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包了許驍三年,對他有求必應。
他卻拿着我的錢,在外頭養了個小 O,還說:
「每天摟着 Alpha 睡覺,我都要睡成性冷淡了!」
「我還是更喜歡你這樣香香軟軟的。」
是嗎?
我轉頭勾着 Omega 調酒師的脖子,進了總統套房。
後來,許驍發了瘋似的對我進行電話轟炸:
「哥哥,別逗了,一個小 O 能餵飽你嗎?」
身旁的調酒師笑了。
俯身輕咬我通紅的耳尖:
「快告訴他,你的 Enigma 老公能不能餵飽你?」
-1-
我是個 Alpha。
卻偏偏喜歡征服比我更強大的同類。
資助許驍的第八年。
他成功分化成了頂級 Alpha。
那天,他拉着我的手,對我說:
「哥哥,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你照顧了我這麼多年,我沒什麼可以報答你的,就把自己送給你吧。」
說實話。
我一直把許驍當成弟弟,沒動過歪心思。
但當他單膝跪在我跟前,虔誠表白的那一刻。
還是動心了。
我輕輕抬起他的下巴:
「今後不再做我資助的對象,改做Ṭù⁷我的人。」
「從此只對我忠誠,任我予取予求。」
「能做到?」
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想象一下吧——
一個年輕、強壯的頂級 Alpha,白天是酷酷的男大,晚上任憑我折騰。
偶爾還會紅着眼眶說:
「哥哥你好棒……」
因此,我一直以爲,我們是很合拍的。
以至於,助理將這條視頻發給我看的時候,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陷害他。
視頻裏,許驍摟着小 Omega 的細腰,笑着說:
「每天跟硬邦邦的 Alpha 睡覺,都要睡成性冷淡了。」
「其實啊,我還是更喜歡你這樣香香軟軟的。」
說完,捧着小 Omega 的下巴跟他法式深吻。
我悶不吭聲地燃了一支菸。
然後用這支菸的時間,調查了許驍的消費記錄與行蹤。
原來,他早已揹着我,跟這個 Omega 交往兩年之久。
我平時要打理一家幾千人的公司,很忙。
許驍只需要每個週末來我的別墅,陪我兩天。
然後再拿着我給他的十萬塊零花錢,跟他的小 O 到處浪。
還挺爲難他的呢。
分明喜歡 Omega,卻僞裝成喜歡我的樣子,服侍了我三年。
-2-
說不難過,是騙人的。
畢竟從相識到今天,已經過去十一年了。
許驍是在我身邊待得最久的那個,也是我最用心的那個。
我甚至已經爲他規劃好了未來。
等他大學畢業,就直接來我的公司。
我會用心栽培他。
讓他將來即便有朝一日與我分開,也能擁有雄厚的資本與優渥的生活。
可是,被偏愛的永遠有恃無恐。
怪我。
太縱着他。
這天剛好是週五。
我照例收到了許驍的微信。
他已經提前到了我的別墅,發了一張自拍照給我。
照片裏的 Alpha 沒穿上衣。
卡通圍裙掛在光潔的脖子上。
露着結實有力的臂膀,和隱約可見的腹肌。
【哥哥,我開始做飯了,早點回來哦。】
以往要是收到這樣的微信。
我恨不能立刻把彙報個沒完的經理們趕出辦公室。
然後開着我的帕加尼,以三百六十邁的速度飆回別墅。
但是今天……
臨近下班時間,我忽然通知助理:
「打電話約一下陳總,告訴他我今晚有空,過期不候。」
「另外,順便通知許驍,就說我臨時有事,今晚不回,讓他別等了。」
助理點頭稱好,麻溜地把事情辦妥。
晚上。
簽下一筆大單的陳總,熱情地邀請甲方爸爸們消遣娛樂。
地點就定在「墨染雲汀」——全市最高級、最隱祕的私人會所。
跟許驍確定關係之前,我已經是這裏的黑金 VIP。
但有了許驍,就再沒踏進過這裏半步。
坐在沙發上。
叼着煙,眯着眼,打量面前一排英俊的 Alpha 男模。
人有時挺賤的。
直到此刻,我依然覺得,這些人都比不上那個辜負了我的白眼狼。
無趣極了。
我滅了煙,站起身,打算走人。
忽然,頭頂射燈滾動。
掃到了豪華包廂的一角。
短暫地照亮了吧檯,和吧檯後的調酒師。
一秒鐘的時間。
不夠我看清那個男生的臉。
卻足夠我感受到他的氣質。
乾淨凜冽,纖塵不染,彷彿不該出現在這個燈紅酒綠的地方。
我鬼使神差地朝他走去。
手指敲了敲桌面。
剛想開口,他先說出了我的喜好:
「先生,想不想來一杯烈焰私語?」
-3-
燈光第二次掃過吧檯。
這回,我看清了他的相貌。
這是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臉,完美到迅速勾起了我的破壞慾。
但他……唔……是個 Omega。
這不太符合我的標準。
更主要的是,我討厭被人猜中心思的感覺。
「抱歉,我不喜歡烈焰私語,太甜膩了。」
可 Omega 擅作主張,已經開始調酒了。
白襯衣的每一粒紐扣,都別得整整齊齊。
我卻能從他乾脆利落的動作裏,猜到他的肌肉一定性感又有力。
搖酒時隨着身體輕晃的腰,落下紅痕時應該也很漂亮。
我思維跑偏。
稀裏糊塗地喝下那杯酒,喝完才意識到:
「好像不怎麼甜膩?」
他盯着我的眼睛,笑容澄澈:
「爲您特調的低糖型,您喜歡嗎?」
我腦子裏忽然響起許驍說過的話——
「我還是更喜歡你這樣香香軟軟的 Omega。」
嗯。
香軟談不上。
但確實有幾分討喜的地方。
成年人的世界。
有些話不需要挑明,一個對視就夠了。
帕加尼剛剛停穩,我就攥住調酒師的衣領吻了上去。
他比我高半頭,吻他的時候居然要踮腳,這讓我有點不爽,下嘴有點重。
離得近,加之動情。
我終於能聞到從他抑制貼裏逸出的信息素。
——雨前龍井。
十分稀有的信息素味道。
好聞。
我們一路跌跌撞撞地進了電梯。
又拉拉扯扯地撞開總統套房的門。
最後糾糾纏纏地滾到了圓形大牀上。
他一顆一顆地解我的扣子。
我嫌慢,索性一把扯開,報廢了一件上萬塊的襯衣。
剝乾淨自己,又要去剝他。
Omega 一把攥住自己的領口:
「不能扯,我就這一件像樣的襯衣。」
我沒理他,硬是把襯衣撕爛了。
Omega 是不是都少根筋?
