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遲遲不肯娶我過門。
我頭腦一熱,在他的酒裏下藥,準備同他生米做成熟飯。
就在解開他腰帶的那一刻。
眼前突然出現一片彈幕:
【女配糊塗啊!男主這種高嶺之花豈是你可以碰的,睡他你就完了!】
【男主會把你囚禁至死,還會和女主追妻火葬場,你不過是男女主 play 的一環罷了!】
我嚇得一激靈,趕緊把容景的腰帶繫上。
【這纔對嘛,你不要老盯着男主,你回頭看看男主弟弟啊!弟弟可喜歡你了!】
【就因爲下藥,男主被迫娶了女配,男二才和家族決裂,最後爲了救你眼都瞎了……】
我被彈幕嚇了一跳,連忙把容景丟進冷水桶滅火。
又拉住眼眶猩紅的容深:
「聽說你一直喜歡我?要不你明天就來提親?」
-1-
拔步牀,紅羅帳,上面躺個俊俏郎。
一踏進房間,我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我心下一陣狂喜,小桃這丫鬟能處,辦事真靠譜啊。
找來的藥果然好用!
容景喝了加料的酒,果然面色發紅、眼神渙散。
推脫自己不勝酒力,回了房間休息。
我偷偷跟在他身後,立志要把生米煮成熟飯。
能不能嫁給容景,就看這一把了!
容景雙眼緊閉,安靜地躺在牀上。
我伸手碰了一下容ťù⁴景的臉。
怎麼這麼燙?
容景好像有些喫不住,直接嚶嚀了一聲。
像是小貓在撒嬌,聽得人心裏癢癢的。
他臉色潮紅,身子扭個不停。
觸得我指尖一絲涼意,順着就要纏上來。
「好熱……」
我輕聲安慰他:「一會兒就不熱了,聽話啊。」
-2-
容景素日端方,夏日也穿得齊整。
衣服着實不太好脫。
我使出喫奶的力氣,才勉強脫去他的外袍。
他好像有些清醒:「是誰?放開我……」
我頭都沒抬:「是我啊,容景,你未婚妻徐皎皎。」
容景薄脣微張,細密的汗珠順着喉結滾進了衣襟。
口中呢喃着:「皎皎?」
哇,這藥果然夠勁兒。
平時容景叫我徐姑娘,中了藥就叫我皎皎。
果然好藥!
他攥住我正在忙活的雙手。
明明神志不清,卻還努力搖頭:
「皎皎不可,這樣於禮不合……」
容景讀聖賢書,聽君子訓。
這種意亂情迷的時候,還惦記着禮數。
可他衣襟散亂,露出一片結實的胸膛。
墨髮傾瀉,被汗水打溼粘在鬢邊。
倒更像是勾人心魄的妖精。
眼裏含着的一汪春水,差點沒將我溺進去。
好、好好看啊。
這麼好看的男人,馬上就要屬於我徐皎皎了。
我顫顫巍巍地解開容景的腰帶。
-3-
就在這個時候。
我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排又一排的文字。
上面說,這玩意兒叫彈幕。
【女配糊塗啊!男主豈是你可以碰的,睡他你就完了!】
【就是就是,男主會把你囚禁至死,還會和女主追妻火葬場,你不過是男女主 play 的一環罷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誰讓她給男主下藥了,被囚禁也是她應得的!】
【守護男主!男主是屬於女主姜淺月的!他只愛姜淺月一個人,所以才一直拖着不去徐家提親的!】
我嚇得一激靈,趕緊把容景的腰帶繫上。
【這纔對嘛,你不要老盯着男主,你回頭看看男主弟弟啊!男二弟弟可喜歡你了!】
【男二馬上就到,要是撞見這場面,不得發瘋啊。】
【何止發瘋啊,因爲這件事,男主被迫娶了女配,男二和家族決裂,爲了女配還失明瞭,那叫一個慘,可惜女配到死也不知道男二愛她。】
-4-
我腦子發懵。
可這些文字雖然奇怪,說的卻都是事實。
我和容景早有婚約。
自三年前,我行過及笄禮後。
這婚事早該提上日程。
可容景從未提過成婚一事。
我心悅他已久,百般暗示他上門提親。
他卻一概不予理會。
近來,他與姜丞相的女兒姜淺月走得頗近,對我愈發冷淡。
可聖上早有旨意。
我只有嫁了人,才能隨父領兵。
朝廷並無女子領兵的先例,聖上此舉也是權宜之計。
可父兄在邊關駐紮多年。
邊境的風沙將父親催得老邁,一身舊傷時常發作。
兄長前些年在戰場上又斷了一臂。
他們需要我。
所以我一定要儘快成婚。
不然,我也不會給容景下藥。
可若是爲了嫁給容景。
最後落了個被囚至死、滿門皆滅的下場。
那可太不划算了。
男人哪兒有命重要。
我是喜歡容景。
但我更愛惜自己的腦袋。
-5-
思及此處,我決定懸崖勒馬。
我將容景散開的衣襟攏上,扶他起身。
他身形高大,又因中藥渾身乏力。
整個人都壓在我身上。
我有些喫力,不由得「嘶」了一聲。
小桃在外面守門:「小姐你很疼嗎?還能受得住嗎?」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我努力扶着容景向浴桶的方向走。
小桃自言自語起來:
「不要緊不要緊,我還買了祛瘀止痛的藥,小姐你放心吧!」
好的小桃,等回府了再收拾你。
我直接把容景整個人往浴桶裏一丟。
瞬間激起一大片「嘩啦」的水聲。
一旁的玉盤裏擺滿了消暑的冰塊。
也被我全部倒進浴桶裏。
小桃:「啊,小姐你悠着點,這動靜也太大了。」
-6-
這下容景終於不再喊熱了。
他打了個寒顫:「皎皎,冷……」
小桃在外面憂心忡忡:「小姐啊,差不多行了吧,我去叫人了。」
我渾身一凜:「不許去!」
小桃疑惑:「不是說好了去叫人嗎?否則怎麼敲定婚事?」
我深吸一口氣:「不用叫人了,什麼事都沒發生,我們回去吧。」
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桃戰戰兢兢地道:「二、二公子。」
-7-
只聽「哐當」一聲巨響。
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我抬頭一看,眉眼陰柔,神色冰寒。
不是容深又是誰?
