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在上

我天生八字輕。
小時候爲了活下來，和一尊神像定了親。
二十年過去，所有人都忘了這件事。
直到這天，暗戀對象和我表白。
正準備答應，眼前突然飄過彈幕。
【核能提示：距離男鬼出現還有十秒鐘。】
【恐怖片真是沒有白死的路人，結了陰婚還敢談戀愛。】
【陰廟靈驗但是煞氣也重，不守諾就會被反噬，提醒各位寶寶也不要亂拜拜。】
【啊啊啊，男鬼是不是就站在她後面，跪求彈幕護體！】
我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往身後撈了一把。
空氣中，好像摸到了什麼東西。
下秒就見面前的彈幕變成了一排排問號。
【等等，這女的在幹嘛？】
【再不鬆手，鬼王就要被她摸爽了……】

-1-
其實我是沒觸摸到任何東西的。
但面前的彈幕讓我掌心陡然變得滾燙。
不自覺騰空捏了兩下，耳邊突然傳來男人的悶哼。
微不可聞，卻又異常清晰。
我慌忙鬆開手，頭皮一陣發麻。
耳邊，這羣不知死活的東西還在催。
「姜霽，你快答應啊！
「該不會是高興傻了，不會說話了吧！
「這樣我們可當默認，直接送入洞房啦。
「親一個、親一個！」
隨着衆人起鬨，同一時間彈幕也飄得飛快。
【臥槽，鬼王周遭的黑霧好像越來越明顯了。】
【是不是要大開殺戒了，這羣人死到臨頭還不知道。】
【嘿嘿，好戲終於要開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當真在昏暗的房間看到了凝聚的一股黑氣，明顯和周圍純淨的空氣不同。
我不敢耽擱，看向林驍慌忙拒絕。
「學長，抱歉我不能答應你。
「我有男朋友了。」
林驍還沒說話，站在他身邊的發小不樂意了。
「有對象還來勾引老驍，你對象知道你這麼 sao 麼？」
話音落下，房間的燈陡然熄滅。
黑暗中我分明看到原本放在桌上的玻璃杯自己飛起。
直接砸到了林驍發小嘴上。
只聽「臥槽」一聲，男人應聲倒地。
所有人都被嚇到了。
我也下意識後退兩步，卻撞進一團黑霧中。
陰惻惻的聲音猶如地獄之音在耳邊響起。
「小夫人，你該不會是在害怕爲夫吧？」

-2-
我是年幼時與神廟結的親。
這件事還是從村裏的老人口中聽說的。
傳聞剛出生時我身體不好，經常生病。
後來一個「高人」說我天生八字輕，必須有仙人庇佑。
於是便作法將我跟神廟裏的神像定了親。
那之後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我竟當真沒再生過病，健健康康長到現在。
只是時間太久，社會發展太快。
漸漸地這段過往被掩埋在了歲月中，早就被大家拋至腦後。
就連當初的那座神廟，都因村子發展拆了遷。
那晚，我連怎麼到寢室的都不知道。
爬上牀我便睡着了。
恍恍惚惚做了個夢。
夢境中紅燭搖曳。
我穿着中式婚服，端坐在紅帳木牀之上。
不多時門推開。
高大男人走進來。
鼻高脣薄、眉眼凌厲。
身着一襲紅色束腰長袍，烏髮如緞。
長身玉立、丰神挺秀，美貌得不似凡人。
心臟跳得飛快。
有別於恐懼，而是一種全然陌生的心動。
彷彿來人是我朝思暮想的男人。
正好奇他是誰，陡然一道聲音自寢室上空飄來。
「小夫人，你終於記起本王了？
「欠下的新婚之夜，你打算何時補給我。」
驟然驚醒。
才發現剛纔的一切不過是夢境。
我坐在牀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姜姜，做噩夢了？」
舍友溫竹雅正巧洗漱回來，將早餐放在桌子上。
「你醒得正好，林驍學長好像在樓下等你。」
林驍？
我一愣。
記得自己昨天不是都拒絕他了，又來找我幹什麼？

-3-
林驍是來道歉的。
「昨天王億不是故意的，他這個人性子直，其實沒有惡意。」
王億就是昨天爲他打抱不平的發小。
只是現在我顧不上追究對方的出言不遜。
趕忙問道：「他現在傷勢如何？」
「被菸灰缸磕碎了三顆牙，嘴角也縫了針。中度腦震盪，目前還在醫院住院觀察。」
「這麼嚴重……」
「是啊，還挺邪門的。」
「那有調監控麼？」
林驍按了按太陽穴，「去看過了，被砸傷的那段視頻不知道是被技術處理，還是怎麼回事，顯示是黑屏狀態。
「但好端端的菸灰缸怎麼會砸到人，我們還是懷疑他是被人故意攻擊了。」
最後一絲僥倖還是破滅了。
看來，我昨天看到的是真的。
瞧見林驍疑惑的神情，我特別想告訴他。
王億確實是被故意攻擊的。
只不過對方不是人。
林驍看向我：「昨天，你是不是也被嚇到了？」
「啊？」
「我突然跟你表白這件事。」
林驍苦笑：「其實我知道你沒有男朋友，只是爲了搪塞我的吧。」
「我沒有，我真的……」
「不過沒關係，我尊重你的決定。只是以後，我們還是朋友？」
