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第一飯館

穿進仙俠文後,我重拾老本行,開了家平平無奇的飯館。
也許是老天覺得飯館不能光有廚子,於是我又撿到了三位幫手。
幫手一號是位柔弱的盲眼美人,雖然眼盲,但特會記仇。
所以我讓他留下當賬房先生。
幫手二號是位面冷心熱的凡人劍客,雖無法力,但劍術高超。
所以我拜託她幫忙砍柴生火。
幫手三號是條很能喫的小黑蛇,雖然脾氣大,但會點水系法術。
所以他成了飯館的洗碗工。
後來,原著中的仙魔大戰一觸即發,我的小飯館也受到了波及。
我打算歇業避難,問三位幫手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他們對視一眼,賬房先生笑着取下我的包袱,砍柴人拔出長劍,洗碗工化出了龍角。
「既然掌櫃的喜歡這裏,那該走的,自然是他們。」

-1-
我穿進了自己看過的仙俠虐文裏。
出現在灰街時,我甚至還舉着鍋鏟,穿着我嬌嫩的跳跳虎睡衣。
把我扔過來的系統很急。
【宿主謝遏,您已到達 7731 小世界。】
【該世界命運線因不明原因出現偏差,請您在兩年內找出 bug 並修復劇情,阻止世界毀滅。】
拯救世界?
誰?
我掂了掂自己手上的鍋鏟,有些遲疑:「我打宿儺?」
系統好像不願意和二刺螈交流,只飛快地說完了自己的結束語。
【任務完成方式不限,新手禮包現已發放,祝宿主好運。】
系統音消失的同時,我空着的左手出現了一個灰撲撲的包袱。
裏面有十兩銀子,還有一個低品質身份生成器。
我研究了一下,大概就是說,我可以選擇一個符合世界觀的普通身份。
比如我想拜入女主所在的天山劍派,這個東西就可以變成普通的弟子牌。
但更大的願望就不可以了。
我皺眉站在原地和生成器大眼瞪小眼。
良久,久到已經有人注意到我,並悄悄拎着棍子靠近時,我終於按下了生成器。
一陣白光後,跳跳虎睡衣不見了。
我依舊拎着鍋鏟,卻是穿着古裝,站在了一家破落飯館的後廚中。
……
三日後,灰街不起眼的角落裏。
一家名叫「遏了麼」的飯館悄無聲息地開業了。

-2-
我想過,以我大學八百米跑五分半的成績,想在仙俠世界混出名頭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生成了「飯館老闆」的身份,並心安理得地苟在了初始降落地。
拯救世界是英雄的事,卑微廚子只敢抱着鍋鏟瑟瑟發抖罷了。
萬幸,即便到了修仙界,我的手藝依舊得到了廣大顧客的認可。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灰街處於三不管地帶,所以這裏魚龍混雜,人妖魔三族俱存。
一開始,還有人來我這個新開張的飯館找碴,說弱者不配出現在灰街,讓我滾出去。
但也不知道怎麼,在喫過幾次飯後,顧客們的態度莫名好了很多。
雖然依舊會有喫霸王餐的人,但找碴的卻沒有了。
遏了麼逐漸成爲灰街居民默認的食堂,不再門可羅雀。
我的廚藝得到認可,我當然很開心,但問題也隨之而來——
我一個人顯然快忙不過來了。
尤其是這羣人想一出是一出。
有人三天兩頭不給錢,卻會在某一天突然甩給我一把靈器抵債,這樣一來我的賬就更對不上了。
正當我打算寫一份招聘告示貼ƭùₒ在外面時,店裏卻來了一夥奇怪的客人。
他們不是灰街的常駐民,大概只是走南闖北找「商機」的散修。
幾人要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一頓胡喫海喝後打算結賬。
然後他們就看見了其他熟客奇葩的結賬方式。
「兩道菜要收一把中品靈器?!」
「一壺酒,一盤燉菜要用十尺鮫綃來換?」
「就算這菜裏有靈力也……不對,菜裏有靈力?!」
那幾人驚恐至極地看向我,彷彿在看什麼不出世的大魔頭。
因爲完全感知不到靈力,所以完全意識不到抵押物貴重程度的我:「?」
幾個眼生的顧客對視一眼,用眼神交流着什麼。
就在我以爲他們也想賴賬的時候,爲首的那人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走到我面前,然後咧着黃牙訕笑了一下:
「老闆,那個,我們弟兄幾個可能沒帶夠錢,你看能不能……」
我嘆了口氣:「不想給飯錢?」
但也沒辦法,誰讓我打不過……
「不不不!雖然沒帶夠錢,但我們有別的東西可以給您!您先看看再說!」
那人小心翼翼地把我帶到後院,然後從自己的結界中,掏出了一個半人高的籠子。
「他是我們從汾河邊撿到的,本來是想把他賣去柳風樓,以他的姿色定能換不少靈石……」
男人一把掀開籠子上的黑布。
「掌櫃的身邊看起來缺個體己人,若您不介意,我們想ẗů₅用他抵債。不知您意下如何?」
黑布落下,露出了歪倒其中,被折磨得只剩半條命的病美人。
他白紗覆眼,半邊身子都染着血。
墨髮被血水打溼,一縷一縷地黏在一起,一眼望上去,像是華美的仙鶴被鎖鏈綁住困於籠中,但凡再受一絲不懷好意的外力衝撞,這隻病鶴都會悽慘死去。
那個人販子還在不停向我推銷:「您別看他現在病懨懨的,只要喂點藥,照樣能用……」
用什麼?我問你用什麼?!
我強忍住報警的衝動:「行,我知道了。人留下,你們的飯錢不用付了。」

-3-
雖然我沒有靈力,但幸好顧客們用來抵債的東西五花八門。
我從裏面找出了幾瓶寫着「回春丹」「還魂丸」「大補藥」的丹藥,給病美人餵了下去。
倒也不是請不起醫生。
可是整個灰街只有一家醫館,那個郎中是個專門研究毒藥的魔修,他只殺人不看病。
於是救人這事只能我自己瞎蒙着來。
也許是長得好看的人運氣都不錯。
幾瓶藥喂下去,他身上的傷口幾乎癒合了。
就是人一直沒醒。
配上他紅潤的面色和姣好的外貌,看着像是個等待真愛之吻的睡美人。
可惜我不是王子,我只是個勤勤懇懇的做飯人。
看人沒什麼大事了,我重新開業,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力爭把這幾天歇業的錢全都賺回來。
甫一開張,餓綠了眼的顧客們直接衝了進來。
他們倒沒問我這幾天爲何歇業,畢竟灰街的店鋪時不時關門已經是常態了。
只是這些人今天都默契地選擇了不賒賬,有錢的砸錢,沒錢的直接掏法寶。
「掌櫃的,你出門在外,一定保護好自己啊!」
「就是啊,千萬別傷到做飯的手。」
「要不你下次有仇人直接告訴我,我去幫你處理掉,什麼人也配掌櫃的你親自動手。」
我:「?」
我:「啊?」
我忙得像只撲棱蛾子,一邊翻着他們之前的舊賬,一邊在旁邊的演算紙上算數。
這個鼎好像挺沉的,所以應該給大哥賬上結餘多少……
算不懂,根本算不懂。
我急,等着結賬的客人也急,正想着要不先隨便寫個數時,我後背突然伸出一隻白皙勁瘦的手。
「掌櫃的,如果不介意的話,交給我吧。」
含笑的聲音響起,我下意識回頭,差點撞到青年的下巴。
他的雙眼仍被白紗覆蓋,卻像是視力正常的普通人一樣穩穩接住了我。
我猶豫了一下,把筆和賬簿交給了他。
過分的美貌讓大堂喧鬧了好一陣。
「掌櫃的果然不可貌相,你還金屋藏嬌啊?」
「那我豈不是沒希望了,我本來還想入贅呢?」
「滾吧滾吧,看你那熊樣,掌櫃的瞎了都看不上你。」
我沒瞎,但真正視力有礙的人,卻三兩下翻完了賬簿。
而後接過了面前大哥的抵押物。
「丹陽宗的聚靈鼎,算你五百上品靈石,抵完之前的飯錢,還結餘四百三十靈石,給你記在賬上了。」
大哥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小聲嘀咕了句:「眼力這麼好?」
什麼宗什麼鼎我完全沒聽明白。
我只知道他飛快地算完了所有人的賬,而且這次沒有一個顧客發出「掌櫃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嘲笑。
也就是說他全算對了。
顧客走了,我沉默了。
青年合上賬本,很有分寸地停在我身前半米處。
「掌櫃的救了我的命,我只想報答掌櫃一二,若有逾矩的地方,還望您見諒。」
「不逾矩不逾矩,」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身上的傷都沒事了?」
青年微微歪頭:「身上的傷快好全了。不過這雙眼睛如今的確看不見東西,能視物只是靠着一些小手段而已。」
懂了,修真界獨有的盲人再復明技術。
青年問我還有什麼需要他做的嗎。
我看了眼被他瞬間分好類的抵扣物,又想到我幾乎等同於文盲的算賬技術,我猶豫了一下,試探性地問道。
「朋友,你願意脫下孔乙己的長袍,嘗試一下高薪但不高貴的服務業嗎?
「早十晚六,雙休,包喫包住,月薪你自己看着定。」