容深目光沉沉,向我質問道:
「徐皎皎,你怎麼在兄長的房間裏?」
我有些心虛地說:「大公子中途離席,我有些擔心,所以過來看看。」
又問他:「你怎麼過來了?」
容深的語氣不太自然:
「兄長身體不適,中途離席,我自然要來關心一二。」
【男二騙你的!他發現你和男主都不在,生怕你倆約會去了!】
【哈哈哈他纔不關心他哥呢,他只關心他嫂嫂~】
我忽然想起剛纔的彈幕。
彈幕說,容深喜歡我。
如果是真的……
那我嫁給容深,豈不是兩相得宜?
我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
婚約上寫的是國公府嫡子,又沒指名道姓是容景。
容深也是嫡子啊。
我追在容景身後這麼多年。
他都沒有瞧過我一眼,想來是真的不喜歡我。
-8-
屏風後面傳來細碎的水聲。
容深眉頭一皺,開始趕我走:
「徐皎皎,男女有別,兄長這裏我來照顧,你快些離開吧。」
我忙不迭點頭,提起裙裾離開。
偏偏這時。
容景居然開口叫我:「皎皎,我冷……」
聲音綿軟ťű̂⁷,尾調婉轉。
不像是在叫人,倒像是在調情。
我腳下一頓,朝容景的方向看過去。
容深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他似笑非笑:「怎麼,聽到兄長叫你,捨不得走了?」
這時彈幕又出來了。
【男主只是叫了女配一聲,男二都能酸成這樣?】
【女配你快走吧,再不走這醋味兒都要溢出屏幕了。】
我眼皮一跳,拉着小桃飛也似地跑走了。
-9-
回到府裏。
我關上房門,開始對着小桃碎碎念。
「小桃,你是不是虎?」
小桃眨巴着眼睛,十分不解:「小姐嫌我辦事不力?」
我按住抽痛的額角:「不是不力,是太力了。」
「你上哪兒找的虎狼之藥?我只放了半包,容景就成那樣了。」
小桃直呼冤枉:「小姐整日說自己是將門虎女,找藥也要最猛的虎狼之藥,奴婢就是按您的吩咐……」
我一把捂住小桃的嘴:「好了,不許再說了。」
「出去找些點心來,我餓了。」
折騰了這麼久,這會兒才發現腹中空空。
小桃走到門邊,猶豫着開口:
「小姐,那個藥放一個指甲蓋的量就夠了,你放了半包,容大公子肯定受不住啊。」
我:「……怎麼不早說。」
-10-
京中夏季酷熱。
我也懶得出門,整日窩在家裏琢磨。
到底該怎樣同爹孃說,我想換個人成親?
還未理清頭緒,國公府來人了。
容夫人坐在堂上,笑吟吟地同我娘說話:
「阿景聽說我來府上作客,也要一同前來,可他前些日子害了風寒,大夫說不宜外出,所以今日只我一人前來叨擾了。」
我娘回道:「不拘哪日來作客,身體最爲要緊,我這裏有幾顆藿香丸,解暑天風寒再好不過,等下讓皎皎給容景送過去。」
容夫人笑得和煦:「那自然再好不過了。」
……
我捧着裝藥丸的盒子,又踏進了國公府。
橫豎容景的這場風寒,也是拜我所賜。
我給他送幾顆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再說,我還要同他說退婚的事呢。
我一邊安慰自己,一邊朝容景的院子裏走。
卻在走廊的拐角處,看到亭子裏的一雙璧人。
-11-
姜淺月手執櫻粉色的絲帕,在容景的手上擦拭着什麼。
語氣嗔怪,帶了一絲心疼:Ṫů₇
「你是讀書寫字的手,偏爲我剝什麼菱角,這下傷到了手,好幾日都提不了筆了。」
容景背對着我,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卻能聽到他溫柔的語氣:「無妨,你喜歡就好。」
饒是已經下定決心退婚。
饒是多番告訴自己,不要再執着於容景,當斷則斷。
但我的心仍然有種飽脹的滯痛。
也許是因爲,容景從未對我如此和顏悅色過。
他總是嫌我粗俗愚笨。
他喜歡用雪烹茶。
我便去園中收集臘梅上的落雪。
期期艾艾地將半罐雪水捧到他面前。
期待得到他一句誇讚。
他卻冷冰冰撂下一句:
「雪水無暇至純,你卻直接用手觸碰,污了梅花的香氣。」
他擅丹青。
我便四處找尋上好的丹砂和青雘。
卻因不識貨而被人坑騙,只拿回一盒次等品。
他將脣線抿得筆直,說:
「若非你平日不學無術,又怎會被人輕易矇騙?」
我衝他搖頭。
我想告訴他,我沒有不學無術。
我會看兵書、耍刀槍、推陣演兵。
十幾歲跟着父兄上陣殺敵,從不叫苦叫累呢。
我徐皎皎,也是有一身本領的。
可他只是滿眼失望,冷淡地拂袖而去。
-12-
姜淺月抬起頭,看見我立在廊下。
發出一聲輕呼:「徐姑娘?」
容景轉過身來,原本溫柔的眉眼有些冷凝。
我走上前去,將手中的盒子擱到石桌上。
「這是藿香丸,可以治你的風寒。」
容景沒有說話,反倒是姜淺月開了口:
「徐姑娘有心了,阿景這場風寒來勢洶洶,若是再不見好,我可要去宮裏找太醫了。」
哦對,她姑姑可是姜貴妃,她自然可以進宮爲容景找太醫。
我看着桌上剝了一半的菱角。
忽然想起去歲的一件舊事。
-13-
那也是盛夏時節。
尚書家小姐給我遞了帖子,邀我去賞荷。
容景也在,我便也去了。
席面上有荷葉清露、糖漬蓮子、蜂蜜藕片等時令喫食。
我很喜歡。
但也有我不喜歡的。
那便是吟詩作賦。
姜淺月才華斐然。
一句「綠蓋半篙新雨,紅香一點清風」贏得滿堂喝彩。
她笑得謙虛,眼神卻看向我:
「徐姑娘長在邊關,所見所聞自然不凡,不如也作詩一闕,好叫我等閨閣女子開開眼。」
我乾脆利落地搖頭:「我不會。」
姜淺月拈着帕子輕笑:
「不拘五言七絕,不論平仄對仗,便說這池中的荷花,徐姑娘難道說不出一句誇讚之語嗎?」
衆目睽睽之下,我向容景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
他卻目不斜視,一臉淡然。
連一絲餘光都沒有分給我。
我被逼無奈,最後吐出一句:
「荷花當然是極好的,所結蓮子脆甜爽口,我向來愛喫。」
引來鬨堂大笑,令我很是羞窘。
容景的眉頭皺了起來。
-14-
結束以後,他站在原地,特意等我路過。
原本以爲他會安慰我一二。
沒想到他卻說:「荷花高雅,你當見其性、明其志,而不是一味地貪圖口腹之慾,免得惹人笑話。」
那日我流了不少淚。
心中發誓再也不要喜歡容景了。
可臨到晚間,容國公府卻送來了一筐新鮮的蓮蓬。
我想,容景心裏還是有我的。
於是又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可我今日見着他爲姜淺月剝菱角。
才知道這其中的天差地別。
都是水下結的喫食,菱角哪裏又比蓮子高貴了?