只要把我哄高興,別說一件襯衣,買個商場送給他都行。
「乖……」
我把他按倒在牀上。
憐愛地用指背颳了刮他的面頰。
然後是下頜、喉結、緊實的胸肌、塊壘分明的腹肌……
一路向下……
身材比想象中的還要完美。
完美到我都忍不住嘲笑以前的自己。
原來性別不卡那麼死,可以喫得這麼好。
體溫升高,氣氛升級。
我猛地將他翻過身,摁在了柔軟的牀墊上。
對方怔愣片刻。
眼裏的熱切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喫驚與迷茫。
「先生,您想對我做這個?」
-4-
我被他逗笑了。
「不然呢?孤 A 寡 O 的,還能做什麼?」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是許驍的電話。
我嫌煩,不想接。
Omega 挑了挑眉:「男朋友?」
又指了指自己:「我是三兒?」
我瞥了他一眼,從他身上下來:「不至於。」
許驍和我又不是情侶。
哪來的第三者?
電話一直響到自動掛斷,緊接着,微信視頻的鈴聲又響起。
沒完沒了了是吧?
我揉揉眉心,接了。
「哥哥,不是說好今晚一起喫飯的嗎?你在哪兒呢?喝酒了嗎?我去接你好不好?」
我直接無視了這一連串的問題。
平靜地說:「許驍,終止這段關係吧。」
許驍怔愣了足足半分鐘,才難以置信地提高了音量:
「你要跟我分手?爲什麼?哥你別開玩笑了。」
「你在常住的那家酒店是不是?你等我,我現在就……」
我無情地掛斷了通話。
興致全無。
我朝調酒師聳聳肩:「今天恐怕是不行了。」
他理解地回以一笑。
我從皮夾裏取出一張支票,簽好,遞給他。
他接過一看:
「十萬?想不到我還挺值錢的呢,不過我這算不算不勞而獲?」
「襯衣錢,你應得的。衣櫃裏的衣服,你看上哪件直接穿走。」
我一氣兒說完,在書桌旁坐下。
支起筆記本電腦,擺出一副「好走不送」的高冷姿態。
小調酒師很知進退,套了件衣服,安靜地往外走。
走到玄關,他忽然頓住步子。
像想起什麼重要事情一樣,快速折返回我身旁。
「先生,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
我抽了支筆,翻開他的掌心,寫下三個字。
【裴之嶽】
他笑着低喃了一遍,忽然將我摁在了椅背上。
我一驚:「做什麼?」
他輕輕抽走我指縫間的筆,將他的名字……
寫在了我的鎖骨上。
氣流輕拂我的耳廓,聲音低沉又蠱惑:
「季予安,先生記住了嗎?」
-5-
那天晚上。
許驍到底是沒能見到我。
總統套房不是誰都可以亂闖的。
哪怕是跟我共同入住過上百次的許驍,未經我允許,也不行。
他大概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一連很多天,每晚都在別墅裏等我。
我索性住進了大學城附近的大平層。
這房子,原是打算送給許驍的。
當然,現在已經沒必要了。
晚上,我換上運動服,去大學操場上跑步。
跑着跑着。
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季予安?」
對方回過頭,驚喜地笑了:「裴總,好巧啊。」
知道喊我裴總。
看來是上網做過我的背調了。
他降低步幅,與我同頻:
「裴總住這兒附近嗎?」
「嗯。」我邊跑邊聊,「你呢?爲什麼在這兒?」
他難道不應該在墨染雲汀上班嗎?
「調酒師只是兼職,我在這裏上學。」
「哦?哪個院的?」
「經管。」
居然跟許驍同一個學院。
我有點喫驚地掃了他一眼。
他迎着我的目光,笑得十分坦蕩:
「許驍是我同學,還是我室友。」
我猛地剎住腳步:
「原來你跟許驍認識!你怎麼不早告訴我!看我笑話呢?」
季予安也停了下來:
「您也沒問過我啊。」
大概是太久沒運動過的緣故,我撐住胯骨,有點微喘。
季予安半開玩笑:「裴總,看來您耐力不太行啊。」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
「誰說我不行?比試比試?」
「行啊。」
然後我倆就比起了跑步。
再然後,我就光榮地崴腳了。
季予安是在領先大半圈後,才發現我坐在了地上。
他飛奔到我跟前,關切地問:「怎麼啦?」
我疼得表情管理失控:「崴了。」
季予安捧起我的小腿,脫下鞋襪,腳踝已經腫了。
「我帶你去校醫院。」
「不用麻煩,一點小傷……」
他直接無視了我的狡辯。
雙臂一攏,把我抱進了懷裏。
我有點懵。
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居然就被他這麼輕輕鬆鬆地抱了起來?
貼得近了。
鼻尖又縈繞着淡淡的雨前龍井的清香。
我尷尬地咳了兩聲:
「季同學,你放我下來,我又沒瘸。」
他耐心解釋:「崴了腳不能受力,不然傷得更嚴重,校醫院就在前面,忍一忍。」
說完,還哄小孩似的,拍了拍我的屁股。
我脊背一僵,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但抬眸看着他君子坦蕩蕩的表情,又不禁懷疑是自己想多了。
-6-
看完醫生,季予安執意要送我回家。
他在我面前蹲下,拍了拍自己肩膀:
「背,還是抱,麻煩裴總選一個。」
那還是背吧。
我Ţű₆趴在他背上。
兩條小腿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就晃到了小區樓下。
「裴總住哪一棟?」
我支吾了一聲,有點猶豫。
我有個底線,那就是絕不把牀搭子領回家。
季予安算牀搭子嗎?
不算吧。
「A 棟 16 樓。」
進了家門,季予安小心翼翼地將我放在沙發上。
又從冰箱裏找來冰塊,用毛巾包好,替我冷敷。
我忽然想起件事:「季予安,你們宿舍幾點關門?」
他掃了眼牆上指向十一點的鐘:
「已經關門了,裴總,能借宿一晚嗎?」
我盯着那對黑曜石一般的烏眼珠。
這小子……
怎麼像是故意磨蹭到這麼晚的呢?
