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成系綠茶

熬死 95 歲億萬富翁老公,我成了柔弱的後媽,兒子和我同齡。
「倒也不必如此掛念他,畢竟我還活着。」
夏徹輕咳着,抬手擦拭我眼角的淚。
我委屈地低頭,默默數着他咳嗽的次數。
是啊。
所以你什麼時候死,我掛念掛念你?

-1-
「他的葬禮,我是不會去的,你們別白費力氣了。」
「少爺,您注意身體……」
「都給我滾。」
……
樓道吵吵嚷嚷。
我眯着眼,看着被趕出病房的保鏢們模樣諂媚,幾乎牙都要咬碎了。
兩個小時前,我那已故丈夫的律師當衆宣佈,遺產全部由私生子夏徹繼承。
那一刻,我的眼淚都哭幹了。
律師又訕訕地出聲:「夫人,少爺病了,命不久矣。有些事,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哐當。
病房門摔上的聲音傳來。
我回過神,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溫柔一點,踩着高跟鞋便朝着夏徹的病房走去。
如果可以,我也想爲他送葬。

-2-
病房裏,少年穿着病號服看向窗外,稍顯落寞。
但是,那眉眼,我越看越熟悉……
很顯然。
他是我高中的學霸同桌,只不過當時的他,並不叫夏徹。
……
我扣着門把,一時間愣住,下意識想後退一步,卻不想生生被律師撞進了門。
「夫人,抱歉!」
律師急忙道歉。
我扶着門框,感覺到夏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抬起頭。
說實話。
我並不擔心夏徹會認出我。
畢竟,當初的我和他就是兩個極端。
我是真的窮,也真的土,土到連奢侈品的名字都沒聽過,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就是一副黑框眼鏡。
看不慣夏徹的一些男同學,經常打趣我是他的醜媳婦兒。
可能是自卑。
我很刻意地去了解夏徹的習慣,儘量坐在他身邊的時候不冒犯到他,因此我逐漸清楚他是一個相當毒舌的人。
所以,很多次,我都害怕這些人調侃得太過分,夏徹會說出一些刺耳的話。
可是,唯一一次的回應,夏徹說的是——
「喫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確實是你們這種人能做出來的事。」
這句話,我記掛了很久。
後來的很多日子,我無數次想過,重新見面,我在他的眼裏會不會成爲了一個優秀的人。
然而。
我沒想到,我成了他後媽。
真可惜。
如果沒有這層關係,我不會把他當成敵人。

-3-
「你打算看到什麼時候?」
夏徹輕咳着,縱使臉色蒼白,病態盡顯,眼底仍舊習慣性地帶着蔑視。
「抱歉。」我收斂目光,低聲道,「我聽說你病了,就想着過來看看你。」
「你?」
夏徹挑眉。
「小少爺!這是您生父的最後一任妻子……胡嘉禾!」
律師笑着出聲。
我輕聲附和,拘謹地看向夏徹。
「哦,那看完了。」
夏徹別過臉,連餘光都懶得施捨:「你們可以滾了。」
律師:……
喫了一個癟,律師笑得僵硬,抱着宣讀遺產的文件,眼神示意我先走。
走出病房。
我忍不住回頭,多看了一眼夏徹病怏怏的模樣。
說實話。
我都不敢想……
如果我不工作,成了米蟲,又沒有遺產,那我怕是沒法鉗制夏徹接手公司,除了他這個便宜兒子,我一無所有。

-4-
老頭子去世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
沒多久,我被人圍堵在了住宅。
「嘉禾!那老頭子死了,給你留錢了沒?」
「留了多少啊?」
「愣着做什麼?!」
我奶奶扯着我的胳膊,不悅地出聲道:
「回話啊!你表哥馬上就要出國了,正等着用錢呢。都是一家人,你別這個時候裝傻啊!太沒良心了。」
門衛急急忙忙地趕來,火速將他們拉開。
「你現在有錢了,居然連家裏人都不理了?」
「真是個白眼狼!」
……
「我們是親人。」
我低着頭理了理自己的裙襬,扭頭踏上宅邸的臺階,輕笑:
「是血脈相連,是同一個祖宗,那我有白眼狼的基因,有什麼好稀奇的嗎?」
說完。
我朝着門衛遞了一個眼神,示意立刻驅逐這些人。
伴隨着謾罵聲,我平靜地看着他們的嘴臉,勾起一抹冷笑,卻不想餘光一掃,便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夏徹。
四目相對。
夏徹盯着我,不置一詞。
那眼神。
彷彿在說我惡毒。
我確實惡毒,熬死了他爸,還想熬死他。
「快進來吧。」
我主動打招呼。
夏徹掃了我一眼:「胡小姐變臉的速度,挺快。」
「他們都是爲遺產而來,如果我是爲了遺產接近你,你會樂意嗎?」
我輕聲說着。
夏徹沒吱聲,踏進了屋內。

-5-
夏徹出院,管家一見他來了,火速給他騰出房間。
只是,很不巧,就在我的隔壁。
老頭子年紀大了,不能人事,睡眠還淺,而我晚上睡覺磨牙,結婚第一天便被趕出婚房,住在側臥。
「小少爺。請。」
管家畢恭畢敬地邀請。
夏徹垂着眸,掃了一眼地板上掉落的「囍」字:
「這是婚房?」
管家笑而不語。
我適時地上前,輕聲道:
「老爺子後來一直住院,這裏每天都有人打掃的。」
「我又沒有成婚。」
夏徹後仰着腰身,靠着欄杆,淡淡地瞥着我:「爲什麼要住你住過的婚房?」
「……」
我愣了兩秒,以爲他是嫌棄我,下意識低聲道:「我沒住過,這房間一直是你爸爸住的。」
「噢。是嗎?」
夏徹抬腳走進房間,像是巡查一般,環顧四周,最終道:「我要住客房。」
我看着他頎長的背影,心裏多有失落。
可是。
轉念一想,律師說他命不久矣,我又懶得計較,儘量扮演慈母的角色,免得落人口舌。

-6-
「喝點牛奶嗎?」
「你一直待在房間裏會不會太悶,我買了兩盆多肉。」
「我新做的蛋糕,要嚐嚐嗎?」
……
獻殷勤這種事,我一向做得順手。
只是,夏徹還和上學的時候一樣,對於不屑的存在一句都懶得多說,好在我清楚他的忍耐底線,不厭其煩地照顧他。
一來二去。
夏徹終是忍不住,主動開了口:「你不會真的把我當兒子養吧?」
我笑着道:「照顧你,確實是我的責任呀。」
「責任?」
夏徹不置可否。
我的手機作響,一看是公司的電話,我看了一眼重新看書的夏徹,便出去接了。
老頭子一掛,他是一了百了。
可是,他遺留下的商業問題,還是我在處理。
得虧我一直要求工作,在公司裏有一定的職位,一些人縱使知道我沒有繼承財產,也不敢輕舉妄動。

-7-
總體來說,我和夏徹相處得還算融洽,只是沒兩天,他的臉色便肉眼可見地紅潤起來。
一點也不像將死之人。
週五的晚上,又是醫生上門看診的時間。
我躲在門外,想聽幾句,卻不想這門隔音效果好得離譜。
……
「好好休息便行了。」
醫生簡單地吩咐。
我想上前問詢,管家卻開始有意防着我,拉着醫生走了。
「夫人,早點休息吧。」
管家輕聲說着。
我雙手環腰,站在夏徹敞開的房門前,有些惱火,直接走了進去。
燈光昏黃。
兩盆多肉被放在牀頭,看得出來是被精心呵護了,長勢喜人。
「深更半夜,你不睡覺?」
夏徹的聲音傳來。
我一嚇,慌忙轉過身,卻發現他光着上身,白皙微薄的腹肌像是漫畫裏勾勒出來的一般,藏匿在浴袍裏。
「我……我……」
我忽然間不知道眼睛該朝哪兒放,尷尬地出聲道:
「我擔心你的病情,想來看看你,你餓不餓,我做點夜宵給你喫吧!」
「呵。」
夏徹嘴角噙着笑,隨手將毛巾甩在肩上,任由水珠從髮絲間滑落,一步步地走近我。
出於本能,我連連後退,直到跌坐在牀上,嚇得直接站起身,但是夏徹已經站在我的面前。
沐浴露的香氣,像是有毒,瞬間勾起了心臟的狂跳。
「餓不餓?」
夏徹扯了扯脣角,饒有興致地重複着我的話,又壓低了聲,輕笑,「你也是這樣討好老頭子?」
他的嘲諷,從來都不會遲到。
我心裏發笑,卻仰頭看向他,眼角泛着淚光,輕聲道:
「我人微言輕,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讓你煩惱了,真的很抱歉。」
「……」
夏徹蹙着眉,像是陷入了沉默。
我低着頭,避開他的身子,朝着門外走去:「時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雞蛋羹,會做嗎?」
夏徹的聲音傳來。
我立在門口,憋回眼淚,回眸看向他,淺笑:「會的會的。」

-8-
「他的身體到底怎麼了?」
「少爺的身體很差,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呀。」
廚房裏,我盯着蒸鍋,打電話給律師,有些煩躁地看向坐在客廳裏的夏徹。
他最好是真的有病。
不然,我怕是做不了慈母,更不可能在這裏給他做夜宵。
……
「久等了。」
我端着碗勺走來,輕輕地放在他的面前,低聲道,「小心燙,慢點喫。」
夏徹餘光掃着我,淡聲道:「你今年 24,就沒有想過以後的出路?」
「出路?」
我不解地看向他。
夏徹:「你難不成想一輩子給老頭子守寡?」
「我……我沒有想過。」
我心裏咯噔一下,忍不住啜泣:「沒了你爸爸,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過了……我,我什麼都不會……還有誰會收留我呢……」
「什麼都不會?」
夏徹極具審視性地看向我。
我眼淚忽地收住,緊張地摳手,彷彿又回到上學的時候。
他數學極佳。
老師經常讓我多多請教他,奈何我實在不敢,只能自己摸索。
結果,做道題目急得面紅耳赤,想喝水冷靜一下,卻發現夏徹一直在盯着我,淡淡地問了這句話。
當時的我,很自卑地搖頭。
然而,現在的我,哭着點頭:「是啊,不過還好……有你……我的生活還有一點點盼頭。」
夏徹挑眉:「據我所知,你在夏氏子公司任職總裁。」
我:……
OMG。
裝過頭了。
我腦子一嗡,沒想到夏徹成天在家,居然連這都知道。
「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現,你覺得我現在還能有這個職位嗎?」
我淚眼婆娑,委屈至極。
如果沒有你的出現,我現在不知道在哪兒逍遙呢。
聽了我的話,夏徹沒再吱聲。
看樣子,柔弱寡婦的形象,還挺好用。
只不過,我不想一直當寡婦,我迫切地想知道,他得的什麼病,到底什麼時候死。

-9-
「夫人,少爺的身子,我也不清楚啊。」
管家無奈地出聲。
我見撬不開他的嘴,本想威逼利誘一番,但是轉念一想,還是順着他的話,委屈道:
「您別怪我事多,我是怕他出了事,我又沒了依靠。」
「一時半會死不了。」
清冷的聲音鑽進耳膜。
我身子一僵,下意識回頭,沒想到夏徹就站在不遠處,整個人嚇得不輕,無比慶幸剛纔的自己沒有露餡。
「呀,少爺,您怎麼穿這麼少就出來了。」
管家出聲提醒。
我回過神,小跑過去,就像扶着他爸那樣,習慣性地扶住他的胳膊:「回房躺一會兒吧。」
夏徹脣瓣發白,低眸看着我的手。
我一愣,有些不自然地鬆了鬆手,卻不想夏徹整個人都倒在了我的懷裏。
我下意識探了探他的鼻息。
夏徹艱難地睜開眼:「我還活着。」
我:……
我尷尬地縮回手,輕聲道:「你哪兒不舒服?」
夏徹蹙着眉,俯身抵了抵我的額頭,漆黑的眸子注視着我,看起來虛弱極了。
熾熱的氣息,像是火炭一般,灼燒着我的肌膚。
「你——」
「我發燒了。」
這句話像是在撒嬌。
發燒就發燒,你發什麼 sao?
我心頭一顫,瞥向一旁的管家,蹙眉道:
「叫醫生啊!」
「噢,誒!好!」

