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喜

我是皇后,皇帝要納我的侍女,說生下孩子記我名下。
後來,太醫說我懷孕一個月了。
我對皇上說:「念你多年未生育,這孩子記你名下。」

-1-
我當皇后的第七年,後宮子嗣凋零,準確說是沒有。
皇帝劉弘念我多年未生育,提出要納我的侍女,說以後生的孩子記我名下。
我用茶盞輕拂茶沫,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陛下一個月就來兩天,我跟誰生孩子?」
劉弘不想我說得如此直白,反嗆了一口茶。
「皇后,這是不同意?」
哪能啊,我生怕他誤會了我,當即笑着答應了。
我轉頭對那侍女說道:「我同意,這兩天也歸你了。」
劉弘放下茶盞,神色添上幾分不悅:「既然皇后大度,那就如此吧。」
三個月後,太醫爲我請脈,診出了我的喜脈。
劉弘神色微怔,磕磕巴巴道:「皇后,這是幾個月了?」
太醫:「有一個月了。」
皇帝的臉色瞬間從震驚到氣憤,再到要殺人。
我嘴角浮起淺笑,將手腕收回衣袖裏,確實是件喜事。
劉弘讓所有人都退出宮門。
他臉色暴怒,手上青筋湧現,鉗住我的手腕。
「皇后,朕已經三個月沒碰過你了,你這孩子從哪裏來的?」
想起往日他的口吻,我有樣學樣道:「念你多年未生育,這孩子記你名下。」
皇帝盛怒之下,從牆上取下寶劍,拔出劍刃來,殺意立現。
「陛下,趙臻全家殉國,先皇親自賜婚,我貴爲當朝皇后,您不能隨意殺了我。」
他扔下了劍,反手掐住了我的喉嚨,拖着我往後幾步,將我抵在身後的牆上。
「不殺你,我也會殺了這孽種,再讓你去冷宮裏悔恨餘生。」
我瞭解劉弘,他腦回路比較簡單,這事他真幹得出來。
還好我提前搬了救兵,那人會來的,一定會的。
劉弘怒極反笑:「難道你還想等你的姦夫來救你?」
我掙扎着拍拍他的手,艱難開口說道:「難道,你,不想知道是誰嗎?」
「誰敢來救你,朕就殺了誰。」

-2-
普天之下,能在帝王之怒下救人的,只有一位。
「難道,皇帝要殺了哀家嗎?」
太后娘娘,劉弘的親母,隻身踏入了殿內。
我向劉弘使了使眼色:去啊,去送太后娘娘歸西。
劉弘憤然鬆開了我,我跌坐在地,大口呼吸起來。
「母后,皇后這賤人穢亂宮闈,還有了孽種。」
「皇兒,你在位七年,嬪妃近百,但皇后此胎,卻是你第一個孩子。」
「母后,這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我走過去,扶着太后入座。太后狠狠瞪了我一眼。
「母后還是說得太含蓄了。皇上,您從沒懷疑過自己的身體嗎?」
劉弘後退兩步,神情恍惚,看來他真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今日是太醫請平安脈的日子,我提前向太后送去了親筆信,告知我懷有身孕的事情。
早在一年前,太后和我便知道皇帝身有隱疾,無法孕育子嗣。
我這孩子,確實不是皇帝的。但如果皇帝註定沒有親子……
太后城府極深,不會意氣用事。
「皇帝,他日如若過繼宗室,倒不如皇后腹中孩兒,他只尊你是父皇。
「如今之計,先讓皇后生下這個孩子,日後再行處置。」
劉弘不得不嚥下這口氣,但他眼神如刀,恨不得剜了我。
「皇后,朕會去母留子。至於那個姦夫,朕也會好好查,細細查。」

