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到了恐怖遊戲裏。
門外的殺人犯發現了我,沉默地敲響了我的房門。
我扶額苦笑。
在業主羣裏發了一句:
【家人們,我這層在捉姦,再不來就看不到了!】
-1-
因爲我透過貓眼看到了廊道里發生的兇殺案,驚嚇之後發出聲響,被殺人犯鎖定。
這已經是第五次這樣的開頭。
意味着我被門外沉默的殺人犯殺了四次。
剛開始來到這個遊戲世界的我不明所以,縮在廁所整理容貌的時候,廁門被敲響。
我喊道:
「有人。」
隨即被破門而入的殺人犯殺死。
第二次重來,我明白了這是個怎樣的遊戲。
門響了。
我心裏一緊。
被一刀封喉的地方好像還在隱隱發痛。
我趕緊跑去廚房,起鍋燒油。
油鍋之下衆生平等。
我就不信被熱油潑身的情況下,他還能戰鬥力爆棚。
門開的瞬間,油也已經燒好了。
房門外站着身穿黑色雨衣的殺人犯,他的面貌掩藏在口罩之下,只露出一雙冷凝的眼睛。
我直接將整鍋油潑向他。
刺啦的聲響聽得我頭皮發麻。
更讓我發麻的是殺人犯竟然還能活動,甚至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來。
他抬眼看過來,捏緊了手中染血的剔骨刀。
我崩潰大喊:
「兄弟,你是忍者神龜啊。」
我直接往門外跑去。
被他扯着頭髮拽了回來,死在了刀鋒下。
之後重來的第三次,我裝瞎,被他一眼識破。
第四次,我撥打了 110,躲在衣櫃上面。
還好櫃子比較大,我把一些衣物擋在我的面前。
殺人犯翻箱倒櫃,沒找到我直接一把火燒了房子。
在我被煙燻得受不住,奪門而出的那一刻,一把刀浸沒我胸口。
我瞪着一身黑的殺人犯。
好好好,這麼玩是吧。
-2-
第五次門響了。
我打開手機,在業主羣裏發了一句:
【家人們有熱鬧可看了,我這層好像在捉姦,哎呦呦那場面激烈的呀,再不來就看不到了!】
果然八卦是生活的添加劑。
很快有人響應:
【真的嗎?那我可不困了。】
【物業呢,趕緊去勸架呀。都說和氣生財,別把人打出了狀況。】
殺人犯突然停止了暴躁敲門。
門外吵鬧起來。
我大起膽子從貓眼往外看。
看到的是第一批到來的喫瓜羣衆,他們聚集在廊道里,原本倒在牆角的屍體消失不見。
我扶額苦笑。
這遊戲也真是,明擺着不讓人找到殺人犯。
不找到殺人犯,我就無法回去。
喫瓜羣衆沒看到熱鬧也不急。
他們摸索着牆壁四處探尋,像在找什麼東西。
有兩個小年輕突然暴哭起來。
「完了全完了。我們來得這麼快,線索都刷乾淨了,副本會一個一個把我們全殺光。」
「我不想死嗚嗚。」
暴躁男被哭煩了。
大吼:「怕死就不要有慾望啊!」
他指着哭得最兇的那個人:
「你他媽再給老子哭,我現在就把你丟給 boss 刷線索。」
「好了好了,進了副本我們就是一個團隊的。先去 103 吧,她是第一個發現線索的 NPC。」
103 就是我現在所待的房間。
門又被敲得哐哐作響。
他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你不是說你這層有熱鬧可看嗎?我們來屁事沒有,害我們白跑一趟。」
「我們小區都是些誠實人,你是不是看見了什麼?」
我往後退了一步。
年久未修的門被敲開了。
黑色雨衣的一角在樓梯口處閃過,殺人犯就在附近!