其實我以前是對林驍心動過的。
他是我大學學長。
溫柔儒雅，從入學起便對我頗爲照顧。
原本這次告白，其實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兒。
但跟活着相比，這點心動不值一提！
我點了點頭，見狀林驍彷彿鬆了口氣：「你還願意理我就好。」
隨後便問我接下來是不是有時間。
「我聽他們說附近有個廟挺靈的，想去求個平安，你有時間陪我一起？」
我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倒不是多想跟林驍在一起。
主要是我此時急需平安！
然而兩個小時後，當我費盡巴力爬上山來到這座赫赫有名的神殿，仰頭看見面前金碧輝煌的神像時。
我人麻了。
當初村裏也沒人告訴我神廟拆遷，是搬這兒來了啊……

-4-
【我這替人尷尬的毛病到底什麼時候能好啊哈哈哈哈。】
【這姐們真是不想活了，昨天鬼王沒鯊她，今天自己提頭來見了！】
【姐姐，鬼王現在就在偏殿，要不你去求求他吧，感覺他想刀人的眼神已經藏不住了……】
看到這兒我又是一哆嗦。
偏偏旁邊林驍完全沒有覺察。
跟我小聲說：「你等我一會兒，我先去幫王億求個平安符。」
我想說大哥你可別求了。
就是面前這人打的！
猶豫了片刻，我還是根據彈幕指引走到了偏殿。
暗門推開，迎面便是一張青白玉瓷麪茶桌，空氣中還漂浮着嫋嫋茶香。
裏面空無一人。
但我莫名就是覺得有人正注視着我。
「老公，是你嗎？」
就在我以爲不會有人回應我的時候，突然我聽到了一聲冷哼。
聲音清冽，與之前聽到的別無二致。
他果然在！
我大着膽子往前走了兩步。
「我看不見你。」
「讓我看看你，可以嗎？」
話音落下。
原本半開的門陡然合緊。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回頭。
再轉身，黃花梨木椅上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身着暗紫色束腰長袍，面容妖豔。
右手捏着茶盞，左手把玩着一個小巧的符咒。
看見我眼眸一抬，玩味地朝着那個符咒勾了勾脣。
「殿外有位林姓男子正在跪拜求姻緣符。夫人，你說……我該不該諾？」
我心裏暗道完蛋，在鬼王的地盤求姻緣，林驍是想讓我死！
趕緊搖頭，嬌聲道：「他的姻緣又不是我，諾不諾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鬼王沒被我糊弄過去。
嗤笑了聲，狀似無意地說道：「如果我說，他求的就是你呢？」
我的心徹底沉了下來。
大着膽子往前走了兩步，不管對方反應擠進了那張黃花梨木椅之中。
心一橫，湊過去輕輕吻上鬼王的脣。
觸感冰涼，卻讓我並不討厭。
「不可能，神婆都說了。
「我的姻緣，只能是你。」

-5-
林驍急着把平安符送給王億，便沒跟我一起回學校。
路上，我低頭檢索關於這座陰廟的信息。
果然，不少人都來打過卡。
【親測非常靈驗，但姐妹們注意這是陰廟，大殿供奉的不是正神。
【主殿神像到底是誰已不可考，但目前傳聞最多的是北朝將軍南鶴尋。
【傳言他率軍禦敵，被困山嶺慘遭剿滅。當地百姓爲紀念他，在事發地蓋廟。
【需提醒的是鬼不做善事，許願時一定要講清報酬，然後記得還願，否則會被反噬！
【那邊厲鬼亡魂衆多，體質差的寶寶別去！】
我又搜了一下「南鶴尋」這個名字，一片空白。
歷史上並沒有關於他的任何記載。
我猜上頭的內容大概率都是杜撰的，如果這座廟就是當初從我村裏搬過來的，我們那邊窮鄉僻壤，也不可能憑空出個滿是厲鬼的將軍廟。
抓了抓腮幫子，突然收到一條好友申請。
【AAA 殯葬南總】
誰啊？
正想無視，那邊又來一條申請。
【是我，南鶴尋。】
確認了，不認識。
拒絕申請後，對方又發了一條。
【你老公。】
鬼王？
救命，誰家鬼王叫這名字！
我正要通過，突然一隻小手拽住了我的衣角。
「姐姐，你看見我媽媽了嗎？」
低頭，一個滿臉淚痕的小姑娘仰頭看着我。
女孩髮絲凌亂，葡萄粒似的眼珠子浸滿了淚水。
四周環視了圈，也沒看見有誰正在找孩子。
「你是在哪裏跟你媽媽走散的？」
「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
女孩手背用力擦着眼睛，「小姐姐，你帶我去找媽媽好不好？」
我遲疑片刻還是牽起她的手，突然女孩的手臂掉了下來。
再看女孩，原本嫩嫩的小臉全是血痕。
我被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女孩見狀拍着手：「哈哈哈哈，真好玩、真好玩！」
【臥槽嚇死我了，彈幕呢彈幕呢，快來護駕啊啊啊！】
