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突然殘疾後

相戀四年的男友突然失蹤,我上門逼問,發現他竟然沒了一條腿。
他問我還能不能接受他,我心疼地說要照顧他一輩子。
殘疾後的男友性情大變,從溫柔體貼變得偏執暴躁。
反倒是和他長相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哥哥,很像我認識的那個人。
就在婚禮前夕,我發現這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1-
我把我男朋友強吻了,就在一個小時前。
我們談了快四年,這還是初吻啊你敢信?
都怪這異地戀,他打理公司也很忙,我們見面的次數寥寥無幾,最親密的接觸就只是牽手而已。
今天他來看我,晚上送他離開的時候,月色那麼美,我沒忍住。
此時我躺在宿舍牀上,翻來覆去激動不已,最後抓起手機給他發了條消息——
何曉,等我一畢業我們就結婚吧!
然後,何曉就失聯了。
電話不接微信也把我拉黑了,像從沒存在過一樣。
我要抓狂了。
無數次回想他最後離開的細節,是他變心了嗎?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總不能是那個吻把他給嚇退了吧?!
在此之前何曉堪稱是模範男友,人帥多金,體貼溫柔,雖然是異地,但任何時候任何事情找他他都在,給足了我安全感。
所以在我眼裏他應該是那種,即便遭遇意外快死了也要掙扎着給我發條消息的人才對!
現在這樣算什麼?
我可不是什麼溫柔小白花,想就這麼不清不楚地把我甩了,門都沒有!
我要去找他,當面問清楚!
安排好學校的事後,我出發去了他的城市。
何曉不知道我有他家的地址,是我們交往這幾年裏,我從一些蛛絲馬跡裏分析出來的,原本是想哪天突然出現,給他一個驚喜的,現在看來這個驚喜是要變驚嚇了。
何曉住的是一幢獨棟別墅,按響門鈴的時候我還在想,如果裏面出來對狗男女,我是先揍男的還是先揍女的?
然而開門的卻是個中年婦女,她警惕地上下打量我,「你找誰?」
從她的氣質打扮我一眼看出這是個保姆,沒什麼好廢話的,我推開她氣勢洶洶地闖了進去。
客廳中間,一個男人坐在輪椅上詫異地看過來。
四目相對,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何曉?!」我失聲叫道,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我那個曾經高大帥氣,儀表不凡的男朋友何曉,此時坐在輪椅上,半截褲腿空蕩蕩地垂下來,簡直觸目驚心。
我不敢相信,從他離開到我出現在這裏,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他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沒等我再次開口,保姆上來把我往外推,「你誰啊?趕緊出去出去,我報警了啊!」
我的腦子一片渾沌,張着嘴什麼都說不出來,就這麼睜大眼睛看着何曉。
而何曉抿着脣坐在輪椅上,沉默地任保姆把我推出了門外。
我茫然地坐在別墅外面,剛纔那一幕還是太過震撼了,以至於我現在還沒回過神來。
這時何曉卻突然打了電話過來。
關於他的腿他一個字也沒說,只問我,「成晨,剛纔你也看到了,現在,你還能接受沒有了半條腿的我嗎?」
「怎麼不能接受?!」
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喊出了這句話。
想到他肯定是因爲突然受傷而自卑,又怕連累我纔要跟我分手,我的心就疼得不行。
我自認並非戀愛腦,但幾年的感情也沒辦法說放棄就放棄。
尤其當年我父母出意外雙雙離世,是何曉日夜陪伴我帶我走出那段陰霾。
仍記得那天我站在陰冷慘白的太平間,悲痛欲絕,是何曉用他溫暖寬厚的胸膛抱住我,柔聲安慰我。
那一幕無論何時想起來都很溫暖。
所以現在我怎麼能輕易放棄他?
可是何曉卻說:「我不相信。」
於是我問他,你要怎樣才相信?
我喜歡的是你整個人,不是半條腿!
就算你兩條腿都沒了,我成晨也養得起你!
何曉緊追不捨地問我:「成晨,你能對自己的話負責嗎?」
「當然能!」我飛快地答道。
「那好,」何曉頓了頓,「那你能答應嫁給我嗎?」

-2-
不得不說我衝動了,上頭了。
我再次飛快地答道:「沒問題,我答應你!」
一畢業就結婚,這是我自己說過的話,我沒忘。
離我正式畢業還有兩個月。
總不能因爲他出了事,我就立刻反悔吧?我做不到。
別墅的門開了,何曉出現在門口,他坐在輪椅上朝我伸出手。
我暫時住進了別墅,冷靜下來後我也意識到自己有些衝動了,但想想幾年的感情,心又重新踏實下來。
可隨即我發現,何曉他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具體說不上來,就是一種感覺。
不過人遭遇重大變故,總會有些反常的吧?我這樣安慰自己。
我想看看何曉的傷,但他反應很激烈地拒絕了,搞得我有些尷尬,我只是想表達關心,並不是想去揭他的傷疤。
他這麼敏感脆弱,我只好轉移話題,問他家裏對我們結婚的事怎麼看。
誰能想到,這竟然是他的另一道疤。
何曉告訴我,他從小就跟家裏的關係不太好,出事後家裏人更是嫌棄他,所以他現在已經跟家裏斷絕關係了。
說到這裏他抬起頭看着我:「成晨,我現在只有你了。」
我感到有些意外,沒想到曾經陽光帥氣,溫柔體貼的他會有個不幸福的家庭,他從來沒跟我提過。
看見他這樣子,我想推遲婚禮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從我住進來那天起,何曉就在積極地籌備婚禮,這座城市我人生地不熟,只能一切都交給他去辦。
但是幾天的相處下來,我越來越感覺不對勁,何曉的變化太大,他不再是我從前認識的那個溫柔體貼的好男友。
反而整個人透着股陰冷,他的眼神總能讓人聯想到蟄伏在暗處的毒蛇。
我從最開始的頭腦發熱,到現在逐漸冷靜下來,人經歷事故會有變化,但本性不會變,何曉這樣反常,到底是因爲什麼?