-10-
恰逢假期,醫生休假,遲遲不來。
夏徹像是燒糊塗了,眉頭緊蹙着,喃喃自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盯着溫度計。
我望着夏徹泛紅的臉,陷入沉思。
「嘉禾,你怎麼找我了?」
我學醫的朋友陳旭匆忙趕來,目光落在夏徹的臉上,不禁一笑:「沒想到你兒子長得還挺帥。」
「好了,給他看看吧。」
我不置可否,朝着陳旭催促。
陳旭:「真的救他?」
我:……
我斜睨着陳旭,哼了一聲:「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搶遺產和害夏徹的命,這是兩回事。
我拎得清。
「他最近喫了什麼?」
「嗯?」
我挑了下眉,淡聲道:「我昨晚做了雞蛋羹給他。怎麼了?」
「他中毒了。」
「中毒?」
我錯愕地看向陳旭,腦子裏瘋狂地打轉,心裏一陣火燒火燎。
夏徹的飲食,基本都是我在負責。
倘若他中毒出事死了,我難辭其咎,指不定還得被起訴,這遺產怎麼也落不到我的手上。
一箭雙鵰。
嘖。
我真是氣笑了。
「誒。」
陳旭採了一點夏徹的血,無奈道:「我回去配藥,你今晚就多勞累勞累。每隔一小時,拿酒精給他擦擦身子,別把腦子燒壞了。」
「擦哪兒?」
「全身。」
我:……

-11-
我懷疑我上輩子可能欠了夏徹什麼。
不然,爲什麼我蟄伏三年,眼看着快繼承遺產了,他輕而易舉地就搶走了?
現在他生病了,我還得服侍他。
我真的大冤種無疑了。
「別動。」我沒好氣地出聲。
夏徹委屈得輕蹙着眉,骨節分明的手抵着我的手,像是要反抗:
「別……」
既然他已經昏迷了,那我是沒閒工夫裝溫柔了甩掉拖鞋就蹬上牀。
「夫人,醫生來了。」
管家一把推開門,眼睛瞪得像銅鈴,轉身攔住醫生,不給進屋:「夫,夫人!……」
或許是管家叫得太大聲。
夏徹蹙着眉,逐漸轉醒,我嚇得想要離開,卻不想腳下一踉蹌,抵到了他的手。
「嘶。」
夏徹迷糊地睜開眼,然後瞳孔肉眼可見地放大了。
四目相對。
我真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尷尬地拿着溼巾,訕訕道:
「我是想給你擦一擦身子。」
夏徹薄脣微動,幾度欲言又止,額頭青筋暴起,最終開口道:「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
我慌慌張張地下牀,手一不小心就撐在了夏徹的腹肌上。
夏徹悶哼一聲。
我腦子瞬間亂成糨糊了,直接穿着拖鞋就跑了。
「回來。」
夏徹忍不住低斥。
我一愣,茫然地看着他:「啊?」
「你穿了我的拖鞋。」
我:……
我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趾,又走回去換了鞋。
全程,夏徹的目光基本就沒從我的身上移開。
然而,等我換上自己的拖鞋,我瞬間冷靜下來——
不能讓醫生查出夏徹中毒,不然懷疑到我頭上,我和夏徹的親疏程度豈不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雖然現在好像也差不多,夏徹的眼神冷得像把刀子,我都不敢開口,小心地站在一旁。
「夫人?」
門外傳來管家弱弱的詢問聲:「醫生現在方便進來嗎?」

-12-
夏徹薄脣緊抿着,紅暈已經從耳朵蔓延到脖頸,許久才沉聲道:
「讓他回去,我要休息。」
「少,少爺,您醒啦,真的不要看一下嗎?您還有哪裏不舒服啊?」
管家怯怯發問。
「不要。」
夏徹低着頭,骨節分明的手一點點將襯衣的扣子繫好,聽到管家的問話,氣惱地拽過被子蓋在身上,直接背對着我。
「胡小姐還不走,是打算今晚在我這裏過夜?」
「你還病着……作爲長輩,我好像是應該留下來……」
我低聲回答。
夏徹:「你最好是這麼想的。」
我:???
我還能怎麼想?
我有點蒙,盯着夏徹緊攥被角的那雙手,委屈地輕聲道:
「小徹,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應該怎麼想……我是真的擔心你……」
夏徹沒吱聲,可是他的耳朵卻更紅了。
又發燒了?
我撇了撇嘴,轉身離開房間,關門前朝着他道:「要是身子燙得厲害,就用酒精擦一擦吧。」
話音一落。
夏徹直接鑽被子裏了,死死捂住頭,聲音極度怨念:「出去!」
我:……
兇什麼兇!
慈母手中劍,遊子身上劈!
要不是念在同學情,你冒出來搶遺產,我不趁你病要你命已經是仁慈了!
你還敢兇我?
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長輩!憑什麼兇我!
要不是現在撕破臉不合適,看我不罵死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13-
雖然被兇得不高興,但是我又擔心醫生查出來他中毒,引起懷疑連累到我,只能加急催促陳旭。
「你確定他是命不久矣的人?」
「啊,對啊。」
我輕聲作答。
陳旭嘖了一聲,輕聲道:「嘉禾,我做了血液檢查,他大概率身體比你還健康。
至於中毒,我尋思了一下,我那天在他的房間杯子裏嗅到了化學藥劑的味道,但是正常人聞到水有異味應該不會……」
我眨巴着眼,腦子一嗡:「你的意思,是他自己喫化學藥劑?」
陳旭笑了聲。
我愣在原地,仰頭看着今天的太陽,沒由來地一陣發冷。
……
猶豫再三,我打算繼續裝傻,可是心裏卻有些不安。
細細想來,一開始就裝病,確實能夠讓人放鬆警惕,難怪他知道我在夏氏任職,這些日子他怕是悶在房間裏瞭解這些吧。
「平時話不是挺多,今天啞巴了?」
夏徹翻閱着書籍,淡淡地出聲。
我回過神,放下餐盤,擺出低眉順眼的姿態,小聲道:「不敢說,怕你生氣,會趕我走……」
說着說着,我象徵性地哽咽。
夏徹像是嘆了一口氣,眉頭緊鎖:「這老頭子是被你哭死的吧。」
我:……
我抿着脣,看着他翻書的模樣,忍不住朝他翻白眼,卻不想他突然抬眸。
目光交接的一瞬,我心裏咯噔,擺出無辜委屈的神情,默默看着他:
「是我不對,不該這樣說。」
夏徹收回目光,利落地合上書:「是他的錯,他這輩子耽誤的人已經夠多了。」
我微怔。
夏徹拿起筷子,坐在沙發旁,低着頭喫飯,半晌都沒有再出聲。
不知爲何,青天白日,陽光落在他的眉眼間,我竟然看出了一絲落寞。
下毒這件事,我悶在肚子裏,想看看夏徹什麼時候發作,看看他這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可是等着等着,
老爺子的頭七到了。

-14-
「小徹,聽說你身體不好,我家燕燕擔心得很,特地從國外捎的營養品。」
「夏徹啊,你看,你都二十幾的人了,是不是也該考慮考慮將來了,也好讓你爸爸安息呀。」
「是啊,你爸爸在天之靈,一定會開心你成家立業。」
……
烏泱泱的一片親戚友人,再次擠滿了夏家的客廳。
嘰嘰喳喳的話語聲不斷。
我不禁暗自腹誹,在別人父親的頭七催別人結婚,也就這些人做得出來了。
一些貴婦人把女兒都帶來了,一一朝着夏徹打招呼,而夏徹似乎也沉溺在這種氛圍裏。
我默默盯着,揪緊了裙襬。
「各位,各位,可以開始獻花了——」
管家試圖讓夏徹得以喘息,卻無人搭理。
有一說一。
我看着那些小姑娘貼近夏徹,心裏沒由來地惱火,有夏徹這一個搶遺產的敵人已經夠了,如果再來一個人或者一個家族,着實是個大麻煩。
「諸位——」
管家試圖再說一聲,仍舊無人應答。
我皺了皺眉,拿起一個話筒,打開音響就跪在老爺子的遺像前,抽搭着,逐漸演變成崩潰大哭。
不過幾秒,
聲音響徹了整個客廳,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而來。
「先生,您看看,今天來了多少人,他們都在掛念您,嘉禾也是……」我抽噎着,哽咽道,「您走了,我可怎麼辦啊……」
論演戲,我是挺擅長的,但是我沒有想到,我一哭,其他人也跟着窸窸窣窣地哭起來,挨個上前獻花。
反正就演這最後一場戲了。
我哭得也算賣力,就是嗓子快啞了,視線也模糊了,直到一朵白玫瑰塞進我的手心……
「倒也不必如此掛念他,畢竟我還活着。」
夏徹輕咳着,抬手擦拭我眼角的淚。
我委屈地低下頭,默默數着他咳嗽的次數。
是啊。
所以你什麼時候死,我掛念掛念你?
第一次,我覺得有人比我還會演,真的把病秧子的虛弱演出來了。
「別哭了。」
夏徹蹲在我的身旁,溫柔地低語。
我嗚咽着,索性撲到他的懷裏,繼續裝哭,戲劇性直接拉滿。
「這孤兒寡母的,撐得起夏家嗎?」
「這麼大個家業,誒……」
「小點聲。」
旁人的嘀咕聲斷斷續續。
我窩在夏徹的懷裏,假意地啜泣了兩聲,本想就此推開他,卻不想他直接抬手摸了摸我的頭,像是很疼惜一般。
夏徹又輕拍着我的背,輕聲哄着我:「別把眼睛哭壞了。」
這溫柔像是過了頭。
不妙。

-15-
夜裏下了一場大雨。
正如我所料,後花園的走廊裏,幾個人拖着麻袋朝着偏廳走去。
那麻袋抖得厲害,像是藏着一個人。
撥了撥剛洗過的頭髮,我想假裝沒看見,又忍不住好奇心。
……
偏廳裏。
夏徹穿着一身白襯衫,斯斯文文地靠在沙發上翻着書,直到麻袋丟到了他的腳下。
「少,少爺。」
麻袋一拆,裏面爬出來一個傭人,微微顫顫地跪在地上:
「少爺,少爺我再也不敢了,是他們指使我下毒的,可是我根本沒有來得及,您就病了,不是我不是我。」
夏徹沒作聲,只是一言不發地翻着書。
「他們是誰?」
管家發號施令。
傭人嚇得不輕,不肯吱聲,管家上去就踹了起來。
「夠了。」
夏徹將書一合,丟在茶几上,清雋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注視着傭人:「教教他。」
「少,少爺?」
管家不明所以。
但是打手已經將傭人的胳膊生生擰到脫臼,骨骼作響的聲音,嚇得我差點叫出聲。
雨夜潮溼的風徐徐吹入。
我本能地想要跑,卻又不想放過這個把柄。
拿出手機,我調到了靜音,默默地將攝像頭對準了夏徹……
傭人的慘叫聲不斷,整張臉都變得扭曲起來,口吐鮮血,哭着出聲交代出夏家的二叔。
「是您二叔……」
傭人嗚咽着重複。
我不禁蹙眉,夏二什麼時候會的下作手段。
可能是畫面過於殘酷。
從始至終,只有管家繃不住勸了幾句,勸不住便離開了偏廳,而夏徹完全是一種在欣賞的姿態,涼薄得駭人。

