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是窮鬼,怕傷害他,我演了六年的窮鬼。
沒想到,人家轉頭就攀上領導的女兒。
面對出軌,渣男和母親把不要臉發揮到了極致:
「這個社會是很現實的,你要是真念宋宇的好,以後就別纏着他,宋宇能找到曉茜這樣的姑娘是他的福氣,你也該明白你們的差距。」
我拿出房產證,亮出富婆身份告訴他,滾!
-1-
晚上十點半,我聚完餐,踉踉蹌蹌地走進路邊的公交亭打車。
雨大的如傾倒一般,等了近二十分鐘之後,界面依舊顯示附近沒有司機願意接單。
我猶豫了一番,最後還是給男友宋宇去了電話。
他在那頭遲疑了一下,而後壓低了聲音勸我,「妍妍,我今晚挺忙的,這個程序明天就要上線,你打車回家行嗎?」
說不失落是假的,可作爲一個終日與代碼打交道的程序猿,他的日常幾乎是 997,同爲 IT 人,我太理解其中的辛酸。
「沒事,你安心加班,不用管我了。」
撂下電話沒多久,一輛白色的車子突然疾馳而過,從我面前的泥潭裏揚起水花,濺了我一身髒水。
藉着酒意,我轉身就想破口大罵,直到看到那個熟悉的車牌號時,我整個人一下子便清醒了。
那是宋宇上個月剛提的車。
-2-
我最後是冒着雨走回家的。
地面溼滑,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還在路邊摔了個狗啃泥。
人在難過的時候會忘記眼前的狼狽,我艱難爬起來繼續走,顧不上在意膝蓋的淤青,滿腦子都在盤旋剛剛飛馳而過的那輛車。
或者,是我看錯了呢?
我下意識替他開脫,不爲別的,就爲了相戀六年,我對這段感情太過自負。
回到家,我坐在玄關門口就給他打電話,那頭無人接聽。
我僵住身體,不死心地繼續撥,最後,那邊直接關機了。
屋裏沒開燈,客廳裏漆黑一片,這時,宋宇放在茶几上的 iPad 亮了一下。
我鬼使神差拿過來看了一眼。
推送過來的消息,來自一位他特別關注的好友,我點進去,竟然是他公司前陣子剛來的實習生,沈曉茜。
那是一張角度完美的自拍,她笑容甜甜的坐在副駕駛位上,伸着剪刀手比耶,而坐在駕駛位上的人,正是我的男朋友宋宇。
他只露了半個側臉,專注地開着車,脣角的弧線卻不經意地向上揚起,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沈曉茜的文案是,「別怕,這個世界上總有人把你當做公主,跨過風雨送你回家。」
那一瞬間,我的腦海中砰的一聲。
-3-
我對沈曉茜的一切瞭解來自於宋宇的吐槽。
她是宋宇公司某個領導的女兒,剛去實習的那會,宋宇對她十分反感,隔三岔五就會跟我抱怨。
比如說沈曉茜公主病,別人都能喫加班餐,只有她嫌難喫,偏偏要自己定肯德基。
比如說沈曉茜業務能力太差,每次都要纏着別人問東問西,根本不具備獨自完成工作的能力,卻總能被硬塞進大項目。
再比如說,開早會的時候沈曉茜經常磨磨唧唧的遲到,全組的人都在等她,她自己卻妝容精緻的姍姍來遲,一根頭髮都沒亂。
……
類似的抱怨實在太多了,漸漸地,我也對這個女孩充滿好奇,幾個月前,我路過宋宇公司的時候還特地讓他給我指過。
那是一個長相很甜的女孩,個子不高,卻帶着一種嬌弱的少女感,讓人很有保護欲。
我當時還帶有幾分意外的調侃,「多好的福氣啊,有一個現成的白富美在身邊,你竟然會煩?」
宋宇蹙着眉,不屑一顧,「不就是個拼爹的公主嗎?這種女人嬌貴得很,一點苦都喫不了,根本沒辦法和我們家妍妍比。」
我明白宋宇內心的擰巴。
寒門出身,他是多麼努力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揹負着截然不同的兩種命運,他又怎麼能輕易接納一個隨意獲取,任意揮霍的領導千金。
我只有更加小心地守護他內心脆弱的自尊。
再後來,宋宇對她的吐槽越來越少,我還以爲他是想開了,也漸漸淡忘了沈曉茜這個人。
沒想到再一次關注到她,卻是如今的局面。
-4-
我一夜沒睡。
宋宇也一夜沒有聯繫我,在將近天亮的時候纔回了家。
怕吵醒我,他所有的動作都躡手躡腳地,隱約間,我聽到他換上了拖鞋,又把自己的鞋子擺放好,然後纔開了燈,撞見了蜷在沙發上的我。
我根本沒來得及梳洗,渾身上下都是髒污,頭髮掛着泥漬,打了結垂在臉頰,蓬頭垢面的樣子嚇了宋宇一跳。
他瞠大了眼睛,「妍妍,你怎麼在這?」
畢竟沒有蓋棺論定,我藏起了內心的萬千波瀾,儘可能地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一些,「宋宇,你昨晚在哪裏,爲什麼不接我電話?」
他怔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慌亂,轉而認真地看着我,「我一直在公司忙着,到後面才發現手機自動關機了。」
呵。
我肩膀狠狠抖了一下,拿起旁邊的平板,恨不得遞到他臉上,「宋宇,你跨越風雨送她回家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像落湯雞一樣的我?」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滿腹的委屈湧上心頭,聲線也變得顫抖而沙啞。
也許是沒有心理準備,宋宇的臉一下子就僵住了,皺起眉頭,遲疑了一下才接過去。