我喜食蓮子,就是貪圖口腹之慾。
姜淺月喜食菱角,容景卻可以親自爲她剝。
那雙修長如竹、攬風弄月的手。
卻可以爲了給她剝菱角而受傷。
想到這裏。
我終於釋懷。
我一直執着於和容景成婚。
固然有奔赴邊關隨父領兵的急切。
但也有對他的一片傾慕。
可他棄我如敝履,只覺我是天大的麻煩,處處避之不及。
那我,也不要他了。
-15-
容景見我久久不語,以爲我又在鬧脾氣。
垂下眼簾道:「姜姑娘只是來探病而已,你勿要多想。」
我有些訝然,他這是在同我解釋?
可我已經不想聽了。
我深吸一口氣,開口:
「容景,我想了許久,咱們的婚約,還是退了吧。」
容景一怔:「你說什麼?」
我盯着他的眼睛:「我說,我要退婚。」
容景霍然起身,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
他已經緊緊扣住我的手腕,將我逼至亭子的角落。
我自幼習武,力氣不弱,此刻竟也掙脫不開。
容景對姜淺月說:「姜姑娘,勞煩你先回府,我們改日再敘。」
姜淺月面上含了一縷驚訝,起身告辭。
這時久違的彈幕又出現了。
【神馬情況?男主怎麼拉着女配,還讓女主走了?】
【肯定是被女配退婚刺激到了,這招欲擒故縱實在是高!】
【難道是女配上次沒有睡男主,改變了整個劇情的走向?】
什麼欲擒故縱?
我是真的要退婚好不好?
誰願意坐一輩子冷板凳,搞不好還會被囚禁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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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景的臉近在咫尺,視線對上的那一剎那。
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鬆開了對我的鉗制。
他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淡淡開口:
「徐皎皎,上次的事我還沒有同你計較,今日你倒上門退婚了?」
我發自內心地說:「上次算我對不住你,以後我不會再纏着你了。」
容景默了片刻,問我:「不會再纏着我……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喜歡姜姑娘嗎?我以後不會再纏着你了,你儘管和她議親,讓容深娶我也行……」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
容景手中所執杯盞,竟被他生生捏碎了。
細碎的白瓷混着鮮紅的血墜落在腳邊。
容景卻絲毫感覺不到痛楚,面上仍舊笑着。
「你也要選他了?」
我心頭一凜,下意識看向他受傷的那隻手。
容景一步步逼近我:
「皎皎,你也要同我父親、同容氏整個親族一樣,選擇他嗎?」
他臉上掛着笑,可眼底分明蘊風蓄雨。
有種野獸快要噬人的狠戾和尖銳。
我從未見過容景這般模樣。
他一向溫和有禮,淡然自若。
何曾這樣咄咄逼人過?
我後背發涼,實在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
容景一直不想娶我,現在我主動退出,成全他和姜淺月。
他有什麼不樂意的?
-17-
這時一大片彈幕飄過。
【不是吧不是吧男主要黑化了?】
【男主一向彬彬有禮,什麼時候這麼瘋狂過,看來對女配是真愛了。】
【真愛什麼呀,男主志不在此,女配不過是他的墊腳石,不信往後看!】
容景一步步逼近我,我心中大亂,開口斥責道:
「你不要再過來了!男女大防,於理不合!」
容景嗤笑一聲:「於理不合?」
他挑起我鬢邊的流蘇,攏在手心把玩。
又貼近我的耳廓:「那日皎皎剝我衣衫的時候,我也說了於理不合,那皎皎……停手了麼?」
我一張臉紅得快要滴血:
「我最後懸崖勒馬了……萬幸沒有鑄成大錯,橫豎你也不想娶我,爲什麼不能高抬貴手?」
他輕笑:「高抬貴手?」
「憑什麼?憑他想娶,你肯嫁,我便要將我的一切拱手相讓?」
-18-
ƭŭ⁶「兄長!」
容深快步奔來,擋在我的面前。
「兄長,你嚇到她了,還請自重!」
容景諷刺一笑:「你當她是什麼不諳世事的女子?我能嚇到她?」
他慢悠悠地道:「那日你也在場,我這場風寒因何而來,你應該知曉。」
容深一僵,幽怨地瞧我一眼,眼底有些黯然。
彈幕又出來了:
【男二當然知曉!你以爲那成堆的冰是誰倒進去的?就是你弟弟!】
【哈哈哈當時男二撅着個大腚,酷酷地往裏面倒冰塊啊。】
【男主啊,你這場風寒之所以這麼嚴重,男二功不可沒!】
好吧容深,你是懂得怎麼「照顧」兄長的。
容景狀若無意地開口:
「二弟,凡事所有,恰如其分,覬覦別人的東西,最後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可不要行差踏錯,辱沒了國公府的門楣。」
容深捏緊了拳頭:「兄長此言差矣,莫說是人,就算是一盆花一棵樹,要想枝繁葉茂,也需悉心照料,若是因爲所謂的桎梏,要將那花那樹困死,旁的愛惜之人,也是不會的。」
容景身形一頓,一言不發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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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中只餘我和容深兩人。
他試探着開口:「你真的要同兄長退婚?」
我點頭:「千真萬確。」
容深脣角彎起:「難得,榆木疙瘩也有開竅的時候。」
這時彈幕又出來了。
【榆~木~疙~瘩~男二你心裏爽死了吧!】
【一聽說女配來了,聞着味兒就過來了,又聽見女配要退婚,直接爽翻了天。】
【女配快看他的耳朵!每次見到你,他都會耳朵泛紅,他是愛害羞的純欲小奶狗!渴望姐姐的愛!】
我抬眼一看,確實挺紅……
一時之間起了玩心。
直接上手摸了一下容深的耳垂。
容深一顫,整個人都繃緊了。
「徐皎皎,你、你幹什麼?」
彈幕一整個沸騰了。
【啊啊啊啊啊女配你好會!】
【女配也太會撩了,我宣佈女配和男二就是仙品!】
【死丫頭快下來,換我上去演兩集!】
【男二你裝什麼小白兔?你不是做夢都想讓姐姐摸?】
「不小心碰到了,呵呵。」
容深不自然地咳了一聲:「你剛纔說讓我娶你,此話當真?」
-20-
我略一沉吟,不知該如何開口。
容深卻垂下眼簾,有些落寞地說:
「我早該知道,你說想嫁我,不過是爲了氣兄長,想讓他喫醋罷了。」
彈幕從眼前劃過。
【哎,真不怪男二這樣想,以前女配可沒少這樣幹。】
【每次女配故意親近男二,男二心情都老複雜了,又痛苦又暗爽的。】
【女配啊,你看看男二的手吧,都掐出血來了。】
天地良心,我可是真心實意要嫁給你的。
我深吸一口氣,拉起容深的手。
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留下幾道血痕。
我盯着他緩緩開口:「容深,你是不是喜歡我?」
容深眼神躲閃,不敢抬頭看我。
上下滑動的喉結,泄露了他此刻的緊張。
「徐皎皎,我警告你,不要再來撩撥我,否則……」
「你看看黃曆,明天若是個好日子,你便來提親吧。」
「橫豎與我有婚約的是容家嫡子,你不也是嫡子嗎?」
容深杵在原地,雙目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張了好幾次嘴,卻沒吐出一個字。
我卻在想。
容深肖母,一雙瞳仁剪秋水,半長眉黛似青山。
到底發生了什麼,令他雙目失明,悽慘死去?