-3-
夜裏,皇帝不情不願地來到了我宮裏。
我心領神會,給孩子上戶籍來了。
我閉上眼睛,不去看劉弘,很快睡着了。
恍惚間,夢迴滂沱雨夜,心思浮沉狼藉。
那人向來端重自持,卻任由我將他壓在牀榻,胡亂地親吻。
我將手探入他衣衫,反被他捉住。
他眼底尚有幾分清明:「娘娘,與臣子私通,可是死罪。」
我微微掙扎,眼氣氤氳道:「現在停下,也是活罪。」
他定定地瞧着我,片刻鬆開了我的手,呼吸漸沉。
「娘娘,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Ťű⁶  他本是進來躲雨的,沒想到遇見了我,捲入更急的風雨之中。
我被燭火晃醒,那人身如修竹,站在牀邊,神情頗爲無奈。
「娘娘,臣的摺子被你壓住了。」
我正迷茫,什麼摺子。
我下意識伸手在牀上亂摸,我腰下壓住了他的奏摺。
我慌忙遞過去,那人卻不接,只是微微蹙眉,眸光幽深。
我仔細看去,那摺子封面的筆墨洇開了,官職和名字不甚清晰,估計要重新謄寫。
那人俯下身來,修長的手指落在了我的後腰:「娘娘身上,有臣的名字。」
我心頭狂跳,臉色緋紅髮燙,蔓延到耳後。
他接過我手上的摺子,走到了門口。
「娘娘,是要離開後宮嗎?」
我斂下眼眸,不發一言。
那人眼神驟冷,繼而嘲弄地笑了。
「懂了,娘娘只是不想做皇后,想做太后了。」

-4-
他說對了。
我趙臻就是要當皇后,要當太后,這是我應得的。
劉弘以爲是他給了我皇后尊榮,可我的後位是父母兄長用命換來的。
我父親是武將,一不小心娶了我娘,也是個武將。
然後生了哥哥和我,哥哥幼時從軍,我只能待字閨中。
他們在軍中積威甚重,以至於先皇忌憚趙家,沒人敢向我提親。
全家戰死後,先皇收回軍權,爲了安撫軍隊,將我賜婚皇室。
我是內定的未來皇后。我嫁給哪位皇子,就代表先皇屬意於誰。
劉弘能娶到我,自是開心極了。但我什麼也沒了,只有皇后的虛位。
我既然是皇后,又豈能不做太后呢?
下任帝王只能從我的肚子裏爬出來。
我從夢中驚醒時,皇帝已經走了。
一個月後,醫案和彤史嚴絲合縫,帝王曉喻六宮,皇后孕一月。

-5-
今日,劉弘把我召到了御書房。
我知道,這一天終究是要來的。
劉弘要認下這個孩子,那麼,他必不允許孩子的生父,還活在世上。
御書房內除了劉弘,還有一人,是傅尚書,他靜靜立在窗下候着。
傅尚書是先帝欽點的狀元郎,也是如今清流文臣領袖。
先帝最愛傅尚書的字,傳位於劉弘的詔書都出自他的筆下。
劉弘對他頗爲信任倚重,以至於他年紀輕輕,身居三品,成了尚書大人。
劉弘埋首於案牘間,聲音不寒而慄:「皇后不肯說的那人,朕好像找到了。」
我手心微微出汗,面上佯裝鎮定道:「陛下,事關宮廷密辛,外臣還在這裏。」
劉弘抬起頭來,打量着我和傅尚書。
「朕今日才知道,傅尚書和皇后還有師生之誼。」
我遇見傅行儉時,劉弘和皇位還沒搭上邊。
父親請他來爲我授課,傅行儉不講女德女訓,只講治國經略。
半年後,家人奔赴戰場,傅行儉退了束脩,不再來授課。
「趙臻,從今以後,我不再是你的老師。」
後來我全家殉國,傅行儉參加科舉考試,成了新科狀元。
我想,傅行儉真是聰明人,早料到我家要倒臺,撇得乾乾淨淨。
但沒想到,趁着皇帝還未賜婚,傅行儉連夜冒雨而來,鄭重其事向我提親。可惜對我來說,已經遲了。
「傅大人,趙臻只想做皇后。」
他握緊手裏的玉佩,眼神複雜痛苦,半晌才輕輕應了聲好。
八年過去,我成了無寵皇后,他成了清流尚書。
劉弘從書案前站起來,冷冷掃了傅行儉一眼,將手上的摺子扔了過去。
「都說傅尚書一手好字,怎麼交上來的摺子如此潦草?」
傅行儉拾起那摺子,輕輕跪了下去。
「微臣那夜進宮,突降大雨,以致筆墨洇散,請陛下降罪。」
劉弘的話,像一隻手,攥緊了我的心。
「那一夜,皇后還記得嗎?」