暴躁男推了我一把。
「說話啊聾了嗎?」
我抬起手在空中摸索。
裝瞎有了經驗,第二次來得得心應手。
「門外什麼都沒有嗎?那好可惜,你們來晚了,他們纔剛剛離ṱũ₎開。」
我的手摸到門把鎖上。
「我看不見,你們幫我去樓梯口找找貓吧,它一定在那裏。」
和殺人犯的四次較量,我知道他的力氣大得出奇,一羣人才有可能制服他。
我得把他們引到樓梯處。
暴躁男居然首當其衝,帶領着一羣人呼啦啦地跑到了樓梯口。
兩分鐘後他抱着貓回來。
「大爺的,我還以爲這是副本給的線索,結果居然真的是找貓!」
「能發佈任務的 NPC 是重要的 NPC。增加她的好感度,能讓她在後期爲我們提供有用的線索,這一波也不虧。」
好像真的是爲了增加我的好感度。
他們不僅把貓遞給了我,還幫我把門修好。
門關了。
我轉過身。
殺人犯正坐在沙發上,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着剔骨刀。
他兜帽下的眼睛緊緊地盯着我,像在審視什麼。
-3-
我心裏一緊。
手上動作不停地撫摸貓頭。
「你是不是餓了啊小貓?」
我挪動着腳步去廚房拿了袋貓糧,摸索着倒在牆角的貓碗裏。
在這期間,殺人犯的視線一直隨着我轉動。
他好像要確認我是不是真瞎。
在我必經的路上悄無聲息地放了一張矮凳,然後緊盯着我不放。
瞎子不能知道這一切。
我眼神放空,直接跨了過去。
凳子是實心的,我沒踢走,摔了個狗啃屎。
殺人犯往後退了幾步,完美避開了我的觸碰。
飆演技的時刻到了。
我揉了揉火辣辣的膝蓋。
「以後還是早點睡覺吧,都忘了把凳子歸位了。」
殺人犯若有所思。
晚上可做的Ŧṻ₋活動很少,更不用說瞎子一個人出門。
我最後還是選擇洗洗睡覺。
我一瘸一拐地去了浴室,摸索着開了花灑。
轉頭竟然看見殺人犯也跟了進來,他抱臂靠在牆上,低頭看我的一舉一動。
「……」
我 giao。
殺人犯和變態果然不分家。
我兩眼放空,快速地洗漱完畢,然後躺牀上閉眼睡覺。
遊戲裏強制的睡眠模式讓我誤打誤撞地躲過一劫。
隔天殺人犯不見了,只留下沙發上被蹭上的血跡。
我舒了一口氣。
這一週目算是過完了。
門突然被敲響。
「你好,我是昨天新來的住戶,就住你隔壁,想和你認識一下。」
我拿起牆角的棍子、戴上墨鏡,打算把瞎子演到底。
打開門。
外面站着的是個年輕男性,穿着灰色連帽衛衣,一看見我就露出了標準性的笑容。
他遞給我一個禮盒。
「你好,我叫祁舟,以後請多多關照。」
我心抖了下。
這人食指骨節上的痣,和殺人犯的一模一樣。
-4-
祁舟把禮盒往我面前遞了遞。
我眼觀鼻、鼻觀心,只當沒看見。
他的笑容不變。
「你把禮物收下呀,我舉着很累的。」
我不敢去賭這次被刀,下一次還能不能重來。
所以遇事不決,先苟爲主。
在他的注視下,我放下棍子,伸出雙手在空中摸索。
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竟然不是想象中的冰涼。
他冷不丁地開口:
「你看不見,那怎麼發的消息呢?」
我笑:「多虧了高科技啊,有無障礙功能。」
他若有所思:「這樣嗎……」
「你家沙發上有血,好像連地上也有,你不會把豬血當清水用了吧。鄰居你看不見,我來幫你清理。」
我撿起地上的盲杖,阻擋他進門。
昨晚才送走了殺人犯,怎麼着也不能讓疑似殺人犯的人再進來。
「我家小貓來姨媽了,還沒來得及給它絕育。」
祁舟一腳抵在門縫間,站在門外,像一座山堵住我的視線。
他的表情變得古怪。
「你好像很怕我,是聽見了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
樓梯處傳來了喧鬧聲。
昨晚見到的幾個人在掃樓,哭泣的小年輕只剩下一個。
暴躁男罵罵咧咧,其他人臉色陰沉。
「進來前誰說這只是個兩星副本?纔來第一天就死了人。他奶奶的,等我出去後,我要把傳謠的人撕爛!」
「好了好了,雖然隊伍裏死了人,但我們至少有了收穫,知道最終 boss 是個左撇子。」
「我們要趁他殺第二個人前,多找點線索。」
暴躁男過來刷我好感度。
「103 姐姐好,這麼早你的導盲犬就來工作啦。」
祁舟看了他一眼。
那羣人中戴眼鏡的矮個子來致歉:
「不好意思哈,這小子嘴欠,你是 103 姐姐的護工嗎?或者是她男朋友?」
