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對頭一直錯認我是男子

班師回朝那日,我換回了女裝。
死對頭看見後嘲諷:「想不到殿下還有穿女裝的癖好。」
我一臉茫然:「什麼癖好?我就是女的啊。」
死對頭神情震驚,不可置信地指着我。
「你你你不是皇子嗎!?」
我無語白了他一眼:「你又發什麼瘋?我是公主!」
死對頭還是不信,四處找人求證。
得到的都是一樣的答案。
「我們一直都知道她是長公主啊。
「將軍,您不知道嗎?」
隔日,死對頭脫了上衣負荊請罪。

-1-
我是長公主。
在朝廷送了兩次糧草,邊關糧草還是告急時。
我主動請命擔任糧料使,親自奔赴前線。
爲了方便,我準備的全是男裝。
卻不想在離邊關還有一百里時,四周突起大霧,隨後衆人紛紛倒地。
有人迷暈了我們。
我是被手掌的刺痛和馬背的顛簸弄醒的。
在被迷暈前,我試圖用割傷手保持清醒。
但迷藥攝入過多,還是暈了過去。
「想不到朝廷的人這麼沒用,一點兒迷藥全暈過去了。
「這要真是賊人劫糧草,我們早就餓死了。」
聲音就在我頭頂響起,語氣滿是嘲諷。
是和我共騎一馬的男子在說話。
我此刻趴在馬背上,意識還沒完全清醒。
視線所及是粗長的馬腿和男子的戰靴。
另一人謹慎開口:「小謝將軍,屬下還是覺得這樣不好,這次可是皇室的人,萬一京中怪罪下來……」
小謝將軍?謝墨。
此刻在邊關,姓謝,還稱的上將軍的,也只有他一位。
糧草不日便能送到,謝墨卻多此一舉來打暈我們自己運。
無非是怕這次會像前兩次一樣被人剋扣,特意來查看。
可這次是我親自護送,他莫非懷疑我一個公主會貪!
頭頂傳來一聲嗤笑。
我聽見謝墨極其不屑道:「宮裏那一羣酒囊飯袋不足爲懼。」
「你好大的膽子!」
他這是將陛下和太子都罵進去了。
我一手撐在馬背上,抬頭怒斥。
「喲,醒了。」

-2-
天空日頭正曬,我看不清謝墨的模樣,卻能想象出這人的神情有多麼狂妄。
面對我的怒氣,謝墨卻絲毫不慌,還有閒心調笑。
我怒意更甚,掙扎着起身。
察覺到我的動作,謝墨隨手將劍放在我後背。
我頓時感覺有千斤重壓在我背後。
我這姿勢本來就難動,此刻更是動彈不得。
我只能側頭瞪他:「放肆!知道本宮是誰嗎!」
我活這麼大,沒人敢如此對我。
謝墨沒理我,轉過頭跟另一人說話:
「看來你這迷藥還要再改良一下,這才一會兒人就醒了。」
還沒人敢如此無視我。
我定要狠狠懲治謝墨不敬之罪!
跟別人說完後,謝墨才慢悠悠看向我。
「還得靠我。」
他莫名其妙說了這麼一句。
我心中疑惑,看見謝墨手微微抬起。
我心中隱約猜到了他要做什麼,卻來不及阻止。
「你敢——」
話還沒說完,那隻手快速落下。
我肩側立即傳來一陣劇痛。
謝墨竟敢……竟敢打暈我!

-3-
再次醒來,我躺在屋內,渾身上下哪哪都疼,尤其是肩部。
昏倒前的場景歷歷在目。
我抄起劍就要去找謝墨算賬。
房門先一步從外面被推開。
「公主……糧料使,您可算醒了,再不醒,老臣只能提着腦袋回京。」
來的是林湯老將軍。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問起正事:「林將軍,這次糧草可有欠缺?」
「有糧ṱű̂ₕ料使親自護送,那些混賬東西不敢造次。」
任務完成,我放下心來。
林湯繼續說道:「此處危險,老臣已經安排人馬即刻護送糧料使回京。」
我微微挑眉,發出一聲冷笑:
「這麼急着送我走?是怕我罰某人不敬皇室的罪嗎?」
林湯瞄了眼我握着的尚方寶劍。
這是臨行前,陛下親自賜予我,震懾他人的。
林湯立刻換上一副公正無私的神情,邊引我出門邊道:
「那混賬竟敢這樣對糧料使,我已讓他領了二十軍棍,一直在門口跪着等候發落。」
這是怕等我醒來罰得更狠,索性先罰了。
老狐狸。

-4-
一出房門我便見到院中跪着的,脫了上衣的謝墨。
多年習武行軍,他身上不少陳年舊傷,觸目驚心。
上面還有血跡,應是今日的新傷。
苦肉計啊。
我這下就算想罰也不好下手了。
林湯察覺我有氣撒不出的憋屈,轉頭對着謝墨怒吼:
「你這混賬!糧料使寬宏大量不與你計較,還不快向糧料使認錯!」
從我出來到現在,謝墨Ťū́¹一直低頭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到林湯的話,他才緩緩抬頭。
我嘴角微不可察地扯了扯。
謝墨從小在邊關Ṱûₗ長大,從未回京,這是我第一次見他。
我幼時曾見過謝家人,無一不是好樣貌。
看來謝墨全然遺傳到了。
邊關日頭足,謝墨皮膚卻不黝黑,反而是健康的小麥色,再有滿身疤痕在,倒生出些粗獷的野性。
只是人長得有好看,說的話就有多難聽。
「我下次力道再重些,這下糧料使便可多睡幾日。」
謝墨似是懊悔下手輕了,衝着我挑釁一笑。
「放肆!」
我話一出口,手就握住了劍柄。
林湯先我一步抽出鞭子打謝男主,嘴裏不停罵着混賬。
看似鞭鞭入肉,實則只傷在面上。
我:「……」