-16-
「少爺,少爺,您放過我——
「嗚……
「我可以幫您殺了胡嘉禾!」
傭人哭嚎着,試圖掰開打手的腳,拯救自己的手指。
嘖。
怎麼不打死你。
我有些惱,卻不想夏徹慢慢抬眼看向傭人,像是來了興趣。
我:……
我腦子嗡嗡,忽然感覺自己待不住了,想要挪着步子藏得再好一些,卻不想撞掉了柱子上的浮雕。
清脆的聲音迴盪在偏廳。
夏徹側過頭,面無表情地盯着我。
下一秒。
外面的雷聲大作,像是要把天劈成兩半,忽明忽暗的光照在夏徹的臉上,恐怖如斯。
「打擾了。」
我訕訕一笑,扭頭就想走,卻不想打手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
生生被拎到夏徹的面前。
我的手機直接被打手奪走,遞給了夏徹。
「拍得不錯。」
夏徹白皙修長的手指摩挲着手機,挑着脣。
我嚇得發抖,心裏緊張到了極點,甚至想要問夏徹,能不能看在同學的分上放過我。
但是,現在的他是夏家繼承人,應該巴不得知道他過往一直過着單親生活的人都死吧。
「小徹。」
我帶着哭腔,抽出睡衣裏防身的小刀,想要挪到夏徹的面前,卻被打手拽住,衣衫都要被扯下來,嚇得我裹緊衣服。
「鬆開。」
夏徹沉聲呵斥。
打手們面面相覷,連忙鬆開了手,也收斂了笑。
「出去。」
夏徹再度發號施令。
打手們不敢停留,拖着傭人便離開了。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夏徹,眼裏含着淚,握緊手裏的刀。

-17-
「小,小徹。」
我哀哀地叫他。
「害怕?」夏徹挑着眉,嘴角噙着笑,「我是洪水猛獸?」
我:……
廢話。
你不是洪水猛獸,難不成我是?
我心裏瘋狂 diss,但是明面上還是弱弱地出聲道:
「不,不是。」
「呵。」
夏徹輕笑兩聲,忽然就走近了我。
我身子一僵,本能地縮着,卻不想他附下身,直接撐在我的身側,靜靜地打量着我。
就這麼幾秒。
我呼吸都變得小心起來:「我只是想自保,我害怕你也會那樣收拾我……」
夏徹望着我,突然就岔開了話題:「你這樣子,很像一個人。」
我:?
「什麼?」
我有些遲疑,以爲夏徹是認出了我。
結果。
他來了一句:「我說,你的神態,很像一個人。」
我:……
我眨巴着眼,有些不確定地出聲:
「她叫什麼名字?」
夏徹沉思兩秒,迴避了這個問題。
「地上涼,起來吧。」
夏徹拽過沙發上的薄毯,俯身披在我的肩上,微涼的手撥開我耳邊的碎髮,輕聲道:「別哭了,你的眼睛已經腫了。」
「小徹。」
我完全還在狀況外,沒理解夏徹居然不生氣我偷拍,還給我披薄毯。
「嗯,在。」
夏徹抬手將手機塞給了我。
我望着手機裏的視頻沒有被刪,有點蒙,還沒有反應過來,夏徹便將我抱了起來,離開了偏廳,朝着房間的方向走去。
「我,我可以自己走。」
我小聲說着。
夏徹卻抱緊了我,低眸看着我,輕聲詢問:「手裏的刀,你打算什麼時候刺到我身上?」
「我,我只是防身。」
我默默攥緊小刀。
明明只是一句詢問,我心裏卻生出了愧疚。

-18-
回到房間裏。
我第一時間慢慢從夏徹的懷裏挪到被子裏,小心地看着他:
「謝謝。」
夏徹沒有作聲,只是去端着我養的小盆栽,隔絕了風雨,放在了梳妝檯上。
像是感覺到了我的害怕。
夏徹朝着門外走去,頎長的身姿站在門口,顯得有些落寞地出聲道:「你每天都在照顧我,我不至於那麼沒良心。」
我張了張嘴,眼看着他關了門。
雖然一開始夏徹對我態度挺差的,但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確實已經緩和了許多……
……
可能是哭得太狠,第二天一早,我眼睛腫得不行,急得連忙出門找冰袋。
然而,門一開,夏徹便拿着冰袋站在門口,嚇了我一跳。
「你別怕。」
夏徹抬手遞出冰袋,難掩無奈,立刻就轉身,低聲道:「你要是害怕我,我會離你遠一點。」
現在的他。
可憐兮兮的,可是我沒忘,他一開始就裝病,是個有心計的人。
「小徹,你別想太多。」
我勉強地笑着。
夏徹望着我,眼底帶着一絲欣喜,忽然就委屈地上前,抱住了我:「嘉禾,謝謝你。」
昨晚狼狗,今天奶狗。
他變臉比我翻書還快。
我被他搞得一頭霧水,但是又不敢輕易推開他。
「謝,謝我幹嘛?」
「你是這個家裏,唯一對我好的人。」
我:……
我沒吱聲,只覺得他演技真好。
夏徹下顎抵着我的肩,輕聲道:
「我害怕你會因爲昨晚的事情,疏遠我。」
「怎……怎麼會。」
我有些愣,支支吾吾地出聲,「我怎麼會和一個病人計較。」
「嘉禾。我沒病,我都是裝的。」
夏徹微微鬆開我,低着頭,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緊盯着我,「突然那麼多錢落到我手上,我害怕被人害了,所以一直和每個人保持距離,養了幾個打手,在暗地裏觀察。
我下手狠一點,也是怕別人覺得我是軟柿子,可以任意拿捏。」
我仰頭看着夏徹,腦子瞬間糨糊了。
我真的,沒有想到他會說實話。
「對不起。」
夏徹輕聲說着,有些委屈地看向我,「之前對你態度那麼差,你別生我氣。」
「啊?」
我突然不知道該作出什麼表情,訕訕地出聲道,「不,不會。」
「少,少爺!」
管家噔噔噔地跑上樓,氣得說話都結巴,「男女授受不親。」
「管家,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我微怔,慌忙推開夏徹,擺出長輩的姿態。
「那是我誤會夫人了,只不過少爺年輕氣盛,夫人還是注意些好,現在老爺子去了,免得鬧出什麼不成體統的醜聞。」
管家明顯是話裏有話。
我壓着氣,保持微笑:「您一把年紀,這麼急急忙忙地上來,不會就是爲了說這些吧?」
「當然不是。」管家臉色不是很好,看着我,蹙眉道,「夏二出事了,車禍。您快去看看吧。我去準備看望的禮品。」
說罷,管家匆匆下樓。
我呆愣在原地。
天。
怎麼會這麼巧?
我本能地看向夏徹,卻不想他也在看我。
夏徹張了張嘴,最後垂着眸,悶聲道:「你是不是覺得,這件事是我做的?」
「沒有。」
我當即否決。
夏徹眼底泛着一絲淚光,衝着我勉強地笑了一下。
我:……
我看着他,心裏隱隱被刺痛。
可是。
我一時半會,真的改不了自己的疑心病。

-19-
從醫院看完夏二,出來的那一刻,我腳有些軟。
因爲,夏二的腿被燒掉了大半,疼到說話都困難。
「嘉禾。」
夏徹抬手扶住我。
我看着玻璃門上自己黯然的神色,努力地調整心態:
「我沒事。」
夏徹摟着我的腰,神情有些嚴肅:「是害怕了嗎?」
「我哪有怕。」
我隨口就否決他這句話,側目看向他,「倒是你,你怕嗎?」
「我?」
此刻的夏徹,眼眸像是深不見底,在陽光的遮掩下,輕聲道:「我當然怕。」
我笑了。
事實證明。
害怕的人是我,到家之後,我就癱軟在牀上,半天都不想動一下。
……
爲了給自己留條後路。
我收拾出這些年老爺子逢年過節送的珠寶,開始悄悄變賣。
如果情況不對,我就開溜。
成功賣出幾件。
我的安全感有所增加,只是還有的珠寶價位太高,得多和一些貴婦人交流交流纔行。
約好的宴會上。
我撥了撥身上的披風,望着來來往往的人,有些焦急地張望。
「胡小姐,讓你久等了。」
「怎麼會。」
我彎着脣角,擺出招牌式的假笑。
這位客人是江都市內珠寶商餘家的夫人,劉芷,是平日裏最喜歡邀請我品茶的,還算說得來。
「餘夫人,我們也是舊相識,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一起來驗驗品吧。」
我打開珠寶盒,輕聲說着。
「不急。」
劉芷瞄着我,掃了一圈周圍,「我又多請了幾個人一起來品鑑珠寶,幫襯幫襯你的生意。」
我聞言微微挑眉。
但是。
我沒有想到,劉芷邀請的,是胡家人。
「好啊,胡嘉禾有錢還藏着掖着,不給家裏?你是不把我這個嬸嬸放在眼裏了?」
我那所謂的嬸嬸一進門,疾步走來,看到桌上的珠寶,厲聲呵斥,「你哥哥正是事業發展的時候,你當妹妹的就不知道幫他一下?」
這樣的話,我耳朵裏已經快聽出繭子。
我沒吱聲,只是抿着脣,看向劉芷。
「啊這。」
劉芷倚靠在沙發上,對上我的視線,一臉驚訝的模樣,「我看宴會來的人少,便想着多來個人會熱鬧一些。胡小姐不會介意吧?」

-20-
不知不覺。
周圍已經有人聚集了過來。
劉芷抿着脣輕笑,晃動着手裏的紅酒杯,身後的看客似乎都成了她的倚仗。
「劉芷。」
我壓低了聲。
劉芷懶得再裝,笑道:「胡嘉禾,你不會還以爲你是夏太太吧?」
「她現在就是個寡婦。」
嬸嬸起了勁兒,指着我罵道,「還是個喪良心的東西,我們胡家供她喫供她喝,她有錢了,現在翻臉就不認人了!」
「你閉嘴。」
我冷聲回懟。
嬸嬸怒不可遏,拿起桌上的紅酒就朝着我潑了過來。
「小心!」
一道身影閃過。
我呼吸一顫,等回過神的時候酒液已經順着夏徹的頭髮滑落。
「小徹!」
「夏,夏先生。」
劉芷驚了一下,立刻站起身。
夏徹低眸看着我,任由我擦拭着他臉上的酒漬,低聲道:「只要我還活着,你就是夏太太。」
我望着他,一時無言。

-21-
「誒,你們,你們幹什麼!」
「餘夫人,我可是都聽了你的話——」
保安們湧入宴會,上前便將嬸嬸拖拽了出去。
「不,不是我……」
劉芷神色倉皇,尷尬地解釋着。
此時此刻。
氣氛尷尬到一定地步。
我看向劉芷,笑着道:「餘夫人,今天的事情都是一場誤會,對吧?」
劉芷錯愕地看着我,連連應聲。
我笑了笑,端起桌子上的紅酒,直接潑向了劉芷。
伴隨着她的尖叫聲,我拽着夏徹,甩手離開。
車廂裏,我拿着紙巾一點點給夏徹擦拭,愧疚地出聲道:
「對不起。」
「一杯酒而已,我沒事的。」
夏徹輕聲作答。
我看着他乖巧的模樣,心裏別提多難受了,一個勁地給他擦拭着衣服上的紅酒漬。
「真的沒事。」
夏徹握住我的手腕,語氣歡快地轉移話題道:「我餓了。能陪我一起喫飯嗎?」
我看着他,點了點頭。