我和他都搖頭。
祁舟看起來對他們有所忌憚,衣服下的肌肉緊繃,呈蓄勢待發狀。
「103 姐姐,你今天早上有沒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
我依然搖了搖頭。
在遊戲機制的操控下,我一覺天明。
沒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們那羣人失望地走了。
等他們離開後,祁舟突然把我拽進了屋內。
「噓,他們之中有殺人犯。」
-5-
門在他身後掩上,我一下子被困在了密閉的空間。
祁舟說他今天早上看見行兇過程,等他出去的時候,殺人犯和屍體血跡都消失不見。
他以爲這只是幻覺,直到剛纔看見那羣人。
最後他下結論:
「所以,你最好不要單獨和他們相處。」
我點點頭,開口:
「你告訴我這些,不怕我是壞人嗎?」
祁舟笑了笑。
挺直了脊背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形幾乎完全將我籠罩。
他的手在我頭頂比劃。
「你還沒我肩膀高,直覺告訴我你是好人。」
我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痣。
腹誹:巧了,直覺告訴我你不像好人。
爲了探測他是不是殺人犯,我決定邀請他喫飯。
祁舟主動幫我處理沙發和地上的血跡,我摸索到廚房,不太熟練地切菜。
看着賣力幹活的他,我幽幽開口:
「你說我沙發和地上都有血,場面應該會很震撼,你不怕?」
祁舟擰着帕子,甩掉上面的血水。
「不怕,我曾經見過熊喫人,人還活着,腸子被扯了滿地。」
「抱歉,沒嚇到你吧?」
我搖搖頭。
喜歡刺激驚險的場景,這一點挺殺人犯的。
客廳很快收拾好,他走了過來。
我一時不察,切到了手。
祁舟從藥箱拿出了 OK 繃,握住我的手腕。
用的右手。
「你平常也自己一個人做飯?」
「不,大多數點外賣。」
他把最後一片膠帶纏上。
「好了,接下來我來做吧。」
我被趕出了廚房。
祁舟動作還挺快,沒一會兒就做了四菜一湯。
他把筷子遞給我,用的是右手。
拿公筷給我夾菜的動作,也是用的右手。
一直到用餐結束,都沒看出他動作的不自然。
我喫得心不在焉。
難道他不是殺人犯?
最後我還是想再測試他一下。
「謝謝你今天的這頓飯,很好喫。我還不知道你名字的具體寫法呢。」
祁舟停下收碗的動作,接過我手上的紙筆,工工整整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依然用的右手。
他捏着紙張,勾嘴一笑。
「可是鄰居你不是看不見嗎?讓我用紙寫,你也不知道筆畫吧。」
我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汰,大意了。
光顧着測試他,都忘了我裝眼瞎這件事。
我扯着嘴ẗū́₎角笑。
「我可以讓我的朋友把它刻成盲文。」
「不用這麼麻煩。」
祁舟拉過我的手,一筆一畫地刻下他的名字。
溫熱的指尖劃過掌心,留下一陣麻癢。
他語出驚人。
「鄰居,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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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呵呵一笑。
「不太相信,但我知道我的追求者排到了巴黎街道上。」
祁舟彈了彈身上的圍腰。
「那我得多加把勁兒了。」
我對他比了個加油的動作。
目前看來,他不太像殺人犯。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在他身上多費精神。
我拿上柺杖出門。
樓梯裏空無一人,在我離單元門只剩三個彎時,身後傳來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間或還有金屬劃過牆壁的刺耳聲音。
我忍不住往後看。
在樓梯轉彎處看見了黑色的一角,很像昨晚看見的黑色雨衣。
是殺人犯!