他看了許久,隨即滿臉歉意地抱住我,「對不起,妍妍,昨晚沈曉茜和我們一起加班,領導怕她熬不住,讓我把她先送回去。」
「但我確實是在加班,忙起來把這事給忘了,不是故意騙你的。」
我根本聽不進去這些解釋,咬了咬牙,推開他,「那特別關注呢,也是領導讓你弄的?」
「特別關注?」
宋宇臉上此刻的表情似乎在說他頭一回聽到這個詞。
他鬆開我,蹙着眉又回去反覆翻了翻,吸了一口冷氣道,「那天在公司,沈曉茜跑過來要和我互關,我沒注意,隨手設置的。」
語氣很是泰然。
這是我沒有想到的版本,怔了下,垂下眼思考了很久,沒說話。
畢竟是這麼多年的感情,近乎兩千個日夜的朝夕相處,我的心也在左右搖擺,不敢妄下定論。
宋宇見我沉默,繼續抱我,還撒嬌般地用胡茬去蹭我的耳朵,「妍妍,沈曉茜就是那麼個譁衆取寵的人,發這樣的微博只是在炫耀而已,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5-
「既然是這樣,你現在給她打電話,親口讓她刪掉。」
我還是沒有鬆口。
見我堅持,宋宇的表情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鬆開我,用手狠狠揉着眉心,「蘇妍,你能不能體諒我一下?她是公司高層的女兒,我怎麼開得了這個口?」
他的神情明顯有些煩躁。
我沉默片刻,咬着牙說道,「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替你開口。」
說着,就要去搶宋宇的手機。
「蘇妍,你能不能不鬧了!」
宋宇的聲音陡然升高,把手機扔到一旁,有些狂躁地抓着自己的頭髮,衝我咆哮起來,「我得罪了沈曉茜對自己有什麼好處?我每天已經夠累了,不過一點小事,你能不能別這麼作?」
說完,他嘆了口氣坐到沙發上,開始抽悶煙。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宋宇嗎?
我錯愕了一下。
「宋宇,這是原則問題,我們中必須有人去和她說清楚。」
我是個執拗的人,向來界限分明,很明顯,這次沈曉茜已經越界了。
說完後,我強忍眼淚去衛生間洗漱。
再出來時,宋宇正等在門口,把平板遞到我眼前,語氣也軟了不少,一副討好的樣子,「你看,我都已經取關她了。」
說着,他伸手過來拉住我,用帶着歉意的表情認真地看着我,「妍妍,對不起,我本來可以拒絕的,但我馬上就要競聘了,沈總會是評委會的一員,我不能得罪他……」
我想把手抽出來,宋宇反而拽得更緊了,從身後抱住我,好聽的聲音在我耳邊盤旋,「妍妍,等我這次升職了,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這句話讓我有些始料未及。
感受到我的肩膀抖了一下,宋宇的手伸過來,溫熱的指節扣住我的手指,語氣堅定,「妍妍,一直以來我都想給你一個家,你要相信我,不要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好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晨曦的陽光正巧透過紗簾灑進來,照耀在我們緊扣的十指上,這一刻,我忘記了心頭那些惴惴不安的疑慮,輕輕嗯了一聲。
是啊,我們有共同走過的六年歲月,可抵千軍萬馬,一個沈曉茜算得了什麼?
-6-
我收拾完要去上班的時候,宋宇已經睡了,我這才注意到他的黑眼圈有點重。
大概是因爲他這段時間經常加班。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昔日這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已經被現實磨平了棱角,太多時候,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了當初那份鋒芒。
取而代之的,更像是一種妥協。
看着他睏倦的樣子,再想到剛剛自己對他的懷疑,我的心沉了一下,湧上幾分歉意。
兩個人在一起,最怕的就是一個在努力向前,一個在努力拖後腿,我想,我應該再成熟一點。
再出門時,我已心情大好。
到了公司後卻是死氣沉沉。
一般我們公司出現這樣的氛圍,不用猜就知道,是周冰塊來了。
周冰塊,大名周睿恆,是公司的甲方爸爸,因爲長了一張冰封十里的冰塊臉,我們背後都偷偷叫他周冰塊。
「蘇妍,周總有幾個需求,你來聽一下。」
老闆趕緊拉上了我。
在我們公司,周冰塊簡直如魔鬼般存在,只要接手他項目的人,不出一個月就會離職,無一倖免。
而我是一個例外中的例外。
半年前,他的項目硬生生磨哭了我們組新來的小妹妹。
我想安慰,卻不小心把吐槽他的話發到了項目羣。
「這個周冰塊就是內分泌紊亂,所以才天天一張臭臉,動不動就一萬個需求,把他當空氣就好!」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周冰塊眯着眸子站在我眼前,冷颼颼的喊我的名字。
「蘇妍?你做得很好。」
-7-
自此以後,周冰塊親自點名,以後他所有的需求,都由我來對接。
別人上班是從家到公司,兩點一線。
我是家,公司,甲方公司,三點連成一個圈。
一入甲方深似海。
毫不客氣的說,這半年,我和周冰塊待在一起的時間,比宋宇都多。
我和周冰塊的聊天記錄,佔據了我手機絕大部分的內存,就連置頂聯繫人都是他。
