊。」
段馳說是段沐川的小叔,實際上不過比他大三四歲。
他是段家出了名的二世祖,常年被段老爺子用來當反面教材。
「你一個叔叔,怎麼連侄兒都不如!」
可不管段老爺子再怎麼說,他依舊我行我素。
我與他接觸不算多,只知道他在我們公司總部任職,之前順手幫我解決過幾個麻煩事。
關雪回國後,靠着與段家的關係,與他定下婚約,爲的就是氣段沐川。
他選擇假死逃婚,卻突然出現在我的婚禮現場,說要娶我。
我抬眼看向他的側顏,滿腹疑惑。
剛想出聲,下一秒,他神情警惕,猛地捂住我的嘴,
「好像有人來了!」
他猛地拉起我,躲進衣櫃,縫隙裏一絲光線透進來。
來人熟練地用密碼開了門,是段沐川回來了。
後面分明還跟着高跟鞋的聲音。
一陣衣服撕裂的聲音後,兩個人滾到了牀上。
那張牀,還是我爲了段沐川的頸椎病,特意從國外定製的。
幾乎花了我半年的工資。
縫隙正對着牀鋪,二人無比動情。
他向來剋制,我只當他是性格如此。
原來只是因爲,我不是他心尖上的人。
心口像堵上浸水的棉花,沉甸甸的。
牀板搖得嘎吱作響。
關雪輕啓紅脣,貝齒狠狠咬向段沐川的肩膀。
他嘶地倒吸一口氣。
她的視線若有似無地掃向衣櫃。
我禁不住挪開了視線。
段馳忘了鬆手,眼淚滴落在他指尖,像被燙到般挪開。
看向我的眼神似是疼惜,又有些憐憫。
我顧不上丟臉,眼淚肆意淌落。
用愛織的網,只困住了我一個。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饜足地離開。
櫃門打開,刺眼的光線驀地劃入眼球。
我嗓音艱澀,「你說的婚禮,多久能辦?」

-4-
他的手早已放開,我卻猛地大口吸氣。
段馳眼裏是難得的認真,「給我七天時間。」
他眼裏閃着細碎的光,我有些看不真切。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
剛換上工作裝,外賣小哥送來一束花。
卡片上寫着:【晚上帶你挑戒指】。
以前我連戒指都是一個人去挑的,段沐川鴿了我十幾次婚禮,時間長到尺寸都改了幾次。
門口來了客人。
我習慣性地說了歡迎光臨,抬眼看清來人,笑意凝在臉上。
同事劉雯察覺出不對勁,主動迎上去。
段沐川抬手指向我,「我就要她接待。」
關雪笑意盈盈走過來,握住我的手。
「亦萌,上次的事,我始終心有不安,這次是特意來給你道歉的。」
她語調軟糯,表情卻全是盛氣凌人。
選了七八件衣服後,我送她進試衣間。
拉上簾子的一剎,她脫掉上衣。
露出脖頸處刺眼的紅痕。
「那天躲在櫃子裏țū⁶的人,是你吧?」
「我在門口就看到你的高跟鞋了。」
她透過鏡子看向我。
「明知道自己連個替身都算不上,現在這樣,不嫌丟人?」
她的臉上笑意褪去,只剩凜冽。
她果然知道我在裏面,她是故意的!
爲她整理衣服的手微微一顫,下一秒,她驚呼出聲。
「你幹什麼?」
段沐川猛地衝進來,不管不顧地把我推倒在地,
「沈亦萌,你瘋了嗎?」
關雪眸中升起霧氣,「我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亦萌她竟然打我!」
「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段沐川看着她手臂上無端出現的紅痕,眼神霎時憤怒,
「我說了,關雪也是受害者,你爲什麼要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我忍着身上的疼痛站起身,解釋道:
「我沒有。」
「你要是不向關雪道歉,我看這婚也別結了!」
我點點頭,「好,那就不結了。」
「你說這話,自己信嗎?」
顧沐川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也難怪他不信。
他放了我 18 次鴿子,每次我都不死心,繼續準備下一次婚禮。
手機突然響了。
「沈小姐,你和段先生的婚禮場地已經訂好了,時間就定在七天後。」
「好的,我知道了。」
身旁的男人笑出了聲。
他一臉鄙夷地看着我,
「這頭說不結,那邊連場地都定好了。沈亦萌,你還裝得下去嗎?」
「今天雪兒選的衣服,我全要了。」
「但作爲懲罰,這次的業績我就……」
他眼神梭巡一番,點兵點將般點到了劉雯身上。
「給你了!」
劉雯無措地看向我。
關雪嗔怪道:「沐川你也真是的,明明說好了今天是來給亦萌做業績的。」
她餘光裏盡是得意。
刷完卡,段沐川走過來,
「這次就當給你個教訓。」
他隨手遞給我一個小盒子,
「拿着吧,下次的婚禮,記得通知我時間。」
段沐川消費了十幾萬,盒子裏附贈的禮品還是我選的。
以前只要我喜歡的,他都會買下送給我,現在我卻只配擁有贈品。
我知道,他是在故意懲罰我。
我推開他,臉上扯出職業性的微笑,「這個還是更適合關小姐,您慢走。」
段沐川臉色驀地漲紅:
「我看你能演多久!」