他居然這麼快就來了。
我加快了步伐。
倒數第二個彎,我聞到了殺人犯身上的血腥味。
倒數第一個彎,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太近了。
偏偏我腳下打滑,身體不穩就要滾下樓梯。
身後的人及時抓住我的手。
「鄰居你怎麼越走越快?」
我回過頭,看見了祁舟的臉。
他微微一笑。
「我洗完碗出來都找不到你,門也開着,你也太信任別人了吧。」
我握着扶手,和他拉開距離。
「剛剛一直跟在我身後的是你?」
「是啊,還有誰在你身後嗎?」
祁舟見我沒說話,靠近我。
「走吧,我送你下去。」
祁舟扶着我下了樓梯,纔出了單元門,就看見玩家們愁眉苦臉地蹲在草叢邊。
暴躁男一根接一根地吸菸。
「這副本根本不合理,今天早上才死了一個,現在怎麼可能又會死人。」
「我們是不是漏掉了什麼線索,boss 殺人的機制其實不是卡片上寫的那樣?」
我側頭看了眼身邊的祁舟。
這一小段時間裏他幾乎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如果樓梯上跟在我身後的是他,那麼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殺人。
暴躁男看見了我,站起來和我打招呼,眼鏡男提醒他:
「你沒發現每次死了人後,103 都會和我們見面嗎?」
「把她作爲重點關注對象,我的直覺告訴我她很可能是這次的最終 boss。」
玩的遊戲不同,我不好提醒他們。
我問祁舟:
「你說殺人犯在那羣人之間,那他是誰?」
他搖了搖頭:「不在這,他離開了。」
放眼過去,他們那羣人裏的確少了兩個。
祁舟突然悄聲對我說:
「你好像很關心殺人犯,我可以幫你找他。」
-7-
祁舟的表情太過認真,讓我覺得他不是在開玩笑。
他帶着我遠離那撥人。
「殺人犯在小區裏,你又看不見,自然比平常人更加害怕。」
他低聲安慰:
「你別怕,我會把他找出來。」
「……謝謝。」
祁舟帶着我去了保安亭,查看今早上的監控,主要側重於我那一層樓以及單元門口。
自然什麼都沒查到。
那一段的監控消失不見,被人爲破壞了。
他又帶着我去了警察局,報案小區里人員失蹤,因爲現場沒有留下血跡,所以不能說成兇殺案。
我拄着盲杖跟在他身後。
也多虧有祁舟這個熱心市民。
現在殺人犯在暗我在明,很多事情是瞎子不能做的,我更不能戳破自己裝瞎的謊言。
否則殺人犯一定會來找我。
一天很快過去。
我站在便利店外,等着祁舟購物完畢。
左側有人急步過來,他衝着我的脖子,高高揚起了手上的水果刀。
我來不及反應,條件反射地閉上眼。
身後傳來了悶哼。
幾滴鮮血落到了我的額頭,順着臉蜿蜒而下。
祁舟手擋在我頭頂,刀嵌在胳膊裏。
他喘着粗氣,不知道是痛的還是極速奔跑後的喘息。
暴躁男拔出刀,衝着我又揮了過來。
「你殺了眼鏡!他纔剛死你就出現在這裏!」
「只要解決你這個最終 boss,副本就通關了。」
祁舟三兩下卸了暴躁男的刀,一個手肘打向他的腹部,除掉了暴躁男的戰鬥力。
他的左手微微顫抖,血順着指尖往下滴落。
我看到其他玩家站在巷子口,不敢過來。而眼鏡男倒在地上,身下全是血液。
祁舟像是沒看見這一切,他警惕地掃向那羣人,拉着我往後跑。
我謹記自己的人設。
問:「怎麼了?我好像聞見了血味。」
他的呼吸沉重,聲音裏帶着細微的顫抖。
「受了點輕傷,得去趟醫院。」
-8-
醫生給他縫了 60 針。