罷了。
八百平的房子,多他一個不多。
「客臥在那邊,裏頭有浴室、浴巾、睡袍。」
季予安忽然俯身湊近。
完美的五官在眼前放大,英俊得有點逼人。
「裴先生,您家怎麼跟賓館似的,以前也常帶人回家過夜嗎?」
我一掌將他撐開:「胡說八道。」
「季同學,你是第一個,知足吧。」
他彎起眼角眉梢:「榮幸之至。」
我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季予安已經換好浴袍,拎着藥,安靜地等在我臥室門口。
「還有事?」
「裴先生,我給您上個藥,就回房間睡覺了。」
還挺貼心。
我一瘸一拐地在牀邊坐下。
他半蹲在我跟前,把我的傷腳墊在他膝蓋上。
浴袍的領口開得大。
從我的視角,能清晰地看見他掛着水珠的髮梢、濃密的睫毛,和領口裏流暢的肌肉線條。
我不禁想到了總統套房裏的一幕幕。
想起了那副身體的……完美觸感。
甚至想得有點發熱。
我在心裏算了算日子。
嘖。
怎麼這麼不巧?
季予安似乎察覺到我的煩躁,抬頭問:
「是我弄疼你了嗎?」
「不是。」
我滾了滾喉結。
看着面前秀色可餐的男人,忽然覺得口乾舌燥。
我探出上半身,拉開牀頭櫃,找到抑制劑。
季予安正替我揉着腳。
看清我手上的東西后,表情短暫地空白了幾秒:
「裴總,您易感期到了?」
「揉你的,別廢話。」
他乖乖閉了嘴。
又忽然抬手,奪走了我手裏的抑制劑。
「過期了,不能用!」
房間裏的雪松香氣愈加濃郁。
那是我的信息素,正恣意勾纏着雨前龍井,發出求歡信號。
我又尷尬,又憤怒。
高高在上的裴總,怎麼能像條發情的狗?
我伸手就去搶他手裏的東西。
一拉一扯。
雙雙倒在了牀上。
兩條修長有力的手臂,適時地撐在我身體兩側。
才免於讓我倆嘴對嘴親上。
我盯着上方巨大的人形抑制劑。
彷彿飢腸轆轆的乞丐,盯着一盤熱氣騰騰的烤雞。
心火愈燒愈旺。
我難以自抑地舔了舔乾涸的嘴脣。
一抬手。
扯掉了他睡袍的綁帶。
兩片衣襟散開,他居然掛空擋!
轟的一聲。
腦子炸了。
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
我已經摟着他的脖子,咬上了他的脣。
-7-
與上一回親吻不同。
這一次,季予安沒有回應,像塊木頭。
我有點慍怒:「會親嗎?」
他反問:「裴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我揉着他的後頸:「借我用用,酬勞跟上回一樣。」
「您說什麼?」
我以爲他對價錢不滿意,一發力,跟他調換了位置。
「那就翻倍。」
我低下頭去,點吻在他的眉骨、鼻樑、脣峯、喉結……
手指爬到他後頸,捏住ŧú¹抑制貼的一角。
季予安忽然捉住了我的手。
「裴先生,您確定要這麼做?我怕您後悔。」
笑話。
頂級 alpha 都能被我馴服,更何況他只是個 Omega。
而且他的身體,可比他的嘴誠實多了。
「季同學,你裴總的字典裏沒有後悔。」
「讓我一次,事後你要什麼給什麼。」
季予安戳了戳我的心窩:「這個呢,也給嗎?」
要我的真心?
我噗嗤一聲笑了。
果然。
能在墨染雲汀那種高級會所混得開的,都很會玩助興的小把戲。
季予安似乎被我的謔笑傷了自尊,眸色一沉,開始急迫地吻我。
稍不留神又被他佔據了上位。
「哦?」
我勾起脣角,「看不出來,你挺野啊。」
-8-
叮咚——
門鈴乍響。
季予安的動作明顯一頓。
我勾着他說:「別管,繼續。」
叮咚叮咚——
門鈴又響了,還很急促,然後是嗙嗙嗙的拍門聲。
「哥,我知道你在裏頭。」
「求你開開門好嗎?」
淦。居然是許驍。
我煩躁地捋了把頭髮。
起身,披衣,對季予安說:
「你在這兒待着。」
一拉開門,就對上許驍通紅的眼睛。
「哥……」嗓音像摻了把細沙,破碎感十足。
「我知道這幾天是你的易感期。你看,我專程給你送抑制劑來了。」
「如果你不習慣用這個,我也可以……」
許驍眼尾飛紅,欲言又止。
不得不說,他真的很懂如何拿捏我。
從前見了他這副模樣,我一定會摁着他,討要得很兇。
但今非昔比。
這一招,不靈了。
我接過他手裏的東西:
「抑制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他脆弱無助地看着我:
「爲什麼?哥你不要我了嗎?」
下一秒,他神色陡轉,憤怒瞪着我身後:
「季予安,果然是你!」
我擰頭一看。
這傢伙。
居然光着上半身就出來了,肌膚上的曖昧痕跡一覽無餘。
許驍的眼珠子瞪得像要掉下來。
攥着拳頭就朝季予安衝過去。
一個 Omega,哪怕是身強體壯的 Omega,也遠不是頂級 Alpha 的對手。
季予安似乎也很有自知之明,連忙往我身後躲:
「裴先生保護我。」
我擋在兩人中間:「住手!他是我客人!」
許曉怒不可遏:「誰會穿成這個樣子上別人家做客?」
我急中生智:「還沒問你呢,許驍,你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我可從未將這個地址告訴過任何人。
許驍微微一怔,囂張的氣焰弱下去:
「哥,我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才偷偷在你車底裝了定位器……」
呵,把我當傻子耍呢。
是爲了方便地跟小情兒約會吧?