-5-
我知曉謝墨對我的敵意從何而來。
朝廷送過兩次糧草,但經過層層關卡,送到邊關的根本不夠。
將士們在戰場上爲朝廷拼命,回來卻連飯都喫不飽。
那些貪官污吏自然要除,可如今重中之重是前線。
所以這次我親自護送,用皇室身份壓住那些人。
罷了。
戰事喫緊,等他回京受封領賞,我有的是手段收拾他。
我打斷林湯的做戲,抬手示意他把鞭子給我。
謝墨眼睜睜看着我揮舞手臂,用盡全力抽下去。
直到看見一道紅痕出現我氣才消了些,轉身回屋。
謝墨低頭看了眼傷痕,眼神帶着不屑,笑意更甚:
「糧料使沒喫飯嗎?跟撓癢癢似的。」
林湯又先我一步罵起謝男主。
我停下腳步,看見謝墨還是那副不服氣的樣子。
真令人生厭。
「等日後小謝將軍回京領賞那日,我定喫飽飯來。」
我咬牙切齒道。

-6-
夜以繼日趕路多日,我在此處歇了一夜。
第二日一大早起身回京。
一開門就見謝墨候在門口。
晦氣。
我自然不認爲謝墨是來賠罪,亦或是好心送行。
昨日受了罰還跪了一天,謝墨此刻看着完全和沒受傷的人一樣。
看來打得還是不夠重。
我心裏默默又加上幾種整治他的手段
「貴人起得可真早,將士們都做完早操了。」
謝墨笑意不達眼底,直直盯着我陰陽怪氣道。
我眉心微不可察蹙了蹙。
這人不僅以下犯上,連對女郎的基本禮儀都沒有。
簡直頑劣不堪!
我冷笑一聲,懶得正眼瞧他,掠過他徑直往外走。
謝墨快步攔在我面前,像是沒看到我的不耐煩,繼續道:
「宮裏來的貴人就是嬌貴,一日都受不了趕着回京,看來我們這裏還真是京都人口中的蠻荒之地,可舍可棄。」
聞言,我不由正顏厲色:
「京都和邊關都是我朝疆土,何來受不了一說!」
謝墨讓出路,雙手環胸靠在柱子上,輕輕嘆氣:
「話說得冠冕堂皇,實際馬上就要走咯。」
我抿了抿脣,胸口悶得喘不上氣來。
謝墨說的話可大可小。
往小了說是水土不服。
往大了說是朝廷不重視上陣殺敵的將士們,到時軍心不穩……
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是不要節外生枝。
我深吸一口氣,瞪着謝墨憤憤道:「我不走了。」
說完我就要回屋,沒想到謝墨還不滿意,手臂橫在我面前,擋住我的去路。
他眉眼彎彎,輕笑一聲道:
「我們這裏不養閒人,沒有白喫白住的道理。」

-7-
謝墨帶我來到軍營。
「在臨關城,男子行軍打仗,女子洗衣做飯,各司其職。
「糧料使既然選擇留下來,自然得入鄉隨俗。」
軍中環境算不得多好,塵土飛揚,烈日炎炎,將士的衣裳被混雜着泥土的汗水浸透。
謝墨可真是膽大包天,敢說出讓我入鄉隨俗的話來。
不過轉念一想,臨關城本就離京都遠,會不會有不少人跟謝墨一個德行,對皇室沒有敬畏之心。
若是我和將士患難與共,同舟共濟,也不失一件籠絡民心的好事。
這麼想着,我胸口舒暢了些。
環顧四周,沒瞧見女子的身影。
我自然不會主動開口問謝墨。
我連看他一眼都嫌煩。
謝墨見我沒說話,招呼下屬搬來椅子,自顧自坐下。
「卑職體諒糧料使身子骨弱,就從最簡單的扎馬步開始吧。」
我厭惡地瞥了他一眼,
「你什麼意思?爲何我不是洗衣做飯?」
半晌,我聽見噗嗤一聲,然後是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聲。
謝墨像是聽到極其好笑的事,笑得直拍扶手。
直到我把劍抵在他脖子上,謝墨才堪堪忍住不笑。
「你笑什麼!」
我先前看錯了,謝墨不是人有問題,而是腦子有問題。
謝墨笑得睫毛上都沾了幾滴小水珠。
他放鬆地靠着椅背,絲毫沒理會隨時可以殺了他的劍刃。
「看來卑職還是高看糧料使了,糧料使想和女郎一起洗衣做飯也行……」
話裏話外都是瞧不起我。
「不必!」
我收回劍,深呼吸直至平心靜氣。
「扎馬步就扎馬步。」
就當鍛鍊身體。