所有人都以爲,我很快就會離職,可我偏偏硬着頭皮頂上,咬着牙忍受着他的完美主義,不成想竟破天荒創造出一個奇蹟,成了存活最久的那個。
老闆也因此對我青眼有加。
來到會議室,我硬着頭皮坐下,訕訕打招呼,「周總。」
他嗯了一聲。
一如既往的人冷,話少。
然後就是各種雜七雜八的需求:
「焦點圖我覺得要換一張,顏色太暗。」
「這些圖標不夠顯眼,再放大一些。」
「跳轉的時候還是有點卡頓,需要再優化。」
……
一如既往的臭臉,事多。
我忍住心裏的咒罵,好聲好氣地給他解釋我們的優化理念,結果他微微抬眼,「我認爲不合適。」
我怒火中燒,憋紅了臉,只能深深呼了口氣。
他看了看我,又冷道,「不過,你可以先試試。」
我眸光一亮,剛緩了口氣,周冰塊又補了一句,「今晚給我。」
我簡直想罵人。
他看了看我隱忍的表情,「怎麼,不方便?」
我調整了一下表情,繼續保持微笑,「周總,我晚上有點事情,也許會晚些。」
說完,朝他投過期待的目光,希望他說點什麼。
比如說……明天也可以。
「別太晚。」
周冰塊睨了我一眼,幽幽地回答。
我磨着牙回到座位。
-8-
中午的時候,閨蜜方晴的微信發了過來。
「少女,跟你們家大帥哥申請一下,晚上來陪我過生日啊。」
我盤了盤手上的事,欣然應約。
宋宇知道後也十分支持,「正好我晚上加班沒時間陪你,你和朋友聚聚也挺好。」
一切彷彿都回到了原點。
我緊趕慢趕忙活了一天,午飯都沒顧得上喫,趕着周冰塊的需求進度。
差不多做到 80% 的時候,存了檔,匆匆去赴約。
剩下的晚點再做。
方晴定了一家不錯的西餐廳,是我平時很少去的那種,以往,爲了照顧宋宇的經濟壓力,我們約會多數去些性價比高的地方。
用方晴的話說,我在幫他攢錢娶我。
見我一臉少女懷春的模樣,方晴笑嘻嘻打趣,「這麼開心,不會是宋宇向你求婚了吧?」
我臉一紅,嬌羞地點點頭。
「真的?」
方晴眼睛一亮,八卦起來,「快說說,他那種直男到底用了什麼方式求婚啊?是點蠟燭還是後備箱送花?」
我輕輕撇嘴,「我們家宋宇纔不會那種唬人的風花雪月呢,只要他是真心的就夠了。」
方晴看着我沒出息的樣子輕嘖一聲,又問,「房子的事你和宋宇說了嗎?都快結婚了,你的富婆身份該曝光了吧?」
我沉默了一下,搖搖頭。
方晴口中的房子,正是我和宋宇正住着的這套。
我的家在外省的一個二線城市,父母在當地算得上小中產,畢業那年,爸媽特地過來,在這個城市的繁華地段給我買了房子,讓我自立門戶。
後來,決定和宋宇同居時,我大方地把房子貢獻了出來。
但怕傷到他,我一直沒有坦白過,只騙他說是從中介那裏租的。
猶記得搬進來的那天,宋宇環視着這套房子,語氣激動地攬着我的肩。
「妍妍,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總有一天,讓你真正擁有一套這樣的房子!」
我對他笑笑,堅定地點點頭。
我知道,我們都不過是踩在父母肩膀上起跑的孩子而已,如果可以選擇,誰也不願意是苦出身,我不過是被上天眷顧的幸運兒。
反正日子還長,這些事,我可以找機會慢慢說。
-9-
我和方晴要了一瓶紅酒,喝了幾杯之後,臉上都顯出了一些紅暈。
正七七八八地聊着,突然,餐廳的頂燈一滅,悠揚的小提琴便開始演奏。
我們循聲望去。
原來是窗邊的位置有人正在告白,藉着燭光,男人正舉着鮮花單膝跪地,如求婚般正式,旁邊幾桌都停下用餐,有的人開始起鬨。
「在一起!在一起!」
方晴舉着紅酒杯笑了,「要是宋宇這麼對你,你肯定哭得稀里嘩啦了,你那麼……」
她停了下來,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
我再次看向遠處。
舉着花的男人已經成功把花送了出去,而後,在熱烈的掌聲中,餐廳的燈再次亮起,他俯下身,對着她的額頭輕輕一吻。
耀眼的燈光下,我終於看清,那張臉分明就是宋宇。
而他正吻着的女人,就是沈曉茜。
那一刻,我渾身都彷彿被凍住了,冰冷的氣息從指尖傳來,直至心臟。
方晴咬牙切齒,先我一步站起身來,「媽的,我們過去算賬。」
我瀕臨崩潰的邊緣,指尖發顫,整個人都是麻木的,任她拽着,木偶般走過去。
宋宇已經坐下,正端着紅酒杯,不知和沈曉茜說着什麼。
方晴一把搶過酒杯,裏面的酒潑了宋宇一臉。
「宋宇,你真是玩了一手好套路啊,現在是在西餐廳玩告白?夠浪漫的!」
宋宇轉過來,看到我,一張臉瞬間僵住,先是詫異,慢慢地,雙眼裏滿是驚恐,表情扭曲而複雜。
沈曉茜尖叫着站起來,一張撲滿粉黛的小臉花容失色,「小宇哥哥,這兩個女人是誰啊?」
「宋宇,你說說看,我們是誰啊?」
方晴啪的一聲扔掉酒杯,玻璃落到地上的聲音很是清脆。
宋宇的臉是我從未見過的慘白,他幾乎不敢看我,目光躲閃着看向沈曉茜,「是我前女友。」
又支支吾吾地解釋着,「已經分手一段時間了……但她還是不甘心,總是來纏着我。」
這話直接把我們的關係判了死刑。
聽到這些,沈曉茜冷哼一聲站起身,滿帶優越感似的打量了我一番,「既然小宇哥哥都已經和你分手了,你就不要再死纏爛打了,感情的事情是沒辦法強求的,你追到這裏來也沒用。」
她後面說的什麼我已經聽不見了。
我的大腦裏混沌一片,耳朵也嗡嗡作響,心臟像是被撕裂般,又痛又冷。
而在我發愣的片刻,方晴已經抓起桌子的一角,剎那間,滿座的菜餚成了一片狼藉,蠟燭點着桌布燃燒起來,引起一片尖叫。
「宋宇,是蘇妍瞎了眼,成全了你們這對狗男女!」