所有的問題都沒有答案,我頭疼得很,想出去走走透透氣,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別墅的大門竟然打不開。
我把保姆叫來,問她怎麼回事,保姆稀鬆平常地說,「大門只有何先生的指紋才能打開。」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我怎麼有種被軟禁的感覺?
這可是法制社會!
「你是不是有鑰匙?打開它,我要出去。」我板起臉對保姆說。
「沒有,我沒有鑰匙。」
保姆矢口否認,我很不爽,當即跟她吵了起來。
這時門突然打開,何曉回來了,他皺起眉頭生氣地問保姆,「你們在做什麼?」
保姆趕緊跑過去搓着手解釋:「何先生,我跟成小姐說這門沒有鑰匙,只有您的指紋才能打開,她怎麼也不信呢!」
何曉把保姆支開,轉動輪椅來到我面前,「你想出去?」
我微微垂眼看着他:「我想出去走走,這門爲什麼只有你能打開?」
何曉的嘴角又緊緊抿了起來,眼神逐漸陰鬱。
我不習慣,也不喜歡他這樣,我以爲他要發脾氣了,結果他一開口卻問我,「成晨,你是想離開我嗎?」
我很驚訝:「你怎麼會這樣想?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氣而已。」
他卻像是完全沒聽到我的話,自顧自地說,「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成晨,你爲什麼就不明白呢?」
我慢慢站直身體,閉緊了嘴巴,心底冒出一個念頭,何曉根本不會聽我的任何解釋,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何曉還在繼續質問我:「成晨,你是不是也和我家裏人一樣,開始嫌棄我了?」
我不說話。
他低下頭,兩手關節捏得發白,語調變得陰冷,「父母從小就偏心,哥哥遊手好閒,只憑一張嘴就能哄得他們團團轉,我一出事,他們就逼我把一手創立的公司交給了哥哥,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說到這裏他抬起頭來看着我,臉上神色又變得可憐起來,「所以成晨,你都答應嫁給我了,你不能不要我,那樣我會死的。」
此時的何曉陰鬱偏執,病態卻又楚楚可憐。
我看着他,心裏漸漸升起一種詭異的感覺。
總覺得他不再是從前我所喜歡的那個他了,或者說,他根本不是我愛的那個人?
這想法一冒出來,立刻讓人後背生寒,我有了想要逃跑的衝動。
但咬着牙轉念一想,這樣跑了算什麼?我一定要查出這是怎麼回事!
想了想,我俯下身抱住何曉:「放心吧,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能感覺到何曉僵硬的身體軟化下來,他也伸出手回抱住我。
於是我說:「走吧我推你回房,喫完藥好好休息,婚禮的事還得靠你呢,我什麼也不懂。」
「好。」何曉笑着點頭,乖乖地回房,喫完我遞給他的藥後,慢慢睡着了。
他的牀頭放着鎮靜類藥物,是他腿痛得厲害的時候喫的,我偷偷給他加了進去,所以他睡得很沉。
現在,我用橡皮泥印下他的指紋,打開門走了出去。

-3-
我要去找他的家裏人,問問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能只聽何曉的一面之詞。
我有何曉公司的地址,可惜到了公司,沒有預約前臺說什麼也不讓我上去。
要不要這麼金貴啊!我朝天翻了個大白眼,故意衝前臺小姐說,「我聽說你們何總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二世祖,他恐怕是不在公司,出去把妹去了吧!」
「你胡說八道什麼!」前臺氣得像是她本人受到了侮辱一樣,「我們何總明明就是工作狂一個!他還需要把妹?追他的女人連起來能繞公司三圈他都根本懶得理!你怎麼能這樣詆譭他?」
我疑惑了,這跟何曉說的好像不一樣啊?
這下我更加迫切地想要會一會何曉這個哥哥了。
想了想,我從手機裏翻出跟何曉的合照,拿給前臺看,「剛纔開玩笑的,其實我是你們何總的弟妹,找他有點急事,能不能給個方便?」
前臺看了照片,又看看我,好像有點嚇到,她趕緊往總裁辦公室打電話,我想這回應該妥了吧。
結果前臺放下電話,立刻變了臉,「小姐,我們總裁說他不想見您。」
「什麼?!」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們總裁明明白白地說了,他不想見您,您走吧。」
前臺的臉臭得跟什麼似的,大有我再不走就叫保安來的架勢。
我真摸不着頭腦了,這麼說何曉跟家裏的關係的確是很緊張了?
但我人都找上門了,他卻連見一面都不肯,這也太反常了吧?
疑點越來越多,這更加堅定了我要見他一面的想法。
我溜進了公司的地下車庫,轉了一圈後鎖定一輛最貴的車,躲在旁邊耐心等待起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不久我看見一羣人簇擁着一個高大的男人朝這邊過來了。
雖然看不清臉,但我猜他應該就是何曉的哥哥何言,或許是因爲他身上隱隱透着股熟悉吧。
我立刻迎了上去。
但沒走幾步,我猛地停了下來,現在我可以肯定,他就是何曉的哥哥了。
因爲他長了一張跟何曉一模一樣的臉!
何曉竟然有個雙胞胎哥哥,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何言本來正在跟身邊的人說話,現在也停下來,和我一樣愣在了那裏。
四目相對,他眼裏一閃而過的驚訝讓我相信,他是見過我的。
那他什麼時候見過我?是照片嗎?何曉給他的嗎?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那種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這讓我心裏冒出個大膽的猜測來。
我想上去問個明白,剛一動,他身後的保鏢衝上來把我攔住了。
這是做什麼?我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難道還能傷害他不成?