暴躁男下了死手,刀口深可見骨,差一點整隻手都廢了。
祁舟帶着我來到了酒店。
「小區現在不安全,暫時不回去了,你有什麼東西沒帶嗎?」
我搖了搖頭。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得齜牙咧嘴。
「小區裏盛產瘋子嗎?殺人犯一個,無緣無故傷人的一個。鄰居,要不我們集體搬家得了。」
恐怖遊戲裏難得出現一個想要搬家的人。
我忍不住笑了。
「你有錢嗎?」
祁舟羞赧地一摸後腦勺。
「這家酒店是我爸開的。」
有少東家在果然不一般。
不僅安排了總統套房,而且酒店經理也來噓寒問暖。
但經理好像會錯了意。
房門一開,整個房子成曖昧粉紅,玫瑰花瓣一路鋪到了牀面,專用櫃上放着不可描述的東西。
還好我現在扮演的是瞎子。
祁舟把花瓣掃到垃圾桶裏,那東西也丟進櫃子裏封印。
他揉了揉鼻子。
「我建議咱們住一間房。」
「你眼瞎我手殘,瘋子敢來,我用腳將他絆倒,你用柺杖打他頭,來個混合雙打。怎麼樣?」
我欣然接受。
受傷的情況下都能輕鬆地把暴躁男打倒,他戰鬥力爆棚啊。
而且要是他打不贏殺人犯,總統套房這麼大,我們還可以和他玩捉迷藏。
祁舟笑了笑。
「要是我們打不贏,還可以和他在這裏玩捉迷藏。」
我也笑了。
居然想到同一處。
暫時沒有危機,我們聊到了其他地方。
他問:「你的眼睛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
「後天的,小時候我發高燒,沒注意,傷了眼睛。」
祁舟不說話了。
我看向他。
發現他的眉頭緊皺,眼球顫動,等再睜開眼時,他整個給人的感覺就變了。
眉眼下壓,嘴脣微抿,給人一種陰沉的錯覺。
「靠,好痛。」
祁舟捏了捏左手,不耐煩地捶了兩下,導致傷口裂開,甚至有血隱隱滲出。
但他好像很滿足,嘴角上揚。
這回換我的瞳孔地震。
雙重人格,
我的腦子裏瞬間出現這個詞。
另一個祁舟把我的墨鏡摘下,直視我的眼睛,周身帶着危險的氣息。
他繼續剛纔的話題:
「後天形成的啊。」
「那鄰居你是真的一點兒也看不見嗎?」
-9-
我的呼吸一滯。
這個祁舟給我的感覺太詭異了,不太像好人。
我捏了捏手指,讓自己鎮定下來,反問他:
「祁舟,你取我墨鏡做什麼?」
「沒什麼,就想看看你的眼睛。很美。」
他湊到我面前,視線如有實質。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說:「看不見,最多隻能感受光線的強弱。」
祁舟突然毫無預兆地揮拳,勁風帶動了我耳邊的碎髮。
他的手停在我眼前一釐米處。
「別動,有隻蚊子在你面前飛。」
然後雙手合掌,手與手擊打的聲音響起。
我表情不變,眼也沒眨。
冷汗卻冒了一身。
我又不是真的瞎子,當然知道我面前什麼蟲子都沒有。
祁舟在測試我。
他收回手,若有所思。
「鄰居我餓了。我手受了嚴重的傷,你去做飯,我打電話讓前臺弄點食材。」
「直接喫酒店的套餐不是更方便嗎?」
祁舟勾嘴一笑。
「我就想喫你做的飯。」
酒店的動作很快,纔打完電話食材就送來了。
祁舟雙手插兜倚靠在門框上,低頭看我洗菜。
門又開了,他拿起新到的東西,拋了拋。
「我要喫這個,你把它洗一下。」
巨大的腥味撲鼻而來。
祁舟遞到我面前的,是一坨奇形怪狀的眼珠。
來自於不同動物的眼珠。
我努力控制面部表情,不露出破綻。
他笑了笑。
「抱歉,忘了你看不見。」