說完,她在衆人的瞠目結舌中拉着我離開。
-10-
我和宋宇是大學同學,對於他,我最初的心動源於顏值。
他是我們班最好看的男生,卻出奇地清心寡慾,身邊幾乎沒有女生的痕跡,也一度激發了我強烈的好奇心。
瞭解後才知道,宋宇是單親家庭,家境很差,從小跟着母親,早早就嚐到了生活的辛酸,骨子裏帶着韌勁在掙扎,根本無心風月。
那時候的宋宇,每天雷打不動地六點起牀,在別人風花雪月的時候,他的生活是極致的簡單,操場,教室,圖書館,日復一日,週而復始。
他自卑而自強,就像寒冬裏的青松,在血氣方剛的年紀不甘墮落的外放,這種魅力對我這種蜜罐里長大的溫室花朵而言,簡直是一種致命的吸引。
於是,我隱瞞起自己優越的家境,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出現在他雷打不動的路線裏,只爲了和他更有共鳴一些。
終於,大三那年,我等到了宋宇的告白。
「妍妍,我們雖然起跑線雖然落後一些,但我會跑得足夠快,提前到達終點,給你一個美好的未來。」
我感動得一塌糊塗。
畢業後,宋宇的發展雖沒有他想象中的一飛沖天,可卻也靠着自己的努力,在一家不錯的互聯網公司穩了腳跟。
近一兩年,我也透露出結婚的意思,可宋宇的態度總是很模糊。
去年疫情,我留在這個城市過年,也見過了他的母親,本以爲他家會問起結婚的事情,可到最後也無人提及。
因爲這件事,我和他鬧過,吵過,他欲言又止,表情沉重又複雜。
我理所當然地猜測,他是顧及彩禮和婚房的壓力,便沒有再提,我相信,他只是需要一段時間慢慢準備,不會太久。
可我沒想到,六年的下場,竟然是這樣狼狽和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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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夜晚透着白日的浮躁,我站在路邊,漸漸地才明白過來,原來那個假惺惺的求婚,不過是一場緩兵之計。
什麼娶我,不過是怕我耐不住去找沈曉茜的麻煩,壞了他的好事。
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是種什麼滋味?
整個人如落入黑洞中一般,我不確定他是從哪一刻開始變了,但記憶裏,他所有的笑臉都變得陌生,尤其是那些肌膚相親的日子,從這一刻開始,變得無比噁心。
我掩着喉嚨,有點想幹嘔。
這時候,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竟然是周冰塊。
成年人的世界不允許停擺,我調整好情緒,按下接聽鍵。
那邊聲音幽冷,「程序調好了?」
我吸着鼻子按捺住情緒,「周總,不好意思,我今晚有點事,改不了了。」
那邊的聲音也不容商量,「不行,必須交付。」
我繼續說,「周總,現在還是內測階段,沒有正式運行,明天調整也是一樣的,何況,我今天真的有事……」
沒等我說完,那頭冷道,「必須今晚。」
成年人的崩潰就在一瞬間。
早上還要娶我的男人此刻正在西餐廳向別的女人表白,而我則要被甲方喊回去改代碼。
幾乎沒有任何喘息的餘地。
藉着酒意,我對着電話怒吼,「誰愛改誰改,老孃今天失戀了,沒心情!」
然後就把電話撂了。
方晴走過來抱住我,「走,去喝酒。」
方晴的生日成了我的失戀日,一切毫無徵兆。
也許早已有了徵兆,是我過於自信,忘了宋宇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去掉我對他的濾鏡,也許他比普通人還糟糕一點。
也許他骨子裏的不是自卑,是卑劣。
-12-
到快天亮的時候,我對方晴說,「我想去做個了斷。」
方晴執意陪我。
一路上,她開着車,幾次欲言又止,「蘇妍,你千萬想清楚,不要在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我這個人其實很倔,認定了一個東西就不會再看別的。
但是,再好的東西,但凡爛掉了一點,我也會全部丟掉。
我不會自欺欺人那一套。
再回到這個房子,我的心態已然不同,明明在這裏住了近四年,卻感覺像第一次來一樣陌生,彷彿在這裏所有的經歷都不是自己的。
推開門,裏面不僅有宋宇,還有宋宇的媽媽。
見了我,宋宇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捅破了窗戶紙的難堪,乾脆低下頭不去看我。
客廳裏到處都堆滿了我的東西,有些被扔進了紙箱裏,有些被掀到了地上,像是進了賊。
我往裏走了兩步,宋媽恨不得從沙發上跳起來,忌憚的目光來回打量着我,「你和我們家宋宇已經分手了,還是好聚好散吧,別再來了!」
沒等我說話,她又指向一旁的狼藉,「既然你來了,把你的東西拿走吧!以後離小宇遠一點,孤男寡女的,免得讓人說閒話!」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宋宇就默默地坐在一旁,低着頭一言不發,似是默許了。
我死掐着手心質問,「憑什麼是我搬走?」
宋媽冷笑一聲,幾乎斜着眼看我,「這是我兒子租的房子,不是你搬是誰搬?見你一個小姑娘也不容易,這些年的房租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這個社會是很現實的,你要是真念宋宇的好,以後就別纏着他,宋宇能找到曉茜這樣的姑娘是他的福氣,你也該明白你們的差距!」