-8-
我後悔了。
不該逞口舌之快。
連着幾日下來,我覺着手腳都不是自己的。
偏偏謝墨還不停問我行不行。
那倨傲的神情,就差直接嘲諷:「京都的人果然弱。」
人活一口氣。
我就算打碎牙往肚子吞也要從喉嚨擠出話說:
「我行!」
傍晚,我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往回走。
在街上看見一位老婦人費力揹着不少東西。
我剛想幫忙,有人先我一步上前。
是謝墨。
他人高馬大的,那些東西對他來說不在話下。
我白了他一眼,選擇繞道而行,不和他同路。
「糧料使!」謝墨看見我喊道。
我腳步未停,直到身後一陣風襲來。
下一刻,我手上多了幾個很重的包袱。
我不可置信地抬眼看丟了我一半東西的謝墨。
謝墨衝着我一笑:「能者多勞嘛。」
婦人在旁邊連連道謝,我準備罵謝墨的話硬生生止住。
終於到達地方放下東西,我累得氣喘吁吁。
謝墨沒急着離開,而是留下幫着婦人把家裏稍稍修繕了一番。
這是好事,可他竟然全程命令我打下手。
我忍。
一通下來,天早就黑了。
回去的路上,我沒好氣道:
「想不到你還有憐香惜玉的一面。」
我還以爲謝墨是個冷血冷心的人,對所有人都一樣。
可剛纔看見老婦人家全是女子,他讓人家安心坐着,把活都交給我。
不知謝墨是裝的,還是裝的。
聽不出我話裏的陰陽怪氣,順着我說:
「上天給我們男子更高的身軀,更大的力氣,自然生來就是要保護女子的……你怎麼這副表情瞪我?」
我冷笑無言。
謝墨還真是自相矛盾。
我也是女子,怎的沒對我態度溫和些。

-9-
謝墨又發瘋了。
今日不扎馬步,改讓我擂臺比武。
他叫來一位膀大腰圓,身型有三個我大的人。
在京都,一般女兒家最多也只會騎馬射箭。
難道這裏的女子不一樣?還可以和男子比武?
我陷入了沉思。
「糧料使放心,我們這裏都是點到爲止,不會鬧出人命。」
謝墨以爲我的沉默是害怕了,於是「好心」解釋道。
我不欲多言,直接說開始。
謝墨最後提醒一句:「可不要臨陣脫逃。」
我氣定神閒站在原地,誰逃還不定呢。
謝墨說了開始,準備退在一旁看戲。
等了一會兒,卻發現自己的人遲遲未動。
站在我面前的人恭敬地向我行禮,然後對着謝墨唯唯諾諾道:
「小謝將軍,屬下……不敢。」
謝墨一副像喫到蒼蠅的難受表情。
沒想到臨陣脫逃的是他叫來的人。
「不敢什麼?有什麼不敢的!大家都是兩個眼睛一個嘴巴,怎麼不能對打!」
「但她是殿下啊……」
「你!」
我站在一旁看戲。
謝墨還真以爲人人都像他這般天不怕地不怕。
這些天我看過了,除了他,其他所有人對我很是尊敬。
「我來!」
那人死活不敢和我打,謝墨把自己都說生氣了,索性親自上場。
他不喜這位京都來的殿下,好好的男兒身,肩不能提手不能抗。
他更厭惡在他背後的那些人。
整日坐在金碧輝煌的宮殿裏喫着大魚大肉,不做實事,讓他們這些將士賣命,還不將糧草按時按量送到。
「等等。」
我舉手叫停。
謝墨這廝肯定動真格。
我又不傻,站着讓他打。
我心中有了對策,「今日我沒準備好,明日再來!」

-10-
第二日在同樣的地方,只不過人比昨日多了許多。
大家聽說我和謝墨比武,紛紛圍在四周。
我早些到時,還瞧見他們做了個賭注,賭誰贏。
謝墨的名字上全是銅板。
我的上面空空如也,後來終於有一人賭我贏——
那就是我。
「今天不會有人臨陣脫逃了吧?」
我一字一頓,拖長尾音故意問道。
想到昨日的事,謝墨臉色變暗,沉着臉掃了眼周圍。
他不開心我就開心。
「公平起見,我先讓你十招,只用左手。」
說着,謝墨右手握拳,背在身後。
喲,此刻的作爲看起來倒還像個人。
「好啊。」
可比試正式開始還不到十招,謝墨就倒地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四周鴉雀無聲。
我不滿衆人的安靜,催促道:「我贏了,快鼓掌。」
人們這才反應過來,全然無視地上的謝墨,紛紛拍我的馬屁。
伴隨着陣陣歡呼聲,謝墨費力撐地,怒目瞪我:
「你竟然使詐!」
「兵不厭詐,小謝將軍難道沒聽說過嗎?」
我特意去問了大夫,扎哪些穴位可以讓人手腳發麻無力。
我還得知臨關城根本就沒有男女比武的習俗。
謝墨這是故意整我,想讓我出醜。
這場比試本就不公平,規則什麼的都不作數,誰先倒下誰就輸。
我哼着小調,用力踩上謝墨的後背走。
「啊!」
我驚呼大叫。
好痛。
怪我太高興了,一時沒站穩,重重摔了下來。
謝墨渾身不能動彈,做了我的肉墊還有勁嘲笑我。
「哈哈哈,這就是報應。」