他把東西放到我手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我問:「怎麼做?」
「清蒸、紅燒、涼拌,隨便你怎麼做,這些玩意兒生喫都好喫。」
「……」
這一點可真像是殺人犯的喜好。
我靜默着去洗它。
好不容易做完了飯端上桌,祁舟用公筷給我夾菜,正常菜他是一Ṱŭ̀₎點不夾,全給我拿的眼珠。
滿滿的一碗。
他眼睛笑得眯起來,幸災樂禍。
「快嚐嚐看,這種肉類很難得的。」
在他的注視下,我喫了一顆。
還好我做的紅燒,權當是一個會爆汁的丸子。
他也挑起一顆,放進嘴裏咀嚼。
「怎麼樣?」
「初次品嚐,口感奇怪。」
祁舟笑出了聲。
「正常,多喫幾個就習慣了。」
到了晚上,祁舟還沒有變回來,他依然是那個讓我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想分開睡,被他拒絕了。
「要是殺人犯來了,你細胳膊細腿的怎麼打得贏?」
於是一張牀被分成了明顯的左右兩面。
我睡在最左側,祁舟趴在右邊。
他側過頭,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手還在虛空比劃着。
「鄰居,你的眼睛真美。」
遊戲的強制睡眠模式又來了。
入睡前,我看到祁舟手上正拿着某樣東西,在夜色裏折射出鋒利的光芒。
像是一把水果刀。
-10-
隔天醒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我的眼球。
幸好還在。
「怎麼了?」
祁舟坐在牀邊。
他原本背對着我,聽見響動側過頭來,背部的肌肉被帶動,呈現出完美的形狀。
我拿不準他是哪個祁舟。
於是謹慎地開口:
「你還記得昨晚做了什麼嗎?」
他面露愧色,耳尖緋紅。
「我果然做了混賬事嗎?」
他表現得太像正常人,應該是主人格祁舟。
我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我要確定的,是祁舟知不知道他有另外一個人格,以及第二人格是不是遊戲認定的殺人犯。
所以我繼續問道:
「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這次他整張臉都紅了。
祁舟假裝很忙碌,一會兒從牀尾把衣服拿到手上,一會兒捏自己耳垂、揉自己鼻子。
最後坦白:
「對不起,我忘了。」
「我只知道醒來後衣服全沒了。」
這次換我驚悚。
第二人格到底做了什麼,要把全身的衣服脫掉。
難道是他殺了人?血濺到了衣服上,所以通身換掉。
祁舟的臉越來越紅。
「我會負責的。」
「不用,昨晚沒發生什麼,我感受得到。」
我擺了擺手,阻止他想歪。
在祁舟的視線下,我摸索着下了牀。
通過昨晚毫無停頓的銜接對話,我知道他的第二人格正看着現在發生的一切。
所以我的一舉一動得更加小心。
祁舟套上衣服,把我攙扶進了洗漱間。
我透過鏡子,看向站在一旁的他。
斟酌開口:
「祁舟我還沒拜訪過你家,作爲鄰居有點不太禮貌。」
他抹了一把臉。
「好啊。」
「是去主宅還是我的別墅?」
我拿上盲杖。
「去你還沒捂熱的房子,我的好鄰居。」
我和祁舟回到了小區。
走過散發瑩瑩綠光的樓梯,來到了我們的目的地。
我住在 103,祁舟住在 104。
104 是密碼鎖。
他試了好幾次密碼,門都沒打開。
祁舟背對着我,在黑暗裏,他高大的身形給我莫名的壓迫感。
我聽見他說:
「鄰居,你讓我開門是有別的目的嗎?」
-11-