我彷彿還從她的話裏聽出了幾分優越感來。
一時間,從怔愣,到想笑。
我這才反過味來,爲什麼去年,宋宇的媽媽見到我,會神情冷淡。
爲什麼那麼多年的感情,宋宇卻在結婚的事情上搖擺不定。
一直以來都是我太天真了,天真的以爲只要我不嫌棄宋宇就夠了。
結果卻是人家嫌棄我。
對,房租是宋宇執意要交,可我不過每月象徵性收了他一千多塊,離市場價差了好幾倍。
上個月他買車,我還掏了六萬塊,就是這些年他給我的租金。
我深吸一口氣,「不好意思,恐怕要搬出去的是他。」
「你憑什麼?」宋媽罵罵咧咧。
我扯了扯脣角,乾脆攤牌,「也沒什麼,就憑這個房子是我的。」
宋宇全身都抖了一下,顧不上難堪,抬起頭錯愕地看着我。
方晴早已按捺不住,推門進來,在一旁補刀,「這房子,蘇妍的爸媽在她畢業的時候就全款買下來了,也就三百多萬吧,不信的話,房產證就在我那。」
宋媽一下就愣了,眼珠子瞪的很大,轉頭看向宋宇,「你不是說她爸媽就是普通工人嗎?」
我冷笑一聲,「真不好意思,我是個富二代。」
宋宇也有點激動,滿臉羞憤地站起來,「蘇妍,我和你在一起六年,你耍我?」
我簡直想笑。
在他們母子倆錯愕的眼神中,我轉過身走出去,「給你們一天時間,從我家裏滾出去,不然報警了。」
算了,就當那六年餵了狗吧。
-13-
到了公司已經上午十點,旁邊還有幾個工位稀稀拉拉。
不是因爲人性化,是因爲下班時間太彈性。
老闆見了我,順勢遞給我一份合同,催我去周冰塊的公司走流程。
我的大腦懵了一下,這纔想起來,我好像把他給罵了。
但從老闆的反應上看,他似乎還不知情。
自己捅的婁子只能自己補。
我進他辦公室的時候,周冰塊正低頭看着手機,見是我,好看的眉峯蹙了蹙,「敲了門再進來。」
沒辦法,我只能出去重來。
再進來時,周冰塊已經坐直了身體,把手機推過來,「這個交互,我覺得還能再優化。」
我如坐鍼氈,等着他開始找茬。
結果,他卻全然沒有提昨晚的事。
我悄咪咪抬起頭,確認着這位冰塊的臉色,怎麼感覺,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錯?
他不提,我自然樂意裝傻,認認真真記下來他想實現的功能後,又把合同恭恭敬敬地遞過去。
和周冰塊過合同是件頭疼的事情,他死摳字眼,動不動還要把法務請過來審覈一遍,來回多次,耗得人精疲力盡。
再加上昨晚的不愉快,我以爲今天的他會格外挑剔。
沒想到,他倒是利落地簽了字,邊扣着筆帽邊抬手看了下時間。
「一起喫個午飯再走。」
連問句都不是。
我哪敢推辭,受寵若驚地跟在他身後,出了門。
這裏有員工餐廳,到了飯點熱熱鬧鬧的,只有我和周冰塊這一桌的氣氛一度壓抑。
他喫飯的時候也不說話,只是表情淡淡的捏着筷子,喫得細嚼慢嚥。
我埋着頭儘量喫快一點,抬頭的時候卻發現,他幽深的目光正落在我身上,我被嗆了一下。
他若無其事地遞過來一瓶飲料,「你對智慧園區有什麼經驗嗎?」
見我沒反應過來,他又繼續解釋,「過段時間有個智慧園區的項目,需要兩家公司來駐場合作,其中一家已經定了,另一家,我想給你們。」
我再次感到受寵若驚。
半天不到,我就回了公司。
老闆見到原封不動簽了字的合同,很是詫異,聽到新項目時,更是一臉難以置信。
一旁的同事由衷感慨,「可以啊蘇妍,周冰塊你都能搞定!你用了什麼法子?出個攻略,我們也學習學習。」
哪有什麼攻略,他估計喫錯藥了。
我在內心暗戳戳的想。
老大看着我語重心長,「蘇妍,既然周總讓你傳達,那他肯定是認可你的能力的,這個項目就由你來負責,等竣工了,公司會考慮給你升職。」
我好像還因禍得福了。
-14-
沒有比努力工作更好的辦法去治癒失戀,更何況,這場失戀還那麼不齒。
宋宇果然在一天之內離開了這個家,我再回到家的時候,一切和他有關的東西都不見了。
地上還散落着早晨的那些箱子,我給換鎖的工人開了門,他看了看裏面狼狽的樣子,下意識問了一句,「喲,剛搬進來?」
我點頭笑笑。
家政公司來幫我全屋清掃,任何一件他觸碰過的東西,我全都不留。
一切都以另一種姿態重新開始了。
六年很長,我的疼痛期卻很短,短到不需要過渡,就像這個人沒來過一樣。
拿到項目資料,我認認真真地準備了一個月,很快就到了駐場的那天。
那天天氣不錯,我挑了一身幹練的衣服,剛進會議室坐下沒多久,迎頭就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周冰塊面無表情在一旁介紹。
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這麼寸,宋宇偏巧就是另外一個團隊的負責人。
我們倆都愣了一下。
我率先反應過來,自然的朝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他怔愣了一下,才把手伸出來。
短暫一秒,我把手抽出來,而後不動聲色的抽出一張面巾紙,擦拭着和他觸碰過的地方。
一個多月沒見,宋宇沒被愛情滋潤,反而看起來憔悴了不少,見我手上的動作,眼神裏的難堪很明顯。
身邊的人寒暄起來,沒人察覺到我們之間的異樣,好在我們之前對彼此的工作圈滲透的也不多,現在反而少了很多麻煩。
我若無其事坐下,宋宇就宋宇吧,反正我的目標就是順利完成這個項目。