-4-
遏了麼有了第二位員工。
是位漂亮且溫柔,可惜眼盲的賬房先生。
賬房先生自稱叫宋長善,他說自己全家都被歹人殺害,只剩他一人苟活。
半年前他終於報仇雪恨,只是被死到臨頭的仇人暗算,纔會落到那羣人販子手中。
「若非掌櫃的心善,現在的我恐怕已經落入魔窟了。」
那柳風樓是個小倌館,對他而言的確算是魔窟。
我偷偷回憶了一下原著。
嗯,沒有任何重要角色叫宋長善。
我又試探地問他的人生目標是什麼。
如果員工理想和企業文化不匹配,可能也無法長久合作。
宋長善喝下最後一口菠菜湯,看起來心情好極了。
「人生目標?嗯……也沒什麼目標,像現在這樣,每天都能和掌櫃的坐下來喫頓飯就可以了。」
我激動地放下筷子,握住他的手上下晃動。
「知己,知己啊。」
誰說沒人喜歡聖盃戰爭背景的美食番。
這不就讓我碰到一個!
宋長善任由我拽着他,笑着問:「那謝掌櫃的理想是什麼?飛昇成仙?追求長生?」
我搖頭:「人人都說要飛昇,但古往今來,真正飛昇的又有幾人呢?」
在我看過的原著中,飛昇只是一場騙局,最後還是男女主以身獻祭打倒反派,才換得世間安寧。
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麼仙人。
「我成不了仙,也不想成仙,我只想嚐遍天下美食,再做出世上最好喫的菜。
「等到那一天,我雖然不是仙人,但全世界都會記住我的名字,遏了麼將會成爲三界第一的飯館!」
三界第一飯館的老闆,多有面子啊。
到時候人家問我是誰,我就能在熟悉的背景音下,驕傲地說出中華小當家五個大字!
我渾渾噩噩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絲毫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只以爲是自己終於碰到知己,所以才話多了點。
宋長善手指微動,收回了寫着「真言丹」的瓶子。
燭火搖晃,溫柔的美人仍含笑聽着我喋喋不休的胡話,時不時還會應和兩句,是個完全挑不出錯處的聽衆。
只是若能揭開他用以掩飾那雙奇特白眸的僞裝,便能發現這人根本就是在發呆。
他眼中無數紅絲命軌交織,不知又在算計着什麼。
「沒有命軌卻說自己不想成仙啊……」
宋長善伸手接過徹底醉倒的我,揮手熄滅燭火,把我送回了臥房。

-5-
我做了一場漫長又模糊的夢。
夢裏是我曾看過的那本仙俠虐文原著。
但夢中出現的劇情,卻是原著中沒有寫過的,關於大反派岑無咎的過去。
岑家是修仙界四大世家之一,和其他以功法立足的三家不同,岑家會達到如今的高度,是因爲岑家每隔百年,都會出現一位「天命之人」。
天命之人天生白瞳,他的眼睛看不見當下,只能看見人世間所有的命軌。
岑家世世代代便是靠着天命之人的預言,避開了所有的危機,逐漸攀登上世家之首。
可到了岑無咎這一代,岑家的家主對飛昇一事產生了極大的執念,他覬覦岑無咎的眼睛,認爲只要得到了這雙眼睛,他就能勘破天命成爲普天之下第一個飛昇的人。
於是,他把岑無咎囚禁了起來,等岑無咎長大後,親手剜掉了他的雙眼。
可惜剜出的眼睛瞬間化爲灰燼,天賜的能力並非人力可奪。
岑家主只好留下岑無咎性命,畢竟岑家的發展還需要繼續利用天命之人。
但反派也不是引頸受戮的傻白甜,他故意示弱讓岑家放鬆警惕,並趁機逃走。
在岑家的追捕下,他身受重傷落入魔界,爲了活命,岑無咎只能運轉功法吸收魔氣。
人是活下來了,卻也從此成爲魔修。
在這個世界,人族和魔族天然對立,而魔修更是兩邊不討好的可憐存在。
岑無咎成了魔修後,在魔界的日子並不好過。
即便如此,他還是幫助了意外落入魔界的人族修士,利用自己早已恢復的雙眼,爲他們指出了一條生路。
可那羣修士不但不知感激,反而在脫險後立刻對他這個魔修喊打喊殺,甚至引來了岑家的追兵,徹底掐滅了岑無咎最後一Ţũₕ分善念。
從此,大反派徹底黑化,以毀天滅地爲人生的終極理想,忙碌於害人的第一線。
他憑着那雙「天眼」成爲當世最強的魔修。
他是魔界北境的滅淨魔君,是未來的魔界之主,是男女主命定之敵。
他看到了自己的未來,於是懷揣着惡意去接近主角們,捏造假身份成爲主角的朋友,又在關鍵時刻捅了他們一刀。
這就是原著中主角和反派的初遇。
那場悲慘又漫長的夢在這裏結束了。
我滿頭大汗地從夢中驚醒,帶着從夢中延續出的慌張,從牀上一躍而下。
我悶頭向外跑,卻在房門拉開的那一刻,迎着夜風跌進了熟悉的懷抱中。
彷彿守株待兔般的某人笑意吟吟地扶住我,食指掠過我額頭,抹掉了額間的汗水。
「掌櫃的,」宋長善清悅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莫名顯得有幾分詭異,「大晚上的,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6-
被宋長善扶住的一瞬間,夢境帶來的恐慌便悉數褪去。
我茫然地抓了抓頭。
不是,我一個成年人,被噩夢嚇得滿地亂竄?
關鍵是我還忘記自己夢見什麼了。
我有些尷尬地從宋長善懷裏拱出來:「沒去哪兒,就是做了個噩夢,我去廚房倒點水喝。」
宋長善慢慢鬆開扶在我小臂的手。
「這樣啊,天黑,我陪掌櫃的一起去吧。」
……
我和宋長善捧着茶杯,靠在廚房的木門上,一起抬頭「看」星星。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教科書般的星空。」
無公害無污染的世界就這點好。
宋長善不懂什麼是教科書,但他從不會讓我的話落在地上。
「是很漂亮。」
我產生了幾分好奇,糾結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你用的那個法寶,和我正常用眼睛看到的世界一模一樣嗎?」
宋長善微微仰頭,像是在用自己的眼睛「看」夜空。
「不太一樣,」他手指微動,像是勾弄着虛空的線條,「不是有人說過,星子運行的軌跡預示着命運嗎?我看見的,大概就是這種軌跡。」
這會換我聽不懂了。
宋長善笑了笑,系在腦後的白紗被風吹動,落到了我手上。
「掌櫃的好奇的話,想看看我的眼睛嗎?」
有人說過人的外貌有七分都是由眼睛決定的,可即便宋長善矇住了眼睛,依舊沒人會否認他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許是夜裏乍一聽見動靜,出來得有些着急,此刻他的打扮難得有幾分凌亂,不再似白日那般規整。
黑壓壓的烏髮隨意地披散在白色的外衣,有幾分慵懶卻又莫名顯得有幾分出塵,像是誤入人間的仙人。
即便自認爲不是顏狗,我也被宋長善的美貌震住了一瞬。
回過神來的時候,我摁住了宋長善想要解開白紗,主動暴露自己殘缺的手。
「小宋啊,你這樣我就要教育你了。你這性子會被人欺負的,怎麼能總是無條件遷就別人呢?」
討好型人格是要喫大苦頭的。
宋長善絲毫沒有被教育到:「掌櫃的救了我的命,怎麼能算別人。」
「救了你的命也不行,」我苦口婆心,「咱們是朋友,不是地主和長工,你要有自己的主見,也該要求別人對你懷揣尊重。」
宋長善偏頭看我,似乎有幾分疑惑,又帶了點恍然。
「朋友?」
我點頭:「加入了我們遏了麼,咱們就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宋長善又笑了,他好像知道自己長得好看,所以格外愛笑。
只是之前的笑都彷彿隔着一層水霧,讓人覺得美則美矣,卻不太真切。
這一次,卻像是水霧散開,露出了其中懶洋洋卻美到極致的夜曇。
「朋友啊,」宋長善指尖微動,竟彷彿從星海中拽出了什麼,一根銀絲在他手上鉤織成一截髮帶,「那我一定好好珍惜謝掌櫃這個朋友。」
我被這一手驚豔到,不過想到宋長善畢竟也出身於修仙世家,倒也沒有多想。
只是靈機一動:「你這個手法耗能大嗎?如果不大,咱們量產的話是不是可以打造品牌特色……」
結果被宋長善摁着腦袋否決了我的創意。
「很費力的,所以只能給謝掌櫃一個人變,沒有辦法量產。」
他手掌扣着我的腦袋微晃,像是想看看能不能聽見水聲。
「怎麼還沒睡,就開始做夢了呢?」
我:「?」
朋友,你是不是變臉變得太快了點?

-7-
有了宋長善的幫忙,遏了麼的生意蒸蒸日上。
以前因爲我算不明白賬,一天最多隻能接十來桌客人。
如今起碼翻了三番。
這也讓新問題浮出水面——柴火不夠用了。
我倒是問過宋長善,有沒有一種法術可以像燃氣竈一樣,隨時生火併調節大小。
可惜宋長善遺憾地告訴我,修仙界的法術全是爲了殺人而創造,這種沒有殺傷力的生活類法術並不存在。
萬惡的修仙世界,科技點全點在了不該點的地方。
於是我只能留下宋長善看家,自己拉着小拖車跑去灰街外的林子裏撿柴火。
「這棵小樹棍好直,喜歡,從今天開始這就是本王的聖劍了。
「咦,這是什麼蘑菇,沒見過的品種,好香,帶回去問問能不能喫。」
我被新奇感迷了眼,一路越走越歪,並逐漸忘記了本來的目的。
啪嘰。
一具被落葉遮蓋住的「屍體」把我絆倒了。
我茫然地爬起身,回頭看清那個血呼刺啦的人影時,差點也跟着撅過去。
哆哆嗦嗦地挪過去,摸一下鼻子。
不是屍體,還有呼吸。
但離嚥氣也不遠了。
這姑娘腰腹處破開了一個大洞,像是被人活掏了什麼器官。
她右手像是被人活活掰折扭斷,露出了森白的骨頭,還算完好的左手捏着一柄斷劍,劍身黯淡無光,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以眼下的傷勢看,這姑娘怕是奈何橋都走一半了,就算送醫也無用。
但萬一呢……
我咬咬牙,把她抱進了原本用來裝柴火的小拖車裏。
「我只是個普通的廚子而已,到底爲什麼老考驗我的良知,」我拽着拖車往回挪,小心翼翼地避開路上的坑坑窪窪,「說到底這個世界爲什麼這麼可怕,你們能不能反思一下自己!」
當然沒人回答我,此刻唯一的聽衆還在重傷昏迷中。
等我好不容易把車拉回灰街時,夜幕已經低垂,宋長善正站在客棧門口等着我。
我還未出聲,他便準確無誤地扭頭看向了我。
「什麼柴火要撿這麼久?掌櫃的可別累壞了身子。」
聲色還是那麼溫柔,但怎麼總感覺陰陽怪氣的……
我慢半拍想起,自己好像忘給他留晚飯了,連忙心虛地轉移話題。
「你來看看。」
宋長善支起身子:「看什麼,掌櫃的給我帶禮物回來了?」
我從拖車前挪開,露出了被擋住的人影。
熟悉的白衣,熟悉的重傷,熟悉的美強慘狀。
我殷勤獻寶:「給你帶了個異父異母的親妹妹回來。」
宋長善:「?」