-22-
就近的小餐館。
燒開的湯上彌散着水蒸氣,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有煙火氣。
「點這個,行嗎?」
「都好。」
夏徹笑着出聲。
我點了兩份雲吞,朝着老闆道:「兩份都不要香菜,有一份不要加蝦米。」
「嘉禾,我也不喫蝦米。」
「就是給你點的呀。」
話音剛落。
我打了個激靈,對上夏徹疑惑的目光,笑着道:「呃,你爸也不喜歡喫,所以我猜你也不喜歡。」
「噢。」
夏徹點了點頭。
我微微鬆了口氣,暗罵自己說話不過腦子,差點就暴露了。
雲吞上桌。
第一次。
我和夏徹同桌喫飯,就像是完整了學生時代的一個記憶點。
所有的不快,也消散了許多。
「你爲什麼會嫁給老頭?」
夏徹擺弄着勺子,突然詢問。
我笑着道:「當然是因爲錢。」
「錢?」
夏徹抬眼看我,低聲道:「我覺得你不像是會爲了走捷徑放棄自己婚姻的人。」
「你真這麼認爲?」
我望着他,鼻尖泛酸。
夏徹微微頷首。
我深吸一口氣,笑了笑,低聲道:「我爸在世的時候,把錢都放在我奶奶的名下,結果他一去世,我和我媽就被趕出來了。
可能是受的打擊太大,我媽出了車禍,我輟學照顧她,但是打工賺錢太慢了,病危通知書下來的時候,我已經沒辦法,就去求胡家……
我記不得自己喫了多少次閉門羹,再後來是你爸需要一個沖喜的老婆,胡家連哄帶騙地把我遞到夏家,讓我頂上了。」
夏徹眼神微動,一時陷入了沉默。
「怎麼不說話?」
我笑着看他。
夏徹問:「那你媽媽呢?」
「她死了。」
我幾乎平靜地開口,「有人告訴她我嫁給了一個老人家,她被氣死了。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她手指着我,嚥了氣。」
腦海裏的過往種種,像是一把把利刃刺得我無法呼吸。
「抱歉。」
夏徹突然出聲。
我微怔,失笑:「你道什麼歉。又不關你的事。快喫吧,別涼了。」

-23-
熬了三年。
我就是爲了等着遺產報仇,奈何夏徹出現打亂了我的全盤計劃,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是變賣珠寶這件事,事不宜遲。
「臥槽,這麼多?」
陳旭眼睛都瞪大了。
我撇着嘴,遞給陳旭幾件珠寶:
「你替我賣了吧,分你兩成。」
「嘉禾,有這個錢,你爲什麼不直接離開呢?」
陳旭無奈地望着我,淡聲道,「一定要搶那個公司嗎?那麼多錢,你又花不完。」
「胡家有大伯,如果沒有公司,我收拾不了那些欺負我和我媽的人。」
我頗爲無奈地出聲。
陳旭嘆了一口氣,只是道:
「阿姨在天之靈,一定是希望你能幸福的,而不是報仇。爲什麼不趁着年輕,談談戀愛,享受一下生活呢。」
「噗。」
我真的會笑:「和誰談?」
陳旭盯着我,試圖開口,卻不想臉色噌地就變了,緊跟着便是一條藏獒猛地撲向他,嚇得陳旭拔腿就跑了。
「阿羅,不許鬧!」
我厲聲呵斥。
藏獒叫了兩聲,又跑到我的身邊,乖乖地蹲着。
我低眸看着藏獒,撿起地上的牽狗繩。
「誰放的狗?」
「回,回夫人,是少爺。」
我:……
我懟人的話到嘴邊,一下子就憋住了。
客廳裏。
夏徹悠然自得地翻着書,抬眼瞥着我,又低頭看書。
「你爲什麼要放狗,萬一咬到人怎麼辦?」
我蹙着眉,上前拿過他的書。
夏徹答非所問:「你和那個人什麼關係?」
「當然是朋友。」
「普通朋友?」
我瞥着他,感覺到他大有繼續質問的意思,不禁道:
「你之前不是問我有沒有想好出路嗎?我覺得你說得對,我不能一輩子守寡……」
話音一落。
夏徹的臉色更難看了,唰地就從沙發上站起身:「那個人就是你找的出路?」
「啊?」
我有點蒙,訕訕地點頭。
下一秒。
夏徹摔掉手裏的書,直接上了樓。
我:???
他是不是有病啊,知道我有第二春,他不應該高興嗎?

-24-
像是真的生氣了。
夏徹連着幾天沒搭理我,飯也不肯下樓喫,鬧到最後就是不肯喫飯。
端着餐點。
我走進夏徹的房間,笑着道:「聽說你沒喫晚飯,餓不餓呀?」
隔着幾米遠。
夏徹靠在沙發上,彷彿沒有聽見我說話一樣,繼續翻書。
我:……
「是打算一輩子不和我說話嗎?」
我探頭看他。
可是,夏徹仍舊不理會我,板着臉的樣子簡直和上學的時候一模一樣,但是當時的我光顧着看臉了,完全沒意識到他的幼稚。
手機嗡嗡作響。
我看了一眼夏徹,無奈地放下餐盤,出去接電話,結果還沒有走幾步,就聽見了餐盤摔碎的聲音。
……
我扭頭看了一眼碎渣,還是走遠接通了電話。
「夫人,不好了,您孃家的人鬧到公司了。現在……」
電話一接通。
不等對方說完,我便問道:「是不是公司裏的高層讓你別管,由着他們鬧?」
對方保持了沉默,算是默認。
我揉着眉心,感到一絲煩躁,現在夏徹一直裝病,不進公司,一些人明顯耐不住性子了。
現在這個公司,內部已經亂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等我抵達公司,胡家人已經被轟走,而該來的不該來的人都聚集在會議室,像是早有準備一般。
「夫人,要不然還是回去吧,他們擺明給您施壓。」
助理小聲提議。
我深吸一口氣,踩着高跟鞋直奔會議室。
然而,我站定在門口,所有人都面面相覷,神色各異,氣氛詭異得可怕。
正如我所料。
聊不過十句,便有人提出讓我卸任。
「不行。胡小姐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
某位元老拍案而起。
「你不用急着出頭。」
但是另一位高層也不肯讓步,淡聲道:「她並非繼承人,現在老爺子去了,她一個外人,有什麼權利佔據公司的重要職位?」
我:……
我挑着眉,轉着筆,輕笑道:
「權利、職位不過身外之物,我贊同您的看法,不過眼下公司的項目正在運轉,請問哪位可以推舉人才,保證這個項目能夠成功完成?」
高層眼前一亮,立刻道:「我兒子可以。」
我:「那真是個好消息,倘若因爲換人,造成項目虧損,那您兒子是否擔待得起?」
高層一時無聲,轉而開始移開話題:「難不成公司要一直聽從一個外人的決策?繼承人一直病着,敢問胡小姐,是因爲什麼病的?」
我扣緊手裏的筆。
「聽她的決策,有什麼不好?」
伴隨着敲門聲,夏徹穿着淺白色的毛衣,整個人看起來還像個學生,說話卻擲地有聲。
「小少爺,這話可不能這麼說,您纔是正主。」
「是啊是啊。」
「我們都等着您上位呢。」
諂媚的話一句接着一句。
夏徹板着臉,像是孩子一般蠻橫道:「既然我是正主,我說聽誰的就聽誰的。」
隔着一張長桌。
我望着夏徹,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25-
會議結束。
夏徹頭也不回地就朝着門外走,出於無奈,我只能一路小跑跟上。
「謝謝。」
像是沒聽見。
夏徹還在朝前走,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也懶得跟了,打算晚上和陳旭喫頓火鍋,聊聊珠寶的事情。
晚上十點。
我回了夏家,客廳裏燈火通明,夏徹蜷縮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小徹?」
我慌忙上前,看着茶几上的酒瓶,微微蹙眉,看向趕來的保姆,淡聲道:「怎麼讓他喝這麼多?快,去煮點醒酒湯來。」
「夫人,我們也是攔不住啊。」
保姆無奈地點頭,麻溜地帶着其他傭人離開。
「嘉,嘉禾……」
夏徹睜開眼,臉上泛着紅暈,眼巴巴地望着我,哼聲道,「你回來了。」
「你啊,你怎麼喝這麼多?」
「你不喜歡我。」
夏徹頭埋在抱枕裏,哽咽着出聲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你在胡說什麼呢?」
我聽得出他語氣裏的傷感,不禁無奈,拉着他坐起身,端起一杯水遞到他的脣邊:
「喝點水,清醒一下。」
夏徹整個人迷迷糊糊,看了看水杯,又看了看我,腦袋一晃就靠在我的肩上。
「喝水。」
我試圖把水杯遞到他脣邊。
他卻鬧起了小脾氣,別過臉像孩子一樣靠在我的頸窩:「你,你好香……」
溫熱的呼吸拂過肌膚。
我稍稍挪開一些距離,手撐着他的腰腹。
燈光灑落。
夏徹懨懨地望着我,乖巧極了。
我被他看得耳朵發燙,不禁擺出長輩的姿態,沉聲教訓:「以後別喝這麼多酒,你看你這個樣子,像繼承人嗎?」
夏徹皺着眉,一個勁地搖頭:「我只想繼承你。」
我:……
我耳根子一紅,側目看他,卻不想他傻乎乎地衝着我笑。
真的要命。
「嘉禾!你的口紅落我車上了。」
陳旭的聲音傳來。
我瞬間理智歸位,唰地就從沙發上站起身,看了過去。

-26-
「就不能發消息告訴我,我明天去拿?」
「嗐,剛好接了個看診的單子,路過就遞過來了。」
陳旭瞥了一眼茶几,笑出聲:「乖乖,這小子還挺能喝。」
我:「你車上有蘋果醋嗎?」
陳旭抓了抓頭,朝着我道:「等下啊,我去找找。」
……
看着陳旭離開的背影,我扭頭看向夏徹,卻不想他正望着我,燈光映照在眼底,顯得格外純澈。
「他爲什麼有你的口紅?」
夏徹吶吶地發問。
我笑了下,俯身看着他:「酒醒了?」
夏徹:「你要和他在一起?」
我:?
我看着夏徹還有些暈乎的樣子,不禁笑了。
「是誰說,照顧我是她的責任?」
「是誰說,還好有我?」
「是誰說,我是她生活的盼頭?」
夏徹句句逼問。
我無措地望着他,下意識後退,直到腿抵在茶几旁,撞到了酒瓶。
「我是長輩,你是小輩,我這樣說有什麼問題嗎?」
「長輩?」
夏徹眼神陰鬱,完全突破了平時的斯文,骨節分明的手突然就扣住我的下顎,低聲道:
「胡嘉禾,你算哪門子的長輩?」
「你——」
我有些惱,鉚足勁兒想要掰開他的手。
「我怎麼不算,我是你爸爸娶——」
「你們睡過嗎?」
夏徹冷不丁發問。
我如鯁在喉,氣得想打他:「就算沒有,我也是夏太——!」
「呵。」
夏徹輕笑一聲,俯身便堵住我的嘴,將我按在了茶几上。
剎那間。
酒瓶啪嗒碎裂在地上。
我整個人神經都要崩了,拼命地掙扎,可是夏徹卻死死扣住我的手腕,甚至將我的手腕拉伸至頭頂。
「夏,夏徹,別,別這樣!」
我嚇得快哭了,慌張地望着他。
「胡嘉禾。」
夏徹抵着我的額頭,抬手輕輕摩挲着我的脣瓣,低聲道:「跟我吧,跟我開始新的生活,我讓你做真正的夏太太。」
「……」
我已經哭蒙了,嗚咽道:「你,你喝多了。」
「混蛋!」
陳旭一把拽住夏徹的衣領,上去就是一拳。
「嘶。」
夏徹嘴角滲出血漬。
陳旭已經氣上頭,按着他就打,但是夏徹卻絲毫沒有還手的意思。
「別打了!」