-11-
我不許任何人管謝墨,讓他在擂臺上躺着自生自滅。
晚上,我的房門被敲響。
看清來人裝扮後,我微微挑眉:
「你怎麼來了。莫不是白日裏丟了面子,特意換了身乾淨衣裳來刺殺我?」
謝墨平日裏穿的全是軍服,操練一會兒就髒了,頭髮亂了也不管,完全是個不修邊幅的糙漢子。
此刻他一襲月白色錦袍,玉冠束髮,看不出一點兒武將的身影。
不得不說,要是談墨這個樣子回京,街上定有不少女郎丟手帕。
談墨在擂臺上躺了一天,一反常態不和我鬥嘴,而是緩緩揚起頭。
看他神情嚴肅,我好奇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
一輪圓月和數不盡的繁星,沒什麼特Ţůₑ別的。
「糧料使,你知道『夜黑風高夜』的下一句是什麼嗎?」
謝墨幽幽開口。
「……你有病去找大夫,我乏了。」
「欸!」
謝墨喊了聲,抵住我要關上的門,神情略微不自然,似是有話要說。
瞧他這樣我又來了興致,懶洋洋倚靠在門框上靜靜等他開口。
良久,我看見談墨推後一步,雙手作揖,彎下腰。
「那日打暈你,確實是我做得不對,我是來向賠罪的。」
這幾日相處下來,謝墨覺着我和那些只知爭權奪利的上位者不一樣,勉強算個好人。
我被嚇得差點兒又沒站穩,嘴脣因震驚張大:
「你你莫非是謝墨的同胞兄弟!你這種人竟也會賠罪!看來明日太陽會從西邊升起。」
謝墨聽着我的奚落,抿嘴不言。
我漸漸恢復正經。
來之後我才知道,糧草比朝廷所知道的還要少,而且還是混合着碎石子的粗糧。
將士們每頓只有一個饅頭和一碗稀得找不到米的稀飯。
所以謝墨才滿身戾氣。
「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與你計較。」
纔怪。

-12-
我會連同這些天受的累千倍百倍地討回來。
謝墨這樣雖情有可原,但罪不Ťų⁷可恕!
我笑得很和善,謝墨臉上罕見流露出些許羞愧。
他還以爲我會接着好好奚落一番……是他小人之心了。
謝墨又對着我作揖,這次鄭重了些:
「沒想到糧料使心胸如此開闊!」
我很是受用他的誇讚。
謝墨突然想到什麼,拿出一個瓶子。
「我看你今日摔得不輕,拿了藥來,你……算了,我來幫你。」
「你做什麼!」
啪!
砰!
謝墨一手捂臉,一手捂鼻子,看着眼前緊閉的房門愣神。
隨即反應過來自己是被打了一巴掌,還被門框砸到鼻子。
謝墨既生氣,又感到莫名其妙:
「我好心幫你擦țū́₀藥,你爲何要打我?」
這廝還敢問爲何!
扒我衣服還有臉問爲何!
人模狗樣!衣冠禽獸!禽獸不如!
原來他今晚不是賠罪的,是變着花樣來整我的。
虧我還信了。
我衝着門外大喊:「謝墨!你別以爲我不敢砍了你的腦袋!滾!」
謝墨一頭霧水,明明剛剛笑得還挺開心的,
下一刻就變了張嘴臉,還要砍他腦袋。
謝墨越想越氣。
反正天高皇帝遠,今夜把皇帝的兒子好好打一頓也不會知道。
謝墨抬腿就要破門而入,卻聽見一道急促的聲音:
「小謝將軍!有敵情!」

-13-
打了謝墨沒多久,若有若無的嘈雜聲在屋外響起。
這麼晚了,不可能有人外出。
我疑惑走出房門,遠處的天氣亮起一片火光。
是城門的方向。
匈奴來了。
意識到這點,我呼吸有一瞬間停滯,本能閃過驚慌失措。
從前這些,我只在夫子的課上和父皇的宮殿裏聽過。
而現在我甚至感覺血的鐵鏽氣息在空氣中瀰漫。
院外傳來馬蹄聲,由遠及近。
一對身穿盔甲的人下馬,齊齊跪在我面前:
「此處危險,林將軍命屬下等護送公主殿下回京。」
我被團團護在中間,街上亂成一團,不停有人慌張地跑來跑去。
「籲。」我停下問,「那些是什麼?」
距離太遠,我看不清。
「回殿下,是擡回來的傷員。」
傷員似乎不少,人手完全不夠。
我握緊繮繩,垂眸茫然了片刻,隨後視線定定落在城門方向。
「都去搭手。」
「殿下,屬下的職責是護送——」
我打斷他的話,鬆開繮繩下馬。
「我是公主,聽我的,林將軍那邊自有我去說。」
這場夜襲持續到天明才漸漸停歇。
一切歸於平靜,我毫無體面跌坐在地上。
衣裳上,手上,臉上,都是血。
剛剛還能聽見幾人捂着傷口哀嚎,但現在聽不見了。
他們都死了。
我將頭偏在一邊,不願去看別人搬走屍體。
不知坐了多久,我的肩膀突然被人用力一拍。
「嘿!竟然沒暈過去,我還真小看你了。」