-8-
宋長善拒收了這個妹妹,但還是幫忙看了下情況。
他和我不同,作爲修仙界土著,宋長善是懂醫術的。
他掃了那姑娘一眼,彷彿 X 光機一樣瞬間給出結論。
「是個劍修,根骨不錯。可惜金丹被挖內府被毀,持劍的手也廢了,就算掌櫃的浪費靈藥把她救活,也不頂什麼大用。」
我一巴掌拍上宋長善後背,把他拍得一懵。
「又亂說胡話,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哪有什麼浪費不浪費。」
當初給宋長善治病的藥還有剩餘,我全翻了出來,在他面前一字排開。
「沒有她不能用的吧?」
宋長善微笑:「掌櫃的當初對我死馬當成活馬醫時,可沒這麼小心。」
話雖這麼說,卻還是把其中那瓶大補藥收走了。
「她現在沒有內府,這東西喫下去吸收不了,容易爆體而亡……剩下的你不心疼就隨便喂吧。」
於是我放心大膽地開始給病人灌藥,再次體驗了把扮家家酒當醫生的快樂。
藥都是好藥,姑娘腹部的大洞很快就癒合了,可惜她的右臂雖然不再流血,卻仍然因爲缺了一節骨頭而形狀扭曲。
我扒着記賬的宋長善問:「她怎麼還不醒,這都好幾天了,再不醒肌肉都要萎縮了。」
宋長善墨筆一勾,不甚在意地說。
「許是知道自己往後就是個廢人了,不願意睜眼面對現實吧。都是這樣的,習慣了就好了。」
我總覺得他話裏有話,正想追問,就被宋長善用葡萄堵住了嘴。
「要實在擔心,掌櫃的就煮碗麪給她端上去,興許能靠善良能把人喚醒呢。」

-9-
我對宋醫生很是信任,於是端着謝師傅親自扯的拉麪,直奔病房。
一推門,我對上了一雙泛着淚光的眼睛。
不過一瞬間,那雙眼裏只剩冷靜與理智,彷彿方纔只是我眼花。
「多謝閣下救命之恩,我欠你一條命,」烏髮雪膚的美人啓脣,聲音和外貌一樣清冷,「只是我如今身無長物……」
我剛要說不用報答,就見那姑娘用左手將斷劍挽了個劍花出來。
「所以閣下有想殺的人嗎,我可以幫你殺人。」
我:「???」
你們這個世界的人到底怎麼回事啊喂!
我一個飛撲摁住了她蠢蠢欲動的手:「停下你危險的想法,我是守法公民!」
又把手上的麪碗塞給了她,斬釘截鐵:「喫!」
姑娘猝不及防被面碗蒸騰的熱氣撲了一臉,剛要說話,卻下意識吸了下鼻子。
而後屋內響起一聲很明顯的吞嚥。
姑娘的臉瞬間紅到了脖子根。
我沒覺得有什麼。
畢竟是謝師傅的手藝,聞了不咽口水纔不正常。
「這可是我親手扯的面,喫過的都說真香,」見她滿眼不解,我手上比畫了兩下扯麪的動作,「我可是專門去牛肉麪之鄉進修過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姑娘自醒來後便繃緊的肩膀好像放鬆了些。
她低下頭,無聲地喫完了一整碗麪。
把混着眼淚的麪湯也喝得一乾二淨後,姑娘放下了碗,輕聲問。
「您店裏……還缺人嗎?」

-10-
姑娘叫餘清,自稱是個無父無母無門無派的散修。
至於她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她不願意多說,我也沒多問。
不過她特地向我保證:「我不會連累店裏,他們……都以爲我已經死了,沒人會找死人的麻煩。」
一旁的宋長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可不一定,」溫柔的賬房先生笑着用毛筆戳死了亂跑的蟲子,「想要不給掌櫃的帶來麻煩,光靠蠢貨的自覺可沒用。」
我一把捂住這人的嘴,向餘清抱歉一笑。
餘清卻若有所思地摸上了自己腰間的斷劍,像是想明白了什麼。
她身上的傷纔剛好沒多久,我沒打算讓她幹什麼重活,本想讓她留在前面當個跑堂的夥計。
但宋長善晚飯後狀若不經意地問了句:「掌櫃的明日還要自己去撿柴火嗎?」
第二天,餘清劈好的柴火堆滿了半個後院。
那把重傷昏迷都緊握在手中的斷劍,被她仔細用布條裹住,放在了牀頭。
後院的砍刀被她的左手舞得虎虎生威,明明只是普通的劈柴而已,卻莫名讓我看出了一絲凜然的劍意。
「有點帥啊。」我躲在廚房偷看人家劈柴,忍不住感嘆。
「掌櫃的想學嗎?」身後的宋長善嘴裏含着半根薯條,像是朋友間隨口玩笑一樣問我,「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哪門哪派的劍法都行。」
我本來有點詫異,但瞬間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放在現代,大概就是朋友間最愛說的「暴富後給你買豪宅」。
純靠幻想,不帶一絲真țŭₛ金。
畢竟宋賬房實在柔弱得很,別說是劍,連重物都沒見他提過。
我當然不會打擊他的自信,只說。
「咱家有一個能幹活的就行了,請放我繼續做個安靜的廚子吧。」
宋長善失望地抱着薯條離開,邊走邊說。
「本來想着掌櫃的要是想學劍,就把她那把劍給你要過來呢,畢竟也算是個稀罕物件。」
我耳朵一動。
宋長善這人見多識廣,開店這麼久,就沒有他叫不上來的靈器。
連他都說那把劍是好東西,想來那劍對餘清來說更加意義非凡。
原文好像是說過,有本命劍這個設定來着?
我陷入了沉思。

-11-
餘清堅持不要工資,只接受包喫包住。
但她一人身兼數職,不但柴火劈得好,招呼客人和收拾碗筷也全都默不作聲地包圓了。
給我一種自己是狗資本家的錯覺。
兩個大美人本身就足夠吸睛,加上我的廚藝實在頂呱呱,遏了麼的名聲愈發響亮,甚至走出了灰街,吸引來了灰街外的客人。
人流量大了,就會遇到奇葩。
我脾(拳)氣(頭)好(軟),以往碰到找事的全靠忍,但這次有了餘清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一個拎着雙錘的九尺大漢剛想找碴,轉頭就被餘清一斧頭拍了出去。
本來以爲又要被喫霸王餐的我:「……?」
我茫然地看向宋長善。
不是說她被壞人廢了內府,和凡人無異嗎?
原來我和你們世界的凡人也有壁?
餘清好像看懂了我的眼神,她捏了捏我的上臂,沉默片刻。
然後試圖仗着自己與生俱來的高冷聲線,讓我相信她的鬼話。
「我只是劈柴劈多了,力氣才比掌櫃大了一點……嗯,掌櫃現在這樣就很好,很健康。」
宋長善在櫃檯後面鼓掌:「不愧是天才。」
不知道是指餘清說話的藝術,還是在說別的。
餘清沒理他,端着高聳入雲的碗盤,把我護送回了後廚。
我有點擔心這兩個人的同事關係,私下問宋長善。
「你以前認識餘清?」
怎麼感覺餘清來了之後,他說話就夾槍夾棍的。
「不認識,我可沒有結交天才的好運氣,」宋長善微微仰頭,彷彿看着虛空中別人看不見的東西,「結仇還差不多。」
懂了,生來八字不合。
話雖如此,可在某天店裏來了個鬍子拉碴的狼狽大叔時,宋長善還是叫住了我。
他低頭把玩着算盤,聽起來只是隨便提一嘴。
「掌櫃的,角落裏那位呢,如果我沒猜錯,是當世排名第二的鍛造大師。
「五年前,他妻子意外去世後,他便再也不肯開爐。」
「你這幾天不是一直絮叨,想給餘清修好那把破劍嗎,」他語氣帶着股不情願,口中的稀罕物也變成了破劍,「聽說那老頭一直惦記着妻子做過的一道菜。」
言外之意,要是能做出讓大師滿意的菜,餘清的劍也許就能被修好了。
我雙眸鋥亮,眼中倏然燃起鬥志。