我一陣噁心:「滾吧。」
許驍不依不饒:「哥,你讓我滾,把他留下?你知不知他……」
「知道!你同學,你室友,那又如何?」
許驍呆住了。
我對他下了最後通牒:
「三天後,我會修改別墅密碼,在此之前,請你取走自己的物品。」
「從今往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許驍的眼淚重重砸在地上。
但我的心裏再無漣漪。
背叛我,只會是這個結果。
這時,物業經理領着安保趕了過來。
經理連連鞠躬:「裴先生,真是對不住,是我們的工作疏忽。」
又急吼吼地指揮手下:「還不把這人弄走!」
鬧劇落幕。
我頹然地跌進沙發,把臉埋進手掌。
季予安在我跟前蹲下,像只做錯事的大狗。
「裴先生,我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
我這人吧……
形象包袱很重。
在一秒鐘內重拾總裁的威嚴:
「跟你沒關係。」
「不過季同學,爲了你的人際關係和諧,今後我們也別見面了。」
-9-
季予安沒在我家留宿,也沒要我的錢,獨自住酒店去了。
第二天,我反思了一下。
發現整件事情,可以概括爲——
某人好心帶我看病,我卻想睡人家,沒睡成,還把人趕出家門。
這太沒品了。
要不給這小子一筆撫卹金吧?
但隨即又發現,我連他的聯繫方式都沒有。
我一邊開車一邊琢磨。
忽然在路邊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降下車窗喊:「季予安!誒?你臉怎麼……」
顴骨擦破了,嘴角還帶着血。
季予安發現是我,立馬偏過頭去。
我揉了揉眉心:「上車。」
季予安猶豫幾許,握住後排座的門把手。
「把我當司機呢?」
他這才乖乖坐進了副駕。
「跟人打架了?」
季予安抬起手,擋住面頰:「沒事兒。」
「許驍乾的?」
季予安小聲認了:
「嗯,他說我撬他牆角,帶人把我揍了一頓。」
「這事兒是我處理不當,連累你了。」我點開自己的微信,「加上。」
季予安烏溜溜的眸子明顯亮了一下。
掏出手機,光速添加好友。
我給他轉了三十萬,備註:【醫藥費】。
季予安垂眸盯着手機,彷彿一下子被抽走了活氣。
「裴先生,您加我就爲了這個?」
我瞥了他一眼:「不然呢?」
「難不成饞你身子?」
-10-
好吧。
我承認。
我可能真的饞他身子。
裴總風華正茂,功能正常。
欣賞一下帥哥怎麼了?又不犯法。
抱着這樣的心態,我光明正大地把季予安領回家,讓他在客臥住下了。
當然,我給的理由是:
「你跟許驍鬧這麼僵,還是先互相迴避一下吧。」
麻煩因我而起,我總得給人善後。
幾天後,我約許驍見了一面。
他憔悴了。
一副離了我活不下去的樣子。
我開門見山:
「許驍,我決定終止這段關係,跟季予安沒有關係。」
許驍扯開嘴角,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
「我就說哥怎麼會主動約我見面呢。」
我抱起手臂:「你找人把他打傷的?」
許驍沉默。
其實我讓助理調查過了。
許驍找了四個混混來找季予安麻煩,誰知被季予安一挑四,幹趴下了。
「許驍,別扯上不相干的人。」
他猛地抬起頭,面目有些猙獰:
「怎麼不相干?如果不是他主動撩你,你怎麼會突然冷落我?」
「誰說他撩我了?」
許驍掏出手機,指着微信聊天界面:
「這就是證據!」
只見他們宿舍的聊天羣裏,有人艾特季予安:
【安哥,什麼情況?(喫瓜表情包)】
配圖:季予安在學校操場上將我打橫抱起的照片。
難怪許驍不惜暴露偷裝定位器的小動作,也要殺過來。
「這個人……」許驍咬牙切齒,「他處心積慮接近你,一定別有用心!」
「你知道他在高級會所做公關嗎?混跡在那種聲色場所裏的人,能是什麼好東西?」
我淡淡地問:「那你呢?你留在我身邊,又是圖什麼?」
許驍:「我什麼也不圖!」
「你總是不按時喫飯,不好好休息,哥,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我冷笑:「不給錢你也幹?」
他騰地一下站起,表情很受傷:「你怎麼能這樣看我!」
我平靜地從文件袋裏抽取一沓不堪入目的照片:
「那你說。」
「我該怎麼看你。」
-11-
許驍大概是黔驢技窮了,從我的視野裏消失。
我原以爲。
季予安住進我家後,會像許驍那樣,在家裏的每個角落留下自己的痕跡。
然而恰恰相反。
季予安謹慎得就像個租客。
做點什麼事情,都要規規矩矩地請示:
【裴先生,我今晚想下廚,能借用您的廚房嗎?】
【裴先生,您的健身房我能進去嗎?】
【裴先生,書房的燈管炸了,需要我幫您換一下嗎?】
【裴先生……】
我煩了,統一回復:
【家電器材你隨便用,衣服鞋帽你隨便穿,無需再問,懂?】
季予安:【懂,打擾了,我退下了。】
我盯着他的頭像,莫名發笑。
於是把暱稱改爲「小安子」。
最近,公司在推進一個遊艇項目。
市場部請了當紅男明星來拍一條廣告片。
誰知拍攝當天,男明星在趕來的路上出了小事故。
手腳都沒事,獨獨臉受傷了,短期內都無法上鏡。
那天剛好是週末。
我約了季予安打高爾夫。
接到市場部陳經理的電話後,我索性帶着他一起去了拍攝現場。
陳經理愁眉苦臉:
「裴總,您看看,所有部門都就位了,導演攝像燈光化妝也到了,結果主演出了這種事……」
我知道他心裏委屈:「這是意外,不怪你。」
「一天的基礎開銷就要上百萬,裴總,這些錢可不能算在我部門頭上。」
「行行行,算我頭上。」這隻老狐狸。
陳老狐狸眼珠子轉得飛快:
「裴總,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說句實在話,您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一點兒不比那些個明星差,要不……」
要不你個頭!
若非我涵養極好,我簡直想把他腦子摘下來控控水!
那條廣告片的腳本我看過。
主演需要光着膀子,一臉陶醉地撐在遊艇上曬太陽。
還需要跟一羣小嫩模貼身熱舞。
堂堂裴總。
怎麼能拍這種片子?
還要在各大媒體投放?