我又看向何言,這時他臉上所有的表情都隱去了,淡漠地遠遠繞過我,準備上車離開。
我急了,朝他大喊,「何總!我馬上就要跟何曉結婚了,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弟弟嗎?」
何言猛地停下腳步,非常震驚地朝我看過來。
我緊緊地盯着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他眼裏除了震驚,還有很多別的情緒,我看見他急急忙忙地朝我走過來,一副很多話要說的樣子。
但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成晨!」
我們都朝同一個方向看過去,是何曉趕到了。
雙胞胎同框,我忍不住在他們倆的臉上看來看去。
何言一直沉默地看着何曉走近,而何曉的眼神卻始終盯着我,他朝我伸出手,「成晨,到我這裏來。」
我還沒動,何言卻上前一步擋在了前面,「怎麼回事?聽說你要和她結婚了?」
何曉坐在輪椅上抬起頭,笑得很乖巧,「有什麼問題嗎哥哥,你一直都知道,我很愛成晨的啊?」
我聽見何言低低地吼他:「何曉!」
「哥哥,」何曉還是那樣笑着,連語調都沒變,「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
何言很明顯地身體一僵,盯着何曉,薄脣緊抿,是那種有話要說,卻又偏偏不能說的神情。
我暗暗在心裏琢磨,何言答應過何曉什麼?這跟我們的婚事又有什麼關係?
「成晨,過來。」何曉的手還固執地向我伸着。
我慢慢走過去,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抓得很緊,仰起臉語氣溫柔得像是乞求,「成晨,你告訴我哥哥,你不嫌棄我,你是自願嫁給我的,好不好?」

-4-
我沉默地盯着他看,他睜大眼睛迫切地問道,「好不好?」
我輕輕地朝他笑了笑,抬頭去看何言,慢慢地深呼吸後,我微笑着對他說:「是的沒錯,我是自願嫁給何曉的,希望你能祝福我們。」
何言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不等他說話,何曉過來高興地拉着我說,「成晨,我們回去吧。」
「好。」我迅速整理了下情緒,跟着他上了車。
上車後我立刻先聲奪人,嘟起嘴抱怨道,「你哥哥怎麼這樣啊,太不近人情了!我去找他是想讓他祝福我們,結果他卻叫人趕我走,還差點讓保鏢跟我動手,還好你來得及時,他這人太可怕了!」
何曉安撫我:「我早就說過,我的家人都是這麼不近人情的,對不起啊成晨,讓你受委屈了。」
我撲進他懷裏撒嬌:「你們兩兄弟雖然長得像,性格脾氣卻差太遠了,還好你不像他,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這些話說得何曉很受用,他沒有追究我自己偷跑出去的事。
回到別墅我假裝身體不舒服,要回房休息,何曉有點緊張,問我是不是嚇到了,要不要叫醫生過來看看。
我說不用,睡一會兒就好了,於是他守在牀邊,一直等我睡着了才走。
聽着輪椅的聲音消失在門外,我慢慢坐了起來,走到門邊側耳聽了會兒動靜,然後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何曉回了自己的房間,房門沒關嚴實,我聽到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他會不會真如我所料,在給何言打電話呢?
我小心翼翼地趴在門縫上偷聽,從偶爾傳進耳朵的隻言片語裏,我確定了,他當真在給何言打電話!
電話的內容雖然模糊又不連貫,卻讓我心裏的那個猜想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這個猜想從我見到何言的第一眼起,就在心裏發了芽。
如果它是真的話……
我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趕緊捂着「砰砰」亂跳的胸口跑回房間,拉過被子蓋住頭,我的指尖有點發涼。
此時我越來越不安,感覺自己好像不知不覺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裏。
接下來,我必須得想辦法證實它。
爲了我四年的青春,四年的感情,我一步都不能走錯。
第一步要怎麼走我已經想好了,但還要耐心等待一個合適的契機。
我沒想到機會來得這麼快。
第二天,何曉讓保姆做了一大桌子我喜歡喫的菜,我假裝喫得很開心,他雙眼亮晶晶地看着我,我猜他一定有話要跟我說。
果然,喫到一半的時候他叫我,「成晨。」
「嗯?」我鼓着腮幫子抬起頭,笑得眉眼彎彎,一副胸無城府的樣子。
「成晨,我們提前把結婚證領了吧,好不好?」
我愣了愣,腦子飛快地轉動,隨即意識到這是個絕佳的機會,於是我裝作倖福又甜蜜的樣子,點點頭道,「好!」
何曉很高興,激動地拉着我的手說,「謝謝你,成晨,我真是太開心了!」
我抿着嘴笑,有些嬌羞地說,「我也很高興何曉,其實從你主動吻我的那天起,我就在等待這一刻了。」
果然,何曉的身體立刻僵硬了,笑容也凝固在臉上,他睜大眼睛看着我問道,「成晨,你說什麼啊?」
我裝作沒有看出他的反常,仍然一臉嬌羞地說,「你討厭,我們的初吻啊,你竟然不記得了嗎?」
何曉僵硬地扯動嘴角,胡亂地搪塞我,「哦,記、記得啊,我怎麼可能忘記……」
接下來的時間裏何曉一直在走神,臉色也越來越難看,而我裝作喫得很盡興的樣子,還拉着保姆問她是怎麼做的,等以後結婚了我也要學吧啦吧啦。
剛喫完飯,何曉便迫不及待地準備出門,說有事要辦。
我悄悄跟在他後面,看見他把何言約了出來,兩個人一見面就吵了起來,何曉很激動的樣子,表情憤怒,而何言卻鐵青着臉,一副隱忍的神情。
隔得遠我聽不清他們說話的內容,但事情這樣的發展,至少已經證實了我的那個猜想,它是基本成立的。
即使站在太陽底下,我的後背也不禁陣陣發涼。

-5-
沒時間多想,何曉走後,我跟在何言後面,找到了他的住所。
摁響門鈴,何言打開門看見我的那一刻,眼底有抹神采倏地亮起,但隨即又黯淡下去,他擺出一副冷漠的表情,擰着眉頭問我,「你來做什麼?」
我抿緊脣,一言不發地看着他,然後趁他不注意,猛地撲進了他懷裏。
何言下意識抱住了我。
這個動作讓我鼻頭一酸。
就是這個懷抱,這個熟悉的溫度和味道,我成晨這輩子第一個愛上的男人,絕不會認錯!