【我知道了！剛纔在廟裏鬼王給女配開天眼，所以她現在能看見鬼了。】
【啊啊啊，所以我們現在也跟女配共享視角了嗎？救命啊！】
「你怎麼這麼好騙，連個小孩鬼都能把你嚇到。」
抬頭，南鶴尋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我旁邊。
顧不得體面，我從地上爬起來就往南鶴尋身上撲。
「她的頭、她的頭剛剛掉下來了！」
南鶴尋身子僵了瞬，隨後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不用怕，一隻小鬼而已。」
我臉有些紅。
覺得自己的反應好像確實有點衝動，想從南鶴尋身上下來。
他卻語帶警告：「別動，還在。」
我立刻僵住：「那怎麼辦啊……」
「算了，你閉眼，我直接抱你走吧。」
彈幕飛速閃過一排排問號。
【還在？在哪兒，那小姑娘不是早就被他嚇跑了嗎？】
【故意的唄，沒想到這小子鬼模鬼樣也這麼多花花腸子！】
【喲喲喲，現在鬼王抱着老婆嘴角比 AK 還難壓。】
我趴在南鶴尋肩膀眨了眨眼，佯裝不知把臉埋進男鬼懷裏。
一直到學校門口，他纔將我放下。
撣了撣不存在的褶皺：「有什麼事可隨時聯繫，好友記得通過一下。」
我陡然想到 AAA 殯葬南總。
「那個真是你？」
對方立刻嘴角下壓：「怎麼，夫人還有幾位老公，需不需要爲夫逐一拜訪？」
「不用不用，我就是隨便一問。」
鬼王輕哼了聲，打了個響指，暗紫色長袍瞬間變成青色緙絲長褂。
髮髻高束，雙手後背，整個人瞬間素雅斯文。
「我接個人，你先回去吧。」
什麼人還要讓鬼王特地換件衣服。
我內心腹誹，但想到恐怖片大都死於好奇，立刻又閉嘴了。

-6-
寢室樓下聚了一幫人。
我正準備看看熱鬧，學姐莫如煙從那裏頭走過來。
「學姐！」
我笑意盈盈地打招呼。
莫如煙穿了件藍色無袖連衣裙，臉色有些蒼白。
看見我一愣，也笑了笑，「纔回來？」
我點了點頭。
她想到什麼，朝我過來的方向看了眼。
「那個剛纔抱着你的那個是你男朋友？」
聞言我老臉一紅。
莫如煙是林驍的同班同學，兩個人關係也還不錯，她早就知道我對林驍有好感。
現在我轉頭跟另一個人摟摟抱抱，多少有點難爲情。
忸怩地點了點頭：「對，我已經和林學長說清楚了。」
不知爲何，莫如煙鬆了口氣。
「那就好，不是他就好。」
我感覺話裏有話。
正想問清楚，結果轉臉莫學姐就離開了。
抓了抓腮幫子，也沒了看熱鬧的心思直接上樓。
剛進宿舍門，溫竹雅慌里慌張衝過來。
「姜姜姜姜，你你你在樓下看見什麼了嗎？」
「啊？看見什麼。」
「剛剛莫學姐跳樓了！」
「哪個莫學姐？」
「莫如煙學姐，你在下面沒看見救護車和警察麼。我們這棟樓被臨時封控，所有人都不允許出寢室了。」
此時我終於反應過來是哪裏怪。
南鶴尋是鬼，她怎麼可能會看見鬼王抱着我！
所以Ṭṻ₅我剛纔看見的是……
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身，嘴一癟：「完蛋了雅雅，我好像又撞鬼了……」
如果說前一晚我渾渾噩噩不知怎麼睡着的，這晚我是徹底失眠了。
當晚，我失眠了。
閉上眼，小姑娘和如煙學姐的臉在我腦海裏跳來跳去。
翻來覆去之際，手機震了震。
AAA 殯葬南總：【睡不着？】
我警惕地四周看了一圈，耳邊除了舍友均勻的呼吸聲，並無異常。
【你怎麼知道的？】
【猜到了，今天你第一次見鬼，需不需要我給你補點陽氣？】
見鬼之後還需要補陽氣？
怪不得我失眠了！
我立刻來了勁頭：【要的！怎麼補？】
【等着。】
下一秒，宿舍場景褪去。
周圍變成了一箇中式房屋，南鶴尋穿着白色中衣坐在貴妃榻上。
「這是哪兒？」
「我的房間，女生宿舍我不方便進出，索性直接把你帶過來。」
還能這樣？！
我不想深問，催促：「怎麼補陽氣？趕緊開始吧，我急着睡覺！」
「別急，你先坐過來。」
說着，他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我一愣，就聽他問我。
「你聽說過，什麼叫負負得正麼？」
說着，他的指腹緩慢摩挲我的脣。
「採陰補陰，負負爲正。製造陽氣，以口相渡……」
等等，我怎麼感覺這麼不正經。
下秒，男人朝我吻了下來。
我的心臟跳得快到嘔吐，但莫名不想拒絕。
某個瞬間，南鶴尋身穿玄色魚鱗甲，腰懸環首刀的將軍翻身上馬的畫面躍然腦中。
面前是夕陽西下，威風凜凜的男人卻陡然勒馬，轉身朝着站在不遠處的女人說。
「待我凱旋，繼續我們的新婚夜。」
這一刻，我感覺有什麼正在噴湧而出，呼吸逐漸急促。
南鶴尋卻會錯了信號，陡然加深了這個吻。
從脣瓣到脖頸。
從臉頰至肩頭。
一吻結束，我不自覺滿臉淚痕。
「南鶴尋，我們之前是不是就認識？」

-7-
隔天，我是被彈幕「吵」醒的。