我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
這時,季予安剛好買了冰咖啡回來,將其中一杯遞給我:
「裴先生,解解暑。」
陳經理正聒噪地說個沒停,忽然眼神發直:
「裴總,這是您新捧的小明星?」
我白他一眼:「什麼亂七八糟。」
他一把拽起季予安的胳膊,拉到導演跟前:
「導演,您看這人行不行?」
閱美無數的導演也呆了三秒,然後拊掌說:
「行!非常行!」
季予安蒙了,用眼神向我求助。
我假裝讀不懂,笑得比老狐狸還精:
「放心,報酬豐厚。」
-12-
拍攝意外地順利。
原本爲期四天的拍攝,竟然提前兩天收工。
這麼算下來。
還給公司省了不少錢。
我大筆一揮,都結算成了季予安的酬勞。
廣告成片出來後。
陳經理抱着平板電腦,獻寶似的,捧到我面前。
我看完,雲淡風輕地點點頭:
「還不錯。」
實則等他一走,忍不住又仔細看了一遍。
某些畫面,甚至拉着進度條,反覆欣賞了好幾遍。
豔陽打在骨相優越的面頰上。
胳膊撐起上半身,胸膛隨着呼吸輕輕起伏。
海風吹過,他享受般微昂起下巴。
明明是很簡單的幾個鏡頭,卻令觀者浮想聯翩。
這妖孽。
怎麼長的?
下班,驅車,回家。
一進門,就撞見剛衝完涼的季予安。
他正背對着我吹頭髮。
風機鼓譟。
水珠順着優越的肌羣往下淌,勾勒出旖旎又野性的線條。
一瞬間,眼前的人,跟我腦子揮之不去的畫面重疊了。
公文Ŧṻ₄包啪嗒一聲墜地。
季予安回過頭,連忙用雙手往下擋。
「抱、抱歉……」我紅着臉,鑽進自己房間。
錯亂的心跳久久無法平復。
……不對啊。
這是我家啊!
他光着身子在我家裏亂晃,我道個什麼歉啊!
這天晚上,我輾轉反側。
眼一閉,就能看見那張淌着水的光滑背肌。
口好乾。
想再看看。
於是認命般摸出手機。
反反覆覆,把廣告片看了幾十遍,終於昏昏入睡。
我做了很多旖旎的夢。
內容各異,對象卻都是同一個人。
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在泥潭裏泡了一晚上。
不對不對。
一定是空窗期太久的緣故。
我心煩意亂地脫下睡褲,丟進洗衣機,轉身回臥室換上西服。
等我衣冠楚楚地從房裏踱出來時。
正看見季予安站在盥洗池邊。
低頭搓洗我的睡褲。
-13-
「誰讓你碰我衣服!」
我老臉通紅,一把搶下溼噠噠的睡褲。
季予安滿手肥皂泡泡,無辜地看着我:
「我晨跑回來,見洗衣桶裏只有這一條褲子,順手就洗了。」
順手就洗了……
洗了……
那不是把上面的污跡看得一清二楚?
我腦瓜子嗡嗡的。
「我的衣服,你不許碰!」
季予安委委屈屈地小聲嘟囔:
「可是您之前不是說,家裏的東西我隨便碰……」
我兇他:「不許抱怨!」
他乖乖地:「哦。」
……
再次與許驍見面,是在好友的生日會上。
好友名叫顧南,是個 Omega。
比我小几歲,打小做我的跟屁蟲。
原本兩家父輩有聯姻意向。
但我向長輩們坦言自己的取向後,長輩們也就作罷了。
墨染雲汀的帝王包。
顧南拉起英俊 Alpha 的手,熱情地向我介紹:
「哥哥,這是我男朋友,許驍。」
我與許驍平靜對視。
不約而同地,扮演一對初次見面的ƭū⁶陌生人。
介紹完許驍,顧南自然而然地挽住我的胳膊:
「哥哥,我再給你介紹一個人,巨帥!除了你,我就沒見過第二個這麼帥的人!」
許驍的目光落在我倆糾纏的臂彎裏。
看樣子是誤會我們的關係了。
不如把他倆拆散了?省得許驍來霍霍我這個傻弟弟。
我故意親暱地擰了擰顧南的鼻子:
「真這麼帥,你怎麼不自己留着?」
「他也是個 Omega,做朋友可以,做戀人不行。」
顧南指向吧檯:「就他,帥不帥?」
燈光昏暗,吧檯前坐着好幾個人。
我卻能精準地與季予安對上視線。
太陽穴猛地一跳。
我下意識地掙脫了顧南的胳膊。
-14-
季予安朝我微笑致意:
「裴先生,晚上好。」
顧南看向我:「啊?你們認識啊?」
季予安笑容謙和:
「我曾有幸爲裴先生調過一杯酒。」
「哎喲!」許驍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季予安,你也在這兒啊?」
他插着兜,嘴角戲謔地勾起:
「予安啊,你在這裏做兼職嗎?」
顧南更好奇了:「你倆也認識?」
許驍:「認識啊,他是我室友!」
「對了予安,最近同學們都在傳,說看見你坐了輛帕加尼呢!」
「都坐上那種豪車了,怎麼還幹這種兼職啊?」
話裏話外。
盡是嘲諷。
季予安只是謙卑地笑着,似乎不打算做任何解釋。
我驀地騰起怒火:
「這種兼職怎麼了?憑本事賺錢,很丟人?」
許驍用奇怪的語調,重複我這句話:
「憑本事賺錢,不丟人。」
音樂嘈雜。
我們三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很快被震耳欲聾的喧譁吞沒。
生日派對熱熱鬧鬧地進行到半夜。
一幫年輕人喝嗨了。
把帥哥調酒師也拉過來一起玩。
許驍跟季予安碰杯:
「敢不敢走一個?」
季予安將酒杯湊到脣邊,沒直接喝,將目光投向我。
我忙着盤問顧南,怎麼跟許驍好上的。
一整晚都沒怎麼搭理季予安。
匆匆一瞥,只見他喉結滾動,仰頭將杯中酒喝乾。
又過了一會兒,我起身去解手。
帝王包有好幾個洗手間。
可偏就冤家路窄,碰見了許驍。
我攔下他。
「許驍,你跟別人怎麼玩我管不着。」
「顧南是我弟,別招惹他。」
許驍撕下了溫柔的假面,暴露了頂級 Alpha 原本的強勢。
密閉的空間裏,充斥着他的壓制信息素。
「哥,你怎麼這麼多弟弟啊?難道你對顧南有意思?」
「可是我記得哥以前是不喜歡 Omega 的呀?」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哥如今變口味了,就喜歡低賤的 Omega。」
-15-
許驍離開後。
我撐着洗手檯,汗水涔涔而下。
洗了好幾把冷水臉,才勉強安撫住躁動的腺體。
就在這時,洗手間外有人敲門。
我正煩着:「到別處去。」
誰知對方不依不饒,又敲了敲門。
我火了,剛拉開一道門縫,就見那人一閃身擠了進來。
反手落鎖,將我推到了洗手檯上。
「季予安?」
我盯着他酡紅的臉,立馬意識到,他這是發熱期的徵兆。
季予安抓住我的小臂:「裴先生……」
我被他掌心的溫度燙得一哆嗦:「有抑制劑嗎?」
「我沒發熱。」
「那你這是怎麼了?」
他抬起緋紅的眼皮:「許驍……他對我的酒水做了手腳……」
難怪他喝酒時遲疑了。