-21-
九月初六,千秋節。
衆臣攜家眷進宮赴宴,爲皇后娘娘慶賀生辰。
甫一落座,我便看見了容景。
他正與旁人說話,整個人清減了許多,時不時咳嗽兩聲。
容景看見我後微微一怔,而後掠過衆人,向我走來。
隨着容景的靠近,無數條彈幕又出現了。
【哼哼哼,男主故意來女配這兒找存在感了?】
【男主不會要對女配追妻火葬場了吧?那女主可怎麼辦啊?】
【他好像喜歡上女配了誒~就愛看這種拉扯~】
我好像明白了。
只有容景或者容深出現的時候。
這些奇奇怪怪的彈幕纔會出現。
圍繞着我們之間的事展開解說。
所以,彈幕的意思是?
容景在向我示好?
可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我給容景下藥,差點鑄成大錯的時候。
彈幕點醒了我。
人首先得活着,其次都是其次。
-22-
容景走近我,從袖中取出一物,遞到我面前來。
天青色的香囊,針腳稚拙。
上面的鴛鴦歪歪扭扭,滑稽可笑。
是我送給容景的那一隻。
容景語氣微妙,帶了一絲懊惱:
「皎皎,你給我繡的香囊破了。」
「那便扔掉吧。」
許是從沒見過我如此冷淡的模樣。
容景愣了片刻:「可這是你繡了一個多月……」
他突然打住了話頭,沒有繼續往下說。
原來他也知道。
這是我繡了一個多月,手指都紮成篩子,才繡成的香囊。
當時我滿心歡喜地把香囊送給他。
他卻說:「府中繡娘甚多,徐姑娘何必做無用功。」
他雖然收下香囊,卻從未佩在身上。
當時他問我繡的是什麼。
我念出一句背了好幾夜的詩。
我對他說:「鴛鴦于飛,畢之羅之。君子萬年,福祿宜之。」
容景神色淡淡道:「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靡靡之語不可再說。」
我訥訥應下,只覺無地自容。
想追上去再解釋一番,卻聽見他身旁的小廝說:
「這徐姑娘的女紅可不如姜姑娘,鴛鴦繡得像鴨子。」
容景並未駁斥這話。
而是將我繡的香囊丟給了小廝,而後闊步離去。
我在後面看着。
只覺得整顆心,也像那被紮成了篩子的手指頭。
密密麻麻地疼。
-23-
「兄長風寒未愈,怎還站在風口處?父親正在四處尋你。」
容深不知何時來了。
容景側目:「到底是二弟根骨強健,捱了父親一頓家法,身上帶着傷,還能若無其事赴宴。」
容深受傷了?
我抬眼看去,他臉色青白,身形僵硬,身上還縈繞着草藥的味道。
「好端端的,國公爺爲何要打你?」
容深耳朵發紅:「不過因爲一些瑣事罷了。」
彈幕又飄了起來。
【純情小狗又紅溫了哈哈哈哈。】
【因爲他想娶你啊女配!結果和他爹一說,直接被打得下不來牀了。】
【他屁股上的傷還沒好呢,生怕你又被他大哥勾走了,趴在馬車上進的宮哈哈哈。】
我心中微澀,是我連累了他。
容景淡淡道:「二弟倒會博人憐惜。」
言語間譏諷意味甚濃,聽起來很刺耳。
我看着被容景攥在手裏的香囊,心念一動:
「容大公子,今日姜姑娘也在,不如你去問一問她,有沒有帶針線,讓她幫你縫補一二,她的女紅應是極好的,你平日佩戴的花開並蒂香囊,不就是她送你的麼?」
-24-
容景聞言笑了起來,笑得直抒胸臆,十分開懷。
他看一眼容深,親暱地摸一下我的頭頂。
「原來皎皎是喫薑姑娘的醋了。」
又對容深說:「二弟你瞧,皎皎這般孩子氣,以後可怎麼當你嫂嫂?待她進了門,你可不許笑話她。」
容深臉色未變,眼底卻有些黯然。
我又接着說道:「我的繡工太差,匕首割開的裂痕,自然縫補不了,姜姑娘擅女紅,興許可以轉圜一二。」
容景難得被我說得啞口無言:「我並非有意……」
我心中冷笑,並非有意損毀我繡的香囊嗎?