祁舟轉過身。
他抱臂倚靠在門上,低頭看我,眼裏的冷凝如有實質。
「你看不見,按理說去哪兒都一樣。爲什麼點名要來這裏。」
我藏在兜裏的手顫了一下。
他的第二人格出來了。
這個人格很有可能就是殺人犯。
我必須得說出一個讓他滿意的理由。
「祁舟你不是說喜歡我嗎?我也想了解你。住在這小區,是我和你唯一的相似點。」
祁舟嗤笑:
「是嗎?」
他突然出聲:
「後退。」
我往後退了幾步,祁舟一腳踹上了門鎖,門帶着門框倒下。
他跨了進去。
「記不住密碼就用了點小暴力。」
「沒嚇到你吧?」
我搖了搖頭。
明明是同一句話,兩個人格說出來的感覺卻不一樣。
祁舟突然抓住我的手,不由分說地把我帶了進去。
房內竟然不是我想象中的血腥情景。
很正常,甚至處處透着生活氣息。
我的眼皮一跳。
看似正常纔是不正常,祁舟纔在隔壁住了一天,而這裏的東西幾乎全是三人份。
來到洗漱間。
漱口杯裏放着三根牙刷,兩大一小。
「你在看什麼?」
祁舟站在我身後,透過鏡子,似笑非笑地看我。
他的手撐在沿上,將我禁錮住。
「你能看什麼呢?」
由於他的湊近,我的身體僵住。
腦細胞開始瘋狂運轉。
「這是鏡子吧?每次站在這裏我都在想,要是我能看見就好了。」
「你說健全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呢Ṭū₁?」
祁舟盯着我的眼睛,滿不在乎。
「健全的世界?」
「每個人的世界都是破損的。有起有伏的生活纔是樂趣所在。瘋子有愉樂,瞎子有聲音,傻子無煩惱……」
我面無表情。
他停止了話題,冷哼出聲:
「和你說了也不懂。」
祁舟放開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瞄了我一眼。
「我要去準備午飯了,你自便。」
等他走後,我看向洗臉槽下的櫃子。
櫃門悄悄地開了一條縫。
我打開。
裏面是一臉警惕的小孩。
我對她比了個噓聲的動作。
果然我猜得沒錯,這是受害人的家,祁舟的第二人格極大可能就是殺人犯。
我對小孩說:
「別怕,我是來救你的。不要發出聲音,跟我走。」
我來到客廳。
祁舟正背對着我在廚房哼歌,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我利用傢俱帶着小孩往外走。
一隻冰涼的手按住了我的後脖頸。
祁舟的聲音響起:
「你果然看得見。」
-12-
被發現就沒有裝瞎的必要了。
我拿起盲杖打向祁舟,衝小孩喊道:
「快跑。」
盲杖被他折斷,一半打向小孩背脊,一半打向我的腹部。
他扯着我的頭髮,將我拖向某個房間。
「鄰居,你太讓我失望了。」
「怎麼不繼續裝瞎啊?多好玩。」
房門打開。
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
裏面躺着五具屍體,基本上都是那批玩家,甚至還有第一晚死去的人。
我的眼球顫動。
「我有沒有說過,你的眼珠很好看。」
祁舟舔了舔脣,盯着我的眼睛。
他抬起了țű̂⁾左手,刀鋒朝我逼近。
我側頭躲避。
刀尖從我的鼻樑骨一直劃拉到了左耳垂下面。
差一點眼珠就被挖走。
「躲什麼躲啊鄰居。」
祁舟居高臨下,他背光站在門口,高高揚起了左手的刀。
「難得相識了幾天,我下手會很輕的。」
這一刻我能確定,他就是殺人犯。
可是遊戲還沒結束,我依然在遊戲之中。
我的心裏涼涼的。
難道光認出殺人犯還不行?必須得把他殺死,或者送去警察局?