我怒其不爭:
「知道酒不乾淨你還喝!你就那麼怵他?我不是就在你身邊替你撐腰嗎?」
季予安濃密的睫羽顫了顫:
「今晚這麼多人,我不想……給裴先生添麻煩……」
彷彿有人往我喉嚨裏塞了團棉花。
吐不出,咽不下。
季予安一寸一寸湊近:
「況且……」
「是我自願喝下那杯酒的。」
我瞳孔一縮:
「你瘋了?」
季予安忽然捉住我的手腕:
「大概是吧。」
「裴先生,其實我心裏一直有個瘋狂的念頭,不敢讓你知道。」
「但今晚你跟顧南耳鬢廝磨,完全不理我,我心裏好難受。」
「裴先生,我不想對你彬彬有禮了,我想……」
他捱得很近。
近到灼熱的呼吸一下下撲打在我臉上。
刺撓刺撓的。
「裴先生……裴總……裴之嶽……阿嶽……」
他輕喃着低下頭。
將一串曖昧的稱呼,渡進我嘴裏,埋在脣舌下。
呼吸糾纏,水聲嘖嘖。
在洗手間堅硬的牆面之間迴響。
我的手指纏上他的頭髮,落在他的後頸。
透過抑制貼,能清晰感受到發燙的腺體。
「能撕嗎?」
季予安喘着粗氣,抵住我的額頭:
「阿嶽,你真的想撕?」
「撕了,就要對我負責。」
我湊上去吻他,含混不清地說:
「負責。」
「我負責到底。」
嘶啦——
雨前龍井的氣息噴薄而出。
很快就完全徹底地蓋過了我的雪松。
季予安好似被解開封印的兇獸,愈吻愈深。
廝磨間甚至咬破了我的嘴脣。
「唔……」我輕哼着揭開一道眼縫。
發現他平日漆黑溫潤的瞳仁,居然泛起暗紅的血色。
眼花了?
我推開他想要一探究竟。
他卻僅用一隻手就捉住我的雙腕,摁在鏡面上。
「裴先生,有沒有人對你做過這個?」
我聲音都變了調:「季予安你找死嗎!」
他笑了笑。
空閒的那隻手,摸索着我的脊椎骨,一節一節往下滑。
我慌了:「等、等一下!你他媽停下!」
季予安啄吻着我的頸側:
「停不下了。」
-16-
嘩嘩的水流。
沖刷着他的指縫。
我靠在鏡子前,兩眼失神。
他爹的。
季予安竟然是個 Enigma!
這種比大熊貓還珍稀的物種,居然能被我碰上!
在碾壓式的信息素壓制下,我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成了任他擺弄的玩物。
季予安洗乾淨指縫,又把手貼在鼻子上,深深地嗅着。
我實在看不下去:
「別聞了,像個變態。」
季予安重新纏上我的腰。
把臉埋在我頸窩裏,甕聲甕氣地說:
「會嗎?可我覺得很好聞啊。」
他的身體明顯還很燙。
但他眼神清明,一點也不像易感期的 Alpha 或發熱期的 Omega。
敢情剛纔那副柔柔弱弱的可憐樣,都是裝的?!
我淦啊!
冷冷地向下掃了一眼:
「要不要幫你?」
「不用,」季予安笑着湊近我的耳廓,「除非阿嶽願意被我標記……」
我一把推開他:
「做夢吧你!」
奪門而出,把季予安和他得逞的笑聲一併拋在腦後。
……
週一早晨。
助理火急火燎地衝進我辦公室:
「裴總,不好了。」
我呷了口咖啡:「怎麼了?」
「宇世集團今早忽然發來律師函,說我們遊艇項目的廣告構成侵權,要求我們立刻停止廣告投放。」
我挑起眉:「侵權?」
侵的哪門子權?
我冷笑着放下大話:
「不用理會,除非宇世的老總來找我。」
話音剛落,助理的手機響了:
「裴總,宇世的老總到了,就在公司樓下。」
-17-
短短一分鐘內。
我領着十幾名高層,站在一樓大堂列隊歡迎。
「陸董,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陸恆——宇世集團董事長,翻手覆手就能引發亞太金融圈大地震的財閥。
別看我平時眼高於頂。
但面對陸恆,我只有恭恭敬敬的份兒。
把一行人請進總裁會客室,我問:
「陸董,您這一趟過來,是爲了那條遊艇廣告吧?」
陸恆冷冷道:
「小裴總知道就好。」
我耐着性子:「不知道這條廣告,哪方面對貴司構成侵權呢?」
陸恆抿脣țū₃不語。
他身旁的助理忙說:「裴總,具體細節可能不便透露。」
「不過貴司撤下這條廣告後,所有的經濟損失,由我司一併承擔,您看如何?」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
「話不是這麼說,凡事總得有個由頭。」
「不然我怎麼向手下人交代?怎麼在這個行業立足?」
「陸董,您說對嗎?」
談判桌的兩端。
表面上客客氣氣,實際上暗潮洶ţū́ⁱ湧。
幾小時過去,我和下屬們漸漸有些招架不住。
陸恆說:「小裴總,我不妨跟你實話實說。」
「真要打起官司來,你沒有勝算,但我也不願走到這一步。」
我固然憋屈,可一想到陸恆動動手指,就能讓我上街要飯,只能忍氣吞聲:
「陸董,這事兒就沒有協商的餘地嗎?」
陸恆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面:
「沒有任何協商餘地。」
真是欺人太甚。
我攥緊拳頭,「送客」兩個字在舌尖上滾了幾遭,眼看就要衝口而出。
陸恆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
「算了,你遲早會知道的,提前告訴你也一樣。」
「你請的那個男演員,季予安。」
「他是我兒子。」
-18-
推開家門。
就看見季予安立在玄關等我。
他張開雙臂,似乎想給我一個擁抱。
我用陌生冰冷的眼神回視他。
生生把他嚇退了。
在得知季予安身世的那一刻,我是憤怒的。
我想到了欺騙我的許驍。
於是把兩次被騙的怒火,都撒在了眼前這個倒黴鬼頭上。
「季予安?」
「不對,應該是陸予安。」
「在我這兒裝窮,扮柔弱,玩弄我的感情,很有成就感對嗎?」
季予安拉住我的手:
「不是這樣的。」
我甩開他:
「那是怎樣?叛逆少爺爲拒絕聯姻離家出走?」
「還是生怕我嫌貧愛富,所以故意裝成窮光蛋考驗真感情?」
「不是,都不是。阿嶽,你能不能聽我解釋?」
好。
我倒要看看他怎麼狡辯。
季予安深吸口氣,將他的身世娓娓道來:
「陸恆的確是我父親,但是自打我六歲起,他就沒養過我。」
「你應該多少聽說過我祖輩的傳聞,我曾祖父年輕時白手起家,經過幾代人的打拼,纔有瞭如今的商業帝國。」
「我爸從小被灌輸『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道理,爲了鍛鍊我,在我六歲時,給我改姓季,不許我再享受陸家的任何特權。」
「他說,如果我能自力更生長大,大學一畢業就恢復我的真實身份。如果我死在外面,那就當沒有我這個兒子。」
這是什麼野蠻的教育方式?