-27-
家裏的傭人趕到,管家目瞪口呆,拉住陳旭就要問話。
「讓他走,他是我的朋友,今天的事,純屬意外。」
「意外?」
管家扯着嗓子,有些惱,「他闖進家裏打人,是意外?你憑什麼打我家少爺?」
陳旭冷着臉,怒聲道:
「就憑他——」
「陳旭,你走吧,這裏我來處理。」
我攥緊手,連忙打斷陳旭,看向管家:「管家,你是聽不懂我的話,還是我說話不管用了?」
吵吵攘攘的。
僵持不下。
身後沉默已久的夏徹低聲道:「讓他走。」
我回眸看向夏徹,對上他倉皇落寞的表情,心亂如麻。
不論如何,接下來的時間,我打算迴避夏徹。

-28-
「一定要這樣避開我嗎?」
夏徹堵在樓梯口,目光純澈,小聲地發問。
末了,他又道:「對不起,那天是我失態了。」
道歉來得太突然。
我望着夏徹的眼神,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夏徹本就生得清雋,現在沒了之前的傲氣,溫溫柔柔的樣子,更是讓人沒有抵抗力。
「沒事,我是長輩,還是有容人之量的。」
我輕聲安慰。
夏徹垂着眸,似是不甘:「當時的我,很清醒。」
翻譯過來便是,當時的我,故意親你。
這句話,聽得我心都懸起來。
「胡嘉禾同學,我是在告白。」
夏徹鄭重其事地出聲。
「同學」兩個字,瞬間給我當頭一棒。
我:「你,你怎麼知道——」
我是你同學?
夏徹:「怎麼了?」
「你怎麼知道我會這個點下樓?」
我指尖陷入掌心,話到嘴邊掉轉了話鋒,「還有,你叫我同學?你覺得合適嗎?」
「我想讓你知道。」
夏徹望着我,一字一頓地出聲,「我和你是同齡人。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們可以是平輩。」
我:……
真是虛驚一場。
我還以爲夏徹認出了我。
「胡嘉禾,我喜歡你。」
說完。
夏徹便抿着脣,快步地下樓,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一陣陣躁動。

-29-
上學的時候。
我是做過夢想着夏徹喜歡我,可是夢成真的時候,我人都快嚇沒了。
哪怕是爲了遺產,他也不應該喜歡我,不能喜歡我。
可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夏徹像是鐵了心一樣,我去哪兒他去哪兒。
「憑什麼聽你的?」
某位領導氣勢洶洶地闖進辦公室,直接把文件拍在了我的辦公桌上,看着我道,「這個項目,你簽字不算,沒有夏少爺的簽字,我認爲行不通。」
「籤哪兒?」
一直坐在沙發上的夏徹抬起頭,起身走了過來。
「少,少爺。」
領導火焰瞬間熄了。
夏徹拿起桌上的筆,問他:「籤哪兒?」
領導蹙着眉,不禁掃了我一眼,然後點了點文件簽字的地方。
整個流程不過一分鐘。
但是,那位領導出去的時候,額頭上已經冒出冷汗。
「你都不看下就簽字?」
我抬眸看向夏徹。
「你簽了我就跟着籤,有什麼問題嗎?」
夏徹眨巴着眼,眼神裏透露着一絲清澈的愚蠢。
「就這麼放心?」
我對於他的行爲,其實心裏有所動容,但是又很難受。
難受的點在於,他相信我。
而我,還在想着他的遺產。
「爲什麼不放心?」
夏徹認真地望着我:「我也想聽你的話。」
我腦子嗡嗡。
夏徹再度發問:「這樣不好嗎?」
我心跳得有些快:「小心掉坑裏。」
「掉坑裏好,這樣,我可以一直纏着你索賠。」
「……」
我側目看向夏徹,蹙眉:「你是不是傻?」
夏徹聞言不禁彎起脣,目光灼灼地看向我,輕聲道:「我要是傻,就一直把你當成假想敵了。」
我:……
他裝病的時候,我覺得他心機深,防着他。
他現在坦誠相待,我又覺得他這樣的人,八成會被那些高層活剝了。
咚咚。
敲門的聲音傳來。
員工遞來幾份文件,我順勢拿了起來,猶豫再三,遞給夏徹:「你確實應該瞭解一下公司了,多看看吧,不懂的問我。」
「啊?」
夏徹有些茫然地看我,低聲道,「那,那我看看吧。」

-30-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夏徹像黏人精一樣,一直待在我的身邊,還乖得要命。
「靠,我真謝謝你兒子,給我安排那麼多病人。」
陳旭加班加點,恨得咬牙切齒。
我得知又是夏徹搞的鬼,不由得安慰陳旭幾句,掛斷電話,側目看向他:「你還學會濫用職權了?」
「別生氣……」
夏徹握着我的手,小心地捏捏,笑着轉移話題,「週六,我們去遊樂場吧。」
「不去,公司很多文件要處理。」
我直接否決。
夏徹有點不高興。
我低着頭敲擊鍵盤迴復消息,餘光瞥着他一副委屈的小模樣,不由得湊近他,壓低了聲道:
「下次,好不好?」
夏徹乖乖點頭,但還是蠻不情願地悶聲道:「隨便找個人管不就好了?」
我差點一口氣提不來。
「該知道的,你還是得了解。」
我無奈地出聲。
夏徹卻靠近了我,低聲道:「我比較想了解你。」
我:……
我耳根子一紅,側目看他,卻不想他乖乖地看着我。
他的話,過於曖昧。
我腦子很亂,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接,只能藉口資料忘記拿,起身迴避。

-31-
說實話。
夏徹出現以後,我很多次覺得老天真不公平。
可是,現在的我卻覺得心裏陰冷的角落,因爲他的出現緩和了許多。
「Boss,那些高層準備召開董事會,八成又是要針對您。」
「無妨。」
我揉了揉眉心,刷了刷手機上的遊樂場照片。
又要對付那幫老傢伙,這段時間怕是騰不出時間陪夏徹去遊樂場,也不知道他這麼大的人了,爲什麼居然對小孩子的玩意感興趣。
……
【夏徹】:[烤肉圖片]
我低眸看着手機,下意識起身朝着窗邊靠去。
果不其然。
某人正在後花園擺烤架……
四目相對。
夏徹朝着我招了招手,迎面而來的不只微風,還有他的笑。

-32-
這個時間點。
家裏的傭人大多已經睡了。
我躡手躡腳地下樓,經過管家的房間,頗有一種做賊的感覺。
月明星稀。
我坐在椅子上,接過夏徹遞來的酒杯,輕抿一口,整個人心情都鬆快許多。
可是。
酒越喝越上頭。
「少喝點。」
「今晚辛苦夏大廚了。」
我端着酒杯,敬了夏徹一杯。
夏徹握着我的手腕,拿下酒杯,摸了摸我的頭。
我靠在他的懷裏,汲取着他身上的溫度,眼前出現了我媽憔悴的面容。
「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我寧願死也不要你這樣耽誤人生!」
「嘉禾!」
我媽痛心疾首。
我哭着懇求,卻還是沒能挽留住她的生命。
果然。
喝酒對我而言,解不了愁。
但是醉到極致,彷彿心就不那麼痛了。
「嘉禾,我喜歡你。」
夏徹輕聲叫着我的名字。
我朦朦朧朧地看着他,感覺到他的靠近,沒有躲閃,只是任由他親吻。
「嘉禾……嘉禾。」
「我喜歡你,夏徹。」
我迷離地望着他,終於說出了那句壓抑已久的話,「很早就喜歡了。」
可是,那個時候,我太自卑了。
「是嗎?」
細碎的輕語割裂。
窗外突然就翻雲吐墨,後花園的枝葉伴隨着雷霆聲交纏,兩盆多肉氤氳着雨水,一遍又一遍,越發嬌嫩。
「嘉禾,你身上還是那麼香,一點都沒有變。」
……
「可惜,你變漂亮了,但是依舊不聰明。」
睡夢裏。
夏徹吻了吻我的耳畔。

-33-
次日清晨。
管家敲門的聲音咚咚響。
「少爺?少爺?」
管家嚷嚷了兩聲。
我揉着眼,望着睡在身旁的人,腦子瞬間蒙了。
「早。」
夏徹額頭抵着我,輕聲打招呼。
我看着他那雙清明的眸子,視線只是稍稍下移到他的脖頸,腦子瞬間就要炸了。
「嘉禾。」
夏徹抱着我,像條饜足的狼,勾着脣淺笑,「我們結婚吧。」
「你在胡說什麼!」
我一時心亂,侷促地想要起身,卻聽到管家的敲門聲:「夫人,夫人,不好了!少爺不在房間,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我:……
確實不在,因爲在我的房間。
「嘉禾。」
夏徹湊近我,一副乖巧的模樣。
我的臉連連發燙,捂住他的嘴,低聲道:
「你聲音小點。」
「噢~」
夏徹小聲地附和。
我對上他漆黑純澈的眸子,尷尬地鑽進被子裏,他還湊過來抱我,吻了下我的脖頸:
「嘉禾。」
「別鬧。」
我蹙眉看他。
他卻笑得像個傻子,嘴上答應,結果又親了幾下。

-34-
萬幸。
管家沒一會兒就走了,我開門確定沒人,才把夏徹推出門。
衝完熱水澡。
我整個人還在狀況外,一時頭疼。
「夫人。」
「啊?」
我一愣,看向浴室鏡子裏面紅耳赤的自己,一想到傭人是來換牀單,慌忙跑出浴室。
好在。
傭人看也不看,直接將牀單捲起來就拖走。
「夫人?麻煩讓一下。」
「啊,噢,好。」
我眨巴着眼,相當尷尬地讓開道。。
真的要命。
託夏徹的福氣,我一整天工作都心神不寧。
【夏徹】:這件婚紗好看嗎?
【夏徹】:[圖片]99+
手機嗡嗡作響。
我真懷疑這個傢伙是待在家裏太閒了。
【夏徹】:下週六也沒有時間嗎……
隔着屏幕,我都能想象他可憐兮兮的模樣,翻閱了下日曆,這纔想起來,那天是夏徹的生日。
不得已。
連着一週,我都忙着熬夜工作,重新評估了手裏的項目,給週六騰時間。
這個時候,我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愚蠢。

-35-
提前完成工作。
我對於又要召開的董事會,算是信心滿滿,特地又找時間去逛商場,給夏徹購買生日禮物。
隔着一條馬路。
黑色的 SUV 靠在路邊,公司的高層和夏徹一同下車,直奔酒店。
出於好奇,我跟了上去,本以爲只是簡單的會面,卻沒有想到,劉芷以及劉芷的老公都在場。
「小姐,抱歉,這裏是私人宴會廳。」
我推了推臉上的墨鏡,扭身跟着服務員離開,趁着她不備,藉口上廁所,踩着高跟鞋繞進了所謂的私人宴會廳。
偌大的會客廳。
熟悉的面孔比比皆是,投屏上本屬於我的項目,負責人已經更改爲「夏徹」。
短短一瞬間。
這段時間和夏徹所有的相處,便全部灌入腦海。
是什麼時候,我開始不再避諱我用電腦的時候,他坐在我的身旁。
是什麼時候……
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倒流,我有些站不穩腳跟,艱難的扶着牆壁,勉強保持着身體的平衡。
就這麼一點點,一點點,我放鬆了對他的防備。
苦肉計。
美人計。
我可真是一點都沒有錯過,真的蠢到了極點。