-14-
謝墨望我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賞識。
「……」
我揉了揉疼痛的肩膀,心裏暗罵這人什麼時候出現的。
魂差點兒被他嚇走。
要不是沒力氣,我真想狠狠揍謝墨一頓。
我瞪了眼謝墨一眼背過身去。
謝墨渾然看不見我對他的厭煩,蹲下湊在我耳邊說:
「喫早飯去。」
我微微搖頭,有氣無力道:「喫不下。」
「那怎麼行,民以食爲天,就算天塌下來也要喫飯,走!」
這次不等我拒絕,謝墨拎起我就走。
我還瞧見他碰我時還頗爲嫌棄地皺眉。
明明他身上也沒好到哪去。
又髒又亂還有……傷口。
謝墨和平常一樣欠揍,我一時沒注意到他身上有好幾處包紮。
不知是包紮得不仔細還是什麼緣故,紗布滲出血來。
謝墨跟個沒事人似的,端了盆水讓我淨手,然後盛了碗粥放在我面前。
我埋頭喝粥,時不時抬眼偷瞄謝墨滲血的地方。
「關心我?」
謝墨突然開口,又嚇我一跳。
他本來想無視,但我探究的視線太過強烈。
「怎麼可能!」
我加快喝粥的速度。
「你且放心,還沒你昨晚扇那巴掌疼。」
謝墨語氣輕快,彷彿在說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你怎麼樣我真的不在意。」我強調道。
謝墨嗯了一聲,眉梢都染上了笑意,那姿態分明就在說我是關心他的但拉不下臉。
我瞧着生氣,轉移話題:
「這仗還要多久結束?」
「怎麼?想立刻回孃親懷裏哭鼻子?」
我再也不要和謝墨說話了。
「生氣了?」
謝墨戳了戳我的手臂,彎下腰瞧我的神情。
「小謝將軍!」
有人匆匆過來在謝墨耳邊說了幾句。
謝墨臉色一變,留下一句「都喫完」就往外走。
我心中焦急卻不能做些什麼,只能眼睜睜看着人離開。

-15-
謝墨上馬後身形卻突然頓住。
按謝墨本來不切實際的計劃,還想讓這位皇室親眼目睹戰爭,盼望他日後能做個止戈的掌權者,不會再爲利益開戰。
可他剛去瞧傷員情況時,卻看見這位金尊玉貴的人渾身是血縮在角落裏。
那身形又瘦又小,瞧着可憐。
京都的山珍海味也沒將人喂胖些。
謝墨在馬背想這些時,隱約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定了定神,剛纔想着的人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
「這裏有乾淨的紗布,你記得重新包紮一下。」
他們前腳剛走,我纔想起這回事,拿着東西就追了出去,萬幸還沒走。
「謝墨?」
不知道謝墨怎麼了,怔怔地盯着我也不說話。
他眼神看着呆滯,不會要傻了吧?
「多謝。」
我胡思亂想時,謝墨恢復正常,接過紗布,道了聲謝後騎馬離去。
走出幾個街道,謝墨突然停住。
「你別跟過來了,去選一對可靠的人馬,護送那位貴人回京。」

-16-
謝墨主動提出送我回去。
莫非嫌我礙眼。
他太過分了,竟敢看不起我!
我昨夜也是幫了大忙的。
我自然沒回京,這裏人手不夠。
那晚後,大大小小的戰役不停,傷員不斷增多。
我也好些天沒見到謝墨。
直到有天謝墨身邊的人找我。
「糧料使,小謝將軍請你去軍營幫忙。」
他說前後派出三批人馬潛出去,想去切斷匈奴後方,可都全軍覆沒了。
這次謝墨主動請命帶隊出發。
但其他將領不同意。
「不行!你們謝家滿門忠烈,如今就剩下你一條血脈,你還未娶親……你不能去!」
「你要是出事,九泉之下之下我們如何有臉面對謝將軍,苗夫人!」
「當初我就說送這小子回京,結果這小子說幾句好話,你們就被哄得找不到北,養成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我一來就看見謝墨跪在營帳外,裏面爭吵不休。
謝家人,無論男女,全都上陣殺敵犧牲。
謝墨七歲時,家中只剩下姨母,可姨母也在他十五歲時陣亡。
多日不見,謝墨消瘦了些,顯得臉部線條更加凌厲,身上又多了新傷。
「我要去,幫幫我,日後我必定報答。」
見我來了,他衝我笑了下,望着我小聲說。
於公於私,我都不該幫謝墨這個忙。
但謝墨說的是要,而不是想。
就算我不來,謝墨還是會去。
裏面的人也深知謝墨的性子,只能妥協。