我驚得直抽涼氣。
「爲了活命,我撿過垃圾,賣過廢品,蝸居在一間漏風漏雨的破房子裏。直到十幾歲,開始做兼職了,才活得體面一些。」
他撈起褲腳,露出小腿:「看見這處傷疤了嗎?這是小時候翻垃圾桶,被野貓抓傷的。」
「也許是我命硬,幾次命懸一線,但都沒有死,還全須全尾地長大了。」
季予安說得輕描淡寫,甚至面帶微笑。
但我卻笑不出來。
彷彿心臟被一隻大手揪住了,一抽一抽地疼。
他從一個夾子裏取出若干文件,在我眼前一字排開。
「你看,這是我從小到大的助學證明。」
「阿嶽,我真的沒有騙你。」
我忽然爲自己剛纔的魯莽感到慚愧。
看他的眼神,不知不覺柔成一汪泉水。
「那你還怨恨自己父親嗎?」
季予安搖搖頭:「以前恨過,但現在不了。」
「爲什麼?」
「因爲他兩天前忽然找到我,告訴我說,他確診了血癌。」
竟是這樣!
難怪陸恆急於撤下廣告片。
原來他打算提前向世人公開季予安的真實身份。
我一時語塞,不知說點什麼好。
季予安摟住我,用柔軟的頭髮在我面頰上蹭了蹭:
「阿嶽,你還生氣嗎?」
哪還有氣,只剩心疼。
但我不肯承認,拋出最後一個問題:
「既然你知道自己遲早會做回陸予安,爲什麼要答應我,拍攝那條廣告?」
連我都有形象包袱。
他堂堂財閥之子,難道完全不顧及自身形象嗎?
季予安看着我,認認真真地回答:
「因爲,我想替你分憂。」
「只要是能讓你高興的事情,我都會不遺餘力。」
我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恨不能將面前這人,刻進心裏。
他捧住我的臉,彷彿沙漠行者掬着一捧甘露,珍而重之地說:
「裴之嶽,我有多愛你,你知道嗎?」
-19-
不知是我先踮腳湊上去,還是他先俯身親下來。
總之,脣貼着脣,腰糾着腰。
連體嬰一樣往房間挪去。
他將我放倒在牀上。
用一把低沉蠱惑的嗓音,換着不同的腔調喊我名字:
「裴之嶽……阿嶽……」
我骨頭都酥了,縮着脖子不敢聽。
他貼着我的耳廓,又提起上次那個問題:
「阿嶽,你願不願意被我標記?」
我盯着那雙黑沉沉的眼睛,彷彿中了蠱:
「如果是你的話……我願意……」
情潮來勢洶湧。
我揉皺牀單,他卻忽然停下。
「怎麼了?」
我擰身問他,嗓子都是嘶啞的。
他吻着我的後頸,說:
「還有一件事,要向我家阿嶽坦白……」
「說。」
「許驍出軌那條視頻,是我匿名發給你助理的。」
我倏然睜開水光瀲灩的眸子:
「混蛋。」
不是責怪他陷害許驍。
而是嗔怪他,這種時候提那個敗興的名字。
「阿嶽,你會不會怪我?」
「不怪,不但不怪,我還要謝謝你……」
季予安明顯亢奮起來:「那你想怎麼謝我?」
我微微弓腰:「這麼謝……」
-20-
Enigma 好可怕。
開葷的 Enigma 更可怕。
折騰到後半夜,我感覺自己像被汗水撈過。
一絲力氣也無。
忽然,乍響的電話鈴聲,把我的神智拉回現實。
季予安把汗溼的劉海捋到腦後,聲音醋醋的:
「誰呀,這麼晚還找你。」
抓過牀頭櫃上的手機。
是許驍。
「有病。」我毫不遲疑地掛斷電話。
下一秒,手機又響了,我再次掛斷。
再響,再掛,再響……
季予安在身後酸溜溜地說:「接吧,裴總。」
好好好。
高興時喊我阿嶽,不高興喊我裴總是吧?