【女配脖子上是草莓印麼，所以昨晚他們 do 了？】
【淦，真的是草莓印！有什麼是我們付費會員不能看的！】
【因爲是夢境內容所以我們看不見吧，我願意出十塊解鎖。】
【我出二十，咱不差錢。】
【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想知道鬼王的棒棒是熱的還是涼的嘿嘿嘿……】
睜眼，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躺回了宿舍。
幾天後，莫如煙的調查通報出來了。
說是畢業壓力大，不堪重負選擇結束生命。
校方領導非常重視，全體學生都進行了一輪心理諮詢。
只是我覺得奇怪。
莫學姐屬於寒門貴子，家庭條件不好但特別有韌勁，根本不是個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
但我的猜測過於微不足道。
生活也不會因爲誰的離開而停止，所有人都在推着繼續前進。
很快，學姐去世的消息便被紅塵掩埋。
又過了幾日，學生會組織聚餐。
進了包廂我才發現，王億已經出院，跟林驍一起參加了活動。
見到我，王億欠兒屁登似的立刻陰陽。
「喲，這不是脫了單的姜霽學妹麼。怎麼自己一個人，男朋友沒來啊？」
我懶得理他，翻了個白眼坐在另一邊。
「這個哥哥真討厭，漏了顆牙醜死了！」
陡然一個聲音冒出來，我險些又被嚇得跌坐在地上。
轉頭，一個披頭散髮的小丫頭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旁邊。
一隻手抱着玩偶小兔子，另一隻無比熟稔地搭着我的大腿。
正是那天見到的鬼丫頭。
「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找媽媽呀。」
來飯店包廂找媽媽，我信她纔有鬼！
還沒來得及細問，王億又說話了。
「學妹，大家問你呢，你男朋友是什麼學校的啊？
「該不會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野雞學校吧？」
林驍和我表白那天，有不少也是學生會的同學。
當時場面混亂，加上也怕刺痛林驍，都沒細問過我男朋友的情況。
現在王億主動提起，他們也順勢跟着八卦起來。
「他畢業了。」
「那是什麼工作？」
我覺得有點厭煩：「跟你有什麼關係？」
「大家隨便聊聊嘛，也好順便讓我們老驍死心不是。」
林驍沒吭聲，默默看着我，一副也很好奇的樣子。
我想到南鶴尋的網名，抿了抿脣：「是……殯葬行業從業人員。」
聞言，大家表情立刻變得有些耐人尋味。
就連林驍也欲言又止。
沉寂間，站在我旁邊的姑娘突然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腦門。
「我想起來了！」
他指着林驍。
「這個哥哥，我見過！」
我一愣：「你在哪裏見過？」
「就在如煙姐姐的夢境裏，她被消除臨終記憶的時候，我偷偷進去看了。
「如煙姐姐被一個老爺爺壓在書桌上親親，然後剛好這個哥哥進來。姐姐和他求救，最後這個哥哥把門關上了。」
女孩童言童語的描述畫面，但我的腦海卻陡然有了畫面。
我分明記得那天，學姐是去他畢業導師林雄那邊討論畢業論文。
難道……
我陡然吸了口涼氣。
侵犯她的，是她敬重的師長。
無視她的，是她要好的同窗。
如果不是絕望之際，她怎麼會站上高臺。
我瞬間覺得呼吸不過氣來，陡然起身準備出去。
林驍見狀也想跟過來，小丫頭卻跑過去踹了腳王億的椅子。
王億一時不察摔了個四仰八叉。
小丫頭拍手哈哈大笑，「活該，誰讓你剛纔欺負姐姐！」
林驍見王億摔倒也顧不上追我，慌忙扶他起來。
走出包廂我還聽到王億罵罵咧咧的聲音。
「真特麼日了鬼！老驍，你特麼給我求得平安符到底靈不靈啊！」
我沒興趣回頭，悶頭往前跑的時候撞到了一個女孩。
「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係。」
女孩笑着擺手，看到我的瞬間表情微變。
「你……」
話未說完，外面有人喚我。
「姜姜，過來。」
是南鶴尋來了！
我顧不上多言，朝着男人奔過去。
想他。
這一刻我才發現。
我很想他。
慌亂中我忽略了飛速閃過的彈幕。
【剛剛出現的是不是女主？】
【對，就是她。好像她已經看出姜霽不對勁了，要說什麼但被打斷了！】
【我記得這個結局是女主把鬼王魂魄打散了吧？】
【啊啊啊，不要啊，我不想讓鬼王死。】
【鬼王本來就是反派啊，邪不勝正，死是肯定要死的，不然怎麼結尾啊。】

-8-
「所以那天你要接的人，就是如煙學姐？」
出了包廂，我便迫不及待問南鶴尋。
南鶴尋沒否認。
「所以你早就知道那個教授的事，就沒有什麼辦法懲罰他麼？」