-5-
七天的時間準備婚禮,着實有些緊張。
好在段馳意外的靠譜,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
就連知名設計師的限定款婚紗,都剛好是我的尺碼。
讓人禁不住以爲,他早就準備好了。
見我疑惑,他還是那副渾不吝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耳根發燙,
「還能因爲什麼,還不是你身材標準。」
閨蜜看着請帖上大寫的「D&S」,忿忿不平。
「你還要嫁給他啊?都被他放了多少次鴿子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要不算了吧,這婚也不是非結不可。」
遠在老家的爸爸更是早就嫌我丟人,不願意來參加婚禮,連我的電話都掛斷。
婚禮當天,段沐川竟然真的身着西裝出現。
見我穿着婚紗,他上下打量一番,嗤笑道:
「不是說不結婚了嗎?今天怎麼又乖乖地來了?」
我剛想說結婚的對象不是他,他卻繼續道:
「要我結婚可以,但有一個條件。」
「你也知道,我小叔意外離世,關雪和他的婚禮也取消了,所以我得補給她一個。」
腦袋彷彿受了重重一錘,半晌還在嗡嗡作響。
要不是他一臉嚴肅,我幾乎以爲他在說笑。
我牙齦幾乎要咬碎,艱難開口:
「你是說,今天在我的婚禮上,你要跟關雪結婚?」
「不過是個儀式而已,誰上去不都一樣嗎?」
他作爲律師,說話做事從來條理分明。
可一切的原則到了關雪面前彷彿都失了效。
我氣得渾身發顫,眼睛幾乎失焦。
「段沐川,你不要太過分!」
他不以爲意地努努嘴,
「不願意算了。」
「那就別結了。」
他向來如此,篤定我會同意。
見我面色難看,段沐川輕輕捏了捏我的手,
「好了,就委屈這最後一回,行嗎?」
舞臺燈光倏然亮起,關雪穿着婚紗站在舞臺中央。
我一眼就認出,那是段沐川親手設計的婚紗,設計圖我曾見過。
彼時我興奮地問他,他卻只是匆匆關掉電腦,說是畫着玩的。
如今成品卻穿在了關雪身上。
抬眼與她四目相對的一剎,她眼裏盡是憐憫。
我被籠在臺下的陰影中,像個局外人。
周遭議論聲不斷傳來。
「我記得今天是沈亦萌的婚禮吧?舞臺上穿婚紗的那個女人是誰啊?」
「要是我沒認錯的話,那是新郎的小嬸嬸!」
「哇,這也太亂了吧?新娘咽得下這口氣?」
段沐川一臉雀躍,眼神牢牢鎖定在關雪身上,甚至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我先上臺了,雪兒在等我呢!」
他長腿一邁,三兩步就要登上舞臺。
司儀聲音清亮,
「有請新郎,段馳先生!」
段沐川一腳差點踩空,
「你是不是弄錯人了?我纔是新郎!」