這難度也太高了吧。
我又一次躲過刺來的刀,卻被地上的屍體絆倒。
刀尖刺中了我的大腿。
祁舟無奈地嘆了口氣。
「原本我不想殺你,可你爲什麼偏偏要多管閒事呢?」
殺人犯的話不可信。
他明明還想着起鍋喫我眼睛。
我掙扎着往後退。
祁舟說完那句話卻不動了。
他的眼球開始瘋狂顫動,身體也微不可察地抖了起來,他臉上的表情一會兒憤怒一會兒迷茫。
最後手中染血的刀掉落到地上。
「鄰居你流血了。」
祁舟一臉焦急地來到我身邊。
他的手懸在我的臉側,想觸碰卻又不敢。
我臉上的刀傷很猙獰,幾乎橫貫整張臉,現在又鮮血直流,更顯恐怖。
「你的臉……還有腿, 到底怎麼回事?我們不是在門外嗎?」
看來是主人格回來了。
我疼得直喘息。
「祁舟, 自首吧。」
「他們都是你的第二人格殺的, 當初你以爲看見了兇殺案,其實都是你乾的。」
「這房子也不屬於你,是被你另一個人格殺害的人的家,他的小孩就倒在外面。」
祁舟環顧四周, 不可置信:
「你是說,都是我乾的?」
信息過於直白, 場面過於駭人。
祁舟眉頭皺了起來,手也不由自主地捏緊。
「所以也是我傷的你嗎?」
我點了點頭。
他沉默地拿起電話打了 120 也報了警,然後蹲到我面前,背對着我。
「先送你去醫院, 我也會自首。」
「……別怕我。」
我趴伏在他背上。
兩種血腥氣混雜在我鼻息間。
他揹着我走出罪孽的房間, 走過毫無聲息的小孩身邊,來到昏暗的樓道里。
祁舟道:
「我會讓法官給我重罰,也會補償他們的家人。」
「對不起,你很疼吧?」
傷口已經疼到麻木。
我開口:
「是有點,但還可以忍受。」
「是嗎?」
祁舟突然笑了, 笑聲在樓梯裏迴旋,有點瘮人。
我一下子警覺, 想要從他身上跳下去。
他的手摳進我的傷口裏,左右撥弄。
我痛得眼前一片發黑。
聽見他說:
「那眼球離開眼眶的痛也能忍受吧。」
-13-
祁舟藏了刀。
把我另一條完好的腿也刺傷了。
「好不容易找到稱心的玩具, 原本我還想慢一點玩。」
「都怪那傻子報的警。」
染血的刀在我臉上比劃, 刀尖從下巴一直劃拉到脆弱的眼皮上。
「這麼好的眼睛,一個用來喫,一個用來收藏, 完美。」
我仰起頭, 遠離刀尖。
他的手捏住我的臉頰,用力到指尖發白。
「別動, 我要好好地切割下來。」țū⁶
然而刀沒有落到我的身上。
祁舟的人格開始打架。
他拿着刀一會兒靠近我,一會兒後退。
臉上的表情也扭曲起來, 出現了不同的模樣。
祁舟衝我喊:
「快逃!」
這是不知道我兩條腿都被捅了血窟窿的主人格。
祁舟又提刀刺來。
「別想!」
這是想要我眼睛的第二人格。
到最後, 刀劃破肌肉的聲音在樓梯裏響起。
祁舟半跪在地上, 心臟處插了一把刀。
「我控制住他了。」
他把刀拔下, 痛苦地喘息,血從傷口潺潺往外流。
我看得眉頭一擰。
心臟好像也感同身受般痛了起來。
他笑了笑,眉頭卻皺着。
「鄰居你還是讓其他人追求你吧,我不夠格。」
「警察很快會來, 醫護人員也是。」
這一次他聲音裏的顫抖很清晰。
「我還一直不敢問你名字呢。」
我說:「宋茜茜,我的名字。」
但說出口的聲音卻很微弱。
血流得太多,我眼前也陣陣發黑。
祁舟仰靠在牆壁上, 剩餘的力氣只夠看向我。
他胸口的血一股一股地往外流。
「茜茜……宋茜茜……」
「名字真好聽啊。」
-14-
警察來的時候, 祁舟已經沒有了氣息。
Ťůₚ
隨着他的消亡, 我的遊戲通關了。
我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舉報這個恐怖遊戲。
前面過於血腥無聊,後面又過於煽情, 而且它居然還會篡改玩家記憶。
「抱歉,您確定是我司旗下的遊戲嗎?」
「您描述的內容和我司的遊戲內容毫不匹配呢。」
客服建議我去了解他家的遊戲。
我打開官網評論。
裏面一水的誇讚。
【好玩,愛玩, 還要玩!】
【103 住戶好神祕!她居然把最終 boss 殺死了!第二部會是她的故事嗎?期待!!】
【103 是真瞎還是假瞎啊,她對玩家的態度也好迷。】
我頓住。
103 不是我在遊戲里居住的房間嗎?
叮咚——
我的郵箱裏突然收到了一封郵件。
【感謝宋茜茜小姐對遊戲的測試,期待與你下次合作。】
【我親愛的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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