「懲罰，是人間法律要做的事，不是我們這種惡鬼要做的事。」
突然間我覺得很沮喪。
但他說的也沒錯，人的事只能交給人來做。
「不過如果你想讓我幫你，求求我倒是可以滿足你。」
我心思一轉，「怎麼求你？」
「自己想。」
踮起腳，我輕輕吻吻他的脣。
「這樣可以嗎？」
南鶴尋彎了彎脣：「勉強。」
其實，我是想先看看如煙學姐的。
得知她就在南鶴尋的廟裏，我更想見她一面了。
隔天，南鶴尋帶我進了神廟。
纔到後院，迎面我就被一羣打着赤膊舞刀弄劍的漢子們晃瞎了眼。
古銅色的肌肉堅實健碩，在寬敞的空地揮灑汗水。
學姐就坐在這羣人後面，身上還是那條藍色長裙，對着電腦不知道在幹什麼，時不時還抬頭欣賞一下揮汗如雨的漢子們。
等等！
這是鬼廟？
這是女鬼快樂屋吧！
「叔叔們以前晨練習慣了，做鬼也不閒着。」
小丫頭又不知道在哪兒冒出來，主動跟我介紹。
「如煙姐姐在做香客心願登記，以前廟裏都是用手寫的。姐姐來了之後隨手列了個 Excel，把軍師叔叔下巴都驚掉了，是真的掉了哦。」
說着大概是想到當時的場景，還捂着嘴「咯咯」笑了起來。
又是弄劍，又是軍師。
我想到之前在網上看的帖子，心裏尋思上頭的內容該不會是真的吧。
正巧學姐朝我看過來，態度就像是對待個陌生人。
她生前痛苦的記憶已經被消除，連帶着和林驍、教授有關的人也都不再記得。
有些遺憾，但更多的是慶幸。
如果死了還要記得那些怨恨，未免也太過殘忍了些。
南鶴尋突然問我：「如你所見，她已經不記得那些前塵舊事了，所以你還要繼續你想做的事嗎？」
「當然。」我笑了笑，「雖然學姐忘記了，但總有人記得，也必須有人得替她記得。」
留在這兒除了欣賞健碩的體魄，好像也沒什麼別的事。
我低頭又看了眼小丫頭零散的頭髮。
「姐姐幫你扎個辮子好不好？」
「啊？」
說完我不等她反對，翻包找出了幾根剩下的辮繩。
女孩全程表現得異常乖巧。
坐在凳子上身體僵直，兩隻小手不安地扣着小兔子的眼睛。
我沒給小孩梳過頭髮，按照記憶裏媽媽給我扎辮子的樣子，給她紮了兩個小羊角辮。
然後又給她找了個乾淨的毛巾擦了擦臉。
原本髒兮兮的小丫頭瞬間變成了粉雕玉琢的小糰子，這才鬆了口氣。
「好了，之前看你每天髒兮兮的太難受了。」
小丫頭似乎不太習慣，小心翼翼晃了晃腦袋：「好看嗎？」
見我點頭，女孩開心的飛奔出去。
挨個問那些打赤膊的將士：「姐姐幫我綁頭髮啦，叔叔你看我漂亮嗎？」
南鶴尋雙臂環胸靠在大殿的柱子旁，看着我眼底也帶着細碎笑意。
我有些好奇：「她是不是一直在找媽媽，來廟裏這麼久，你怎麼不幫她找找？」
「你知道什麼鬼，才能進我這廟內嗎？」
我搖了搖頭。
「正常死亡的魂魄會被使者引至地府，輪迴重生。夙願未Ŧù⁵消、執念過強的魂魄入不得輪迴門，他們四處遊蕩，直至被惡念控制變成兇靈。
「所以凡是在我的片區範圍有非正常死亡的靈魂，我都會將其引入廟內。暫時消除前世痛苦記憶，直到惡念消失。
「當初的潼潼，選擇消除的是她母親。」

-9-
那天之後，我沒事兒就往廟裏跑。
潼潼就屁顛屁顛跟在我後面，每天纏着我給她講故事。
小孩就是這樣，只要你對她散發一分善意。
她立刻就會對你無條件信任。
陰間有自己的專屬網絡，南鶴尋早就幫我的手機也連接過了。
在家這羣死鬼好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這羣人暱稱清一色全是 AAA 開頭。
「南總說了，這樣人家纔會更好地找我們服務。」
「你們除了在神廟幫人實現心願，還有別的業務？」
「當然了！」
AAA 殯葬小張滿臉驕傲。
「我們平時還做一些陰間物業管理、跑腿快遞什麼的服務，你看那邊整個山頭，全是南總承包的墓地。」
好傢伙，我直接一個好傢伙。
怪不得能從鄉下搬到市區，產業確實不小！
另一邊，我也沒閒着。
南鶴尋通過他的「內部渠道」，找到了那位教授所有學生的聯繫方式。
我給裏面所有的女學生都打了電話，聯繫不上的也都發了電子郵箱。
因爲我不相信這樣的惡劣事件只發生在如煙學姐身上。
一定還有被欺負過，但不敢發聲的女孩。
但結果讓我失望了。
所有我撥出去的電話，沒有一個人承認自己遭遇過這樣的事。
不僅如此，我的行爲還被學校發現了
他們認爲我故意抹黑教授，院系主任親自和我談話，勒令我立刻停止散播謠言，和教授公開道歉。
在我拒絕後，我被停課處理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會面對這樣的結果。
不想繼續住在學校，我準備直接搬到廟裏去。
卻沒想到搬家那天，會遇到林驍。
見到我，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姜姜，你被惡鬼控制了！」
「你那個男朋友，根本就不是什麼殯葬服務從業者，他就是鬼！」