-6-
聽到這句話,司儀一怔。
他拼命揉了揉眼睛,反覆看手中的臺本。
他抬眼,疑惑道:
「沒錯啊,就是沈亦萌女士和段馳先生,昨晚我們還排練了呢。」
他回過神,蹙起眉,「你又是誰?」
「保安呢?怎麼什麼人都讓進啊!」
段沐川還沒回過神,就被保安拖架起來拖了出去。
婚禮的司儀也是我全款預定的。
此前的 18 次婚禮,段沐川一次也沒出現過,他自然不認識。
「不是,你們弄錯了吧?我纔是新郎!」
「段馳都死了!你讓沈亦萌跟鬼結婚嗎?」
「誰說我死了?」
光束突然一轉,打在我的身上。
身旁的男人笑意繾綣,朝我伸出手。
「走吧,未婚妻。」
我有些恍惚,任由他牽着我往臺上走。
臺上的關雪也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她臉上血色褪盡,指着他顫聲道: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段馳白了她一眼,「明明是我的大好日子,人啊鬼的,真晦氣!」
「保安,把她一起拖出去!」
臺下賓客大氣都不敢出。
有人認出了他,「段馳,你,還活着?」
段馳隨意揮了揮手,算是打招呼。
「有什麼事待會敬酒的時候再說,現在我要跟我未婚妻進行儀式了!」
「司儀呢,還不快問我那個問題!」
司儀迅速反應過來。
「段馳先生,無論貧窮疾病,你都願意一直愛沈亦萌女士,護她一生一世嗎?」
段馳半分沒有猶豫,「我願意。」
事情變化太快,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司儀輕咳幾聲,訕笑着打圓場:「新娘想必是太開心了!」
段馳壓低聲音,「你還不說話,可就不好收場了。」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墨黑的瞳仁裏映出我穿着婚紗的模樣。
段沐川在婚禮上鴿了我 18 次,我每次都忍住沒哭。
可是在他面前,我似乎沒來由地丟掉了所有的僞裝,做回了真正的自己。
或許真的可以試試?
在腦回路反應過來之前,我已經脫口而出:
「我願意。」

-7-
眼前男人臉上的笑意驀地放大,彷彿得到了全世界。
他將我打橫抱起走下臺。
臺下賓客席爆發出陣陣掌聲和歡呼聲。
明明是同一批人,與過去 18 次的戲謔和冷眼卻截然不同。
歡呼聲中,似乎還夾雜着有人喊我的名字,可我卻再沒有心思理會。
直到換上敬酒服,我依然有種不真實感。
端着酒杯,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我忙不迭地道歉,剛想替他擦拭,抬眼卻撞進了一對墨黑的眸子裏。
來人眼裏慍滿怒氣,
「沈亦萌,你到底在耍什麼花招?」
「你和段馳聯手耍我是不是?」
我沒想到段沐川會去而復返,深吸幾口氣纔回望過去。
「你想多了,我沒有耍你。」
「這場婚禮從一開始,就是我和段馳的。」
他冷哼一聲,將不信寫在了臉上,「你知道你在報復我。」
「我都說了,這次只是全關雪一個心願,下次我一定會補給你一場婚禮。」
「你現在鬧成這樣,讓我面子往哪擱?」
事到如今,他在乎的依然不過是自己的面子。
我看向這張我愛了五年的臉,眼裏盡是不值。
「我說過,我沒打算跟你結婚,是你自己不信的。」
他瞳仁猛地一縮,臉色紅了又白,半晌後才終於開口,
「你好得很,沈亦萌,你別後悔!」

-8-
婚禮剛結束,段馳就接到了段家的電話。
電話剛掛,他臉色驀地沉了下來。
一天的流程下來,我已是疲憊不堪。
我換上常服,強撐着站起身,「我陪你一起回去吧,正好,我也沒見過段老爺子,也該去……」
話音未落,他攔住我的腳步。
「我自己去處理就可以了,乖,等我回來。」
他嗓音溫柔,我一下失了神。
假死的事是他太過肆意妄爲,段家總得給關家一個交代。
……
段家老宅。
段馳直挺挺地跪在靈位面前,任段老爺子一棍子敲在脊背上。
「我是太過慣着你,才讓你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你假死逃婚就算了,現在還搶你侄兒的老婆,你還要臉嗎?」
段沐川站在角落,滿臉憤恨。
段馳緩緩抬起頭,「你讓我娶關雪,什麼目的你以爲我不知道嗎?」
「她那種女人,送給我我都不要!」
「就因爲我媽死了,你就這麼隨意處置我的婚事?對着她的靈位,你敢說自己問心無愧?」
段沐川看着這個從來都混不吝的小叔,如今竟敢頂撞段老爺子,一下愣了神。
竟一時沒有品味出來,他口中說的「她那種女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沒忍住開口:
「小叔,再怎麼樣,你也不該搶我的老婆啊!」
聽到他的話,段馳站起身,一步步逼近。
他與段沐川身高差不多,此時卻陡然生出一股氣勢,逼得段沐川生生往後退了兩步。
「你老婆?」段馳輕哼一聲,
「我還沒跟你計較,你竟然還有臉主動提!」
「18 次!不是一次兩次,而是 18 次在婚禮上拋下她,你乾的是人事嗎?」
向來能言善辯的段沐川突然有些支支吾吾,
「那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段馳輕蔑地哼了一聲,「我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了,是你自己搞砸了。段沐川,不會再有下一次。」
「我告訴你,被你踩在泥裏的女人,卻是別人的寶貝。」
段沐川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半晌沒有回過神。