-36-
理智強壓着被欺騙的怒火。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家酒店的,等到家的時候管家已經堵在我的面前。
「夫人,我也是要退休的人了,但有些話我不得不說,你和少爺雖然是同齡人,但是你們還差着輩分,於理不合。你平時應該和他保持距離,不能……」
「你說得有道理。」
我麻木地看向管家,衝着他笑,「你說得很對。」
「呃……」
管家遲疑地望着我,輕聲道:「夫人,您今天是怎麼了?」
「沒什麼,困了。」
我勉強地擠出笑,本想着上樓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可是,當晚,我翻了無數次手機,看着手機裏已經沒有上次偷拍的視頻,我發着愣,失眠了。
他太會裝。
我像個煞筆一樣,被他耍得團團轉。
他看着我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害羞,無措,是不是心裏滿是嘲諷?
夜漸深。
房門打開,聽着緩緩靠近的腳步聲,我閉上了眼。
「嘉禾。」
指尖撩開我臉上的髮絲。
夏徹附下身,極度依戀般地鑽進被子,將我抱在懷裏。
這一刻,我恨不得手撕了他。
可我深知。
當下這個情況,衝動只會讓自己更倒黴。
按照目前這個形勢,搶奪遺產怕是危險,可我不能連我媽的仇也報不了。
畢竟,我熬了三年的最終目的,是報復胡家。

-37-
像是約好了一般,董事會里的個別人稱病不出,董事會延後,其他的人半個字都沒有多說,一切都像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平靜。
可是。
夏二出院的時間越近,有些事就終歸要有個結論。
「嘉禾。」
夏徹神神祕祕地拿着禮盒出現,湊到我的身旁,示意我打開。
說實話。
我看着他一臉無害的模樣,心已經沉到谷底。
我知道。
今天的壽星不是我,而是他。
「你拆吧。」
我低着頭,收拾出終止與胡家合作的協議,遞給夏徹:
「這份文件,你籤個字。」
「啊?」
夏徹隨手接過文件。
我順手遞出了筆,本以爲他會像之前那樣,毫不猶豫地簽字。
可是。
他盯着文件,眼神飄忽。
我一直都清楚,當年我嫁進夏家,胡家就像是端起了金飯碗,只不過一飛沖天的人只有大伯,其餘的人都好喫懶做。
可能就是大伯做得太出色,不管我如何使絆子,只要我一天不是財產真正的繼承人,我就不能對他斬草除根。
「這支筆,用得不順手嗎?」
我假意看不見夏徹的猶豫,隨手又遞出一支筆,笑着道,「試試這支。」
說完,我拿過夏徹送的禮盒,一打開,裏面是一條質地上乘的鴿血紅寶石項鍊。
「我來替你戴。」
夏徹放下筆,笑着出聲。
我彎着脣,極力擺出開心的樣子:「誒,不用,你先簽文件。」
末了。
我看着夏徹遲遲不動,不禁嬌嗔道:「傻愣着幹嘛呢,不是你說,我籤哪兒你就籤哪兒嗎?幹嘛,想反悔了?」
「怎麼會。」
夏徹垂着眸,笑了笑,利落地簽上了名字。
像是邀功一般。
那天晚上。
夏徹像個黏人精。
「嘉禾,你會離開我嗎?」
「想什麼呢。」
我坐在他的懷裏,抱着他的脖頸道:「除了我媽媽,現在對我最好的人,就是你了。」
清冽的氣息湊近。
夏徹喉結滾動着,嘶啞地出聲道:「嘉禾,我瞞了你一些事。你會生氣嗎?」
「嗯?」
我默默地望着他。
夏徹的眼神閃爍不定,過了許久,他低聲道:「我喜歡你。」
我眼神飄忽,剛想說些什麼。
他的吻便落了下來。。
夜裏的風太大。
窗邊的紗幔層層激盪,交織錯落,彷彿永遠沒有辦法畫上休止符,哪怕身在其中的人已經肝腸寸斷。

-38-
夏徹簽署文件後的一週,胡家的人便鬧上門。
「嘉禾,你這次太過分了——」
大伯上前盯着我,礙於有傭人在,揚起的手又剋制住:
「家裏就那幾個廠,還要養一大家子的人,你讓夏徹絕了那廠的單子,你是要全家人去死嗎?」
我望着門口的那羣人,目光一一掃過他們的臉,笑着道:「好啊,我媽病重的時候人都沒有來得這麼齊,今天倒是都來了。」
大伯臉色微變:「嘉禾,到底是一家人,你非要這麼難堪嗎?」
「難堪?」
我頓了幾秒,失笑,「這就難堪了?我媽是怎麼死的您心裏沒數嗎?是誰去醫院給了她難堪,讓她活生生被氣死?
大伯,沒記錯的話,是您毀了監控,那您說說吧,是誰?你把那個人交出來,一切好說。怎麼樣?您不說,我就當是您做的。」
「你——」
大伯一時氣結。
站在不遠處的某位表哥挪着步子想走,我餘光掃了過去。
大伯的老婆眼神閃爍,微微顫顫得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是我。嘉禾,是我的錯,是我不該,你樣樣都比你哥好,我心裏不舒服,纔會——」
說着。
這位大嬸嬸猛地衝向一旁的牆壁,重重撞了上去,卻被保安一把拽住。
「轟出去。」
夏徹發號施令。
奶奶哭着道:「別別別,嘉禾,我可是你奶奶!」
我沒吱聲,只是漠然地看着。
對付他們這樣的人,就該是讓他們體會失去一切,再慢慢地被人踩在腳下,苟延殘喘。
「沒事了。」
夏徹抬手將我抱進懷裏。
一旁的管家翻了個白眼,無可奈何地離開。
我閉着眼,抵着他的胸膛。
我必須趕在夏二出院之前,熬死胡家。
我馬不停蹄地尋找可以替代胡家的人,但是沒想到,這樣的人比我想象中更快出現。
只不過,那人一見夏徹在我的身邊一道來籤合同,張口就是一聲「夏總」。
「你們認識?」
我疑惑地看向夏徹。
夏徹摸了摸我的頭,朝着那人看了一眼。
那人立刻道:「我是之前到你們公司,剛好看到過夏總,就認識了。」
「噢,這樣啊。」
我揣着明白裝糊塗,並沒有戳破。
有時候。
人活於世,還真是難得糊塗。

-39-
沒多久,夏二出院,公司裏又是一陣躁動。
但是,我清楚,這樣的躁動已經與我無關了。
某天晚上。
夏徹端給了我一杯果汁,全然不知道,我是親眼看着他下的安眠藥。
「小徹,你最近開心嗎?」
我端着果汁,輕聲詢問。
「當然,和你在一起,我會一直開心。」
夏徹望着我,仍舊是關心熱切的表情,我笑了笑,喝完了果汁。
凌晨兩點。
就當是臨別送禮。
我把所有的文件,不管機密與否都拷貝好,想要放在夏徹的牀頭,卻發現他的牀上沒了人。
「帶着行李箱,想去哪兒?」
夏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下意識回頭。
昏暗中,門口行李箱被推倒的聲音傳來,夏徹慢慢地走了過來,月光傾灑在他的眉眼,平添幾分矜冷。
「我有事,要外出。」
我輕聲作答。
夏徹:「去哪兒?」
我:「無可奉告。」
夏徹下顎收緊,眼底透着一絲煩躁:「嘉禾,我不想和你撕破臉,等我忙完,這個週六我們就可以去遊樂場了。」
「你自己去吧。」
我稍稍後退一步,和夏徹保持了距離。
可是,他卻像是瘋了一樣,上前扣住了我的下顎,氣得我直接甩了他一個耳光。
指尖刮破他的臉。
夏徹別過臉,漫不經心地擦拭着,衝着我笑:
「之前還那麼溫柔,現在就變臉,不太好吧?」
「我變臉的原因,你應該比我清楚。」
我反脣相譏。
說到氣頭上,我已經繃不住情緒,直接怒聲道:「難道不是你一直在騙我嗎?」
「如果你要這樣認爲,我不否認。」
夏徹目光澄澈,還像以前一樣,可是我現在才清楚,這都是僞裝。
我越過他,朝着門口走去。
「那家遊樂場,真的很有意思。」
夏徹淡淡地開口。
我加快步伐,卻被他攔腰抱住,氣得我甩手就給他一耳光,卻被他按在牆上親吻。
「不準走!」
「你混蛋!」
我急火攻心,夏徹卻不依不饒,扣着我的下顎,吻了又吻。

-40-
整整三天,我被困在別墅裏,完全出不去。
「你要和我鬧到什麼時候?」
夏徹將我抱進他的懷裏,語氣微沉,「別鬧了,嘉禾。」
我閉着眼,假裝在睡。
夏徹卻格外的不老實,像只沒有安全感的幼獸,緊緊的抱着我我蹙着眉,抱着他的手就咬。
哪怕我嘴裏有了血腥味,夏徹還是一聲不吭。
我瞪着他。
夏徹緊盯着我,眼底泛着淚光:
「怎麼不咬了,捨不得嗎?」
「呸!滾開!」
我推搡着他。
夏徹死活不肯撒手,反手就將我按住,灼熱的呼吸靠近,我別過臉,當即怒聲道,「從我的牀上滾下去,不然我立刻自殺!」
「給我生個孩子,遺產照樣是你的。」
夏徹額頭青筋暴起,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別過臉,一言不發。
片刻後。
夏徹鬆開了手,朝着門外走去,頎長的身影駐足在門口不知多久。
就這麼僵持下去。
我知道不是辦法,可是我真的氣,氣自己昏頭。
手機,鑰匙。
夏徹拿走了我身上所有可支配自由的東西。
……
一直給我送餐的傭人,經不住我又是送珠寶又是軟磨硬泡,如實告知管家已經告老還鄉,她只能幫我找陳旭求救。
可是。
焦急地等待了一天,我房門一開,夏徹便勾着那串珠寶站在門口,靜靜地盯着我:
「嘉禾,別這樣。這裏喫喝不愁,你不用聯繫外人。」
他的語氣過於平靜。
「是我蠢,被你騙了,我認了。」
我盯着他,咬牙切齒,「你已經贏了。現在這份遺產,你拿得夠穩了。爲什麼還抓着我不放!你想把我關到什麼時候?」
「等你懷孕。要生的時候,我當然會放你出去。」
「你——」
我已經被氣到說不出話。
「嘉禾,你把公司的資料文件都留給我,證明你是喜歡我的。」
夏徹低眸看着我,近乎哀求,「爲什麼,爲什麼我們不能重新開始?」
他的話,像是揭開了我最後的遮羞。
多可悲。
我這輩子沒喜歡過幾個人,唯獨喜歡了他,當初有多喜歡,今朝的憤怒就有多少。
我陷入了沉默。
夏徹放下珠寶,看着我,朝着門外走去。
「早知道,那天我應該直接走。」