曾經他在我最悲痛最無助的時候,那麼溫柔妥帖地走近我,像是生來就和我有默契似的,陪我渡過生命中最難熬的日子。
後來他回了自己的城市,我們加了微信,自然而然地發展成了戀人。
他幫我走過人生最陰暗的低谷,這份感情彌足珍貴。
但是現在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何言!」我咬着嘴脣紅着眼圈,恨恨地問道,「和我談戀愛的一直是你對不對?你們兄弟倆到底在搞什麼鬼?」
何言這時也反應過來,他慢慢放開了我,後退一步,眼裏有千言萬語,就是什麼也不說。
他越是這樣,我越是篤定,逼問道,「你今天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
何言還是掙扎着不肯說:「沒有這回事,你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你是不是在嫌棄何曉的腿?」
「呵!」我冷笑,「何言你這個懦夫,你怎麼對得起自己幾年的感情,怎麼對得起我!」
何言怔怔地,半晌後還是嘆了口氣,承認了,「是,是我,成晨,對不起……」
「那何曉又是怎麼回事?」
「你別問了,」這回何言飛快地說道,「你趕緊走吧,離開這裏,走得越遠越好,我……我其實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把我忘了吧,也不要再跟何曉有任何接觸。」
我不答應:「什麼意思?你們倆兄弟合起夥來欺騙我,現在沒個交待就要我走?你把話說清楚!」
但無論怎樣何言都不肯再解釋,只說他已經不喜歡我了,讓我不要再糾纏趕緊離開。
「好,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不要後悔!」我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扭頭跑了。
何言他以爲什麼都不說就可以了嗎?我自己去查。
我斷定今天的事何言不會告訴何曉,所以回去後我也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領證日期已經在預約中,何曉還在專心籌備婚禮,而我偷偷跑去找保姆,提出和她一起去醫院幫何曉拿藥。
我跟何曉就要結婚了,保姆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要求,於是我順利見到了何曉的主治醫生。
有保姆作證,我以何曉未婚妻的身份,向醫生詢問何曉的病情,這一問我才知道,何曉的腿早在幾年前就受傷了。
說什麼一往情深,何曉根本從一開始就在欺騙我!
回去的路上我給保姆包了個紅包,說給她半天假去放鬆下,保姆以爲我們想過二人世界,拿着錢很高興地走了。
別墅,何曉回來了。
「成晨!」他高興地招呼我,想跟我聊婚禮的事情,我坐在沙發那沒動,面無表情冷冷地看着他。
「怎麼了?」他推着輪椅停在我面前。
「何曉,我們到此爲止吧。」

-6-
我拿出手機點開一段錄音,是我和醫生的談話內容。
何曉的臉色霎時間就變了,這一招打得他措手不及。
我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何曉,你拉着何言一起欺騙我,現在證據確鑿,應該沒什麼好說的了吧?」
我拿着包要走,何曉急急忙忙過來攔在前面,「成晨你不要走!」
我停下來,冷笑,「事情都這樣了,我不知道你還能用什麼樣的理由留下我。」
「對不起成晨,」何曉揪着自己的頭髮,很痛苦的樣子,「但是請你不要離開我,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他又上來拉我的手:「當初見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歡上你了,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可是你那麼健康活潑,明豔俏麗,我、我自卑,我只能……」
控制不了你就去死吧!老孃四年青春餵了狗,這筆帳又該怎麼算?
我奮力甩開他的手,提着包往大門走,身後傳來「撲通」一聲響。
「成晨!」
何曉撕心裂肺地叫着我的名字,他從輪椅上摔下來,手撐着地往我這邊爬。
「對不起成晨,是我欺騙了你,你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
「我是太愛你太怕失去你纔會這樣的,求求你留下來好不好?」
「是!我承認,和你談戀愛的是何言,但我比他更早喜歡上你,是何言他逼着我放棄的!我對你的感情不比他少!」
「其實何言他喜新厭舊,腳踏幾條船,他早就不愛你了,我是怕你難過傷心才冒充他來瞞着你的!」
我站住了,怎麼事情到了何曉嘴裏又變了樣,這到底怎麼回事?這背後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真相?
心念一轉,我跑過去把何曉扶起來,裝作被感動了的樣子問道,「你對我真的是一片真心嗎?你不能再騙我。」
「真心!」何曉使勁點頭,「除了你,我不會再喜歡第二個女人,你最後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低下頭,像在猶豫,何曉一把抱住我,急切地說,「成晨,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騙你了,你嫁給我吧,我一定會給你幸福的!」
「好,」我抬起頭,「爲了證明你的話,我們先不領證了,立刻舉辦婚禮吧,一場盛大的婚禮,向所有人證明你是真的愛我,非我不娶。」
這正合他的意,何曉當然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
婚禮雖然有點倉促,但還是盛大而隆重,何家在當地有頭有臉,賓客來了不少,人人臉上帶着笑容,說着恭喜。
何曉的父母也來了,只是在招呼完一圈客人後又匆匆忙忙地走了,何曉跟我解釋說父母不喜歡他,所以只是礙於面子來走個過場,叫我別介意。
我當然不介意,我全程盯着入口,希望能看到何言的身影。
這場婚禮只是我用來試探何言的,也是爲了測試何曉說的是不是真的。
然而婚禮上,何言一直沒出現。
我多少有些失落,心裏想着事,去挨桌敬酒的時候就不小心喝多了點。
後來何曉讓人扶我去化妝室休息,我一個人躺了會兒,便推開門想去外面透透氣。
經過一間客房,我聽見裏面傳來何曉陰冷的聲音,「媽,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總之今天一定要把哥哥看住了,絕對不能讓他來這裏。」
呵!太可笑了,何曉的嘴裏還有一句真話嗎?
父母對他言聽計從,大哥爲了成全他連自己的感情都可以放棄,這叫不管他的死活?
而他卻在我面前賣慘,說什麼只有我了,還說以後都不再騙我。
遇到這種男人,真的要打車跑。
在何曉身邊待得越久,越能看清他的真面目,我決定跟他攤牌。
可他這麼處心積慮地騙我,不擇手段地把我留在身邊,萬一攤牌後,他作出什麼過激的舉動來怎麼辦?