至於其他,我儘可能公私分明。
-15-
我非常討厭把私事帶到工作中,可是很明顯,宋宇不是。
我端着午餐在餐廳剛找了個位置,就見他也端着自己的那份坐到對面,眼神中盡是試探,「蘇妍……」
我抬頭淺淺笑着,「宋經理,有事嗎?」
也許沒猜到我這麼坦蕩,他一時不知再怎麼接,遲疑了一會兒才繼續開口,「這段時間,你還好嗎?」
我這纔看出來,他的黑眼圈又重了不少,整個人瘦了一圈,原本就棱角分明的面頰凹了下去,像是飽受摧殘。
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到,和沈曉茜那樣的公主談戀愛會是怎樣地獄般的日子。
緊接着,在某一瞬間,他像是鼓起勇氣般,把手覆上來,握住我的手,「蘇妍,我一直很想你。」
我忍着噁心推開他的手,剛站起身,就撞上了沈曉茜。
她的臉像是垮掉了一樣難看,狠狠擰着眉咆哮起來,「宋宇,你剛剛在幹什麼?」
又一臉忌憚的指着我,「你怎麼也在這?他已經和我在一起了,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食堂的人紛紛側目。
宋宇怕把事情鬧大,忙站起身來,「寶寶,不是你想的那樣……」
然後好說歹說把她拉到了門外。
隔着一個漫長的走廊,我看見沈曉茜一臉驕矜,蹙着眉把臉擰到一旁,不知在說什麼。
宋宇卑微的像條哈巴狗一樣,在一旁哄了好久,沈曉茜總算有了絲笑意,回頭輕蔑的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平靜得很,端着餐盤放進回收處,又去樓下的咖啡機接了杯咖啡,周冰塊的聲音就從一旁傳了過來。
「那晚罵我,是因爲他?」
我冷不丁被嚇了一跳,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見周冰塊的嘴角似乎扯了一下,「你看男人的眼光真的很差。」
說完,他便拿着咖啡走了,我目送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
-16-
自那天起,沈曉茜彷彿成了我們這裏的常客,隔三岔五就要來上一回。
來這,多數是爲了噁心我,我不理,她卻更加來勁。
不止一次,我看到宋宇開會的時候會突然頓住,黑着臉去一旁接電話。
「我在開會。」
「寶寶,當然是你最重要了,她怎麼能和你比。」
加班的時候,沈曉茜也經常來,當着我的面,一副公主的姿態命令宋宇做這做那。
「宋宇,我鞋帶開了,你給我係上。」
「宋宇,我想喫石榴,你現在給我剝,要粒粒分明的那種。」
「宋宇,你這件衣服好醜,該不會是某些土包子送的吧,明天不準穿了。」
……
時間久了,這邊的人見了沈曉茜都恨不能躲着走,她卻自我感覺良好,自以爲壓過我一頭。
「姐姐,聽宋宇說當初是你死皮賴臉地追的他,是嗎?」
沈曉茜追在我後面進了洗手間,笑嘻嘻的湊過來,邊補口紅邊諷刺,「你也看到了,宋宇現在多聽我的話,親眼看着你討好了六年的男人給別人當舔狗,滋味不好受吧?」
我甩着手上的水漬,淡淡瞥了她一眼,「這色號不適合你。」
在沈曉茜日復一日的蹂躪下,宋宇的精神越發的緊張,好幾次在開會的時候情緒失控,像極了瘋狗。
要不是那位沈總替他出面,估計他早就被勸退了。
我心裏清楚,像宋宇這種骨子裏敏感的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感情裏地位的懸殊,可沈曉茜卻偏喜歡踩着他的尊嚴向我炫耀,這對他而言是一種折磨。
我看來卻是作繭自縛。
-17-
項目開展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我們遇到了一個硬件上的難題,需要找到合適的供應商,周冰塊臨時決定帶我去談判。
談判的地點在省外,北方城市,酒桌就是談判的名利場,周冰塊全程拿捏自如,幾乎不用我多說,就拿到了滿意的價格。
很晚的時候,我們帶着一身酒氣回到酒店,各自回房間休息。
我想洗個澡,結果剛到浴室放熱水,酒店突然跳閘,整棟樓頓時黑的不見五指。
幽閉的空間,伴隨着水流的聲音,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我呼吸壓抑,只能抹黑找路,結果卻踩在一灘水上失去重心,小腿磕到臺子上,鑽心的疼痛讓我無法抑制的叫了一聲,整個人倒在地上,半天都動不了。
片刻後,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聲響。
很快,是漸漸逼近的腳步聲,周冰塊沉冷的聲音傳來,「蘇妍,你怎麼樣?」
我憋着疼哭的眼淚,「我摔倒了,動不了。」
兩個女服務生進來想攙扶我出去,可力氣不夠,只好讓他進來抱我出去。
黑暗中,我感受到他強壯的臂膀,把我託了起來,來了個公主抱。
就在這個時候,跳閘的電源復位,我突然發現,他還穿着浴袍,胸口大剌剌敞着,身上是洗過澡後沒來得及擦乾的水珠,正順着結實的胸肌,淌下來。
我耳根發紅,趕緊把頭別向另一側。
房間裏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周冰塊將我放到牀上,又從酒店的醫藥箱裏翻出碘伏,擦拭着我小腿上的傷口。
他垂着眼眸,好看的眉眼神色認真,我突然發現,他照顧人的時候,似乎沒有那麼冷。