明知我耗費了多少心力,爲了那可笑的勝負欲。
用匕首將它損毀割裂,只爲藉故與我搭話。
往日以爲他高潔端方。
不成想,褪了那副君子皮囊,內裏也是庸俗心腸。
容深見狀又支棱了起來:
「兄長也是,怎麼忍心損毀這麼精緻的香囊,你若是不喜歡,可以送給我啊。」
……
-25-
皇后的Ţù₈千秋節很是熱鬧。
帝后坐在上首,頗顯伉儷情深。
皇后家世顯赫,很是雍容華貴。
雖然容色稍遜於一旁的姜貴妃。
但和煦優雅,一看就讓人心生好感。
皇后言笑晏晏,對着容景打趣道:
「阿景可來遲了,待會兒定要自罰三杯。」
容景神色淡淡,輕聲應下:「謹遵皇后娘娘教誨。」
一旁的姜貴妃卻笑道:「皇后偏心,容深也來遲了,卻不見娘娘罰他。」
皇后溫婉一笑:「阿深來遲,自然也要罰,只是阿深最近身上有傷,實在不宜飲酒,故而饒過他。」
姜貴妃但笑不語。
容景意態疏曠,整個人都冷寂下來,只一杯接一杯地飲酒。
-26-
宴席過半。
司禮官指揮着宮人,將玩樂的諸項鋪陳開來。
朗聲道:「君子有六藝。」
「女子有八雅。」
「諸項所需及彩頭皆已齊備,各位公子小姐,比試、自娛皆可。」
我原本興致缺缺,卻被托盤上的一物吸引了視線。
是那枚骨哨……
這骨哨原本有一對。
這是阿爹和阿兄當年在行軍途中。
被狼羣圍困,拼盡全力斬殺了狼王,用狼骨製成的骨哨。
一隻給了我,一隻進獻給宮中。
容深見我一直盯着那枚骨哨,問我:「你想要?」
我點點頭:「想要。」
這骨哨是阿爹和阿兄親手所制。
我的那枚骨哨意外丟失。
剩下的這枚,我自然想要。
多年未見父兄,能見一見舊物,也是好的。
容深一咧嘴:「這有何難?待我奪了送給你。」
「可你身上還有傷……」
「不妨事,我只要那枚骨哨的彩頭,最多比試三場,放心好了!」
說完便拉着我朝射箭場走去。
-27-
「原來二公子和徐姑娘在這裏,叫我和阿景好找。」
一陣悅耳的女聲響起。
來人正是姜淺月,後面站着容景。
他看着我和容深並肩而立,眉心微蹙。
我淡淡開口:「不知姜姑娘有何貴幹?」
她莞爾一笑:「也沒什麼大事,只是射箭的彩頭裏,有一枚骨哨頗爲精緻,我看了喜歡,便央了阿景去比試,他說定要贏回來送我。」
她笑得肆意,帶了一絲挑釁。
有種奪人所愛的勢在必得。
心念急轉之下,有一個猜想隱隱浮了上Ţúₚ來。
……
容景看着我,臉上是隱隱的期待。
也許是想讓我服軟。
也許是想聽我哀求。
但他註定會Ŧŭ̀ₑ失望。
我只是笑笑:「那便各憑本事。」
-28-
容景和容深都換了衣服,將袖子束緊,準備上場比試。
彈幕很配合地開始解說:
【男主和男二表面上是在奪彩頭,實際上是在爭奪女二的芳心啊!】
【修羅場啊修羅場,我最愛看的修羅場!】
【男主要是贏了,把彩頭送給女主,女配不得酸死啊!】
【誰說男主一定會贏啊,雖然容深是男二,可他一點都不弱好嗎?】
【我反而覺得女主有些爭強好勝了……她知道女配想要骨哨,才讓男主去比試的。】
……
我對容深說:「你身上有傷,不要逞強。」
容深眼神簇亮,嘴角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容景反倒神色冷冷,沒有理會姜淺月的叮囑。
他徑直上前取過弓弦。
隨手撥弄着弓弦,先發一箭,後又連發三箭。
箭無虛發,呈連珠之勢相銜在一起。
這種射箭方式名爲參連,先一矢後三矢,矢矢相屬若連珠。
容景的確精於此道。
容深緊隨其後,亦呈連珠之勢。
-29-
裁判擊了一下鑼:「第一局,平。」
容景見狀,又換了一種射箭方式。
出手迅疾,瞄時短促,上箭即放箭,正中靶心。
我有些緊張地盯着容深。
並非擔心容深技不如人。
而是擔心他身上的傷。
容景每一局都率先射箭,容深只能緊隨其後。
可他選的射法全部迅疾短促。
容深四肢後背皆有傷損,不僅會限制發揮。
每拉一次弓,還都會牽扯到傷處。
果然。
容深的後背已經有鮮血洇出。
緊握弓弦的手也有些顫抖。
容深看我一眼,咬咬牙,又舉起了弓弦。
一箭破空,正中靶心。
可力道明顯不足,淺淺紮在靶心中間,未成穿透之勢。
裁判第二次擊鑼:「第二局,平。」
容景扯了扯脣角,問容深:「二弟,還要繼續嗎?」
容深又取出一支箭,說:「當然,兄長只管賜教。」
-30-
「等一下!」
我喊出這句話後,衆人紛紛朝我看過來。
「徐姑娘這是何意?不是說好願賭服輸嗎?」
我沒有理會一旁的姜淺月。
徑直走上前去,向容深伸出手:
「把弓給我。」
容深不肯:「我可以。」
眉眼倔強,大有破釜沉舟之意。
我衝他笑笑:
「我知道你的心意,哪怕血肉迸裂,也要爲我贏得那枚骨哨。」
「可你這樣,反而叫我心中難受。」
「不如讓我來殺下這一局,可好?」
容深緊抿脣角,到底是鬆開了手。
我站在容景身側,舉起了弓弦。
容景神情淡漠,不辨喜怒。
可我知道,他此刻已經怒極。
有一年國公府來了刺客,他徒手擰斷刺客脖子的時候。
就是這般波瀾不驚的模樣。
「你倒心疼他。」
我目不斜視,調試着弓弦的鬆緊:「是你太過了。」
容景取了四支羽箭,退至我身後一尺處。
我同樣取了四支羽箭,瞄準了靶心。
四矢連貫,正中目標。
場上衆人又將目光投向容景。
容景像是發了狠,箭箭凌厲,破空而去時的風聲讓人心有慼慼。
連發四箭,也是正中靶心。
又因後退了一尺,更顯技高。
【OMG 女配好颯啊!】
【雙 A 的快樂誰懂啊!就喜歡這種雙強設定!】
【我明明是女主黨啊,怎麼被女配帥了一臉?】
我攔住要判平局的裁判:
「是我技不如人,願賭服輸,彩頭自然是容大公子的。」
容景扔下長弓,越過衆人準備離開。
卻被姜淺月撲了個滿懷:「謝謝阿景……」
她舉着那枚骨哨,笑得如願以償:
「我就知道,凡我想要,你不顧一切也要爲我尋來。」
容景一言不發,姜淺月有些懊惱。
臉上劃過一絲羞窘,跟在容景身後離開。
「對不起。」
容深滿是歉意地開口。
我不以爲意道:「這不算什麼,衆臣該獻禮了,我們回去吧。」
-31-
皇后是容深的親姨母,對容深素來疼愛。
所以容深就坐在離皇后不遠的位置上。
他偏要拉着我一起入座。
我實在無法,只能坐在他身側。
衆臣爲皇后生辰獻上的賀禮華貴精美,讓人眼花繚亂。
我目不轉睛地盯着上前獻禮的人。
絞雲紗、羊脂玉、南海珊瑚、琉璃方樽……
不,這些都不是。
終於,來了。
「南境威遠將軍府進獻,博山爐一座。」
博山爐蓋高而尖,鏤空雕了飛禽瑞獸,取的是海上仙山的意頭。
裏面分明沒有燃香,我卻陡然聞到一股馥郁的甜香。
眼前似有金光閃過。
「不好!」