-17-
謝墨最終帶了一千人馬,趁着雨夜從小路出城。
我去送行。
此去不知生死,就算我和謝墨有再多過節,此刻也全然拋之腦後。
「我幼時曾生過一場大病,遲遲不見好,這是我母后在當時還未圓寂的空冥道長那求的平安符。
「很靈的!我一戴上,第二天病全好了,你拿上,保佑你們平平安安。」
謝墨開始還推脫,我硬塞在他手中,命令道:
「你必須戴上。」
帽檐擋住謝墨上半張臉,我看不見他的神情,卻能感覺到他認真盯着手中的那張符。
「此處不安全,你應該回京。」
似乎是覺得這事很重要,謝墨的嗓音罕見的沉穩,
「那你爲何一開始要我留下?」我反問道。
謝墨啞口,他總不能說想整人吧。
「你一定要活着回來。」
出發的時辰快到了,我也不知怎麼變得多愁善感,此刻眼眶竟然溼潤了起來。
謝墨與我四目相對,面對我的真摯情感,他抬手……
捶了我一拳。
???
「把你眼淚憋回去,肉麻死了。」
謝墨皺着眉頭,頗爲嫌棄地從上而下掃了我幾眼。
「……」
捂着被打的地方,我指着謝墨咬牙切齒:
「你必須給我活着回來,咱們新賬舊賬一起算,你要死也是死在我手上!」
時辰到了,謝墨上馬,揮了揮手道:「知道了。」

-18-
我第一次覺得戰爭是如此漫長。
在京都時,感覺睡了幾天就能知道是勝是敗。
謝墨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夏去秋來,我也算是謝墨口中的入鄉隨俗了。
但我不會洗衣做飯,只能幫些瑣碎的事。
隨着天氣漸冷,京都城內肯定熱鬧非凡,爲新年做準備。
京都來了書信,母后催促我趕快回京。
我走時未向母后辭行,按她的脾氣,肯定會將我關起來,不讓我來了。
父皇和太子哥哥還是命我留在臨關城。
長公主與百姓同生共死這件事,着實爲皇室籠絡了不少民心。
京中孩童還編了稱讚我的歌謠。
回去後我得好好聽聽。
前線的事我不知,但這幾天的傷員格外多。
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
然而在今日傍晚,街上突然有人邊跑邊喊。
「勝了!勝了!我們勝了!」
聽見外面的動靜時,我和幾位醫女正守着火爐前煎藥。
意識到聽見了什麼,我們都激動得抱成一團。
「終於不用打仗啦!」
「我得趕緊回去告訴孃親!她耳朵不好,肯定沒聽見。」
「也不知道我爹爹和兄長什麼時候回來。」
「肯定快了……」
我沒有特別牽掛的人。
在這裏,我就和謝墨熟識些。
對啊,這邊都要簽訂停戰協定了,怎麼還沒謝墨的消息?

-19-
我內心焦急萬分,步伐加快出門。
結果一時沒注意,在門口和人撞個滿懷,差點兒腳滑摔倒。
腰間橫着一隻大手纔沒讓我落地。
那人將我扶正,「急着去哪?」
時隔多日,熟悉又陌生的人站在我面前。
「謝墨!」
愣了半天,我驚喜叫出名字。
謝墨高了些,瘦了些,也黑了些。
想到什麼,我剛笑着的臉一下就垮下來,上下左右來回掃視他。
謝墨笑意盈盈,雙臂張開,轉了一圈。
「還活着,也沒缺胳膊少腿。」
說着,謝墨從懷裏拿出東西,「你這平安符還挺有用的。」
「那當然啦。」
我驕傲地拿回我的符,問道:
「我們是不是馬上就可以回京啦?」
我想要回去和父皇母后一起過年。
聞言,謝墨笑容微不可察斂了斂。
「嗯,馬上。」

-20-
沒過幾日,城裏就辦了慶功宴。
慶功宴的第二天就啓程回京。
和大家玩鬧了半天,我想找謝墨炫耀大家送我的禮物時卻沒看見他。
路上問了些人,有人看見他好像回都尉府了。
但我回去找了一大圈沒見到人。
「咻。」
一聲短促的口哨聲在頭頂響起,我疑惑抬頭。
謝墨正坐在屋頂上看着我。
「……」
我剛在這裏叫了這麼多聲謝墨,敢情他一直知道,故意看我笑話。
「那裏有梯子,自己上來。」
「你敢使喚我!」
我沒動。
謝墨嘆了口氣,認命下來搬梯子,「恭敬」請我上去,還在我坐的位置鋪了一層衣服。
剛剛他下來時我就聞到酒味,上來一看,大大小小十幾個酒瓶,就兩三瓶沒空。
「喝點兒?」
我輕輕搖頭,這裏的酒很烈,我喝不慣。
謝墨沒再問,平躺了下來,雙手枕在腦後。
「你看天上的星星,好多。」
我也躺了下來,星星的確又多又亮。
「老人常說,人死後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看着地上牽掛的人。」
我緩緩偏頭,謝墨神情淡淡,看着天空發呆。
好像除了回城那日我見謝墨有笑臉外,後面他都不怎麼開心。
謝墨一千騎兵截了匈奴八千步兵,兩千騎兵的援軍。
但他帶的那一千人並不是全都回來的。
他自小在臨關城長大,七歲時父母兄長姐姐全是犧牲,十五歲最後一位親人犧牲,後來還親眼目睹並肩作戰的戰友犧牲。
越想越覺得謝墨慘。
平日裏謝墨太過沒心沒肺,我都沒想起他其實這麼慘,他現在肯定很難過。
謝墨在想……
京都有哪些好喫的。
這裏廚子就那幾個,他早就喫膩了。
姨母常常唸叨京都哪都不好,繁文縟節太多,不過飯菜是真的好喫。
正想着,隱隱約約好像聽見抽泣聲。
謝墨疑惑轉頭,看見剛還正常的人突然就淚痕滿面。
謝墨被嚇了一跳,一下就坐起身,酒都清醒Ṱũ̂ⁱ了。
「你哭什麼?」
我實在忍不住,索性放聲大哭,手掌重重拍在謝墨肩膀:
「你真堅強!」
謝墨扯了扯嘴角:「……」