-12-
我最初學做飯時,一門心思想把菜做成看起來就很貴的樣子。
可在我加班加點復刻龍吟草莓,忙到忘記喫飯那天,真正讓我手腳暖起來的,卻是一碗普通的疙瘩湯。
問過客人後,最後我端到他面前的,就是這樣一碗毫無技術含量的疙瘩湯。
蛋花均勻地覆蓋在湯麪上,大小不一的麪疙瘩筋道有嚼勁,去了皮的番茄一抿就化,配合着一點豬油的香濃,讓人不知不覺間便胃口大增。
大師沉默地往嘴裏送了一勺帶湯的麪疙瘩,嚼着嚼着,忽然閉上了眼。
我緊張地攥緊了手。
「你是北境那邊的人?」大師突然抬頭問我。
見他好像沒有想喫第二口的慾望,我心臟漏跳半拍,腦子裏拼命想着是哪一步沒做好,連他的問題都沒聽清。
直到他又重複了一遍,我才搖頭解釋。
「不是,只是喫過那邊的特色菜。」
大師放下勺子,擦了把自己鬍子上沾到的麪湯,朝我招了下手。
我提心吊膽地湊過去。
「小姑娘,你願不願意拜我爲師?老夫在修仙界也有點名頭,就算你沒有修煉的天分,老夫也可以用法器把你堆成強者。」
說話時,他雙手還捧着那碗平平無奇的疙瘩湯,絲毫不會讓人誤會他想收徒的原因。
櫃檯那邊,宋長善正「看」向這裏。
聽到大師的話後,他肆無忌憚地給我傳音開私聊。
「這位一貫說到做到,看來他對掌櫃的很滿意。能得到這位垂青,是多少錢也換不來的大機緣,掌櫃的心動了嗎?」
我長長地舒了口氣。
宋長善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
大師繼續開始舀麪疙瘩喫:「答應了?那就給老夫奉茶,以後跟在老夫身邊,你別的不用幹,只要繼續……」
在宋長善起身殺過來前,我連忙表態。
「感謝客人的抬愛,但我這人沒有修仙的天賦,也沒有什麼遠大志向,給您當弟子恐怕會敗壞您的名聲。」
我雙手合十,言辭懇切地拜託道:「但如果您滿意今天這頓飯的話,我的確有一事相求。」
我把想拜託他修劍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大師不太理解。
「一把劍而已,只要你拜我爲師,我自然會幫你修好。你確定只要這個,不後悔?」
我瘋狂打手勢給愣在一旁的餘清,暗示她回屋拿劍。
「不後悔,多謝客人!」

-13-
餘清那把劍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這也意味着修復材料同樣珍貴,對鍛造之人的手藝要求也極高。
既然是求人家幫忙,我自然不好意思白嫖人家大師的材料,請他去後院的倉庫隨便挑選。
「您手裏的材料,我們也願意重金換取。」
畢竟宋長善已經給我科普過,灰街的客人們用來抵債的物件到底有多值錢。
現在的我放在修真界也起碼算是個小富婆。
不過這個世界的鍛造師稀缺得很,大師自然也不差錢。
「其他的都好說,再少見的材料老夫也有存貨。唯獨這天山劍蓮的蓮子,五十年才結一顆,而且全都被天山劍派壟斷。」
乍一聽到原著女主所在的門派,我晃了下神,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因爲女主的遭遇,我對這地方可沒什麼好感。
原著女主名喚雲華,是個天生劍骨的天才,她幼年時被天山劍派掌門撿回天山,成爲掌門的親傳弟子,本該是個前途無量的小仙君。
可她不知道,天山掌門收她爲徒,並不是看重她的天賦,而是因爲她那張和掌門首徒五分相似的臉。
掌門首徒幾十年前遇險陷入沉睡,從此成爲整個天山劍派的白月光。
而天山的人對雲華好,不只是因爲把她當替身,更是因爲所有人都知道,雲華體內的那顆金丹,是用來救大師姐命的良藥。
原文開頭,便是女主被往日最信任的師父師兄們背刺,差一點就要成爲她師姐復活的祭品,她九死一生逃出天山淪落至妖域,這才遇到了同樣重傷的男主南浦月。
雖然後面女主的師門都後悔了,開啓了大型虐渣火葬場,可他們做過的惡事又不會因此消失。
對於人渣窩,我一向深惡痛絕,哪怕不是爲了躲避原著劇情,我也完全不想和他們產生半點聯繫。
可如果餘清特別需要這顆蓮子的話……
「即便沒有這顆蓮子,您應該也能修好我的劍?」餘清突Ţū⁵然開口。
大師挑了下眉:「倒是有替代品,但效果可就不一樣了。畢竟天山劍派是劍宗之首,若是能融入那蓮子,劍一出鞘便自帶傳承的劍意。」
聽起來就知道是好東西。
餘清卻沒有半分意動。
「不必了,只要能修補好劍身就可以,」她站在我身側,說話時微微偏頭看了我一眼,「我已經有了出劍的理由,總有一天也會有我自己的劍意。」
見她堅持,大師也不強求。
從我們後院隨意找了間屋子進去,他便從乾坤袋中掏出了他的爐子,就地一擺,當即開煉。
七日後,一把被抹去柄端劍名的長劍,熠熠生輝地從煉器爐中飛躍而出。
冰雪短暫地從餘清臉上消融,她像是看到久別重逢的故友,目光難得溫柔地朝那把劍伸出了手——
劍卻嗖地飛過,直奔後院,然後。
它一頭撞飛了立在樁子上的斧頭,唰唰一下,劈好了數十根柴火。
餘清:「……」
我:「……」
剛想讓餘清試試威力的大師:「……」
一旁的宋長善毫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十分樂子人地誇讚了句。
「打小眼裏就有活兒,不錯不錯。」
許是感受到了宋長善的嘲諷,劍不再砍柴,殷切地飛了過來,從我側臉蹭了蹭,而後終於落回餘清的手心。
餘清垂眸摸着微微鳴響的劍身,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就在我以爲她要和自己的寶貝劍溫存一會,想和大家先離開時,餘清伸手拽住了我的衣角。
「我又欠了掌櫃的一條命。」
我心想她真的很愛她的劍誒。
這個世界的劍修真的有把自己的劍,當成有生命的朋友一樣愛護。
我輕拍餘清的手背,玩笑了一句:「怎麼,你又想替我殺人去?」
餘清收緊了手,把我往她的方向帶過去了一點。
「你不喜歡血腥,不喜歡殺戮,所以我向你保證——
「從今往後,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和皓月會把所有的危險與髒污擋在外面,絕不讓任何人侵擾你的安寧,此誓天地爲證。」
話音落下,長劍的柄端赫然落下「皓月」二字。
是這把劍的名字,也是餘清給我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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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了麼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紅火。
不過奇怪的是,除了灰街本地的老顧客,魔界和修仙界兩地來的新客人,動作中總是偷感很重。
有點像縮脖鵪鶉,還是靜音版。
進門,點單,喫飯,還會排隊把空碗碟送回後廚。
主打一個不熟但有禮貌。
我迷茫發問:「他們這是怎麼了?」
宋長善眼也不眨:「不知道哦,可能是被掌櫃的人格魅力征服了。」
我又扭頭問餘清。
餘清目光躲閃,帶着幾分心虛:「他說得對。」
被贊同的賬房先生意味不明地「嘖」了一聲。
我猛戳他後腰:「嘖什麼,你答應我什麼來着?」
店裏的規矩是雙休,但宋長善最近不知道在外面忙什麼,連續幾次都多請了幾天假。
雖然他給毛筆下了術法,使得即便他人不在,賬房的工作進度也不會被影響,但我還是有點小擔心。
主要是相處這麼久,我也有點了解宋長善的本性了。
這人看着溫柔可親,實則小心眼又愛記仇,下手還黑。
我怕他不聲不響給我搞個大的出來,到時候連帶他們逃難都來不及。
可惜不管我怎麼試探,宋長善都不肯告訴我他在忙什麼,只說讓我放心。
我不放心,而且我還不想放人出門了。
於是宋長善爲了能請到假,被迫答應我,以後不許再對餘清陰陽怪氣。
「大家生活在一起,就是一家人,爲什麼不能好好相處呢?」
宋長善面無表情地「哈哈」兩聲,轉身出門的動作利落得完全沒了往日弱柳扶風的樣子。
當天,所有來自魔界的顧客,全都像是從颱風裏逃命出來的一樣;接過茶杯時,還會淚眼汪汪地跟我道謝。
禮貌的樣子不像狂妄的魔族,倒像被社會主義教育過的好學生。
直到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禮貌的客人,我也不知道宋長善請假到底是幹什麼去了。
至於餘清,她倒是從不請假,卻也會在休息日離開灰街一段時間。
她每次回來都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話本,我就只以爲她是出去閒逛,沒有多問。
不過或許是家裏唯二有武力值的人都不在,一個平平無奇的週末,我跑去後廚想給自己開小竈時,意外地發現了奇怪的事。
廚房裏預處理的食材,好像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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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的都是些沒有烹調過的生肉,就算有人餓極了,也不至於偷生肉喫吧?
「難道是進老鼠了?」
話落,廚房的角落突然傳來一聲怪異的響動。
我提起菜刀,警覺地望過去,卻發現只是水瓢掉進了缸裏。
而水缸附近什麼都沒有。
當晚,我往後院撒了一圈新買的耗子藥。
第二天起牀去看,發現沒藥到老鼠,並且後廚又少了一條五花肉。
我:「……」
我出離憤怒了。
那塊肉是我打算用來做脆皮五花的!
意識到這個假期註定沒有辦法喫到脆皮五花,失去夢想的我反而冷靜了下來,不聲不響地剁了一隻燒鴨。
一半的燒鴨被我端回屋裏,準備配着冰酪喫,另一半則被我隨手留在案板上,用宋長善編的竹籠半蓋住。
做完這些,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後廚。
……
無人的角落處,一抹近乎與陰影融爲一體的細條緩緩顯形。
沒比蚯蚓長多少的小黑蛇,以古怪的姿勢浮空飛向案板,一邊飛還一邊口出狂言。
「愚蠢的人族,說誰是老鼠,我看你纔像老鼠!
「真是龍困淺灘遭蝦戲,竟然還敢撒老鼠藥防着本王,放在從前,這破爛飯館連給本王烹飪食物的資格都沒有!」
等小黑蛇嘴巴說幹了,也終於飛到了燒鴨旁邊。
蛇嘴大大張開,兩隻毫無威懾力的小尖牙探出,噗嘰一聲插進了燒鴨裏。
正要將燒鴨整個吞下時,燒鴨的盤子被它帶着挪動了一點,觸碰到了搭在竹籠上的筷子。
筷子一倒,竹籠整隻落下,把小黑蛇和燒鴨扣在了裏面。
小黑蛇嚇了一跳後,甩着尾巴狂笑出聲。
「這種愚蠢的陷阱,只有人類還在用,真當本王是凡蛇,會被困在一個破爛竹籃裏?」
它毫不在意地喫光了燒鴨,然後漫不經心地探出尾巴,打算撕開竹籃。
卻在尾巴尖碰到竹籃的那一刻,彷彿被火燒到了一半,尾巴尖直接炸了鱗。
本來就通身漆黑的小黑蛇,好像更黑了。
半晌,它嘴巴張開,狼狽地吐出了一口灰色菸圈。
「卑、卑鄙的人類!」