我直接飛撲過去,想要擋住那一道躥向皇帝的金光。
卻被一股力道扯住,偏轉了方向。
容深快我一步,擋在了皇帝面前。
那道金光瞬間沒入體內。
容深慘叫一聲,眼中流下兩行血淚。
-32-
金光邪祟,零星落下的金粉沾到我手上。
都是鑽心噬骨的疼。
可他爲了不讓我受傷。
竟然生生用身體擋下了這極爲陰毒的金蠶蠱。
衆人亂作一團,羽林衛紛紛趕來護駕。
皇帝震怒不已,姜丞相趁機進言:
「聖上息怒,小心龍體,這徐遠山鎮守南境,卻心懷叵測,想出這種陰毒的法子謀害聖上,若不嚴懲,恐釀成大禍。」
我摟着奄奄一息的容深,對着那老匹夫大吼:「放你孃的狗屁!」
容深眼眶綴血,卻還在向聖上求情:
「聖上明鑑,徐將軍忠心耿耿,絕不可能謀害聖上,且事發突然,徐將軍之女徐皎皎甚至先臣一步想要救駕,此事定是有人陷害,還望聖上明察。」
容夫人緊緊握住容深的手:「快叫御醫、叫御醫啊!」
皇后眼中含淚:「聖上……」
皇帝神情冷肅,命人將容深抬下去醫治。
把此事交給姜丞相和廷尉司調查。
又讓羽林衛押着我,去了勤政殿。
-33-
「徐皎皎,你可知罪?」
「臣女不知何罪之有。」
我跪在地上,想起容深綴滿血淚的雙眼,只覺滿心痛楚。
「你以爲孤問的是你徐家犯上作亂的罪嗎?」
我茫然抬頭,不明所以地看着皇帝。
皇帝一掌拍向桌案:
「孤問的是,你妄自揣測、不信皇家、知情不報的罪!」
皇帝氣得砸了好幾摞摺子。
「你爹那個缺心眼兒的老傢伙,能想到這種方法來害孤?」
「他若是想害人,只會三刀六個洞,大家都得個痛快!」
「你以爲是孤想將你留在京中,像留質子似的逼你成婚?」
「是你那不着調的爹,哭着求孤給你找個好歸宿!不願意讓你整日打打殺殺!」
……
「那聖上還讓姜丞相去查這件事?姜丞相肯定會誣陷我爹啊!」
皇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引蛇出洞罷了。」
又吐出一句:「再說,你不是有姜家豢養私兵和賣國通敵的證據嗎?」
「孤早看出那老匹夫不懷好意了,這次一併收拾乾淨!」
皇帝就是皇帝啊。
活都讓別人幹了,好處全是自己拿。
-34-
容深中的,是金蠶蠱。
我還住在邊關的時候,曾經聽說過這種蠱毒。
金蠶蠱毒,中時如萬蟲噬咬,痛楚難當。
最後胸腹絞痛,血脈逆流而亡。
容深靜靜躺在牀上,呼吸靜得像是隨時都會停止。
皇帝已經派人祕密前往南境,尋找能解蠱的術士。
御醫用菖蒲和雄黃熬製的湯藥爲他洗滌全身。
爲他剜除腐肉,扎針放血。
可他仍然沒有醒過來。
剛好,我也被皇帝「拘禁」在宮中,用來迷惑姜丞相。
所以就在他身邊。
守了一天又一天。
我對他自言自語:
「你怎麼這麼傻?我又不是真心嫁你,你卻爲我丟了半條性命。」
「今日太醫熬的藥好難聞,裏面還加了蠍子,喝起來一定很苦。」
「你不是一直想看南境的風光嗎?你醒過來我就帶你去。」
彈幕時不時地也飄幾句來湊熱鬧。
【這都第幾天了,男配怎麼還不醒啊!】
【哎,原本是想看男主男二又爭又搶的,結果男二躺這裏一動不動。】
【他不動,是因爲他搞純愛,雖然命快丟了,但女配應該已經愛上他了。】
……
-35-
這日,容景來了。
我問他:「你來幹什麼?」
容景緩緩開口:「我是他兄長,自然該來探望。」
我吹了吹手中的湯藥,隨意道:「他並不歡迎你。」
容景緘默不言。
我給容深喂完藥,才發現他仍然立在一旁。
「你怎麼還不走?」
容景垂下眸子,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
問我:「若我不再傷你的心……」
我打斷他的自欺欺人:
「容景,若是容深死了,你我就是一輩子的仇敵,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容景的臉死白一片,整個人跌跌撞撞地離開了。
-36-
要說這皇宮,安全係數還沒有我們將軍府高。
這日我才從容深那裏出來,就被人用藥迷暈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恢復了些許意識。
眼皮好似有千鈞重,怎麼都抬不起來。
旁邊有人說話。
「阿景,你當真要這樣做?」
「有何不妥嗎?」
「我爹已經蒐集到徐家的罪證,徐家不日就會全部下獄,你現在把徐皎皎帶走,到底是爲什麼?」
「你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我們兩家聯姻,定能幫你奪得世子之位,等我姑母當了皇后,更能助你在朝堂立足,若你還想要更多,那也是唾手可得……」
容景打斷了她:「因爲她本該就是我的。」
他聲音淡漠,冰冷的手撫上我的臉龐。
「姜淺月,我母親雖然身死,但外祖家根基尚存,可以助姜貴妃奪取後位。」
「不單單是爲了世子之位,更因爲容深的母親是皇后胞妹,是她逼得我母親鬱鬱而終。」
「但徐皎皎,本該就是我的妻。」
姜淺月的聲音激烈起來:「可她現在喜歡的是容深!」
容景放在我耳邊的手指一頓,渾不在意地開口:
「那又如何?容深怕是沒有這個命。」
容景細心地幫我整理好兜帽,將我整個人打橫抱起。
毫無溫度地開口:
「你以前做過的事,我既往不咎,但若有下次,別怪我翻臉。」
我被裹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在馬車的顛簸中,再次睡了過去。
-37-
不知今夕何夕,我終於醒了過來。
容景就坐在我身旁,手執棋子,自己與自己對弈。
他凝視了我片刻,問:「醒了?」
我渾身發軟,沒有一點力氣。
「這是哪兒?」
容景笑笑,淡淡開口:「這是我們的家。」
【完了,男主徹底白切黑了。】
【囚禁 play 啊,這是我能看的嗎?】
【男主好變態啊,怎麼可以這樣對女配?】
【男二爲了女配生死未卜,男主卻把女配帶走了,作者誰教你這麼寫的?】
我看着眼前的彈幕,不可置信地問容景:「你要囚禁我?」
-38-
容景的手指壓上我的脣瓣,他搖搖頭:
「皎皎,我不喜歡你這樣對我說話。」
「待我們成婚時,我自然會放你出去。」
「你乖一些,我不會讓你喫苦頭的。」
眼前的容景陌生到令人害怕。
我縮着身子往牀榻裏面退。
卻發現腳腕上拴着一條細細的金鍊,另一端系在牀柱上。
我被眼前的這一幕震得說不出話來。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端方君子嗎?