我在這裏舉目無親,唯一能指望的人,只有何言了。
婚禮結束,賓客散去,我跟着何曉回到了別墅。
進門第一件事,我先給何言發去了一條消息——
何言你快來救我,我被何曉囚禁在別墅裏了,他想傷害我!
發出去後,我把手機關機,決定正式跟何曉攤牌。
何曉今天也喝了不少酒,臉上透着紅暈,他還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假象裏,拉着我要往樓上走,「成晨,今天是我們的新婚之夜,我們……」
我甩開了他:「何曉,我不會真的嫁給你。」

-7-
何曉愣住,臉色一下變得陰冷,「成晨,你在說什麼?」
「被人耍的滋味不好受是不是?」我毫不憐憫地看着他,臉上是明晃晃的嘲弄,「這些跟我四年的青春比起來算什麼?由謊言和欺騙堆積起來的,也配叫愛情?」
「成晨,我說過以後不會再……」
「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再相信!」
「不是說你家裏人都不管你的死活嗎?你叫你父母把何言看管起來是幾個意思?你怕我跟他走?你幾次三番騙我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這個後果呢?」
我說着竟然笑起來,何曉死死盯着我,好像預感到我要說什麼,壓着嗓子叫我,「成晨,你不可以……」
「不可以什麼呢?告訴你吧,我也是騙你的,我怎麼可能想要嫁給你這樣的人?我從來沒有一丁點喜歡過你!」
何曉的臉色鐵青,額角青筋暴起,我摸了摸口袋裏的防狼器,站得離他遠了點,「這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怪不得別人,何曉,我們之間結束了。」
何曉抬起頭,慢慢看過來,臉上的紅暈和眼底的陰冷交織在一起,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可怖極了。
我以爲他要歇斯底里,要大發脾氣,結果沒有,他的語調很平緩,「好,是我對不起你,你說得對,我誰也怪不了,我們好聚好散吧,再陪我喫最後一頓飯好嗎?」
「不了,」對這個從頭到尾都在騙我的男人,我是一分鐘也不想再待下去,「這種事就該快刀斬亂麻,大家都乾脆點好。」
我提着包轉身要走,耳邊卻忽地一陣風聲響起,腦後傳來劇痛,我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醒來的時候,入目一片極白,空氣裏全是消毒水的味道,我這是在醫院嗎?
頭還很痛,我很怕自己還在何曉手上,於是想撐着牀坐起來。
剛一動,有人朝我急奔過來,「成晨!」
我這才發現何言在這間病房裏,他剛纔應該是在旁邊的椅子上睡着了。
他過來扶我,手臂上有傷,我猜他是看到那條消息後趕來救我,跟何曉起了爭執造成的。
他關切地問我:「頭還疼嗎?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
我看着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把我抱進懷裏,低聲愧疚地說,「對不起成晨,我趕到的時候何曉正把你往房間拖,你頭上都是血,閉着眼睛毫無知覺,不敢想像,如果我來遲一步,如果我沒看到那條消息,會是什麼後果……」
我說:「何曉這個人太可怕了,他對我的感情哪裏是愛,根本就是一種變態的佔有慾,他肯定還會來糾纏我的。」
何言沉默了。
我問他:「你真的已經不喜歡我了嗎?」
何言繼續沉默。
我生氣地朝他吼道:「那你就走吧!趕緊走,我也不想再見到你!」
這回何言急得脫口而出:「喜歡!我喜歡你從來沒有變過!」
於是我趁熱打鐵:「那你還不快把何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你這樣遮遮掩掩,就不怕他再來傷害我嗎?」
「……好。」
原來何曉從小就被父母溺愛,性格非常自我,家裏任何事都要以他爲中心。
他還喜歡搶哥哥的東西,只要是他沒有的,必須搶到手,搶不到就毀掉。
從車禍受傷後,性格就更極端偏激了,稍有不滿就尋死覓活,甚至還多了虐殺小動物的殘忍嗜好。
聽到這裏我忍不住心驚肉跳地問:「虐殺小動物?」
「我見過他用火燒它們的毛,用石頭砸它們的四肢,他好像很喜歡聽小動物的慘叫聲。」
我倒吸一口涼氣,何曉的心理已經扭曲到這種地步了?
難怪何言會說如果他沒把我救出來,不敢想像會有什麼後果。
何言繼續說,因爲了解何曉的性格,所以出於保護我的目的,和我談戀愛的事一直瞞着家裏,但不久前還是被何曉知道了。
他在家裏大吵大鬧,說他已經這樣了,何言就是故意在他面前秀優越感,刺激他。
他要求何言必須立刻分手,否則就要對我不利,家裏人也都站在何曉那邊。
何言沒有辦法,只得不告而別,卻沒想到在我找上門後,何曉卻違背承諾,想用這樣極端的方式搶走我。
最後何言憂心忡忡地說:「成晨,你還是趕緊離開吧,這裏太危險了,何曉那樣的性格,誰也不知道他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你太懦弱了!」我不贊同這種逃避的做法,「我們四年的感情就要被犧牲掉嗎?你還要被他 PUA 到什麼時候?一輩子嗎?」
「那我能怎麼辦?」何言苦笑,「他是我弟弟,我只能包容他,慢慢他會醒悟的。」
「自欺欺人!」我簡直恨鐵不成鋼,「你還不明白嗎?他不是簡單的性格問題,他的心理已經扭曲到開始虐待小動物了,再這麼放任下去,下一個變態殺人狂就是他了!」
「沒這麼嚴重的……」
我快被何言的優柔寡斷氣死了:「不行!不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他是不知道後悔的,我要報警!」

-8-
何曉被我送進了拘留所。
雖然我這種程度的傷只夠他在裏面待幾天,但對於他這種從小養尊處優長大的公子哥來說,也算一個深刻的教訓了。
這裏的事情結束,我也該回去了。
何言來送我,一路上他心事重重沉默不語,我的心情也同樣複雜。
我跟他之間當然還有感情,但何曉又是橫在我們中間的巨大障礙,而何言對待這件事的態度也讓我很不滿意。
如果我們繼續在一起,這種爲了親情妥協的事情還會發生嗎?