-16-
對於那個簡陋的捕獸陷阱,其實我沒抱太大希望。
修真界的老鼠恐怕都要成精了,絕對沒那麼好騙。
所以在喫到第一口冰酪後,我已經把這件小事拋在了腦後。
這個世界沒有電視,打發時間全靠半文半白的話本子,但看着看着,我忽然想起了自己本來的任務。
按理來說,想要拯救世界,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接近原著中最正義的男女主。
這篇小說的女主,便是天山劍派那個被當成替身的小可憐——雲華仙子。
而男主,則是妖域天賦最高的小皇子,半步化龍的蛟妖南浦月。
原著中,雲華被挖出金丹後假死脫身,卻被多疑的惡毒女配堵了個正着,對方拿了她的金丹尤不滿足,還想徹底殺了雲華以絕後患。
逃亡時,女主誤打誤撞闖進了妖域邊境,遇到了被異母兄姐們設計坑殺的南浦月。
兩人一個被挖金丹修爲盡失,一個被活抽龍筋成了癱子,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誰更慘。
南浦月正需要一個沒有威脅的代步工具,於是雲華和他一拍即合,雲華借用他的修爲擊退師姐,而南浦月的元神則附身在雲華內府,躲開兄姐探查。
之後,這對難兄難弟一路升級打怪,一個慢慢接好經脈重新修煉,一個找天材地寶爲自己修復妖身。
一如每本修仙升級流爽文,男女主在升級途中互生情愫,並在重回巔峯後,一個打臉師門,一個打敗兄姐奪回王位。
到這裏爲止,劇情都是正常的。
然而,作者爲了水字數突然發癲,安插了一個強大到彷彿 bug 的逆天反派。
岑無咎要實力有實力,要美貌有美貌,身份還是魔界最可怕的滅淨魔君。
這設定一出,讀者們本以爲是個深情男配,誰承想這哥們彷彿反社會一樣,全心全意爲毀滅世界而奮鬥,完全沒有一點和談的可能。
他對男女主的恨意來得莫名其妙,所作所爲全是爲了搞死雲華和南浦月,一點道理都不講。
誰也不知道岑無咎是因爲太想殺男女主,所以決定毀滅世界,還是因爲本就打算毀滅世界,才厭惡兩個命定的攔路虎。
總之,岑無咎這個反社會樂子人一個不高興,直接發動了三界大戰。
南浦月和雲華自然站在一邊,仙妖兩界聯手,而魔界這邊,先天魔族厭惡人類,本不願意給岑無咎賣命。
於是當場就沒了命。
岑無咎笑眯眯放話:「要麼你們去給本尊殺光修士,要麼本尊就先殺光你們,再親自去殺那羣修士。」
有這麼個催命鬼似的頂頭上司,魔族一個打十個,實力竟和對面兩族合力將將持平。
三界殺紅了眼,戰爭的漩渦愈來愈龐大,將整個世界捲入其中,一切都在這場無意義的戰爭中毀滅了。
在我看過的原著最後,是已化龍的南浦月感悟天道以身祭劍,和雲華的本命劍搖光融合,使搖光劍成爲世間的唯一一把「神劍」。
雲華手持神劍,對決掌握世間萬物命運的岑無咎。
神劍揮出,以超越此世的力量砍斷了岑無咎操縱的命軌,也殺死了這個神祕的大反派。
而云華因爲以凡人之軀妄動神力,從握着劍的手開始寸寸崩裂,最終化爲煙塵徹底消散。
男女主和大反派就此全部死亡,作者只留下了一句一切都結束了,便頂盾溜走。
看爛尾文當然生氣。
更生氣的是被拉進爛尾文,然後被告知——
「世界線出 bug 了,結局之後該世界因不明原因毀滅,你來想辦法拯救世界。」
哈哈。
我看着很像喜羊羊嗎?
反正無論我私下裏跳着轉多少圈,也沒想出什麼有用的辦法。
我是二刺螈又不是傻子,當然不會覺得只要喊着「友情」啊,Ţų³「羈絆」啊什麼的,就能打敗反派。
我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有苟在安全些的地方,躲開反派也躲開男女主。
只要不被牽扯進主線劇情,我再跑得快一點,也許就能苟到最後一刻。
至於到了苟無可苟的那一天……
那我死前,一定會想方設法投訴把我抓來的那個人販子系統!

-17-
因爲想起了原著和系統任務,我不免有些心煩意亂,也就這麼把廚房失竊這點小事忘得一乾二淨。
於是直到宋長善和餘清銷假回來,遏了麼重新開業那天,我纔想起自己在廚房設下的小陷阱。
去廚房做早飯時,我還在和宋長善他們說這事。
「估計我這土法子也抓不到老鼠,實在不行咱們養只貓吧,正好我一隻想養個寵物……」
說這話的時候,我隨手把蓋在案板上的竹籠掀了起來。
竹籠裏的燒鴨不翼而飛,卻多了一條紋絲不動的小黑蛇。
我嚇了一跳,手一滑,拎着的竹籠又掉了下去,砸在了小黑蛇的尾巴上。
小黑蛇「嗷」一聲原地復活,卻只有腦袋和尾巴豎了起來,身子像是假的一樣紋絲不動。
「可惡的,歹毒的,心機深沉的人族!困了我一天一夜不夠,你竟然還想謀害我!」
姿勢好怪,再看一眼。
咦,細細小小的,有點可愛。
餘清顯然沒 get 到這份可愛,高挑的劍修擋在我身前,皓月出鞘,橫劍在那小黑蛇的頸(?)間。
「妖物,你如何混進來的?」
小黑蛇被餘清的動作嚇到,本來還晃來晃去的腦袋瞬間僵直,一動也不敢動了。
只是嘴上仍然趾高氣揚:「是、是她把我請回來的,要不是看她那麼主動,我還不想來這破地方呢!」
小黑蛇的尾巴尖尖翹起,指向罪魁禍首。
被指的我:「?」
我不是,我沒有,這蛇怎麼亂說!
我剛要否認,小黑蛇就搶答道。
「就是你撿走了我暫住的小樹枝!你當時還誇我直,說你是個什麼王,要我當你的聖劍!」
聞言,宋長善摸着下巴看向魔界的方向,開玩笑似的問我喜歡什麼樣的領地。
餘清則試圖把皓月塞進我手裏,一本正經地叮囑我。
「別玩蛇,玩皓月。」
我:「……」
夠了!不要在這種時候揭穿中二病的黑歷史啊!
我試圖把話題轉回小黑蛇身上。
「所以你是我那天撿回來的小樹枝?那你到底是蛇妖還是樹妖?」
「無知人類,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纔不……」
餘清毫不客氣地壓低了皓月,蛇鱗崩裂,小黑蛇頸間落下幾滴鮮血。
「管好你的嘴,再對她無禮,我就殺了你。」
小黑蛇不說話了。
小黑蛇瞪大了眼睛。
三秒後,小黑蛇眼睛一眨,哭了。
綠豆大小的眼睛啪嗒啪嗒掉着眼淚,委屈得尾巴尖都在打戰。
「是你自己把我帶回家的,又不是我想來。你把我帶回來,還餓着我,我這麼多天只喫過你幾塊肉而已。」
他腦袋小,但腦子好使,果斷轉向全場唯一一個好說話的人類。
「你還用這籠子關了我這麼久,剛纔還砸我尾巴……」
即便知道它故意賣慘,也良心一痛的我:「……」
宋長善看了賣慘的小黑蛇一眼,又看了看無動於衷,始終護在我身前的餘清,忽然就樂出了聲。
他像是看到了普天之下最滑稽的事,笑得直不起腰,只能把下巴搭在我肩膀。
我趕緊扶住柔弱的賬房先生,生怕他就這麼笑得厥過去。
宋鶴聲半環着我,突然好心腸道。
「掌櫃的,你看這小破蛇如此可憐,不如就留下他吧,正好店裏缺個洗碗的。」
如今客人太多,換下的碗碟的確是個巨大的工程量。
但,讓一條沒有抹布大的蛇來洗碗?
小黑蛇自己顯然也覺得離譜:「大膽!那種髒活累活我纔不……」
極其響亮的「咕嚕」聲打斷了它的話。
小黑蛇尾巴一抖,默默抵住了自己的肚子。
「姐姐,」他突然會說人話了,「我從昨天早上到現在,只喫過半隻烤鴨,我肚子好餓。」

-18-
我沒指望一條小蛇真能幫忙洗碗,畢竟我也不敢僱用未成年。
但在小蛇吞下一條脆皮五花後,小蛇突然飛起來了。
他全身還是隻有頭和尾巴能動,卻飛出了水平,飛出了風格。
「你有這手藝你早說啊,姐姐。」
他一口一個姐姐叫得歡,尾巴一甩,一道水流從天而降,整條小蛇彷彿自來水管一般沖刷着碗筷。
「不就洗碗嗎,我最擅長洗碗了!」
餘清皺眉,小聲勸我:「妖族狡詐,未必可信。」
我可以理解餘清,在她們這個世界,三族彼此提防排外,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是所有人的常識。
可是,可是沒有二次元能拒絕會叫姐姐的蛇妖誒。
宋長善看起來對小黑蛇也很有好感,幫着一起說服餘清。
他嘴角彎彎,用十分友好的語氣問餘清。
「區區一個小妖,你是覺得自己沒法從他手下護住掌櫃的?」
餘清冷冷地橫了他一眼,手中皓月劍芒微亮,卻沒再阻止我留下小黑蛇。
她只是拍開了宋長善長在我身上的手,說了句我聽不懂的話。
「不管你想做什麼,不許算計到她頭上。」
宋長善笑容不變,聲音卻莫名冷淡了很多。
被餘清拍紅的手摩挲着我頭上的髮帶:「用不着你說。」
我歪歪頭:「?」
我恍然大悟。
原來宋長善真的有履行承諾,現在不但不再對餘清陰陽怪氣,反而友善相處了。
看,他們倆關係都好到有小祕密了。
作爲一家之主,我很是欣慰。
今天也是大家和睦相處的一天呢。