-9-
段馳回來時,我早已睡着了。
迷迷糊糊間,只覺得有一股溫熱的氣息襲來。
額間似乎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貼了上來。
「亦萌,真好,我終於娶到你了……」
後面他好像還絮絮叨叨說了些什麼,我已聽不真切,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難得睡了一個踏實的覺。
一早起來,身旁空無一人。
廚房裏飄來陣陣香味。
我好奇走進去。
段馳正穿着圍裙做早飯。
印象中,段馳一直是個紈絝公子哥兒。
可眼前的他,似乎是另一個人。
察覺到背後的聲響,他轉過身,臉上揚起大大的笑意。
「早啊,你再等幾分鐘,早飯馬上就好。」
從前和段沐川在一起的時候,他的一日三餐都是我做的。
他工作忙,我心疼他不按時喫飯,總是藉着工作的空隙跑回家做完飯再給他送過去。
可不管我再怎麼努力,他也總能挑剔幾句。
「我不喜歡牛肉全熟,還要說幾遍?」
「鹽有點放少了,你再練練。」
關雪回來後,他藉口心疼我來回跑得辛苦,再也不讓我給他送飯。
可在關雪的朋友圈裏,他們早已喫遍了城裏所有的黑珍珠餐廳。
段馳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
眼前的他眼神殷切,「你嚐嚐看喜不喜歡,我會做的還很多,以後時間還長,我可ṭú₅以一樣樣做給你喫。」
「你怎麼會做這麼多?」
他無謂地笑笑,「我媽死後,家裏就沒人管我了。」
「我爸把我扔出國,自己不做飯,不就餓死了嗎?」
他語氣輕鬆,我心卻像被攥緊般生疼。
原來他的戲謔和玩世不恭背後,藏着許多心酸。
眼前的他和別人口中的二世祖,彷彿是兩個人。
「沒事,以後我給你做飯。」
他擺擺手,「不用,這也是我解壓的方式之一,再說把你娶回來,不就是用來疼的嗎?」
我臉頰有些發燙。
他突然湊近,「有一件事情,倒是確實需要你幫忙。」
眼前俊臉陡然放大,我連呼吸都失了分寸,「什,什麼事?」
他一臉委屈,眼神像小狗般溼漉漉的。
「我們還沒領證呢,你總得給我個名分吧!」

-10-
領完證,段馳笑得像個孩子。
在他軟磨硬泡下,我把結婚證拍照發了朋友圈。
配文是:【有一種不真切的幸福感。】
剛發出去,段沐川的電話就進來了。
「沈亦萌,你玩得太過火了!」
「你跟段馳辦婚禮就算了,我就當是補償之前放你鴿子的事,但是領證是可以鬧着玩的嗎?」
「我告訴你,我是不會接受一個離了婚的女人的!」
電話那頭的男人,似乎失去了過往所有的冷靜自持。
吼得我耳膜都要震破。
「段沐川。」
我輕聲叫出他的名字,對面一下啞了火。
「我們分手了,現在我是你小嬸嬸,以後麻煩你說話客氣點。」
沒等他反應,我掛掉了電話。
段馳說要帶我回段家老宅。
與段沐川戀愛五年,他從來沒帶我回去過。
我以爲他是怕段老爺子嫌棄我的家世。
所以拼命努力,考上大學,又讀了研究生。
因爲成績出色,導師讓我申請國外的大學。
我問段沐川的意見,他想也沒想就回絕了。
「你還要讓我們段家供你讀書到什麼時候?」
「差不多就得了,你是嫁到段家當媳婦,不是來當總裁的,要那麼高的學歷有什麼用?」
可我分明從大學開始就已經賺到了足夠的學費,從此再沒有要段家一分錢。
與他戀愛五年,我也堅持 AA,他送我貴价的禮物,我也想辦法還他等價值的。
到最後,我在他心中依然一無是處。
「好啊。」
到了段宅,趁着段老爺子不在,他拉着我進了他以前的房間。
他專注着翻找老照片,我卻被桌上一沓信件吸引住了。
「這些信,爲什麼會在你這?」