何言這麼沉默着,應該是對自己也沒信心吧!
到了機場,我對他說,「再見。」
何言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再見。」
我拉着行李箱,轉身就走。
快要過檢票口的時候,大廳突然響起炸雷似的聲音,「成晨!」
我回過頭,何言一路分開衆人,衝過來拉起我就跑。
一直跑到無人的地方纔停下來,我氣喘吁吁地問他,「幹什麼啊你!」
哪知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仰起臉急切地說,「成晨,我放不下你,看着你的背影,四年來的點點滴滴都浮現在我眼前,我愛你,不能沒有你!」
「那你想怎樣?是你說要放棄的。」
「對不起,」何言拉着我的手不放,「那時候只是出於要保護你,不得不那麼做,我對你的愛從來沒變過!成晨,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知道我之前的做法傷害了你,我跟你道歉,我不奢望你現在就原諒我,但是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那何曉呢?他很快就出來了,他還會再想辦法阻撓我們的,那時候你又該怎麼取捨?」
「我已經想好了。」何言說他願意放下這裏的一切,陪我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看着他堅定的眼神,我相信他已經想好了。
這裏有他的親人和事業,他願意爲了我放棄這些,我心裏不是沒有感動的。
但我們四年的感情他尚且不能割捨,他和何曉幾十年的親情,也沒有這麼容易說斷就斷吧?
一邊是感情,一邊是沉重的現實,我有點犯難。
看着他期盼的眼神,我也一時狠不下心來拒絕,最後對他說,「我要考慮考慮。」
「那你先別回去了,」何言站起來,不由分說拉着我往車上走,「你頭上的傷纔剛好,本來就該多休息幾天,你在這邊住下來,也讓我儘儘地主之誼。」
就這樣我沒走成,何言放下工作來陪我照顧我,以前那個細緻體貼的男朋友又回來了。
我想考驗他一把,於是提出和他一起去拘留所看看何曉。
「不好吧?」他顯出爲難的神色。
「你還是不敢面對他?你這樣我怎麼敢答應你和你在一起?」
何言最後還是同意了。
我跟何言牽着手走進拘留所的會見室,何曉看着我們緊握的十指,眼神陰鬱。
何言問他的近況,我則故作輕鬆的四下看。
後來何言起身去隔壁辦點手續,何曉突然對我說,「你等我出去,我有個祕密要告訴你,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大祕密。」
我一驚,剛想問問清楚,何言回來了。
他牽起我的手:「我們走吧,探視時間到了。」
我邊走邊回過頭,何曉朝我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
幾天後,何曉從拘留所出來,打電話約我見面。
「有什麼不能在電話裏說的嗎?」對於何曉,我還是很警惕。
「不至於這麼避諱我,說不定我們以後會成爲一家人,難道你準備以後都不見我了?再說這件事挺重要的,必須當面說。」
何曉的語氣平靜又輕鬆,顯得我有點小題大作的樣子,於是我定了個時間地點,大白天的在咖啡館裏,他一個殘疾人還能把我當街擄走不成?
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臨出門前我還是給何言打了個電話,他今天去了公司可能在開會,沒有接,於是我給他發了消息,還把咖啡館的地址也一起發了過去。
到了地方,何曉已經坐在那裏喝咖啡了,看起來悠閒自得。
他沒有消沉頹廢,我也就放心了,走過去坐下,開門見山地問道,「何曉,找我什麼事?」
何曉抬頭,放下咖啡打量我,「成晨,你會嫁給我哥嗎?」
我故意輕鬆地說:「有這個可能。」
何曉突然笑起來,那種笑讓人覺得好像自己幹了什麼蠢事一樣,我拉下臉來,「你笑什麼?」
何曉停下來,拍拍他的腿,「來說說我的腿是怎麼受傷的吧。」
我疑惑地看着他,完全摸不着頭腦,難不成他想說,是何言害他受傷的?
「我在四年前的一場車禍裏,失去了這條小腿。」
見我還是一臉茫然,他放緩了語調,一個字一個字地提醒我,「四年前,暑假,車禍,你還沒想起來什麼嗎?」
我渾身一個激靈,瞳孔放大,不可思議地看向何曉。
何曉還在笑,如同地獄惡魔,「當時是我違規變道,那輛大貨車爲了避讓我,才撞上了你家的車。」
我猛地揪緊胸口的衣服,大口吸氣,眼睛瞪得血紅,耳邊似乎響起了撞擊聲,尖叫聲,血腥味充斥周圍。
我們在車裏身不由已地翻滾,爸爸媽媽拼盡全力用血肉之軀護住我,我毫髮無傷,他們卻奄奄一息。
那天我成了孤兒。
我一下子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兩個人,這痛刻骨銘心。
「你這個劊子手!」我尖叫着衝上去掐何曉的脖子。
他到底是男人,輕而易舉地捉住了我的手,冰冷的話象刀子一樣刺向我,「當時何言也在車上,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但他有告訴你嗎?恐怕沒有吧?哈哈哈哈!」
「啊——!」我失去理智,一腳踹翻了他,他拉着我的手不放,我也和他一起倒在了地上。
接着我一骨碌爬起來,砸碎咖啡杯,拿着碎片衝過去,「我要殺了你!」
店裏的人全都嚇得跑過來,攔住了我,一片混亂中我聽到有人叫我,「成晨?!」
何言跑了過來,他一隻手摟住我,一隻手把碎片奪走扔掉,焦急地問我,「你怎麼了?怎麼了?」
我太過激動,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全身的力氣都沒有了,眼淚紛紛落下,「何言,我什麼都知道了,全都知道了,我們完蛋了,聽着,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何曉從地上爬起來,陰陰地笑,「哥哥,我把車禍的事告訴她了,因爲我不想再騙她,我做得對吧?」
何言如同被雷劈過似地愣在那裏,過了幾秒鐘他想來抱我,我繞開他走到何曉面前,甩開膀子給了他兩個響亮的耳光。
看着血從他嘴角流下來,我心裏稍微好受了點。
「成晨……」
「滾!」
我連夜回了自己的城市。
不得不說何曉成功了,他用這種自損一千傷敵八百的方法成功讓我離開了何言,我不能原諒何言對我隱瞞這件事。

-9-
何言追了過來,我把自己關在家裏,哪也不去,他也守在門外不喫不喝。
他想幹什麼呢?總不會以爲這樣我就會原諒他吧?