-19-
有了大黑後,我徹底解放雙手,從此只需要專心做飯。
哦,大黑就是小黑蛇的名字,本來我想直接叫他小黑,但他認爲真男人不能說小。
於是我們一致決定叫他大黑。
大黑的碗洗得又快又幹淨,解決了我們飯館最後的問題。
於是,我就這樣帶着我三位能幹的員工,徹底將遏了麼做大做強,成爲整片灰街最出名最成功的老闆。
不久後,我們掙到的錢和法寶,光靠一個倉庫已經放不下了。
宋賬房問我考不考慮開分店。
「這裏到底有幾分破舊。如果掌櫃的願意,我前些日子看到魔界有一家正在出售的酒樓,那裏地方更大,咱們可以搬去那裏。」
我猶豫了一下,搖頭拒絕。
「不行,魔界不行。」
按照時間推算,現在大反派應該已經當上滅淨魔君了,魔界實在危險。
餘清也說:「魔界混亂,怎麼能讓掌櫃的去那種地方。」
「但修仙界和魔界不同,那裏雖然也有爭鬥,卻遠比魔界安全得多,」她輕咳一聲,難得有幾分主動道,「掌櫃的不是喜歡上次喫的酥點嗎?那家點心鋪子附近也有酒樓出售,咱們可以去看看。」
最近這麼多歇業的酒樓嗎?
那家酥點做得的確不錯,我有幾分心動。
但很快,我還是搖頭拒絕了:「不行,修仙界也不行。」
女主雲華現在恐怕正在打天山的臉,修仙界亂成一團,不適合我過去開店。
掛在皓月劍鞘上的大黑左看看宋長善,右看看餘清。
他沉默片刻,強行合羣道:「那要不去妖域?」
餘清掃了他一眼,一巴掌把黏人的小蛇從自己劍鞘上撣了下去。
宋長善也禮貌發問:「去妖域看你混得多慘嗎?」
大黑:「……」
大黑哇的一下哭出了聲。
妖域當然也不行,雖然現在劇情還沒到南浦月奪位,但也是早晚的事。
這麼一看,灰街竟然是我開店最理想的地點。
於是遏了麼分店計劃遺憾擱置。
不過大家再次因爲新問題起了爭執。
如今飯館沒了空房間,就需要騰出一個屋子來當新倉庫。
心善的宋賬房捨己爲人,願意奉獻自己的住所。
「我可以勉爲其難,去掌櫃的屋裏打地鋪,」他十分體貼地對眼裏冒火的餘清道,「畢竟餘姑娘已經有位室友了,不好再擠下一個人。」
室友說的是大黑。
大黑只能維持蛇形,又因爲不肯說的原因不良於行,最後只能纏在皓月劍鞘上,讓餘清帶着他走路。
後來大黑乾脆睡在了皓月的梨花木劍架上。
餘清看起來要拔劍了:「既然爲難,就別勉強,我願意去掌櫃的屋裏打地鋪。」
大黑正試圖爬回劍鞘上面,聞言茫然抬起蛇頭。
「那我咋辦?」
餘清很是冷漠:「你去和他睡。」
大黑的綠豆眼瞪成黃豆眼,滿是驚恐:「我不要!」
宋長善冷笑:「誰稀罕你嗎?」
被嫌棄的大黑受了刺激,氣得尾巴尖噼啪拍桌子。
忽然,他小腦袋一抬,語氣中帶着十分的真誠,問道。
「所以到底爲什麼要空出一間屋子,你們沒有乾坤袋嗎?」
餘清:「……」
宋長善:「……」
兩人一個捏住蛇尾,一個掐住蛇頭,很是默契地把大黑拋了出去。
然後轉頭,完全不見真誠地解釋道。
「啊,我們忘了。」
忘了纔怪吧!

-20-
又過了半年,我從小富婆升級成了大富翁,財力到了可以和鈴木集團一較高下的程度。
眼看着離系統給出的死線愈發接近,灰街卻仍然風平浪靜。
今天的遏了麼,依舊和往日別無二致。
這半年裏,宋長善仍然一到假期就不見蹤影。
倒是餘清在兩個月前不再跑出去閒逛,好像對修真界沒什麼興趣了一樣。
只是偶爾會有氣度不凡的修士來店裏找她,開口便是道歉求饒,還拿出一堆天材地寶求餘清收下。
可惜話都來不及說完,就會被劍術越來越好的餘清一劍拍飛。
我本來以爲那些是曾經傷害過餘清的人,可餘清卻說自己和他們不熟。
有時也會有來找宋長善的魔族,他們哆哆嗦嗦地來,哆哆嗦嗦地走。
來了也不喫飯,好像大老遠跑過來,專程只是爲了看一眼遠近聞名的宋美人而已。
我有些擔心宋長善的人身安全,畢竟聽說魔族都是些戰鬥狂瘋子。
私下去問他:「你怎麼招惹了那麼多魔族,在外面沒被欺負吧?」
宋長善摸了摸自己覆眼的白紗,忽然小鳥依人地靠了過來。
「就算他們欺負我,不還有掌櫃的保護我嗎?」
我說那你也悠着點吧。
普通的魔族就算了,餘清一劍的事。
他要是招惹到不該惹的,比如那位大魔頭滅淨魔君,我怕是隻能提前準備幾口棺材了。
宋長善差點把矇住眼睛的白紗都笑掉,半晌才緩過勁來,答應我會收斂的。
但答應歸答應,雖然沒有魔族再來店裏見他,休息日他卻仍然不停往外跑。
自己跑就算了,連大黑都被他拐帶了。
也不知道他和大黑說了什麼,一番秉燭夜談後,大黑突然支棱起來,說自己要回妖域一趟。
一個不良於行的小蛇,到底有什麼非要出去玩的理由?
但孩子長大了想出去玩,做家長的也不能一味攔着,我只能拜託餘清多看着點他。
於是每週的休息日,店裏一人向魔界,兩人前往妖域。
而留守家中的空巢老謝,只能可憐兮兮地守着自己愈發充盈的寶庫,含淚喫下三根滷雞腿。
唉,算算日子,原著中的滅世之戰也要開始了。
趁着最後的太平日子,還是把自己愛喫的東西多喫幾口吧。
吧唧吧唧。

-21-
飯館的客人來自三界的三教九流,因此即便我宅在家裏不出門,也能聽到最新鮮的三界傳聞。
比如天山劍派的惡行被揭露,門派內大換血,現任天山掌門乃是當初那位雲華仙子。
比如妖域動亂,老妖皇被私生子們聯手害死,危急時刻,所有人都以爲死去多時的小皇子南浦月從天而降,以真龍之身奪得妖皇之位。
世界線正如我所看過的原著那般往前推動着。
但唯一奇怪的是魔界。
魔界的北境的確多了一位名喚滅淨的魔君,可是……
「新的那個滅淨魔君又死了,這都是第十個了吧?」
「魔界也是有病,要我說就是滅淨這個尊號不吉利,做什麼非要和這名字死槓?」
「難道你們就不覺得,殺了這十位滅淨魔君的,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嗎?」
原著中完全沒提到這一茬啊。
按照原劇情,自始至終都只有岑無咎一位滅淨魔君,甚至在男女主成爲仙妖兩界首領時,滅淨魔君應該已經統御魔界了。
現在是怎麼回事?
怪不得系統說劇情出現了 bug,可是反派被削弱,主角獲勝的概率就加大了,這應該是好事啊。
所以這個世界到底爲什麼會毀滅?
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搖搖欲墜,即便鐵了心不去做任務,當時間愈發逼近時,我還是忍不住分心去想。
回神時,我發現今天明明是休息日,可飯館裏卻不止我一個人。
我發呆時,宋長善就坐在我對面托腮看我,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怎麼在這兒?」我有些驚奇,「不出去玩了?」
他很久沒有在休息日的時候留在家裏了。
宋長善嗯了一聲:「最近外面沒什麼新樂子看,不如待在家裏看掌櫃的。」
我:「?」
我也是樂子嗎?
不過餘清和大黑依舊不在家。
現在外面的世道已經開始亂了,我有點擔心他們的安全,問宋長善知不知道他們具體去做什麼了。
「拯救世界吧,」宋長善很是真誠,「畢竟那兩位看着就一臉正氣。」
好的,他不但把我當樂子,還把我當傻子。
拯救世界那是男女主的活,和我家的小夥計有什麼關係。
不過現在男女主的消息已經確認了,那原著大反派現在又在哪兒呢?
總不可能是真的被天降正義人給殺死了吧……
頭好癢,好像要長腦子了。