我直勾勾盯着他看,冷不丁對上他抬起的俊臉,連忙拿起一旁的手機遮掩自己的尷尬,莫名其妙的,剛好點到了宋宇的頭像。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發來了兩條語音:
「蘇妍,我知道你恨我,但這些日子,我心裏一直放不下你。」
「是沈曉茜先勾引我的,我一時鬼迷心竅,如果你願意回頭,我現在就和她分手。」
周冰塊的手頓了下,眉頭皺了皺。
我尷尬的不知所措,趕緊把手機塞到枕頭下面。
「有事叫我,我就在你隔壁。」
他目不斜視幫我上完藥,冷着臉出去了。
-18-
這件小插曲並沒有讓我和周冰塊變得親密。
相反的,剩下的幾天他都沒怎麼搭理我。
也許是爲了避嫌?我沒再多想,按部就班回公司上班,結果第一天就在門口遇到了宋宇。
他趕在我後面上了電梯,剛想和我說話,沈曉茜的視頻邀請就發了過來。
宋宇一臉尷尬的看看我這邊,側過頭去壓低聲音:「寶寶,我還在忙着,我們晚點再說好不好?」
我不想做電燈泡,向旁邊挪開了一點,電梯卻突然猛烈的晃了一下,停住。
「蘇妍!」
宋宇下意識喊了我一聲,沈曉茜也在電話那一頭尖叫。
半小時後,維修工人把我們救出了電梯。
外面,沈曉茜找來了宋媽,倆人一臉猙獰的站在一起,見只有我和宋宇走出來,宋媽擰着臉,過來就是一巴掌。
「我兒子都有女朋友了,你還跑過來纏着他是什麼居心?現在的單位都怎麼回事!你們領導呢?這樣的人也敢用,簡直敗壞風氣!」
圍觀的人越聚越多。
我捂着臉頰,火辣辣的疼,愣在原地。
頭一回在衆人面前和人糾纏,宋媽又拿出了撒潑打滾的氣勢,我有點失了方寸。
怔愣中,我看到周冰塊撥開衆人冷着臉走出來,在我們面前站定,「你有話和我說。」
宋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領導,這個蘇妍人品有問題,打着工作的幌子天天勾搭我兒子,這孤男寡女的,往大了說可是破壞別人家庭!你們怎麼能放着這樣的人在公司?」
周冰塊目光落在我身上,「蘇妍,你就這麼聽着?」
我回過神,當衆放出來宋宇給我發過的那幾條語音。
一片譁然中,沈曉茜的臉瞬間就青了,擰過頭,當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給了宋宇一巴掌。
「誰人品有問題,現在清楚了?打着工作的幌子天天勾搭我的員工,我是不該放任這樣的人在公司。」
他盯着宋媽,態度並不友善。
宋媽拍着大腿,跌坐在地上就開始哭。
那一瞬間,我的心情莫名的好,再看看一旁的周冰塊,似乎……很男人?
圍觀的人還在看熱鬧,周冰塊拉着我回到辦公室,「我們談談。」
我以爲他要批評我。
結果,他扔給我一瓶冰水,蹙着眉發問,「他一直騷擾你,爲什麼不反抗,還顧念舊情?」
我愣了一下,把水放到臉頰上,搖搖頭,「這種私事,去糾纏,只會影響工作。」
「是嗎,當初你在羣裏罵我,怎麼不覺得影響工作?」
周冰塊冷笑了一聲。
我尷尬的腳趾扣地。
「不會有下次了。」
他皺着眉,骨節分明的手敲了敲桌子。
-19-
宋宇當天就被調走了,據說,是周冰塊下的死命令。
我也沒打聽過他的境遇,話說回來,得罪了高層的女兒,怎麼想也好不到哪去。
清者自清,這個小風波也沒影響我,反而我們組的工作還受到了肯定。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我按部就班的生活着,沒成想宋宇消停了幾日之後,又出現在我家樓下。
「我和她已經分手了。」
他雙眼猩紅,蒼白的臉上幾乎見不到血色,如雕塑般立在那裏,啞着嗓子,發出的聲音如同朽木一般。
我的眼裏沒有任何情緒。
倒是宋宇滿眼深情,「蘇妍,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只想要你,求你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皺了皺眉,「宋宇,你能不能不要再來噁心我了,我快吐了。」
宋宇眼裏閃過一絲難堪,怔怔地看了看我,嘴脣動了下,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麼,行屍走肉般的離開了。
日子又平靜了幾天。
很快,我媽從方晴那裏聽說了我分手的事情。
她從生氣,到着急,再到現在變着花樣幫我物色男朋友,隔三岔五就發過來一大段語音。
我坐在辦公室聽周冰塊說需求,不小心點錯了播放,我媽的語音就響徹天際。
「蘇妍,你李阿姨家的兒子上個月剛回國,人家可是社會精英,你們年齡又相仿,去見見怎麼了?我替你約在你們公司旁邊那個咖啡廳,今晚你說什麼都得去!」
空氣一下子就安靜了。
周冰塊輕咳一聲,我揣着小手埋下頭。
「年齡相仿?社會精英?」
周冰塊看着我,挑了挑眉。
「……」
我不敢看他的表情,只能默默把頭埋得更深。
空氣冷滯了一分鐘,他的聲音傳過來。
「這個方案今晚必須交。」
??
我一臉問號,剛不是聽到我晚上有相親?
怕我媽嘮叨,只能溜出去見了。
李阿姨的兒子條件確實不錯,就是身上帶了點小傲嬌,全程以審視的姿態看我。
聊了沒一會兒,他就略帶嘆息似的感慨一聲。
「我們還是做朋友吧,實不相瞞,其實你哪裏都挺好的,就是吧,已經和別人同居過了,這女人一旦和人同居可就不值錢了,和二婚有什麼區別?」
我被他毫不掩飾的直白噎了一下,憋住了,不敢置信的去看他的臉。
這真的是一個社會精英該說的話?