-21-
今天啓程回京的日子。
大娘們瞧我一直穿着男裝,特意找出好料子爲我做了幾身衣裳。
突然換回女裝,我還有些不習慣。
外面馬車已經備好。
我適應了一會兒才緩緩出去。
一出來就看見謝墨往車輪子上重重踢了幾腳。
「我們都是騎馬,憑什麼他就能坐馬車!」
說完,謝墨還不解氣,抬腳又要踢。
「腿不想要就砍了。」我開口阻止,走到他面前,「你不服也得服。」
「見過殿下。」
別人看見我恭敬行禮,只有謝墨站着不動,眼睛還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整個人突然就呆住了。
我被看得發毛,聲量加大:「喂……喂!」
謝墨彷彿才回過神,退後幾步,圍着我繞了一圈,然後莫名其妙嘆了口氣。
見他這樣,我一大早的好心情又被破壞,「……你有毛病。」
謝墨嗤笑了聲,觀察周圍沒人注意,低頭湊近小聲嘲諷:
「想不到殿下還有穿女裝的癖好。」
我聽得一頭霧水,完全沒理解謝墨的笑點,
「什麼癖好?我是女子,女子穿女裝是……癖好?」
謝墨上揚的嘴角逐漸僵硬,遲疑問道:「你什麼意思?」
「你什麼意思?」我反問道。
我是真沒閒情和謝墨瞎鬧了。
謝墨表情突然變得不可置信,上下指着我,嗓音顫抖:
「你你你不是皇子嗎!?」
我無語白了他一眼,「你又發什麼瘋?我是公主!」

-22-
謝墨只對軍事和臨關城上心,如今陛下有幾位皇子,幾位公主,他是真不知道。
京都和臨關城相隔甚遠,路途艱辛,謝墨先入爲主以爲來的是位皇子。
謝墨一直受長輩教導,女兒家身子嬌貴,是需要時刻保護的。
若他一早知道來的是公主,早就把人送離這塊危險之地,怎麼可能逼迫人留下。
我看着謝墨的臉變了又變,心中隱約有猜測。
「你不會一直以爲我是皇子吧?」
「你真的是女郎?別是唬我的吧。」
我們異口同聲。
我氣笑了。
謝墨還真是能一句話能把人氣死。
我這麼明顯看不出來嗎!
「啓程。」
謝墨竟還不信我是女子,四處找人求證。
得到的都是一樣的答案。
「我們一直都知道她是長公主啊。
「小謝將軍,你不知道嗎?」
有次我還瞧見他對着馬嘀咕:
「她怎麼能是女子呢……怎麼可能……我真沒看出她是個女子……」
我:「……」
後來,謝墨終於信了。
這天我在馬車上午憩,突然聽見外面吵鬧不休。
被吵醒後我心中煩悶,掀開簾子看是什麼情況。
看清外面情形後,我生生愣住。
謝墨脫了上衣,跪在地上,雙手高高舉着長劍,還揹着荊條。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啊。
「公主殿下,我謝墨從前做了不少混賬事,是打是罵,是殺是剮,任憑殿下處置。」
這是謝墨第三次賠罪。
第一次被逼的,第二次雖主動前來但還是不情不願。
只有現在纔是真情實意。
其他人看得津津有味,他們還是第一次見謝墨這樣。
我拿起當初壓在我後背的劍,說出那句曾說過的話:
「小謝將軍,處置你的事,還是等我喫飽飯再來吧。」

-23-
我還和以前一樣,不過謝墨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
對我噓寒問暖,去最近的城池買瓜果糕點,暖爐薰香,還有些解悶的玩意兒。
我面無表情一一收下,然後躲在馬車裏偷笑。
早就有將領回京覆命,所以我們一行人不急不慢走着。
還好趕在新年前幾天到京都。
在入城前,我喚來謝墨叮囑:
「這可不是臨關城,你如今風頭正甚,好多人都盯着。
「進宮面聖需得謹言慎行,不可落人口舌,這些天我和你交代的都清楚了嗎?」
謝墨不受約束慣了,心境一時還沒轉變過來,看起來焉焉的。
「晚上宵禁前,我的人會來接你。」
我聲音放柔了些。
「接我去哪?」
「當然是我的公主府,你不是說貼身賠罪嗎。」
謝府都Ṭŭ̀ₛ沒人,謝墨一個人待着怪可憐的。
聽到我的話,謝墨頓時大驚失色,漲紅了臉,說話都結巴起來:
「這這不好吧,你尚且待字閨中,我我我怎可和你共處一室!」
又不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府上奴僕都有上百人。
「我命令你。」
我懶得多言,留下這句就關上簾子。
自從謝墨那天負荊請罪後,我說什麼話他都聽。
我可算在他身上體會到了皇室的威嚴。
他晚上肯定會來的。