-22-
不管外界因爲主角們發生了何種動盪,灰街仍像世外桃源一樣,按照自己的節奏平穩度日。
也許是因爲這裏是原著沒有提過的地方?
但我知道,一旦原著中的滅世之戰打響,即便是三界之外的灰街也無法獨善其身。
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在一年中月亮最圓的這一天,我推掉了所有客人的預訂,關上了飯館的大門。
按照原著,中秋夜過後,便是滅世之戰的開端。
明明今夜無數人還在闔家團圓,許願能與身邊親友長長久久,可明天的太陽昇起時,今夜的心願就成了奢望。
我不知道明天的自己會不會成爲其中之一,但起碼今夜,我希望能和此世的家人們團團圓圓。
我給每個人都捏了專屬月餅。
宋長善的是蓮蓉月餅,餘清的是雲腿月餅,大黑的是奶黃流心月餅。
至於我自己,當然是每種都要。
飯後,三人一蛇在後院的井邊喫着月餅賞月。
我挖出了自己剛到這個世界時埋下的幾壇酒。
宋長善懂酒,勸我不必全挖出來:「再過十年,這壇酒的味道會更醇。」
我沒有辦法告訴他們,這個世界沒有十年後了。
我只能沉默地開了所有的酒。
一碗又一碗酒水下肚,大黑不知何時不再僵直的腰身癱成了蛇餅,恨不能滑進酒罈裏。
餘清仔細地喫着手上的月餅,三口月餅一口酒,像個人機。
至於宋長善。
他在和我聊天。
「掌櫃的是哪裏人?」
我打了個酒嗝:「我是雲南滴,雲南怒江滴,怒江瀘水市……」
宋長善:「?」
我一拍桌子,超級大聲:「中國人不騙中國人,I』m from China!」
石桌太硬,我手拍紅了。
好疼。
疼得像是手要死了。
我左手抱着右手痛哭:「阿右你別死!你死了我怎麼辦!你要留我一個在這冰冷的世界獨活嗎?」
右手沒說話,安靜得像是真死了。
餘清不演人機了,過來給我揉手。
宋長善摁着嘴角忍笑,一本正經地向我保證:「阿右沒死,就是睡着了。」
我緩慢地反應了一下,哦了一聲。
然後轉頭問他:「那你會死嗎?」
又問給我揉手的餘清:「你會死嗎?」
不等他們回答,我突然伸手,一手摟一個,把他們的腦袋壓到我身前。
沉迷喫酒的大黑見狀也主動滑了過來。
我壓低聲音:「你們要好好活着,活到最後,知道嗎?
「不要去天山,也不要去魔界北境,妖域的水雲天也要遠離。
「只有遠離主角和反派,當個湊數據的背景板,才能苟到最後。」
本來有些醉醺醺的大黑驚得整條蛇豎了起來,像個黑色的感嘆號。
「她!她!不是,她到底……」
宋長善食指豎在脣邊,示意大黑噤聲。
彷彿在讀睡前故事般,夜風把溫柔的聲線送到我耳邊。
「你來到這個世界,是不是需要做一件事?」
我閉着眼睛,躺在氣味熟悉的溫暖懷抱裏,心裏話一股腦往外倒。
「人販子要我拯救世界,可我只是個膽小鬼,我誰也救不了。」
好像有誰摸了摸我的頭。
「如果你的任務失敗了,你會離開這裏嗎?」
我不知道。
「人販子沒說,也許會和這個世界一起死掉吧。」
後面的話我就聽不清了。
酒的確是好酒,自從逼近死線後,我難得睡了個好覺。
夢裏,似乎有熟悉的聲音讓我不要害怕。
「你不會死,我保證。」

-23-
三界大戰的引線走到了盡頭,中秋的第二天,第一次小摩擦在修仙界爆發。
原著中仙魔大戰的起因,是反派屠了岑家,從而被仙門討伐。
可這一次,是魔界認定殺害滅淨魔君的神祕人來自修仙界,魔界以此爲藉口挑起了戰爭。
聽到消息的那一刻,我恍惚間產生了一種錯覺。
好像不管世界線如何變動,仙魔大戰都是命定的錨點。
這場戰爭的起因可以是原著中的滅門慘案,也可以是路過時被人踩死的一隻螞蟻。
天道爲此界安排無數命軌,所有人的命數交織在一起,看似可以勾勒出無限可能。
但走到最後,全世界的命運都會在這一刻收束,並走向唯一的結局。
我第一次在做飯時發呆,炒煳了一鍋菜。
餘清擔心地把我抱出廚房,留下大黑在裏面噴水滅火。
宋長善蹲在我面前,耐心地爲我擦拭臉上的菸灰。
「掌櫃的要是累了,今天不如再休息一天?」
我不安地眨了眨眼:「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系統說的 bug 指的真的是反派嗎?
我總覺得自己冥冥之中似乎摸到了真相的一隅,卻因爲已知的信息量太少,只能任由那剎那的靈光消失。

-24-
仙魔大戰爆發的十七天後,妖域加入爭鬥。
但這次,妖域卻沒有偏幫修仙界,而是牆頭草般兩頭幫忙。
像是在往天平上不斷增減砝碼一樣,對抗着使天平不斷搖晃的不明外力。
仙魔大戰爆發的第二個月,三族的糾纏並未像原著中那樣導致大面積的生靈塗炭。
彷彿有兩位下棋人不斷博弈,一方佔據天時地利卻狂妄自大,一方步步爲營攪亂對手的每一步棋。
於是,自大的那一方暴怒了。
系統想要消除 bug,所以它拐來了我。
bug 想把一切扳回正軌。
結果它爺爺的也盯上了我。
仙魔大戰爆發的第三個月,尚且不該牽扯進劇情的灰街突然暴動。
太陽落山前,灰街外的林子傳來一聲巨響。
在三方人的爭執中,一個普普通通除了柴火什麼都沒有的林子,莫名就成了兩方人口中的「聚靈之地」。
大事不妙。
第六感敲響警鐘,我下意識覺得這波是衝我來的。
當即抱起鍋碗瓢盆,準備拖家帶口先跑再說。
但比起立刻變成難民皮膚的我,飯館裏的另外三位看起來淡定得多。
本來一個兩個長得就好看,如今再配上這淡然的態度,愈發顯得不像普通人。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欣賞美色的時候。
我把最結實的幾個鍋挑出來,讓他們頂在頭上。
「林子在北面,咱們一會兒趁着天黑往南跑。把鍋頂頭上,關鍵時刻能保命的。」
南邊通向魔界,雖然不安全,但總比留在戰亂地好……
也好不到哪去。
餘清見我垂頭喪氣,本就冷若冰霜的臉,如今彷彿颳起了十級暴風雪。
「我明明說過,讓他們不許往這邊來。」
大黑也氣得拍碎了一把凳子:「狗屁的聚靈之地,一個明晃晃的餌,他們竟然也上鉤!」
頂着鍋的我:「?」
唯一一個接過我鍋的宋長善:「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他們倆不會揹着掌櫃的有祕密吧?」
餘清和大黑同時扭頭看過來。
一個人臉上寫着「無恥」,一個蛇臉上寫着「不要臉」。
大黑難以置信:「都這個時候了,你不會還只想着把姐姐拐回魔界吧?」
拐……回?
我呆呆回頭,發現不知何時,宋長善解下了綁在腦後的白紗。
一雙如銀月般的白眸緩緩睜開,聖潔又端莊,睫毛微顫時彷彿世間命運盡收眼底。
如果我沒記錯,整本原著只有一個人的眼睛是天生白眸。
我大腦當場宕機。
因爲這一會兒的耽擱,灰街已闖入來者不善的三方士兵。
飯館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空中的血月也照入了大堂。
我還沒來得及因爲這輪和原著結局中一模一樣的血月感到驚恐,就見踹門的那位人族修士臉色一變,近乎諂媚地抱劍朝餘清行禮。
「劍尊大人,我、我不知道是您在此,還請見諒。」
人修身後,腦袋上面頂着一對牛犄角,正要不耐煩地帶人闖進店裏。
聞言,牛犄角抬頭張望,卻在看見餘清旁邊的大黑後,直接跪在了地上。
「妖、妖皇大人!」

-25-
修真界 731 年,十一月廿二,夜。
一夥大概是趁着戰亂打家劫舍的匪徒,闖進了我的飯館。
然後,他們指着我劈柴的夥計,說她是劍尊。
又指着我洗碗的夥計,說他是妖皇。
至於我家的賬房先生。
嗯,沒人指認他是魔尊。
挺好的。
如果我沒看過原著,不知道大反派長着一雙和他一樣的白眸就更好了。
哈哈,這世界,怪幽默的嘞。

-26-
不知道別人遇到這種情況是什麼反應。
反正我正在腳趾抓地。
誰懂啊,口口聲聲說要避開主角和反派,一回頭髮現自己一個不落地把人撿回來了。
看着那三個表情不一,但明顯都在偷偷觀察我臉色的人,我艱難地發問。
「……岑無咎?」
「我早已和岑家斷絕關係,世上已無岑無咎。」
哦,曾用名。
「雲華仙子?」
餘清抿脣,小聲解釋:「那是他們給我起的名字,在我剖丹還恩的那天,我就和他們恩怨兩清了……我不是故意瞞着你的。」
哦,曾用名二號。
我的脖子嘎嘣嘎嘣扭向大黑。
大黑不等我問,主動交代:「大黑是你自己叫的,姐姐沒問過我,我不算撒謊。」
「所以你的本名是?」
大黑尾巴不搖了,訕訕地:「南浦月。」
哈。
哈哈。
把世界調成靜音,聆聽背景板破碎的聲音。
突然,咔嚓一聲。
我驚訝地循聲看去,差點以爲自己真的碎掉了。
結果發現不是我。
原來是天碎了一塊啊。
我:「……」
我:「?!」
我顫顫巍巍地指向北方龜裂的天空,問還在絞盡腦汁編藉口的那三位:「是我眼花嗎?」
我說我碎了只是開個玩笑,老天你真的不用碎給我看啊!