他怎麼敢?
容景摩挲着那根細細的鏈子,冰冷的手掌在我的腳踝遊走。
他手指冰涼,捧着我的臉,薄脣壓下,吮去我的淚水。
「皎皎,還像從前那般喜歡我,好不好?」
我強忍着恐懼開口:「容景,不要讓我恨你……」
容景一滯,整個人安靜下來。
「好。」
「我等你心甘情願的那一天。」
-39-
不知容景給我餵了什麼藥。
我每日有大半的時間都在昏睡着。
有時候是在馬車裏。
有時候是在船上。
隱約能看見路上山巒起伏。
應該是已經遠離了京城。
這日容景似乎很開心。
他飲了些酒,跌跌撞撞地抱住我。
「快到姑蘇地界了,我們馬上就能離開了……」
「我們坐船出海去,遠離所有的人和事。」
「你愛舞劍耍槍,以後教我們兒子習武。」
「我擅詩書繪畫,以後教我們女兒讀書。」
「Ţū́ₜ你說,好不好?」
我難得沒有反抗他,還對他笑了笑。
容景喉結一動,微微仰首,便將我整個人壓在了身下。
他雙眼燃了火苗,亟不可待地要同我說些什麼。
可下一秒,一把劍卻洞穿了他的肩膀。
噴湧而出的血跡,濺滿了我的臉。
-40-
容深的臉映入眼簾。
他頭上生了一叢白髮,下巴上覆了層青色的胡茬。
整個人瘦脫了相,雙眼蒙了一層白紗。
身旁站着一羣廷尉司的人,容景大勢已去了。
容深揮刀砍斷一直束縛我的金鍊。
容景癱倒在地,捂住汩汩流血的傷口,喃喃道:
「你怎麼可能找到這裏來?」
「當然是順着我沿途留下的標記找來的。」
容景猶不相信:
「不、不可能,我每天都給你下藥,你根本沒有機會留下標記。」
我冷笑一聲:
「容景,你到底是有多小看我徐皎皎,纔會給我下那種最低級的蒙汗藥?」
「我九歲就跟着父兄上了戰場,屍山血海裏拼殺出來的,便是軍中的麻沸散,也比你給我下的藥更烈一些。」
「之所以到這時才擒你,不過是想看你還有多少底牌未出,還有哪些勢力聽命於你。」
「否則,你以爲你還能活到今日?」
容景神色淒涼:「是我輸了。」
我拿過容深手中的匕首。
深深地、深深地將它楔入了容景的掌心。
容景疼得渾身發抖,不停地慘叫。
看向我的目光中摻雜了恐懼和怨毒。
真好啊。
看我徐皎皎的眼神,就應該是這樣的。
在京城虛與委蛇的這些年。
我深情又可憐,弱小又膽怯。
我把自己僞裝得太好,不僅騙過了身邊所有人。
甚至連自己都騙了過去。
可我骨子裏,就是那個恣意妄爲的徐皎皎。
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
-41-
我問他:「你還記得那年賞荷的事嗎?」
容景一顫,別過臉去不看我。
我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自顧自說道。
「那年賞荷,我一共死了四個護衛。」
「有兩個是和我一起長大的,爲我擋過敵人的刀,在我快死在戰場上的時候,放了自己的血餵我喝。」
「還有兩個是我從邊市買回來的奴隸,認主得厲害,我在演武場上被人打了一拳,他們都要找人家拼命的。」
「他們是我最重要的人,卻因你而死。」
我又將匕首扎入容景的另一隻手。
攪動着裏面的血肉,容景疼得失聲慘叫。
「你和姜家勾結,妄圖策反我父兄,我父兄不答應,你們就想打着皇帝的旗號殺了我,逼着我父兄反。」
「在我回去的路上派了殺手,你還藉故與我換了馬車,我被人截殺的時候,甚至連一把兵刃都沒有。」
「可憐他們四個,爲了保護我,死得一個都不剩了。」
「那一刻,我就發誓,我要你們都死。」
【我×……女配居然是個瘋批!】
【原來男主纔是最大的反派啊!】
【沒想到最後開大的反而是女配,女配威武!】
-42-
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娘見我遲遲不歸。
帶着府兵去找我。
她把我從他們四個的屍身下面扒出來。
我渾身是血,雙目失焦。
想摸一下他們四個還有沒有呼吸。
卻無從下手。
因爲就連他們的臉,都被砍成了一攤爛肉,認不出本來的面目。
回去後我就發起了高燒。
容景打着探病的名義來看我。
實際上是爲了探聽我是否知道真相。
他甚至還帶了一筐蓮子來討我歡心。
我卻在想,他對我這般用心。
我定要用心給他選一個好的死法。
或許我曾經也喜歡過他。
但從這件事開始,他在我心裏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從此以後他活在這世上的每一刻。
都是我徐皎皎對他的恩賜。
我縱然厭惡於他,但在回到邊關之前。
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忍。
至於那些出現在眼前的彈幕,確實是個意外。
我原本只是想和容景成婚,然後回邊關去。
策反我父兄一起回京反了皇帝。
可送去無數封信。
我爹都只說,聖上雖無大功,可也無大過。
且他宅心仁厚,體恤民苦,雖鑽營了些,卻算得上是明君。
最後一次,他給我捎回一封信。
他說,我哥剛得了個兒子,白胖可愛,小名叫「忠義」。
我便棄了這個念頭。
可該死的人,一個都不能少。
所以我一直在收集證據。
千秋節那天。
姜淺月執意要那枚骨哨。
原本不甚明晰的猜測,在那一刻全部閉環。
我同容深說想要那枚骨哨時,身旁並無人在場。
姜淺月不可能知道。
但我被人截殺的那一晚,這枚骨哨掉落在地。
我急着去撿,差點被削去一臂。
若不是姜淺月在場,她怎會知道我將這枚骨哨看得極重?