我猶豫不決。
季予安擅作主張,摁下接聽鍵。
聽筒裏傳出許驍帶着濃濃醉意的哭音:
「哥,我忘不了你……我努力過了,但我忘不了你……不論擁抱誰,親吻誰,跟誰睡,我只要閉上眼睛,看見的都是你的臉……哥,我是不是病了?」
「你救救我,好不好?」
他不是病了。
而是被顧南甩了,顧南昨天剛告訴我的。
我只想關機。
季予安卻一把將手機抽走,舉高,摁下免提。
他惡劣地笑着。
我一驚,猛地捂住嘴,但還是漏出一點聲音。
電話那頭的哭泣戛然而止。
「哥,誰在你身邊?」
「是不是季予安?是不是那個王八蛋!」
我勉強吐出一句囫圇話:
「許驍,你有完……沒完?……唔!」
電話那頭先是沉默,繼而瘋瘋癲癲地笑了起來:
「哥!他是個 Omega 啊!一個小 O 能餵飽你嗎?」
季予安笑得更壞了,俯下身,對準我的後頸,一口咬了下去。
承受不住。
真的承受不住。
我嗚咽地哭出了聲。
季予安吻我的淚水,吻我撲簌輕顫的睫毛。
「阿嶽……」
「快告訴他,你的 Enigma 老公能不能餵飽你?」
-21-
按照兩家公司的協議。
我撤下廣告片,叫停了遊艇項目。
作爲補償,宇世集團將與我的公司共同開發一個元宇宙項目。
這一直是我想要涉足的藍海。
但掣肘於資金問題,項目無法落地。
如今,一個出錢一個出力,兩家雙贏。
項目啓動儀式那天,陸恆邀請了許多大拿。
因爲這一天,他還將向公衆與媒體介紹——宇世集團的太子爺。
離開場還有一刻鐘,我看見了季予安。
他今天穿着高定西服,繫着 Ascot tie。
即便在一堆盛裝出席的嘉賓裏,依舊搶眼奪目。
他本該去陸恆身邊坐着,卻笑着朝我走來。
那一瞬。
我忽然對「幸福」兩個字,有了生動的詮釋。
開場前五分鐘,嘉賓們陸續到場,啓動儀式進入倒計時。
忽然。
會議廳外發出一陣騷亂。
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正大聲嚷嚷着什麼,往路過的人手裏發傳單。
我定睛一瞧。
怎麼又是許驍?
真是陰魂不散!
我衝了過去,只見許驍指着傳單上的照片,說:
「大家看看,這個人叫季予安,他是我的室友,爲了搶我的男朋友,故意挑撥我們的感情!」
「不不不,他根本不是出於愛,他做這些都是爲了錢,因爲我男朋友是裴之嶽,他有錢!」
我拾起一張散落的傳單。
上面印着季予安在不同場合打工的照片。
有調酒的,有代駕的,還有送外賣的……
我氣得渾身戰慄,怒喝道:
「許驍!」
他猛然回頭,看清我身旁站着的人,越發來勁了:
「就是他!快看!就是這個不要臉的 Omega!」
他演得全情投入,渾然未覺人羣中站着一位目光森然的中年人。
陸恆抬抬手。
黑衣保鏢一擁而上,把許驍摁在地上。
許曉吱哇亂叫:
「你們什麼人?你們要做什麼?」
陸恆看着我,臉色不太好看:
「小裴總,這是你的風流債?」
季予安長腿一邁,擋在我跟前:
「不是,是這人對阿嶽糾纏不休。」
陸恆眉心一蹙:「阿嶽?」
季予安握住我的手:
「是的,爸爸,阿嶽是我的心上人。」
躁動的人們忽然安靜下來,面面相覷。
許驍在地上擰動身軀,像個瘋子:
「哈哈哈哈!季予安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傍上裴之嶽還嫌不夠, 還要叫陸恆爸爸?」
陸恆俯身撿起一張宣傳單。
看清上面的內容後,驀地將紙揉成一團。
他面容肅殺,一步一步朝許驍踱去。
忽然, 他抬起右腳。
在衆目睽睽之下, 朝許驍的側臉重重跺下去。
許驍猛地嗆出一口血沫,連帶着兩顆大牙。
他被帶走了。
沒人知道他會被帶去哪裏。
人們只知道,陸恆曾用一些殘忍的手段, 把仇家折磨得生不如死。
至於許曉, 想必也會「格外關照」吧?
-22-
宇世不愧是大公司。
公關團隊業務能力一流。
他們非但沒讓公司形象受損。
還抓住這個時機, 將季予安推到公衆面前。
陸恆推親兒子上位的想法, 原本遭到過個別老股肱的反對。
但如今季予安的公衆形象如此完美, 儼然已經成了宇世的活招牌, 股肱們也就無話可說了。
因爲成了焦點人物, 季予安無法再跟我同住。
很多次, 我下班回家, 還覺得一推開門就能看見季予安暖融融的微笑。
然而等待我的。
只有一間空蕩蕩的屋子。
人啊。
一旦過了二十五,就很怕老。
所以我在生日這一天從不請客開 party。
那天剛好是週末。
我獨自坐在家中, 把電視機聲音調大,好讓屋子顯得不那麼寂寥。
門鈴響起。
我以爲是外賣, 趿着拖鞋, 起身開門。
躍入眼簾的, 是一大捧鮮紅的玫瑰。
好吧。人不來花來, 也算有心了。
我垂首輕笑。
看見了一雙精緻的意大利手工皮鞋。
我猛地撥開巨大的花束,一頭扎進熟悉的懷抱。
季予安在我耳邊低語:
「想我了嗎?」
但不等我回答,便迫不及待地說:
「裴先生, 我好想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忽然變得矯情起來:
「那爲什麼不來找我?」
其實我是知道的, 年輕的陸董剛剛上任, 有大把大把的事務要處理。
但他沒找理由:
「對不起, 是我錯了,讓裴先生久等。」
那是瘋狂的一天。
從白天到深夜, 我與他要麼零距離, 要麼負距離。
我乏力地窩在他懷裏。
他卻好似不知饜足, 黏黏糊糊地問:
「知道我從什麼時候開始惦記你的嗎?」
「什麼時候?」
「大一,新生報到那天,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
我努力回想。
想起那天我送許驍去寢室來着,應該就是在那裏跟季予安碰上的。
但當時的我, 滿心滿眼都是許驍。
根本沒留意其他人。
季予安又說:「那天晚上,你猜我怎麼着?」
「怎麼着了?」
「我夢見你了,還……」他湊在我耳邊, 補全後半句。
我臊得慌。
感覺自己又被烹飪了一遍。
「調酒Ťŭ̀₆是專門爲你學的;在墨染雲汀做兼職也是爲了接近你;自從發現你在校園裏跑步,我每天晚上都去操場上蹲點;爲了讓你看見我打架掛彩的樣子,我來來回回在那條路上徘徊了三個小時……」
他像只乖狗一樣, 拿臉拱我的掌心:
「裴先生, 你真的好難追。」
原來……
他在我周圍織了一張網。
靜靜地,等我落入了他的網中。
季予安繾綣親吻我的脣。
似撒嬌,似懇求:
「裴先生, 我真的好喜歡你,你也會喜歡我嗎?」
我回應着他,儘量把話說得完整:
「纔不……」
「纔不喜歡你……」
我只會一直愛着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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