我這才知道，因爲王億過於倒黴，家裏給他請了個天師算卦。
結果對方一眼便看出王億的事與求得那張符有關。
順藤摸瓜，牽扯出了陰廟和我。
如靈光乍現，我陡然想到了那天撞到人時被我忽略的彈幕。
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已經很久沒見過彈幕了。
原來是因爲女主出現了，劇情的「主視角」已經根據女主展開，我自然就看不見了。
心臟跳得飛快，我迫不及待想跟南鶴尋聯繫。
剛往前走了兩步，手被林驍拽住。
「你還要去找他？你沒聽我說麼，他不是人，是鬼！」
「他是鬼，那你是什麼？」
林驍一愣。
我甩開他：「如煙學姐被侵犯那天，你是在的吧。」
「我……」
「但你沒理會他的求救，你走了還順帶鎖上了門。你說他不是人，你是？」
「你怎麼知道，不是這樣的！」林驍臉色蒼白，「我馬上畢業，教授決定了我們的畢業論文。況且、況且你怎麼就知道莫如煙不是自願的，可能就是價格沒談攏……」
我怒極，一個巴掌甩過去。ŧũ₄
「林驍，如煙學姐是你四年的同窗，別人胡言亂語也就算了，你怎麼能這麼說！」
林驍沉默了。
良久，他纔開口。
「姜姜，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我真的沒辦法。
「我也苦讀四年，這個文憑對我很重要。
「我的確錯了，但你信我，你所謂的男朋友真的不是人，你和他在一起會有性命之憂的！」
「我和你在一起，纔會有性命之憂。學姐是教授害死的，也是你害死的。
「林驍，我對自己曾經爲你心動過而感到恥辱和噁心。」
說完我撞過他直接離開了。
林驍站在原地，這次沒再追過來。

-10-
回去後，我將王億找了天師的事告訴了南鶴尋。
結果這鬼滿臉不屑，絲毫不緊張。
「上千年來本王遇到的天師多了，江湖騙子而已。」
我想說這次這個天師跟你以前遇到的路人甲不一樣，人家可是正兒八經女主，自帶光環的那種！
但他不信。
我氣呼呼不想理他。
南鶴尋心情卻彷彿不錯。
捧着我的臉。
「夫人，擔心本王？」
廢話！
我這是擔心自己！
我與他福禍相依，他死了我八成也活不了。
南鶴尋卻誤會了我的意思，眼眸逐漸變深。
「你放心，這次我會小心行事。畢竟本王有了家室，不會再讓你獨守空閨。」
膽戰心驚了許多天，也沒等到天師女主出現。
反倒是去學校辦理停課手續，遇見了林雄。
「你就是那個揚言要舉報我的小丫頭？」
林雄年近六旬，對誰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在校內大家對他評價都很好。
若不是我知道了那些齷齪事，也不會相信就是他害死了如煙學姐。
「小丫頭，看你也算個機靈的，跟我作對到底有什麼好處。寒門出個貴子不容易，你又何苦自毀前程？
「你就是用這樣的話術，逼你的學生屈從於你的嗎？」
「一派胡言，本還想爲你求情，現在看來你偏要自尋死路。」
你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畢竟寒門出個貴子也不容易。」
「呸，糟老頭！」
偷偷跟着我出來的潼潼冒出來，衝過去惡狠狠推了林雄一下。
潼潼和一般的小鬼不同，她是有些靈力的。
果然，林雄被外力推倒一屁股摔在地上。
「您害怕嗎？被您害死的人終究化作厲鬼，會把你一口吃掉。林教授，以後走夜路您可別回頭。」
放完狠話我帶着潼潼跑走了。
路上我買了個冰激凌獎勵小丫頭。
雖然她喫不到。
但女孩還是高興得手舞足蹈。
跟我承諾：「姐姐你放心，以後潼潼保護你！」
其實最近這段時間我很沮喪。
所有的郵件石沉大海，連帶着我還被停課了。
幫學姐報仇的事遲遲沒有進度。
晚上，我蹺着二郎腿坐在大殿，搜附近的神廟準備去拜拜。
手機被南鶴尋搶走。
看了我搜的內容面色黢黑：「別人揹着老公外頭找男人，你揹着我外頭找神像？」
「你這兒又不靈，不許我多方試試麼？」
「還因爲莫如煙的事兒？」
我哼了聲，沒否認。
他嗤笑了聲：「早跟你說過，你老公的廟，最靈。」
說完，點了點我的手機。
下一秒鈴聲傳來。
我將信將疑ţüₒ的接通，裏面傳來一個女孩顫抖的聲音。
「我是 19 級畢業的學生，我願意和你一起實名舉報林雄。我……我有當初被侵犯的證據。」
電話掛斷，我還不敢置信。
「剛纔的人是真的，不是你隨便找的鬼故意哄我開心的？」
南鶴尋揚眉：「你覺得我會是這麼無聊的人？」
我這個人開心到跳起來：「怎麼會，你怎麼做到的！等等，你該不會變鬼嚇人家了吧……」
南鶴尋臉又黑了回去。
用力敲了下我的腦門：「姜霽，我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麼形象？」