我坐在家裏看着監控畫面,腦子裏想起的卻是爸媽渾身鮮血躺在醫院的場景。
何曉害我失去了父母,何言就是幫兇,我不會原諒他!
曾經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恨!
何言守在門外也沒閒着,他時不時打電話,叫外賣送一些我喜歡喫的東西,拍着門苦口婆心地勸我,「成晨,你喫點東西吧,身體是自己的,你出來打我罵我怎樣都好,不要傷害自己。」
是啊,我怎麼能傷害自己的身體?我身上揹負着爸媽兩條命,他們走的時候叮囑我要幸福快樂地活下去,我要好好聽話纔行。
打開冰箱,我拿出一塊牛排來煎,就算沒什麼胃口也要好好喫飯,爸媽不在了,這個世界上,你必須自己照顧自己,自己心疼自己。
何言在我門外守了兩天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喫飯睡覺,反正只要我看監控,他都在那裏。
我沒打算理他,他做的這些跟兩條人命比起來,根本什麼都不是。
誰知第三天的時候,何言上新聞了。
有好事的鄰居把他拍下來發上網,雖然他自己什麼也沒說,但別人看了幾天熱鬧,把事情猜了個大概。
無非是男女間感情那點事罷了。
這條新聞熱度還不小,許多網友都留言說,誰遇上這樣癡情的男朋友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想說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網友們說什麼我其實沒打算理,哪知道何曉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成晨,我看到網上的新聞了。」
我沒吭聲,何曉這種人總不會是來跟我嘮家常的吧。
果然,見我不接話,他再次陰陽怪氣地說道,「你不開口說原諒,哥哥是不會走的,這新聞就是他找人放上網的,目的就是製造輿論,想逼你就範呢,他爲了你連何家的臉面都不要了,成晨你真是好福氣。」
何曉實在是個陰險小人,這番話不僅挖苦了我,還順便給何言扣了個屎盆子。
只可惜了,我不是傻白甜,我再恨何言,也不相信新聞是他找人做的。
何曉這麼落井下石,我不會讓他好過,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還沒找他算賬,他倒好,若無其事一臉輕鬆地來我面前刷存在感,真是豈有此理。
他仰仗的不就是家人的偏愛嗎?而且他所有的治療費用都是何言賺來的,我要讓他失去這一切。
我拉開門,何言嚇了一跳,失神的眼睛在看見我的那一刻倏地亮起,「成晨……」
他的聲音沙啞,面容憔悴不堪,頭髮衣服也亂得不成樣子,我問他,「何言,你這樣守在我門口不喫不喝的,是想把命交待在我這裏嗎?」
他憂傷地看着我:「如果我的命可以彌補那些錯誤,可以減輕你受到的傷害,那你就拿去吧。」
「用不着,」我乾脆地說,「我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你說,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要你把何曉送進牢裏去!」
何言震驚地看着我,我笑起來,「當年那場車禍的證據,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我知道人死不能復生,他的罪名可能也沒辦法給我父母償命,但是我要你答應我,永遠不給他裝義肢,我要他坐一輩子輪椅給我父母贖罪!」
何言沉默,我緊緊盯着他,他在努力掩飾眼裏的猶豫和不忍,我忍不住問他,「你到底清不清楚何曉是個什麼樣的人?」
「……清楚。」
「你清楚個鬼!都是你們一家人的溺愛造成的!你們要怎麼心疼他保護他都無所謂,但是拜託看好了別讓他出來害人!」
何言不明白我爲什麼突然這麼歇斯底里,他有些震驚又有些擔憂,伸出手想安撫我,「成晨,你冷靜點……」
我掏出手機點開那條新聞:「這新聞是不是你叫人放上網的?」
「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何言驚訝地皺起眉頭。
「可是何曉告訴我是你做的。」
何言一怔,有些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或許他清楚何曉的爲人,但他應該沒辦法想像,自己從小愛護長大的弟弟,會無所顧忌地在他背後捅刀子吧!