-41-
再後來。
那個傭人不知所蹤,大概是被辭退了。
夏徹如今坐穩夏家,漸漸地也開始忙碌起來,需要應對來往的客人自然也多。
隔着玻璃窗。
我望着後花園裏那些客人觥籌交錯,默默下樓,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看着客廳緊閉的大門。
「咚咚。」
敲門聲傳來。
我遲疑兩秒,快步地走到門口。
「你果然在這裏。」
劉芷壓低聲。
我擰起眉,看向她:「你來找我,不會就是爲了說這個吧?」
「自然不是。」
劉芷深吸一口氣,瞥着我,淡聲道,「嘉禾,那天戲弄你並非我本意,只不過夏徹這麼要求,我不得不照做。」
我沒吱聲。
劉芷隔着門縫,輕聲道:「嘉禾,之前是我不對,我只能放你自由,也算是略略補過。你別記恨我。」
我:?
我蹙着眉,對於劉芷的話,多有疑慮。
但是,伴隨着夜幕降臨,客廳的門開了,就如劉芷所說她給我安排了一個引路的人,帶我離開。
「夏太太,您快點。」
穿着傭人服的女人輕聲細語。
我盯着她,跟着她的步伐。
但是。
經過夏徹這麼一個教訓,我不再相信所謂的示好。
臨近門口。
我攥着手裏的菸灰缸,目光落在圍欄外的黑色轎車,沒有再跟着女人的步伐,而是抬手就給了她重重一擊。
眼看着她昏倒。
我火速拽掉她的傭人服,從我自己最熟悉的小洞鑽了出去。

-42-
上飛機前。
我的手機響個不停。
電話接通,不等我開口。
夏徹便哀求般地低聲道:「嘉禾,你在哪兒?別鬧。我們有話好好說。」
「夏徹。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唯一能說的,大概就是我恭喜你,不過是和一個棋子談一場不成體統的感情,就拿下夏氏,以小博大,你絕對是個成功的商人,恭喜你,恭喜你成功接手夏家,往後你就是整個江都市最有錢的男人了。」
我一字一頓的說着,拿着手機的手已經開始顫抖,強忍着眼底的淚意。
「嘉禾,只要你回來,你的職位,我還爲你保留。」
「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話音剛落。
飛機登記的廣播響起。
「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我沉默不語。
夏徹顫抖着,低吼道:
「嫁給我,遺產照樣是你的!」
「謝謝,大可不必。」
「……」
現如今媽媽的仇已經報了,販賣珠寶的錢,足夠我揮霍了。

-43-
「靠,你終於想通了。」
陳旭一聽我出國,深深地鬆了一口氣,「你不知道,我多擔心你會被那小子算計,那小子看起來斯斯文文,但是我怎麼看怎麼煩。」
「……」
我笑了笑,沒好意思說,我已經被算計了。
只不過。
他利用我,我也利用他,我們都達到了各自的最終目的。
離開後的日子裏。
我不斷做一個夢,夢裏總是縈繞着夏徹的聲音,從一開始迫切地想要聽清,到後來聽清這句話,我覺得自己像是生死來回走了一遭。
「你變漂亮了,但是依舊不聰明。」
很顯然。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他運籌帷幄,我也是棋子之一。
爭遺產,有輸贏很正常。
只是。
我沒有想到,投入了感情抽身會這麼困難,我氣惱過,也不是沒有想過反擊,但我最終還是選擇放過了彼此。
這個世界上,得到和失去,各有劑量。
夏徹是接手了夏家,但是接二連三地受到一些高層的糾纏,終日困在財經雜誌裏,直到劉芷的妹妹出現,纔開始成了八卦裏的常客。
算算時間,我離開兩個月,他也確實該忘記我了。
而今,我人在國外,改了姓氏,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胡嘉禾,只有陳嘉禾了。
-END-
番外篇:另一個結局

-1-
三個月後。
天氣逐漸轉冷,我所在的學校鍍上了白雪。
「夏先生。」
問候的聲音傳來。
我淡淡地瞥了一眼,看着突然出現的夏徹,一時恍惚起來。
人流不斷。
我雙手揣在兜裏,戴好自己的帽子,看着裹成球的自己,順着人流,從他的身旁走過。

-2-
「我就知道是這犢子,拿了我的手機。」
通訊視頻裏的陳旭晃了晃手裏的幾部新手機,蹙眉道:「還送了我幾部新的。」
我:……
「你沒事別往漢堡店走,上次你發過那邊的定位給我。」
陳旭輕聲提醒。
我吶吶點頭,沒再吱聲。
尋思不過是躲幾天的事。
但是,我沒有想到,三個月後,夏徹在當地開了一家快餐店,店鋪門口赫然放着我的照片。
「She is my wife……」
她是我的妻子,她失蹤了。
如若找回,獎勵漢堡一份。
我:……
一份?
一份?
我真服了他這個老六。
我簡直懷疑自己看錯了,再三上前,盯着那串字母,快要瞪出洞來。
「嘉禾。」
清冷的聲音傳來。
我身子一僵,微微轉過頭,看着夏徹攔住一位身形和我相似的女生,微微鬆了口氣。

-3-
雪越下越大。
路上行走都變得困難,課程也改爲了線上。
我望着家裏冰箱的存貨,轉身看向鏡子裏自己隆起的小腹,我少喫點無所謂,但是這個小傢伙現在可會鬧騰了。
叮咚。
門鈴聲響。
我有些疑惑,朝着張望,卻發現門口放着一箱蔬果。
淦。
不會是炸彈吧。
我腦子嗡嗡,下意識後退幾步,卻看到某個熟悉的身影,突然朝着我跑了過來。
「你,你,你懷孕了?」
夏徹結結巴巴地出聲,訝異地看向我。
四目相對。
我擰起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夏徹臉上露出一絲無措,小聲道:「你在店鋪門口的時候,我看到你了……」
我:……
我冷下臉,抬手想要關門,結果某人直接伸手卡住門縫,也不管手被夾出了紅印。
「嘉禾。」
夏徹委屈地叫我。
我最見不得他這樣,鬆開了手,瞪他:「別裝可憐。把你的東西拿走。」
說完。
我重重地摔上門。

-4-
事實證明。
他就是很會裝可憐,蹲坐在門口,凍得快像雪人了還是不肯走。
「嘉禾。
「嘉禾,我們結婚吧。
「嘉禾,我把遺產都給你。別生氣了。」
……
我沒搭理他,只是窩在房間裏上課,等到課上完的時候,天已經暗了。
叮咚。
又是門鈴聲。
我有些煩躁,剛準備打開門讓他滾,卻發現陳旭扶着夏徹站在門口。
「臥槽,你小子凍成這樣不知道躲躲?」
「嘉禾……」
夏徹抬眼看我,眼底帶着急切。

-5-
暖風徐徐地吹拂。
我倒了一杯熱茶遞給陳旭,無奈道:
「你怎麼跑這來了,不忙工作嗎?」
「擔心你。」
陳旭接過茶,樂呵呵地出聲。
夏徹默默地輕咳兩聲。
我垂着眸,最終還是給他倒了一杯熱茶,看着他道:「喝完就走,別在我這裏賴着。」
「那我不喝了。」
夏徹抿着脣,看了一眼陳旭,目光又落在我的身上。
「啊,嘉禾,這茶好燙。」
陳旭哼唧一聲。
我一愣,連忙給他又倒了一些礦泉水:「讓你捂手的,誰叫你這麼急着喝,喫過飯了嗎?」
「沒呢。」
陳旭笑着出聲。
我轉過身,去冰箱裏拿些食材。
然而,冰箱上的鏡子裏,陳旭斜睨着夏徹。
而夏徹薄脣緊抿着,收起可憐兮兮的模樣,眼神銳利地瞪着陳旭,彷彿下一秒就要把他給刀了。
果然。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6-
「嘉禾,我幫你。」
陳旭瞄他一眼,起身過來替我洗菜。
夏徹將他那箱子蔬果拽進門,低聲道:「這些都洗過了,最新鮮的。」
我沒理他。
陳旭也沒理他。
他的話像是飄在空氣裏,一會兒就沒了。
……
夜漸深。
夏徹死活不肯走。
陳旭瞥着我,又瞧了一眼我的小腹:「誒,你不會真打算一個人養孩子吧?」
「當然。」
我微怔,撫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我有的是錢。」
「誒誒誒,行了行了。」
陳旭哭笑不得,「知道你是小富婆,胡嘉禾女士。」
「請叫我陳嘉禾。」
「得嘞。」
陳旭嗤笑一聲,「我就當多個妹妹了。陳女士。」

-7-
原本。
陳旭想多留幾天,但是在他的領導瘋狂催促下,還是走了。
「你小子。」
走之前,陳旭指着夏徹,再三警告,「最好老實點。」
「我一直都很老實。」
夏徹皮笑肉不笑,溫柔地看着陳旭,「一路順風。」
陳旭:……
我不知道夏徹要賴在這裏多久,但是至少,沒有我的允許他不敢踏進我的房間。
一週後。
趁着夏徹外出搬運蔬果,我搬離了這個房子,在市區重新找了一套房子,留了一封信勸告他趕緊離開。

-8-
可能是前半生一直受困於貧窮和自卑,暴風雪過後,我耐不住愛玩的心思,挺着孕肚也要到處逛逛,不肯放過這些好時光。
但是,獨坐在遊樂場裏,我更多的是悵然若失。
「小朋友,你有看到這個姐姐嗎?」
熟悉的聲音傳來。
我一愣,下意識看了過去,卻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雪花紛飛。
夏徹有些疲憊,眼底的期待和失落不言而喻。
一個接一個。
夏徹又開始追問路人,眼看着就要走到我這邊,我下意識轉頭就走。
其實。
我不是很能理解夏徹,他已經有遺產了,還盯着我有什麼意義。
難不成,騙我騙上癮了?

-9-
孕檢的那天。
我還是碰上了夏徹,這一次,他憔悴了不少,一味地跟着我,一副很乖的樣子不敢上前。
一次。
兩次。
一連幾次,夏徹都雷打不動的守在那兒,跟着我,等着我做完產檢。
「寶寶已經會動了。」
醫生笑着開口。
我彎着脣,輕輕撫摸着小腹,餘光不經意就瞥見在門口張望的夏徹。
對上我的視線。
他愣了兩秒,顯得很是無措。
「你打算站在那兒多久?」
我看向門口的某人。
夏徹有些愣神,回頭看着沒人,這才確定我是在和他說話。
「嘉禾。」
「你要是想當免費的服務員,我沒意見。」
「我也沒意見!」
夏徹彎起脣,笑得格外燦爛。
回去的路上,漫天白雪,就像他那天到處找我那樣。
「嘉禾。你的項鍊。」
夏徹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裏拿出那條鴿血紅寶石的項鍊,認真地看着我。
但是。
我不會再上當了,權當沒有看見。
……
「寶寶都快出生了,我們結婚,好嗎?
「嘉禾,我好想你。」
「不然遺產,沒有人繼承啊。」
這樣的話。
我後來都快聽出繭子,直到小傢伙呱呱墜地,他還是叨叨個不停。
「再相信我一次。」
「不信。」
我言簡意賅。
夏徹委屈地抱着小傢伙,聽着懷裏嚶嚶的哭聲,連忙低聲哄着。。
現在。
哪怕沒有名分,哪怕小傢伙哭得讓他夜不能寐,他也甘之如飴。
番外篇:男主視角

-1-
回到夏家的第一步,是裝病,降低夏家人的警惕性。
但是。
我沒有想到,第一個來看我的人,居然是那位後媽。
胡嘉禾。
多熟悉的名字。
只不過,眼前的女人不是戴着眼鏡面露拘謹的小同桌,她身材窈窕,膚若凝脂,眉眼一眯盡是風情,看起來格外成熟。
說實話。
她不配叫胡嘉禾這個名字。
我的小同桌。
不會嫁給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男人。