「我是從地府召回了幾個她已故的親人，還有一些她喜歡的偶像，輪番入夢給她講講道理罷了。」
我沒想到還有這招。
不愧是鬼王！

-11-
之後的事進行的非常順利。Ţŭ₃
在整理證據之後，我們一起提請了訴訟。
三界規定，人間公檢法所有鬼神一律不得靠近。
開庭那天，我是自己去的。
「沒想到你還真有點本事。」
還沒進門，林雄坐着輪椅等着我。
那天潼潼推得力氣有點大，直接把林雄推骨折了。
「我再有本事也不如林教授，表面爲人師表，卻傷害了那麼多女孩！」
「胡言亂語，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等到那個受害者來，你就知道了。」
「你確定她會來？」
林雄的臉上掛着幾分得意的篤定。
我心一緊，看了眼時間，低頭撥打那位學姐的電話。
卻始終無法接通。
「她已經取消撤訴了，你不知道嗎？」
「你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大概是她良心發現了吧。誣陷自己ŧų₎的恩師，簡直倒反天罡。」
見我表情複雜，林雄壓低聲音。
「小同學，我在這行混了四十年了，什麼風浪沒經歷過，你真覺得自己有能耐扳倒我？簡直不自量力。」
說完他朝後面說了聲：「不是說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快來吧。」
我還在奇怪他在跟誰講話。
突然在旁邊走出來了一排天師。
站在最中間的是個姑娘，穿着黃色天師道袍，手裏拿着一把桃制木劍，表情嚴肅。
【臥槽，七大天師齊齊現身，這波操作有點猛啊！】
【啊！他們是想趁着鬼王不在，直接對女配下手？】
【看來之前他們和鬼王交手失敗，有點着急了，現在怎麼都不講武德了！】
【好惡心啊，怎麼能跟林雄這樣的人勾結。而且女配是人啊，對付她有什麼用！】
【之前我看有誰說過，女配的魂魄與鬼王相連，所以女配死了也相當於斷了鬼王一部分法力。】
【但這不是殺人麼……】
「桃木劍斬魂不斬人，你放心，我的木劍傷不到你。
「現在你被惡靈纏身，待我斬下那縷神魄你便自由了。」
說完女主不等我反應，嘴裏飛速念着咒語。
我被施展了定身術，此時完全動彈不得。
這一刻，我滿是絕望。
原來，普通人做再多的努力，都改寫不了命運的結局。
閉眼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陡然一道白光從我後面飛來。
「不準欺負我姐姐！」
是潼潼！
她怎麼會在這兒！？
我出來前，明明叮囑她在神廟好好待着的！
「別過來！」
但女孩根本聽不到我的阻撓，用盡所有靈力衝破道法直接擋在了我的身前。
木劍穿過她的身體，女孩原本清晰的魂魄陡然變得透明。
「買一送一，來得正好。
「小孩兒，現在姐姐就送你上路。」
說完女主的劍又衝過來，我死死將潼潼護在懷裏。
陡然，在另一側突然出現了上千鐵騎。
爲首的男人身穿玄色魚鱗甲，腰懸環首刀，滿臉肅殺。
而它的身後，全都是鬼王神廟的將士英魂。
他們身騎黑馬，朝着這邊奔湧而來。
七位天師臉色大變，立刻拿出法器擺出陣法。
「南鶴尋，在人間鬧事你公然率衆鬼尋事，此乃何意？」
「青天白日你傷我的人，又是何意？」
「我乃爲了正義！」
一個白髮老朽走出來，聲音嚴厲：「你千年陰魂不散，留在人界爲非作歹，私自收攬衆多厲鬼冤魂，此乃罪一；爲死人續命，任由其借你魂魄苟活到現在，此乃罪二；利用靈力法術傷害凡人，插手人間事務，此乃罪三。別說我們這些天師不會容你，就是到了仙界，帝君也會治你的罪，罰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南鶴尋聞言嗤笑了聲：「是麼？那本王倒要看看，你們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替天行道！」
刀刃出鞘，半邊天被染上了灰色的氣焰。
七位天師佈陣唸咒，一道道金光從他們頭頂散出。
凡人肉眼是看不見如此場面的，只有無數陰雲飛速飄移，直至佈滿整片天空。
「要下雨了，我們快點回家吧。」
一個媽媽抱着孩子從我們身邊經過，看了眼天空步履匆匆。
不知過了多久，七位天師陡然卸力，跌坐在地。
女主捂着嘴嘔出一口血來。
「怎麼樣，現在什麼情況？」
林雄聲音急切：「贏了輸了？」
七位天師氣力盡失，無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12-
「當年，聖上以征戰爲名騙我三千精兵潛入山谷禦敵，實則忌憚我的勢力圍剿屠殺。
「然權勢易求，人心難得。
「當地百姓自發爲我們埋骨建廟，安撫將領英魂，藉着香火我們存留千年。
「如今，你們藉着驅魔斬妖的名義，不擇手段，甘與惡人爲伍。