-11-
段馳也愣住了。
回過神來,他奪過信,卻支支吾吾地解釋不出來什麼。
「可能是周姐收拾東西的時候,放錯了吧。」
我不管不顧地搶回來。
那是我寄給段家所ṭũ⁰有的信,連紙邊都有些起毛了,微微卷邊。
收到信的人不知道讀了多少次。
他不自然地搓着手,
「其實也沒什麼,當年其實是我媽資助你的,她走之後,我就繼續了。」
牆上的相框裏,甚至還有我當年隨信寄去的生活照。
所以資助我的人,從來都不是段沐川?
我被這個事實震驚得說不出話。
腦海中一片紛亂。
「那爲什麼當年,是段沐川加了我的微信?」
這話一說,他臉色立刻沉了下去。
當年是段沐川偷偷跑來他房間,看到了我的照片,假裝是我的資助人,才通過學校要到了我的聯繫方式。
我如遭雷擊。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那過去五年,又算什麼?
飯桌上,段沐川坐在我對面。
他的眼神時不時掃過來,我如芒刺在背。
好不容易喫完飯,段老爺子叫走了段馳。
我剛要起身,段沐川把我拉到一邊。
「你鬧夠了沒有?」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覺得一陣反胃。
他假裝我的資助人,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感恩,我的好。
卻還要把我的尊嚴踩在腳下,以欺我辱我爲樂。
可笑的是我爲了這並不存在的感情,眼巴巴地跟在他身邊五年。
如今他卻來問我,鬧夠了沒有。
我怒極反笑,狠狠甩開他的手。
直勾勾盯着他,直到他不自在地別開眼,
「段沐川,我以前給你寫的信,你放在哪了?」
他臉色一白,支支吾吾道:
「你現在問這些幹什麼?大概早就弄丟了。」
他微微嘆了口氣,
「好了,之前的事情確實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還不行嗎?」
「今天你跟着段馳來段家,我ƭũ₌的面子也丟盡了,我也不怪你。
「你給我個臺階下,行嗎?」

-12-
這已經是五年以來,段沐川能夠擺出的最低的姿態。
但我只覺得可笑。
我淡淡開口,「當年資助我的人,真的是你嗎?」
他呆愣了片刻,臉色又青又白,「你怎麼會這麼問!」
「不是我還能是誰?」
「那我寄給你的照片呢?」
「什麼照片?我從沒收到過!」
他眼裏是明晃晃的心虛,可仍憑藉着多年的職業功底,兀自強裝鎮定。
等他回過神,一個巴掌已經落在他臉上。
「你真讓我噁心。」
我說出這幾個字之後,他的臉肉眼可見地白了。
對上我冷漠的眼神,他彷彿明白了一切,
「你是不是全都知道了?」
「亦萌,你聽我解釋……」
他朝我伸出手,卻被身後突然出現的男人一拳打翻在地。
段馳把我擋在身後,
「我說過不會再給你下一次機會,你是聽不懂嗎?」
段馳周身散發出凜冽氣息。
段老爺子拄着柺杖走過來,打破劍拔弩張的氛圍。
「好了,爲了個亂七八糟的女人,兩叔侄鬧成這樣,像話嗎?」
段老爺子一記眼風狠狠掃過來。
段馳剛想說什麼,我卻搶先開了口。
「我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女人,我現在是段馳的合法妻子。」
「我很感謝段夫人當年向我提供資助,沒有她,也沒有我的今天。」
「但由於你沒有給我應得的尊重,我不會改口叫你爸。」
「我和段沐川已經分手,以後我只是他的小嬸嬸,我一定會保持距離,也請你管好你的孫子,別鬧出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段馳看向我的眼神裏全是驚喜。
他示威似地牽起我的手,冷冷瞥向倒地不起的段沐川,
「如果你怕被一些無關人員騷擾,老婆,以後我們就不回段家了。」
段沐川眼裏的神采一點點黯淡下去。
段老爺子鐵青着臉,柺杖砸得震天響。
「逆子!」
「你爲了一個女人,連我這個爸爸都不要了?」
段馳輕嗤一聲,「爸,我就是不想像你一樣,才決心離開的。」
段老爺子踉蹌了幾步,跌坐在座椅上,半晌也沒回過神。