-2-
確定她和老爺子沒有同房,更不可能有遺腹子。
我的心稍定。
只是面對陌生的環境,我晝夜難眠,夢裏全是養母被撞死的畫面。
……
生父是億萬富翁,生母是紅極一時的女明星。
我本該有很好的一生。
但是。
很可惜,我是一個私生子。
生父害怕得罪聯姻而來的妻子,關係破裂,便對我的生母趕盡殺絕,直到她死亡。
如果可以。
我並不想知道這些過往,但是沒有人放過我。
夏家人。
撞死了我的養母,毀掉了我原本的生活,還有我最後的一絲理智。

-3-
見到生父的那天。
我剛經歷一場車禍,呼吸都帶着疼痛。
「夏徹。」
這一次。
我沒有抗拒這個名字,只是望着生父滿是滄桑的面容,詢問他關於我的生母。
果不其然。
像我想的那樣,他心存愧疚,卻還是嘴硬:
「是她得寸進尺。」
「那時候她纔剛成年,她是自願和你在一起的嗎?」
我輕聲發問。
生父頓然語塞。
那一刻。
我從身到心都生出噁心的感覺,但是我需要他的愧疚和不安。
我看得出。
他命不久矣。
我是他唯一的兒子,卻不是他唯一的繼承人,他還有個小嬌妻。

-4-
這個女人。
是個假花瓶。
看起來,除了容貌,一無是處,卻掌握着公司的核心項目。
……
想要越過她,徹底掌握公司,我不知要廢多少的心力,哪怕是拔出她在公司的眼線,都得折騰一番。
最怕的。
大概就是我和她爭的你死我活,其他人坐收漁翁之利。
我可不想做這種傻事。
大概。
她也不想,所以一直隱而不發。
我想觀察她一段時間,卻發現她總是圍着我打轉,臉上掛着溫柔的假笑,真的很虛僞。
「照顧你,確實是我的責任呀。」
「是啊,不過還好……有你……」
「我的生活還有一點點盼頭。」
話說的好聽。
但是聽多了。
總是讓人有一種撕爛她面具的衝動。

-5-
前有我裝病,後有傭人下毒,讓我死得更快點。
夏家人。
永遠比我想象的更惡毒。
明着是殺我,暗地裏是甩鍋給那個女人,一箭雙鵰。
這個女人。
比我想象中更煞筆。
放着傭人不用,居然自己爬到我的牀上給我擦藥,一想到她的手碰過那個老頭子,又來碰我,我無端的生出幾分厭惡。
裝吧。
就知道裝。
我想。
我應該是討厭她的吧。

-6-
然而。
老爺子頭七那天。
她哭的梨花帶雨,我明知道她是裝的,卻還是無端生出一絲煩躁。
「倒也不必如此掛念他,畢竟我還活着。」
這句話出口。
我已經有些分不清,我是爲了哄她,還是爲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讓那位下毒的人有機會通風報信。
總之。
當天,我抓到了那個傭人,不算沒有收穫。
甚至說。
還有了意外的收穫——胡嘉禾。
她取我血這件事。
我是有意識的,我本來就在盤算怎麼無聲無息的處理掉她,現在她自己送上門了。

-7-
打手拉扯她衣服的時候,我攥着她的手機,已經動了殺心,又覺得不妥,如果我也沾了人命,那我和夏家人又有什麼區別。
還在猶豫。
我看見了她胸口的印記,那是一朵很小的花形胎記。
我想。
我一輩子都不會認錯。
很多年前的中午。
我的自行車被人破壞,無奈之下,我只能把車拖去修,自己留在學校裏午休。
班級裏的窗簾全部被拉上,門也被鎖起來。
出於好奇。
我開了窗,熱風吹過,我的眼睛看到了不該看的。
「嘉禾,你換好了嗎?」
「啊,等等。」
記憶倒回。
我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我只是想自保,我害怕你也會那樣收拾我……」
胡嘉禾委屈的不得了。
我望着她,剋制再三,纔沒有將她一把抱進懷裏。
她輟學之後。
她家被搬空,周圍的鄰居都是一問三不知。
我記不清自己多少次路過她的家門口,多少次等在她家的路口,多少次望着她那張課桌,一個人出神。

-8-
那天晚上。
我用薄毯抱着她,只是稍稍抱緊,便嗅到了熟悉的淡香。
那一刻。
我真的覺得自己蠢極了。
之前只覺得這種香氣熟悉,卻完全沒有想到是她。
「我,我只是防身。」
她攥緊小刀,看起來很怕我。
夜深人靜。
我翻來覆去,一遍遍站在她的房門口。
月色傾灑。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擾,我和她現在的關係,不是同桌,而是競爭者。
這麼多年過去。
她除了犯慫的時候,神態還像以前,其他方面,已經完全像換了一個人……

-9-
思量再三。
一個不成體統的計劃在心裏形成。
我開始學着她對我那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扮可憐。
我開始向她示好。
我開始向她坦誠。
假如。
你知道一個人向所有人撒謊,唯獨對你坦誠,你會怎麼想?
我想。
她遲早會相信我的,只是她的膽子太小,戒備心太重。
只是去看望一趟所謂的二叔。
回去之後,便嚇得蔫兒了,可憐巴巴的沒有精神,對我也有所迴避。
說實話。
那二叔是活該。
我不過是把他藏在我車上的東西,原封不動的還給他而已。

-10-
意識到胡嘉禾在賣珠寶,我果斷決定給她設套,讓她宴會出醜,我再出面幫她。
多完美的親近機會。
可我沒有想到,她會和我訴說她的過往,她嫁人的委屈和苦衷。
「抱歉。」
這句話,我真心實意。
但是。
事已至此,我退無可退,等我拿下夏家,我會補償她。
我以爲。
這次珠寶沒有賣成,還丟了面子,她會放棄,卻沒有想到她還在兜售珠寶,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直到我在樓上看到她和一個小白臉在交談。
她賣珠寶。
就是爲了這個小白臉嗎?
我死死的盯着,終是忍不了心裏翻湧的惡氣,放了條藏獒。
「你爲什麼要放狗,萬一咬到人怎麼辦?」
「你之前不是問我有沒有想好出路嗎?我覺得你說得對,我不能一輩子守寡……」
……
一句接一句。
我只恨,那條狗不爭氣,沒咬到人。
遺產,我要。
她,我也要。
可是,她沒哄我幾句,接到公司的電話就走了。

-11-
也罷。
不能被憤怒衝昏頭,更不能讓那小白臉鑽了空子。
我要快點得到她的信任,速戰速決。
但是。
不等拿下她,我已經快被氣死,我幫她震懾那些高層,她卻扭頭跑去和小白臉喫火鍋,甚至還把口紅落在對方的車上。
「是誰說,照顧我是她的責任?」
「是誰說,還好有我?」
「是誰說,我是她生活的盼頭?」
我句句逼問,已經被怒火衝昏了頭。
「我是長輩,你是小輩,我這樣說有什麼問題嗎?」
「長輩?」
我被氣笑了:「胡嘉禾,你算哪門子的長輩?」
我處心積慮這麼久,她居然只是把我當成一個小輩。
胡嘉禾。
我要你做真正的夏太太。

-12-
那天。
我被小白臉打的脣齒含血,要不是爲了胡嘉禾,我一定讓他嘗一嘗跆拳道的滋味。
衝動過頭。
就是一夜回到起點,胡嘉禾開始對我敬而遠之。
好在。
公司裏那幫蠢貨,還會給我製造機會,拿着我來壓胡嘉禾。
「你都不看下就簽字?」
「你簽了我就跟着籤,有什麼問題嗎?」
我故作不懂的看向胡嘉禾。
她迴避着我,似有動容,而我要做的,就是一直陪着她,拉近和她的距離,直到同牀共枕。
「我喜歡你,夏徹……很早就喜歡了。」
「是嗎?」
希望將來,你還能這麼說。
我的嘉禾。
明明一切都是那麼順利,我不費吹灰之力便拿到了文件,刪掉她手機裏偷拍我的視頻,可是生日那天,我卻沒有多少開心的感覺。
因爲。
我沒有等到嘉禾的禮物。
她可能是忘了吧。
沒關係。
我可以給她送禮物,我這樣安慰自己,卻發現她拿出一份針對胡家的文件。

-13-
有時候。
第六感讓我覺得可怕。
哪怕她躺在我的懷裏,我的心裏都無端的生出一絲害怕。
突然間。
我開始害怕和她開誠佈公的那一天。
公司裏的事。
我一直期盼快點有結論,但是真正快到那一天的時候,我卻希望它能遲一點,再遲一點。
出於害怕。
我選擇給胡嘉禾喂藥,不讓她參加第二天的董事會,但是那一夜,不安使我無法入睡,看到走廊裏的行李箱,瞬間就崩潰了。
但是。
更令我焦心的是她留下的 U 盤裏,有我想要的一切。

-14-
我寧可她打我,反擊我,謀殺我,也不想她留下一個 U 盤就想一走了之。
這是誅心。
「早知道,那天我應該直接走。」
這一刻。
我開始不斷的後悔,懊惱,糾結,憎惡。
可是。
重來一次,我會怎麼選?

-15-
我渴盼時間沖淡一切,卻栽在劉芷的手上。
她放走了胡嘉禾。
……
「夏總。」
劉芷衝進我的辦公室,不顧助理的阻攔,厲聲道:
「你不能過河拆橋。我妹妹一心愛慕你,是爲了你,才做了這個項目,你怎麼能搞黃項目,讓她一個人背鍋?」
「如果我找不到胡嘉禾,我會讓你明白,我不止過河拆橋。」
我靠在座椅上,盯着劉芷。
劉芷微愣,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我閉上眼,不想再把精力浪費給其他人,只能沉聲道:「給你三天,讓你妹妹消失在我的眼前,項目,我會重新找人接手。」
「夏總爲了一個小媽亂智。」
劉芷擰起眉,甩手離開,低聲道:「也不怕傳出去讓人笑話。」
笑話?
我巴不得有機會被人笑話,可是那個人,她不給我機會。

-16-
跟蹤陳旭這件事。
我做了無數次,但是他就像個永遠轉在醫院裏的陀螺。
他行醫。
他有愛心。
他不撒謊。
每看到他一個優點,我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哪怕後來找到胡嘉禾,我都惴惴不安。
「糯糯,媽媽呢?」
「媽媽去醫院找陳叔叔玩啦。」
我:……
我抱起糯糯就是一個百米衝刺,等到醫院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氣喘吁吁。
我氣。
我惱。
可我沒名分。
「夏徹!」
胡嘉禾怒氣衝衝的走過來,扯下頭上的帽子就戴在糯糯的頭上:「出門要給糯糯戴帽子,你不知道?」
我被吼得不敢吱聲。
「唔。」
糯糯小手捧着帽子的兩邊,勉強露出一雙大眼睛,咯咯的笑:
「媽媽,兇兇。」
「乖,媽媽抱。」
她總是把耐心給孩子,而我就好像是一個送貨的。
「對不起,我下次注意。」
我將糯糯遞給她,抬手撥了撥她耳邊的碎髮,壓低了聲。
她瞥着我:「跑醫院來幹嘛?」
「媽媽,爸爸一回家就想你了。」
糯糯學會了搶答。
我只是附和,沒吭聲,其實我想問,你爲什麼來找陳旭。
抱着糯糯,她走得飛快。
我望着她的背影,多有失落,直到她站在門口,轉過身,蹙眉道:「吶,你兒子得開始打疫苗了,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帶他一起去。」
「啊?打什麼?」
糯糯一臉懵。
我愣了愣,笑着走了過去:「我什麼時候都有空。」
當天。
某個小傢伙嗷嗷的哭,捧着奶瓶才消停,時不時的還要抽搭兩聲。
-END-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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