此後種種,不過是在佈局罷了。
我被容景擄走之時,容深便已醒來,只是雙眼復明還需一段時間。
我們一起做局,裏應外合,纔將姜家和容景一網打盡。
彈幕說姜淺月是女主,我是女配。
還說我會被容景囚禁至死,最後一敗塗地。
可那又怎樣?
誰活到最後,誰才能活得最好。
不到最後一刻,永遠不知道誰纔是真正的贏家。
算算時間,皇帝要是手腳快的話。
姜丞相應該已經被一鍋端了。
-43-
容深拉着我離開,容景痛得蜷縮在地上。
又強撐着開口:「容深,你很得意吧?」
容深只道:「兄長,是你自己走錯了路,我從未想過要與你爭。」
容景聲音冷寂:「你從未想過要與我爭?」
「你當然不用去爭,因爲這些東西你全部唾手可得。」
「少時,宮裏爲太子擢選伴讀,我準備了好幾個月,臨了,父親卻讓你去。」
「父親說,我沉默寡淡,不比你聰明機靈,讓我入宮怕是不妥。」
「我早已加冠,父親卻遲遲不肯向朝廷請立世子,你說,他在等什麼?」
「還有你母親,她以爲我不知麼?我母親過世未滿三個月,她便帶着身孕嫁了進來。」
「她佔了我母親的名分,你也佔了國公府嫡子的名分。」
「就連我的未婚妻子,你也覬覦已久。」
「現如今,你卻說,你從未想過要與我爭?」
容深眼眶微紅:「兄長,你可知,我並非父親的親生兒子?」
「我母親未婚先孕,世家大族不允許出現這樣的醜事,我姨母不忍我母親丟了性命,才找到父親做了一場交易。」
「父親請封你爲世子的摺子早已寫好,待你成婚後便會遞進宮裏,你卻誤會了他這麼多年。」
「你若能放下心中的偏執,不叫仇恨矇蔽了雙眼,應該早就能發現, 父親從未在我母親的院子裏留宿過。」
容景聽完愣了半晌,隨後整個人癲狂地笑了起來。
而後掙扎着拿起身旁的劍, 狠狠地刺進心口。
我想,塵歸塵, 土歸土。
這段因果應該可以了結了。
-44-
皇帝重新給我和容深賜了婚。
這次聖旨上沒寫容家嫡子, 寫的是容深的名字。
他將聖旨看了一遍又一遍, 才滿意地收了起來。
今日他又喊我出去喫酒,直到天黑才放我回家。
容深送我到馬車旁,整個人扭捏得不成樣子。
「那……我走了?」
我提起裙角準備上馬車。
容景表情幽怨:「那你走吧。」
我停下來:「那我先不走?」
容景更幽怨了:「天太晚了。」
【容景你真的很裝,你是不是想把女配帶回你家啊哈哈哈~】
【救命男二真的好像那個深閨怨婦。】
【其實他只是想要一個香囊而已啦,因爲他哥有他沒有, 所以他喫醋。】
原來是這樣,我清了清嗓子:
「那個……你喜歡什麼式樣的香囊?我這幾日給你繡一個?」
容深耳朵更紅了:「會不會太麻煩了?」
【還會不會太麻煩了, 女配你給他縫一塊破布他都能暗爽好幾年。】
【女配你千萬別聽他客套,他恨不得連寢衣都讓你縫呢。】
「不麻煩不麻煩, 只是我繡功差, 繡對鴛鴦像鴨子, 實在不好看。」
「不如給你繡個青竹?或是蘭草?更容易繡,也更襯你一些。」
容深眸色深邃, 比夜色還要暗上幾分。
聲音低啞:「皎皎這是何意?給別人繡鴛鴦,給我繡幾根草?」
「我也要鴛鴦……鴛鴦欲雙飛,相對浴紅衣……」
「那該是何種繾綣纏綿的景象?」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看得我老臉通紅……】
【這一句詩倒是沒啥,怎麼男二念出來就讓人想入非非呢……】
「好好好,就繡鴛鴦。」
我趕忙應下, 生怕他又說出來什麼虎狼之詞。
-45-
九月十九,大吉, 宜嫁娶。
我和容深在這日成婚。
我看着大紅灑金的羅帳,心中感慨萬千。
容深從身後擁住我:「在想什麼?」
我有些感慨:「在想你這個傻子, 爲了我居然可以連命都不要。」
容深悶笑:「那是自然,不然怎麼把你娶回家。」
「你的蠱毒到底解完沒有?」
容深輕輕吻着我的鬢髮:「已經好了一大半了……」
「那另一半呢?」
容深聲音暗啞,將我的手放在他的腰間。
「另一半, 還需皎皎親自來解……」
容深把着我的腰,綿密地親吻。
脣齒糾纏之間發出曖昧的水聲。
我紅着臉推他, 兩隻手卻被他反剪到身後。
連帶着露出了半邊肩膀。
白皙瑩膩的肌膚激得容深眼尾泛紅。
汗水自他額頭滴落,烙在我的頸窩, 燙得人輕顫不已。
屋內的溫度漸漸升高。
久違的彈幕這時又飄了起來:
【這就是洞房的重頭戲嗎?嘶哈嘶哈~】
【好看愛看以後還看~】
【這纔是尊貴的會員該看的東西!把車給我開起來!】
【男二真的好會親啊!強制吻真的好欲啊!】
【我是土狗我愛看, 請問怎麼充會員?】
我心中害羞,趕忙把羅帳撒下來, 遮住了一室春光。
【誒誒誒?怎麼回事?怎麼什麼都看不見了?】
【不是吧作者, 連湯都不給喝啊?】
【大家衆籌讓作者重新寫!把那個破簾子給我拉開!】
【把作者拖出去槍斃十分鐘!居然給尊貴的會員看這種沒營養的東西!】
【家人們誰懂啊……票都買好了車不開了……】
漫漫長夜,錦被翻紅浪。
眉目含情,妾身付與郎。
皎皎雲間月,灼灼葉中華。
常伴君身側, 三生不相負。
容深,我們的日子,還有很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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