-13-
當年段老爺子也是在外面沾花惹草,段馳的媽媽知道後,鬱結成疾,不久就查出了乳腺癌,不到五十歲就去世了。
段馳對他爸,心裏一直是有怨的。
所以這些年來,人前人後都是一副二世祖的模樣。
段馳說到做到,轉身就帶我出了國。
「當年你沒讀成的書,現在可以補上了。」
我這時才知道,他偷偷找出了我當年的申請信,替我申請了國外的研究生。
我的心裏微微一顫,撲到他懷裏,「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知道我所有的喜好,甚至知道我內心求而不得的遺憾。
「因爲我喜歡你很久了啊。」
他眼睛亮亮的,我心臟跳動快得不像話。
「少來,你以前的女朋友我又不是沒聽說過。」
「那些啊,都是演給老爺子看的。」
我後來才知道,如果不是被段沐川截了胡,他早就已經打算向我表白。
眼前三十出頭的男人,眼神清純如男大。
「不如你試試,我到底熟不熟練,怎麼樣?」
還沒等我回過神,呼吸就被盡數吞沒。
他動作輕柔,可起伏不定的胸膛到底還是泄露了他心中的急切。
我突然起了逗逗他的心思,抬頭重重咬上他的脣。
他喫痛地往後一縮, 臉上卻是明晃晃的笑意,「好啊, 看我怎麼收拾你!」
月光灑入窗戶,屋內二人, 一夜未眠。

-14-
我在國外安心讀書, 手機一響, 閨蜜給我發來一個鏈接。
好久不上微博, 熱搜上竟然是關雪發的視頻。
她在鏡頭前哭得楚楚可憐, 說自己的未婚夫竟然被人搶了。
而搶她未婚夫的人, 竟然是他未婚夫的侄媳婦。
她本來就長得美, 最近又開始了直播帶貨,在網絡上還頗有些流量。
這等祕辛ẗù₂一爆出,網友們喫瓜的熱情驀地被點燃。
評論區很快有人扒了出來。
【我聽說之前關雪跟段家少爺訂過婚啊, 說的是不是他啊?】
網友神通廣大, 很快評論區裏出現我和段馳在國外一起逛街的背影照片。
【這張是我在國外拍到的, 旁邊的女人我敢肯定不是關雪!】
【難道這個女人就是小三?】
很快我的情況也被扒了出來。
【這女的本來是男主侄兒的女朋友?豪門關係可真夠亂的!】
【我有朋友跟這小三一個學校的,聽說她可是個貧困生, 肯定是爲了錢才勾搭段少的!】
【玩這麼花, 三甲醫院泌尿科掛上號了嗎?】
更有甚者,直接扒出我的賬號,私信一個比一個罵得髒。
段馳氣急, 叫嚷着說要找律師。
我卻不以爲意, 本來也不打算回國了, 這些對我的影響並不大。
他卻不忍見我無端被人誣陷。
「放心,那女人怎麼對你, 我就怎麼給你還回去。」

-15-
段馳找了私家偵探, 把關雪的黑料全扒了出來。
他找了個大 V,圖文並茂,把她的過去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抖落了出來。
原來當年關雪是懷了別人的孩子,才被關家送出國。
老實了幾年又回來了, 關家近些年落魄了不少,就想靠聯姻讓她抱上段家的大腿。
她見段沐川已有婚約,轉而找上了段馳。
但段馳早在見到他媽媽留下的我的照片時, 就動了心思,不願意委屈求全娶關雪, 這才假死逃婚。
關雪本以爲我和段沐川掰了, 她就有機會上位。
沒想到他卻意志消沉,別說結婚, 連消息都沒留,就撇下她跑了。
關雪這才狗急跳牆,想逼段沐川現身。
沒想到段沐川沒出現,反倒是自己被扒了個乾淨。
網友評論迅速反轉。
【我去,叔叔侄兒都不放過,你這是想把人喫絕戶啊!】
【喫瓜喫到自己頭上了吧?大件貨。】
網友羣起而攻之,關雪被迫退網註銷賬號,再次逃出了國。
後來再次聽說段沐川的消息,是他喝醉了酒上庭替人辯護,鬧出了大笑話,執業資格被吊銷。
他回了段家尋求段老爺子庇護,可惜段家的合作方都被段馳Ṫũ̂₆撬得差不多了,如今已是自身難保。
我看着身邊的男人, 分明還是少年模樣,怎麼也沒辦法把他和腹黑的商界大佬聯繫起來。
警惕地看着他:
「你以後不會坑我吧?」
「抱歉, 擔心這些太晚了, 你已經掉在我爲你挖好的坑裏了。」
他緊緊抱住我。
「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我輕輕一笑,回抱住他。
明明是我心甘情願,落入你爲我編織的網。
(țů₅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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