沒關係,我成晨做事最拿手的就是讓人心服口服。
我拿出了跟何曉的通話錄音。
跟何曉這種陰險狡詐的人打交道,就是得隨時做好萬全準備。
何言又沉默了,脣角緊緊抿着,喉結上下滾動,始終沒說出一句話來。
有時候我都替他心塞,上輩子是造了多大的孽,這輩子纔會攤上這樣一個弟弟。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沒信他,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但是有他在的一天我都得不到安寧,何曉這個樣子繼續下去,不知道還要害多少人,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我「砰」一聲關上了門,在貓眼裏看到何言又站了會兒,默默地走了。
幾天後,何言給我發來了視頻和新聞鏈接,何曉被抓了。
視頻上,他被幾名警察反剪雙手摁在地上,狼狽不堪,嘴裏卻在喊我的名字,說我是個惡毒的女人,詛咒我下地獄。
然後他就被警察帶走了。
我有種定時炸彈終於被拆除的輕鬆感。

-10-
我沒想到何言的媽媽會來找我。
而且一開口就帶着哭腔,「成小姐,阿曉的案子明天庭審,你能不能出庭幫忙說幾句好話,讓他能少判幾年啊?阿曉從小優越慣了,還受着傷,進了監獄那日子怎麼過啊!」
「不能哦,」我氣得冷笑,「不要在我面前哭,造成今天的局面你也有責任。」
何言的媽媽一下噎住了,她嘴脣翕動幾下,掙扎了很久終於嘆氣道,「我明白,阿曉是任性了些,他的所做所爲讓你完全不能原諒……」
「您知道就好。」我打斷了她。
但她突然說:「那成小姐,你能原諒阿言嗎?」
這下換我愣住,她嘆口氣接着說,「阿曉對你造成的傷害已經沒有辦法彌補,但阿言是真心喜歡你想對你好……」
我冷冷地揶揄道:「哪裏,他對他弟弟最好了。」
「當初都是我們逼他的,」何言媽媽又擦起了眼淚,「他不願意,阿曉就在他面前割腕,還要去跳樓,那時候我也急了,罵他冷血無情,還說要和阿曉一起去死。」
我真的被震撼到了,這兩母子簡直,也就是這樣的媽媽纔會縱容出何曉那樣的性子。
「其實車禍的事阿言已經準備告訴你了,但是阿曉記恨他,搶先一步說出來,讓你更難接受了……」
「阿曉做錯了,我也做錯了,但是阿言他……都是我們害了他,唉成小姐,你試試原諒他吧,阿言真的是個好孩子,他對誰好都是掏心掏肺的毫無保留,他一定會給你幸福的……」
「媽!」這時何言突然出現,「你來這裏做什麼?我不是說過讓你不要來騷擾她的嗎?」
何言媽媽看看我們倆,欲言又止,最後只說,「那你們聊吧,我先走了。」
她一走,何言關切地問我,「你有沒有事?我媽是不是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
看着他一臉的倦容,我問道,「送何曉去坐牢你後悔嗎?是不是覺得我很狠心?」
「沒有,不是,」他緩緩地搖頭,「我一直知道,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所作所爲承擔責任,何曉他早該爲自己的錯誤買單了,只是我和父母一直不忍心……」
呵,好一個不忍心。
我淡淡地告訴他:「何言,其實就算你做了這些,我也沒打算再接受你。」
他沉默而憂鬱地看着我,我朝他大吼,「何曉失去的只是半條腿,我父母賠上的可是兩條命!只要一看見你這張跟他一模一樣的臉,我就沒辦法忘記這件事!」
終於說出了最想說的話,我用力甩上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等到情緒都宣泄完了,我抹乾眼淚站起來,這件事結束了,從此我要像爸爸媽媽說的那樣,幸福快樂地生活。
我漂亮聰明,爸媽給我留下了一間公司,還有鉅額財產,學校裏追我的人連起來能繞操場三圈,大好青春被人浪費了幾年,不能再虛度了。
一個月後我正式畢業,開始接管家裏的公司,也開始接受其他男人的邀約,日子過得忙碌又充實,我覺得人生就該活得這麼燦爛熱烈。
半年後。
今天有個很重要的酒會,管家給我拿來了兩件禮服讓我選,一件黑色高貴典雅,一件紅色明豔俏麗。
我果斷選擇了紅色,雪膚黑髮,襯上這一身火紅,顯得整個人明眸皓齒,容光煥發。
酒會上有不少男人給我遞名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不過我得小心甄別,有些是真的青年才俊,而有些不過是隻會拈花惹草的二世祖罷了,我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懵懂無知地輕易開始一段戀情,讓自己受傷。
我怎麼也沒想到何言還會出現。
當時我端着杯紅酒站在露臺上透氣,有人在身後叫我,「成小姐。」
轉身那一霎那我以爲看到了何言。
真的好像,身材輪廓,氣質神韻,但仔細一看,五官分明又是個陌生人。
這人見我看着他出神,居然很淡定地站在那裏微笑,我回過神來連忙向他道歉。
「沒關係,」他說着遞過來一張名片,「交個朋友。」
名片很簡單,沒有那些花裏胡哨的頭銜,只有名字和聯繫方式。
「司晨……?」
「是的,我們同名,只是不同姓。」他笑起來,我恍惚又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從酒會回去後我就開始找人調查這個司晨。
費了很大的勁,卻查不到半點有用的信息。
我相信,越神祕則越表示這人有問題。
這天是爸媽的忌日,我去了墓園。
天下着毛毛細雨,我把一束鮮花放在墓前,撫摸那上面的照片,「爸爸媽媽……」
他們對我無聲地微笑,我也笑,最初的傷痛化成了綿長的思念,我覺得他們其實一直在我身邊。
頭頂突然出現一片陰影,我喫了一驚揚起臉,司晨舉着黑傘佇立於身後,堅毅的下頜線輪廓分明。
我忍不住叫他,「何言?」
他大大方方承認了:「曾經是,但現在我是司晨。」
「你的臉……?」
「我整容了。」
雖然猜到過,但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挺意外的。
「這是何曉的近況。」
他給我看一段視頻,屏幕左上角清晰地顯示,時間是昨天,視頻上何曉看起來黑了瘦了,半截褲腿還是空蕩蕩地垂着,整個人不再有以前那種陰鷙卻跋扈的富家子氣焰,顯得落魄了許多。
他的父母就站在旁邊,憔悴得看起來蒼老了不少。
司晨微微笑着說:「我從家裏搬出來了,現在公司都是我說了算。」
我想了想,指指視頻又指指他的臉,「你做這些,是想讓我原諒你嗎?」
「我沒有這樣想過,」他輕輕搖頭,「我清楚我們家做的這些事,給你帶去的傷害,永遠都不值得被原諒。」
我默默點頭。
他又說:「整容,是因爲我想跟過去一刀兩斷,你說得對,無底線的縱容也等於幫兇,我以前的做法的確是大錯特錯,不但於事無補,還害了所有人。」
我終於笑起來,朝他伸出手,「司先生,恭喜你獲得新生!」
他也笑着跟我握了握手,隨後跪下來,伏在我父母碑前磕了三個頭,「伯父伯母,對不起。」
磕完他站起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天邊掛起一道雨後彩虹,靜謐美好。
我迎着彩虹走去,是與他不同的方向,兩個人各自奔赴不同的人生。
(全文完)
作者:米開朗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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