-24-
可惜我沒回成公主府。
母后見我回來,又哭又笑,餵了好些喫的給我,完了還抱着我不鬆手。
我留宿宮中。
第二日一大早,爲了趕回府,我連早膳都不用。
到了問謝墨住在哪間廂房。
快步經過院子時,卻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亭中。
是謝墨。
「你怎麼起這麼早?」
不知爲何,我心情莫名有種說不出的愉悅,腳步也輕快起來。
聽聞他昨日封侯,我今日可得好好宴請他一番。
走近些,我的笑容僵住。
謝墨的臉色不怎麼好,眼下有烏青,一看就沒睡好。
「我要回謝府。」
謝墨直接對着我冷冷來了這麼一句。
誰惹他了?
我的人都是個頂個的好,纔不可能像他這般以下犯上。
我昨晚到現在一直牽掛着謝墨。
他倒好,一大早就發脾氣。
我脾氣也來了,「要走就趕緊走!」
覺得還不解氣,我臨走前狠狠踢了謝墨一腳。
「昨晚謝侯來了後,用了宵夜,在院子轉了轉就回屋了。
「下人在寅時見謝侯坐在亭中,不敢上前叨擾,他一直待到殿下剛纔回來。」
我聽完管事姑姑的話,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那謝墨和什麼人說過話嗎?」
「殿下。」席下一宮女出來稟報,「奴婢瞧見昨晚西廂房的清蓮先生和謝公子閒聊了片刻。」
西廂房住的都是母后偷偷塞給我的面首。
他們長相出衆,卻身世飄萍,要是離了我的庇護,出去指不定被人欺負。
我瞧着他們琴藝了得,就讓他們留下來彈曲奏樂的,做府上的樂師。
「把清蓮叫來。」

-25-
我聽清蓮說完昨晚的事,還是不知道謝墨究竟因何生氣。
清蓮介紹自己是面首。
謝墨不知面首是何意,問了下,然後就回屋了。
沒什麼特別的。
活了大半輩子的管事姑姑琢磨出了些意思,讓衆人退下。
「殿下,謝侯莫不是喫醋了?」
「喫醋?對, 他喫麪喜歡放醋。」
我就不愛醋味,每次離得遠遠的,有時他還故意往我碗裏倒醋。
管家姑姑笑出聲, 「哎呦我的小殿下, 奴婢的意思是,那謝侯對殿下有愛慕之情。」
我雙手不由攥緊衣袖,猶豫開口:「不會吧。」
「怎麼不會?殿下國色天香, 嫺靜溫柔, 聰明伶俐……謝侯面對殿下這樣的女郎, 不可能不動心思。」
我不好意思告訴姑姑, 除了國色天香, 其它的讚美我在謝墨面前一個都不搭邊。
謝墨還錯認我是男子。
所以國色天香其實和我也沒什麼關係。
其實細想起來, 謝墨以前是討厭了些, 但現在還是挺不錯的。
做我駙馬勉強夠格吧。
「如今京都有不少世家貴族想和謝侯結親, 若殿下也有意, 儘早和娘娘說,請娘娘求陛下賜婚。」

-26-
我這人向來隨心所欲, 立即進宮找母后。
母后開始還不同意。
「那謝墨是什麼人,怎麼配得上我的怡寧!
「他家中無人, 你不會有……有公婆妯娌。他有軍功在身, 受陛下器重, 聽說人長得也周正……」
皇后越說聲音越小, 最後沉默了片刻纔開口:
「母后這就去找你的父皇賜婚。」
賜婚的旨意明日下達。
不過得提前和謝墨說這事。
可謝府白日登門拜訪的人不少,我只能晚上讓謝墨過來。
面對即將成爲我駙馬的人,我滿臉笑意。
「你不是說不來嗎?」
謝墨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繩索, 「我有說不的權利嗎?」
下人說謝墨不來, 我又派人去綁他過來。
謝墨習武之人, 要是真不想來, 我的人怎麼可能有機會。
我蹲下身子, 和謝墨平視。
「我今天叫你來就問一句話,你心悅我嗎?」
謝墨先是一愣, 隨即想到公主府有十三個面首。
「我謝家人容不得半點沙子, 從來都是一夫一妻, 絕不能有妾室通房,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行……」
啪!
我拍了下謝墨的腦袋,打斷他的話。
真是的,謝墨廢話真多, 我就問了一句。
「我就想知道你喜不喜歡我。」
謝墨側頭不語。
在他還不知道我是女子時,曾試探性問過一位在京都長大的人:
「聽聞京都民風開放,對斷袖之風亦十分常見。」
但從那人怪異的神情中便能看出, 這種事還是不光彩,更別提還是位皇子。
所以他當時是不願回京的。
幸好後來是一場烏龍。
啪!
見謝墨沉默,我又拍了他一下。
「說話!」
謝墨似是惱了, 慍怒道:「問我這種問題, 你那些面首會不高興的。」
「他們都被送走了。」
我進宮前,管事姑姑怕壞事,把人安頓出去了。
謝墨嘴角有些壓抑不住上揚。
「是因爲我?」
啊啊啊!
謝墨再不回答我問題, 我真的要生氣了。
「你不要轉移話題,我問的是——」
「我心悅殿下。」
謝墨看着我,滿眼笑意。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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