「我這是爲你好,像我這種條件,勢必要找一個乾乾淨淨——」
我把手裏的咖啡一股腦潑到了他臉上。
他瘋狗似的原形畢露,拍着桌子衝我嚷嚷,「怎麼?你可不就是破鞋嗎?白白陪人睡了六年,要不是看在我媽的份上,我來都不來!」
然後他就從椅子上飛出去了。
我目光驚愕轉向一旁,周冰塊正攥着拳,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一臉慍色的看着地上的男人,「滾。」
-20-
周冰塊把我塞進他的車,要送我回家。
一路上,他沉默地開着車,目光直視前方,車廂裏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
我也沒問他爲什麼會在那裏。
快到的時候,爲了緩解尷尬,我故作輕鬆的問他,「要不要上去坐坐?」
「好。」
他出乎意料的說。
我硬着頭皮和他一起下了車。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已經一個星期沒有收拾過家裏了。
進了門,我分明看到他的眉毛輕輕挑了一下,纔在沙發上坐好。
我剛給他倒了杯飲料,我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還是視頻通話。
「蘇妍,你真是出息了,我讓你去相親,誰讓你把李阿姨的兒子給打了?你李阿姨剛剛都找上門來了!」
我縮在一旁不知道怎麼開口,這時候,周冰塊低沉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阿姨,不怪她,是我打的。」
我的腦瓜子嗡的一下。
周冰塊趁我石化的時候把電話接了過去。
我媽開始調查戶口——多大了,幹什麼的,哪裏人,和我是怎麼認識的……語氣從不滿,到興奮。
我在內心悄悄替自己捏了把汗。
最後,我媽高興的聊完,得出的結論是小夥子很不錯。
周冰塊把電話放到一邊。
「周總,是我媽太心急了,你別往心裏去,我會給她解釋清楚的。」
他緩緩喝了口飲料,「蘇妍,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我。」
現在我徹底凌亂了。
「……太突然了吧?」
「突然嗎?」
周冰塊繼續喝冷飲,「我早就注意到你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分手,本來想緩緩再說,誰知道你急不可耐的找男人。」
最後,他抬頭瞥了我一眼,「不然你覺得,我爲什麼突然喊你來駐場?」
我的心臟突然猛烈的跳動了好多下。
-21-
周冰塊其實是個很優質的男人。
忽略他冰塊的特質,他任何一點都可以甩大部分男性好多條街。
自律,上進,不近女色,有點像小說裏的霸道總裁。
面對這樣的人,我心動難免,但底氣欠缺。
經歷過和宋宇的六年,我對感情再難有當初的自信,所以那一晚,我並沒有給他答案。
周冰塊也沒堅持,只是時不時會和我一起喫個晚飯。
我承認自己有點自私,一邊擰巴着,一邊又沒拒絕,反而讓這種關係變得曖昧。
我還在進退兩難的時候,宋媽又出現了。
她已經沒了當初那副頤指氣使的態度,見我從公司出來,老淚縱橫的撲過來,拉着我的手。
「蘇妍,過去都是阿姨不對,是阿姨瞎了眼不分好賴人,你有氣就朝我撒吧,別和宋宇置氣了,好嗎?」
「宋宇爲了你,已經被公司開除了,現在他不喫不喝,昨晚就送去急救了,還嚷嚷着要割腕,算阿姨求你了,你就和他和好吧,畢竟六年的感情,哪是說斷就斷的?男人嘛,年輕的時候都會犯點錯,浪子回頭金不換。」
我佩服她的厚臉皮,甩開她沒說話。
「如果你再不離開,我就報警了。」
周冰塊從一旁過來,攬住我的肩。
宋媽看到一秒變臉,目眥欲裂,打量着我們。
「我就說你怎麼死了心和小宇分手,原來是勾搭上了別人!簡直是狼心狗肺!」
後面就是帶着哭腔的罵。
「哎呀,我可憐的小宇啊,你爲了這個女人不喫不喝,人家早就忘了你是誰了,白眼狼啊!」
周冰塊拿出手機淡定開錄,「我們可以告你誹謗。」
宋媽一秒收住,眼睛轉了轉,罵罵咧咧的走了。
「和我兒子睡了六年的女人你也要!喜歡什麼不好,搞破鞋!」
我的臉驀地沉了下去。
那頓飯喫的我心不在焉,腦海裏一直盤旋着宋媽的話。
心中那些不安定的因子又開始作祟,在進與退之間的那道溝渠拉住我,拼命的向後拖。
我承認我被這句話傷到了。
其實,從上次的相親以後我彷彿就被監控了,手機總是推送相關的段子。
原來每個男人都會介意女友和前任同居過。
周冰塊還在和我聊着,我的思緒卻在神遊,隱隱約約中,彷彿聽到鄰座的女孩在哭。
「他明明說自己不在乎的,現在又拿同居這個事和我說分手……他還說……我不值錢。」
又是不值錢……我一秒破防。
喫過飯,我終於認認真真的拒絕了周冰塊一次。
聽到我的原因,他的冰塊臉上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淡淡的幾個字,「那只是你的過去,並不是錯誤,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我咬着牙,眼睛紅紅的轉身離開,語氣篤定。
我實在怕,擁有後的流言蜚語,滿含希望後的落空,與其那樣結尾,不如不曾擁有過吧。
他明明有那麼多更好的選項,實在不必是我。
-22-
我失眠了一整晚。
也說不清是福還是禍,就在我拒絕周冰塊的第二天,我所在的街道突然有了疫情。
一早起來小區被封,只進不出。
居家辦公雖然替我避免了一些尷尬,但也有隨之而來的麻煩,由於我最近太忙了,家裏幾乎沒什麼喫的。
我只能靠朋友圈吐吐槽。
看着空空蕩蕩的冰箱,我自嘲的發了一條,「今晚大概要火鍋底料配鞋底子了。」
幾秒後,周冰塊給我點了個贊。
我皺着眉看了一眼,剛纔忘記屏蔽他了。
又過了兩小時,門鈴響了。
我以爲是防疫人員,去開了門,結果是周冰塊。
他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走進來,一副居家適用男的模樣,和平時的禁慾系總裁判若兩人。
我想到了什麼,張了張嘴。
「那個……我們小區……現在只進不出。」
「我知道。」
周冰塊一臉輕描淡寫,把東西放下,熟練的換上拖鞋,一邊擼起袖子一邊走進廚房收拾。
「周睿恆……」
我慌亂中有些支支吾吾,「那個……可是……我們孤男寡女的……就……」
周冰塊探出半張臉,「蘇妍,從今天開始,我們就算同居了,你得對我負責,不然我可不值錢了。」
(全文完)
作者:葉南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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