-27-
伴隨着天空的龜裂,那輪血月像是吞噬着什麼一樣,愈發龐大。
我驀地想起原著中關於這段的描述。
【大結局的決戰之夜,反派岑無咎獻祭所有魔族以竊天道之力,將全世界的命軌盡數攏於指尖。】
【衆生的命軌,於夜空中形成一輪擁有心跳的血月,伴隨着血月的膨脹,天地開始消融。】
【沒人知道那血月的中央會孵化出什麼,又有什麼東西的誕生值得用一方世界獻祭。】
原著中,男女主就是在血月即將孵化前斬殺了岑無咎。
三人同歸於盡,可後來發生的事,作者卻沒有寫。
那血月裏有什麼?
已經出現的血月……是不是纔是真正導致世界毀滅的 bug?
可是,可是這一次的血月,又是誰召喚出來的?
不是我自戀,可是我真的覺得……
「不是你對不對?」
我看着宋長善。
宋長善睫毛微顫,萬事萬物皆不入眼的白眸直直看向我。
「掌櫃的相信我嗎?」
露出雙眼後,既聖潔又妖異的畫中仙一步一步走向我,他在我面前彎下腰,能看透一切的天眼此刻只倒映着我。
「相信一個命中註定和天之驕子敵對,一個註定毀天滅地的,反派?」
「宋長善,只要你說我就信你。」
我說過,我們是一輩子的朋友。
妖異的畫中仙滿意地直起身子。
他說:「我還要幫掌櫃的成爲三界第一的飯館老闆,當然不會做這種蠢事。」
宋長善厭惡地看着那輪血月,將系統也不知曉的真相,向我娓娓道來。

-28-
真相要從岑家每百年降世一次的天命之人說起。
那雙天眼的確是天道所賜,卻不是因爲岑家有多幸運。
恰恰相反,岑家很倒黴,因爲岑家被「祂」選中了。
此方世界靈氣膨脹,三界之內人人修行,從出生起就在吞食天地靈氣。
靈氣滋養着三界衆生,也滋養着此方世界的天道。
天道逐漸「甦醒」,從按照秩序冷漠旁觀世界的一隻「眼」,變成了擁有私情的「人」。
祂認爲整個世界都是屬於祂的,只要祂能擁有身體,屆時吸取整個小世界的靈力,祂就可以脫離秩序束縛,逃竄去上位世界成爲真神。
爲了這個目的,祂開始小心試探。
岑家就是被祂選中的實驗體,那雙眼是天道的一抹意識,天道藉着天命之人來偷窺三界,並在三界中暗暗植入棋子。
直到岑無咎誕生的這個百年,天道積蓄夠了力量,而此方世界的氣運之子也誕生了。
小世界的存在本質,其實就是爲氣運之子服務。
一旦雲華和南浦月飛昇,這個世界的靈力也會逐漸衰竭枯萎,天道再無降世的機會。
因此,天道選擇了岑無咎作爲壓制氣運之子的棋ţũ̂⁵子。
反派和主角生來對立,雲華他們不死,死的就是岑無咎,這是寫在命軌上的事實。
於是不管願不願意,岑無咎都必須竭盡所能殺死雲華他們。
而氣運之子死亡時,天道便可在世界毀滅的同時降生於世,徹底榨乾這方世界。
原著中,因爲岑無咎背後藏着天道惡念,所以雲華他們節節敗退,最後只能靠南浦月獻祭自己暫時掠奪超越此方世界的一絲力量。
可惜雖然他們贏了,可氣運之子一死,天道還是得到了降世機會,從而導致世界毀滅。
這纔是系統所說的 bug。
這個世界的天道出現了自我意識——這纔是世界毀滅的原因。

-29-
宋長善說,他因爲窺見了命軌終端的結局,所以本想把滅世之戰扼殺在搖籃。
只要滅淨魔君不存在,仙魔大戰的必要條件就會缺失。
可沒想到,「岑無咎」不當這個反派了,天道就補上了新的棋子。
那十個被殺死的滅淨魔君,皆是如此。
「殺死一個就會蹦出兩個,除非我殺光天下所有人,否則天道總能找到新的棋子。」
伴隨着真相的揭露,天道似乎感知到了什麼。
那輪血月生長的速度無聲加快了。
「所以血月裏的東西就是……」
【就是天道給自己塑造的肉身。】
下線了一輩子那麼久的系統突然詐屍了。
系統的電子音仍然很急,急切中卻帶着一絲安心。
【請宿主謝遏在天道出生前銷燬血月,血月銷燬後滅世危機解除,宿主可領取獎勵迴歸現實。】
「你回來就是說廢話來的?你看我像能銷燬那玩意兒的人嗎?」
【宿主可以。經過高位面推演,宿主是完成該任務成功率最高的人。】
那你們這個高位面挺不靠譜的。
我已經被一連串的高能衝暈,像只可達鴨一樣緩緩抱着腦袋蹲下。
「我就是個普通的廚子,做過最勇敢的事,只是在公交車打落色狼偷拍小姑娘的手機。
「我連只老鼠都沒藥死過……」
不是,真讓我打宿儺啊?
【你可以,只有你是不受天道支配的世外之人。】
我還是腿軟得站不起來。
【你不勇敢起來,這個世界會毀滅,所有人都會死,包括你身後的那三個人。】
我鬆開了抱住腦袋的手。
【宿主謝遏,你不是一直想要家人嗎,現在你有家人了,你不能爲了家人勇敢起來嗎?】
系統消失的時候不會惡補二次元嘴遁術去了吧。
【電次那個廢柴都能打敗瑪奇瑪,你爲什麼不能?回頭看看,你也有你的波奇塔。】
夠了!你果然是惡補二次元去了!

-30-
正如系統所說,在劇情變更後,唯一一個能阻止血月的人就是我了。
眼看着天空的龜裂已經要蔓延到灰街上方的天空。
我扶着發麻的膝蓋,咬牙站了起來。
第一個站到我面前的是南浦月。
本來只有小臂長的黑蛇,頭頂冒出了一雙龍角。
黑蛇親暱地蹭了蹭我的手心,而後緩緩變長。
光芒中,一柄漆黑的帶着隱隱威壓的長劍落在了我手心。
南浦月的心聲出現在我腦海:「姐姐,一會兒幹他丫的!放心交給我,你就躲在我身後!」
餘清上前幾步,從我身後伸出手緩緩摟住我,把我擁進她懷中。
本以爲只是個單純擁抱的我,突然感覺腰側一熱。
正要低頭,卻被身前的宋長善捏住了下巴,制住了向下望的動作。
我像個夾心餅乾的餡料一樣被夾在中間,剛想問這個姿勢是不是不太和諧。
就見宋長善勾下了我一直綁在髮間的銀白髮帶。
妖異的青年將髮帶綁在了我眼前,一圈一圈,像是打包着自己最心儀的禮物。
視線被髮帶遮蓋住,現實從我眼前消失。
可世間的命軌卻在此刻出現在我眼前。
那輪血月,也在我「眼中」變成了最真實的模樣。
宋長善摸了摸我被髮帶遮住的眼,聲音輕緩得像是一個夢。
「去結束這盤棋吧,餘清的劍骨會庇佑你,等你醒來,一切都會結束。」

-31-
南浦月化作的長劍帶我直抵敵人面門。
宋長善的天眼讓我可以看清血月的弱點。
而ťůₔ餘清的劍骨,讓我可以免疫所有來自血月的傷害與侵蝕。
第一劍落下。
自血月延伸而出,鏈接着三界衆生的萬千紅絲轟然崩斷。
第二劍。
血月中央的心臟被刺穿,伴隨着尖銳的哭叫聲,天地消融的趨勢驟然減緩。
第三劍。
在天道無形的威壓砸向我的同時, 手中的長劍也幻化成一條兇猛的黑龍, 一口咬碎了試圖復原的心臟。
一秒、兩秒。
世界似乎在此刻凝滯。
「砰。」
全世界都聽見了那一聲微弱的, 似是心跳, 又似是微弱的爆炸聲。
天空的皸裂停止,又在磅礴的能量爆開後,慢慢吸收着能量,修補着龜裂的地方。
天道的那顆「心臟」爆開。
方圓萬里內所有活着的生靈全部被震暈。
以灰街爲中心,不管是逃亡的,爭鬥的, 行善的行惡的, 都在這一刻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向了天空。
鎖在這方小世界身上無形的桎梏忽然消散。
這一夜, 衆生陷入沉睡。

-32-
在天道肉身被毀掉的那一刻, 能量爆開的威力最先拍暈的就是我。
幸好系統還有最後一點用, 在那顆「心臟」碎裂的那一刻,系統便給我結算了任務, 否則我從高空掉落不死也殘。
【恭喜宿主謝遏成功完成任務!】
【正在爲您結算, 請稍候……】
在碩大的 loading 字符下, 我兩眼一翻陷入沉睡。
再睜眼時,我站在了熟悉的竈臺前。
面前是我自己貼上的竈王爺畫像, 天然氣開着,鍋裏是我剛煎完一面的雞蛋。
我低頭,發現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再熟悉不過的, 粉色跳跳虎睡衣。
……什麼情況?
「系統?」
沒有回應。
「宋長善?餘清?大黑?」
沒有回應。
初晨的太陽透過廚房的窗戶照在我臉上, 有些晃眼的光亮好像在提醒我,這裏纔是現實。
我怔愣地看着自己親手佈置的廚房, 彷彿如夢初醒般捏了捏自己的臉。
不是夢。
所以我回來了?
不是,完成任務就把我踹回來,甚至不問一下我的個人意願嗎?!
我內心止不住咆哮, 胸口卻發悶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直到鍋裏的雞蛋傳出煳味,我才手忙腳亂地想起自己沒有關火。
煎蛋不能喫了,我也沒有胃口在這樣一個早晨喫什麼早飯,只能換好衣服,神思不遂地去了店裏上班。

-33-
現實中,我開的這家小餐館也叫遏了麼。
飯館面積不大,但賺的錢能支撐我在寸土寸金的魔都,租下這樣一間小店面, 也足以證明我的廚藝高超。
所以每次開門前, 我都會驕傲地叉腰在門口擺會兒 poss。
今天卻沒有了心情。
我沉默地拉開捲簾門,將本日營業的木牌掛好,而後推門而入。
屋內是我之前沉迷武俠小說時, 特地置辦的仿古風佈局。
正要開燈。
卻見飯館的櫃檯處, 一個熟悉的妖異青年正撥弄着電腦,小聲嘀咕「這東西好生古怪」。
我愣在原地。
【已爲您結算成功,根據主系統推算,正在爲宿主派發獎勵。】
好好好, 熟悉的系統依舊當着熟悉的跨時空柺子。
想罵它,心口忽然像是裝滿了檸檬味的糖果,又酸又甜還有一絲脹痛。
大概是聽到了開門聲,櫃檯後的那人循聲抬頭, 後廚裏本來在爭執的兩人也走到了前臺。
「掌櫃的,早上好啊,現在要開始營業嗎?」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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