「不辨忠奸，不明善僞。人若心術不正，與鬼又有何區別？」
「如你們所言，是非曲直，天道自有定論。」
說完他手一揮，將領們緩慢退散。
頭頂的陰雲如同被清風拂過，逐漸朝着一側消散，露出湛藍的天空。
林雄大概是搞清了局勢，面色頹然。
看着我喃喃：「沒關係，總歸沒有證據，你們這羣小傢伙又能奈我何。」
然而烏雲褪去的地方，有一道身影緩緩走過來。
「我願意作證。」
「林驍？」林雄瞪圓了雙眼，「你來這兒做什麼！」
「教授，我已經錯了，不能……再錯了。」
說完他偷偷看了我一眼。
「你不想畢業了？！」
林驍抿ṭũ₁了抿脣，不再說話。
緊接着，一個戴着帽子口罩的女孩出現了。
我一眼就認出，是那個學姐。
她徑直走到林雄身邊，用力甩了他一個巴掌。
「你打招呼的那個破工作，老孃辭了，你休想再用威脅那一套控制我。
「忍了你八年，我現在也想硬氣一次！」
南鶴尋沒有理會這些人，翻身下馬走到我身邊。
我懷裏還抱着潼潼。
此時，女孩魂魄已經非常微弱，整個人弱到快要消失不見。
她看着我，輕輕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兩顆小梨渦。
「姐姐，我告訴你個祕密。
「其實我早就知道我找不到自己的媽媽了。
「我是被媽媽故意弄丟的，因爲她更喜歡我的弟弟。
「原本我很難過的，但我現在不難過了。
「因爲我遇到了一個人。
「她會給我扎辮子，會給我講故事，會把我抱在懷裏，還會給我買好喫的。
「姐姐，你真的好像我的媽媽，我好喜歡你啊。」
說完，潼潼的眼睛慢慢合上。
「南鶴尋，潼潼她……」
南鶴尋伸手緩緩摸了摸女孩的頭。
「前塵往事，已是過去。潼潼心魔已除，沒有執念了。」
鬆手。
魂魄消散。
那一刻我陡然想到第一次見到潼潼，女孩蓬頭垢面說要找媽媽的樣子。
我問：「我們還會再見嗎？」
他說：「一定會。」

-13-
林雄被學校撤銷了職務。
聽前去探報的小鬼跟ṭů₎我說, 林雄好像瘋了。
一直說自己能看見鬼，說死去的莫如煙纏着他, 嚷嚷着要請天師收鬼。
林雄被判刑那天, 我正跟莫如煙坐在院子裏看將士們練劍。
雖已去世千年, 但他們仍舊保有當年的容貌。
年紀都不大, 有的甚至還小我幾歲。
肌肉發達, 全是在沙場廝殺過的痕跡。
我喝了口茶感慨：這不比酒吧好看！
陡然間, 一雙手捂住了我的眼。
「本王讓你來大殿，你來這兒看他們練劍？」
莫如煙輕笑：「是我讓姜姜過來找我的。」
鬼王看向她, 莫如煙繼續道：「我就要走了, 手裏的工作，總歸要交接一下。認真想了想我們廟裏的那些鬼，沒一個心細的，不如先交給姜姜。」
聞言我立刻緊張：「你要去哪兒？」
「案子已結，夙願已解, 我也該去自己該去的地方。」
每一段執念結束，鬼王都會將記憶還給這些去世的靈魂，由他們決定自己的去留。
如今輪迴門已開，也到了她要離開的日子了。
「姜姜, 謝謝你，做的一切。」
潼潼走了，如煙學姐也離開了。
原本熱熱鬧鬧的鬼王廟感覺冷清了下來。
這日無課, 我縮在鬼王懷裏幫他記那些香客的心願。
突然聽到殿外傳來林驍的心聲。
「希望姜霽一切順利, 平安順遂。」
我記錄的手一頓。
鬼王冷哼了聲：「他倒是癡情, 許個願還知道來我這廟裏, 也不知安了什麼心。」
這是又醋了？
我靠在鬼王身上, 伸手悄悄撓了撓對方胸口。
「夫君, 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
「前世的種種，我都想起來了。」
南鶴尋眸色立刻變深。
我也是那次對決後纔想起來，我前世便是南鶴尋的妻。
大婚當日，南鶴尋出徵之後, 我也隨之被陛下賜飲毒酒。
心懷不甘，魂魄相離，直至我在南鶴尋戰死的山村投胎轉世。
我攬着男人的脖子：「所以欠下的新婚夜，夫君準備還給我了嗎？」
聞言, 南鶴尋呼吸陡然一窒。
長臂一揮, 室內的燈應聲熄滅。
【啊咧，怎麼黑屏了？】
【不是大結局了嗎, 怎麼又有了，這是鬼王番外？】
【所以棒棒熱得涼的, 這對我很重要！】
【樓上的姐妹你還沒放棄嗎，笑死。】
我渾身一僵。
但想到什麼，黑暗中伸手偷偷摸了一把男人某個位置。
男人立刻悶哼出聲，我悄悄說了句：「是熱的。」
【她剛纔說什麼？是不是女配能看到我們彈幕！】
【啊啊啊回我了回我了是不是回我了！】
【家人們, 他們能看見, 還不趕緊許願！】
【無論什麼考試全低分飄過。】
【明天手術成功。】
【科三一把過！】
【家人健康, 升職加薪！】
……
「老公，如果有人不能親自來鬼王廟，通過彈幕許下心願, 能幫他們實現嗎？」
「你想讓他們實現嗎？」
「當然！」
「那就可以。」
我笑了笑，閉上眼也許了個願。
那就祝願大家……心想事成，夢想成真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