-6-
我定了定神,勉強笑道:「臣妾,不知陛下在說什麼。」
劉弘拉着我的手,快走幾步,將我推到了暖閣裏。
「趙臻,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是吧?」
暗衛從角落裏拖出了個血人,不知受了多少酷刑。
那人趴在地上,一雙眼睛緊盯着我,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劉弘將聲音壓得極低,唯恐被人聽見。
「皇后,可還喜歡嗎?此人是廢殿侍衛,他說是你主動相邀,甚至差點被傅尚書撞見。」
劉弘從暗衛腰間拔出長劍,扔到了我腳邊。
「皇后,你知道該怎麼做。」
我強忍害怕,雙手握緊長劍,顫顫巍巍走到那人身前,將劍刃刺了進去,給了他個痛快。
這一關算是過了。
回去有段路,與傅行儉同行。
「皇后娘娘好本事,百忙之中,還不忘給我安排替罪羊。」
我低頭淺笑,劉弘要查,總要讓他查到點什麼。
那侍衛是我爲他準備的,就連他的口供都是我一字一句教的。
傅行儉似笑非笑道:「今日娘娘殺了他,不知哪日微臣沒用了,是不是也要死在娘娘手裏了?」
我輕聲討好他:「大人表現極好,只怕我一直都用得到您。」
傅行儉聽懂了,耳尖泛紅,走得更快了。
我跟上去,好奇道:「傅大人,那日爲什麼不重新謄寫個摺子?」
傅行儉驀地停住腳,臉色冷沉:「娘娘在乎嗎?」
我不解其意:「在乎什麼?」
「在乎臣的性命,在乎臣的仕途,甚至在乎臣的感受。
「娘娘既然不想出宮,那又把臣下視作何物呢?」
我被傅行儉牢牢盯着,只覺得無可遁形。
他將我教得很好,可我卻算計到他頭上。
傅行儉的目光落在了我的小腹,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娘娘如今懷有龍嗣,安分度日吧。」
我垂下眼來,這是我和他的孩子。因爲劉弘改小了月份,傅行儉恐怕想不到是那夜的事。
如今看來,他對我頗有不滿,還不是告訴他的時候。
不遠處,我的侍女走了過來,傅行儉便告退了。
那侍女附耳過來,低聲道:「皇后娘娘讓內務府挑的人,已經在候着了。」

-7-
我回到殿內,院外站了兩列標緻的小太監。
我逐個看去,都是眉清目秀,細皮嫩肉,身嬌體軟,極好極好。
內務府總管諂媚道:「皇后娘娘,選幾個留下伺候?」
我笑着擺了擺手:「這些,都送到陛下宮中,什麼差事都不重要。」
內務府總管眼皮一驚,皇后娘娘怎麼知道陛下胡來的事情?
我掩面而泣,意有所指道:「如若陛下問起,就說趙臻知錯了,如今身子重不便伺候,只求陛下體諒。」
我可太瞭解劉弘的喜好了。
從前在宮中偷偷褻玩,如今我幫他一把,正好我還在裏面摻了點花。
我怎麼能等到他去母留子,孩子生下之前,我得把他送走。
果然數月後,劉弘不負我所望,沉迷男色,荒廢朝政,甚至連御書房的太監都換成了生面孔。
我走進御書房時,傅尚書正跪在地上陳情,聽說是御史們跪在宮門外,要求陛下遠離內監。
劉弘聲音裏是壓抑不住的怒氣:「讓他們跪去,老頑固。皇后你來得正好,你說朕有錯嗎?」
我捏起帕子輕掩鼻,這裏面烏煙瘴氣的,虧得傅行儉跪得住。
「皇上,不過是幾個小孩子,寵着也出不了什麼事。」
傅行儉冷冷看了我一眼。
我的話甚合皇帝心意,他如今愈發昏聵,竟要一把攬過我。
我慌忙扶住桌子說道:「陛下,我身子重,小心皇兒。」
他才反應過來:「幾個月了?」
我笑着答道:「醫簿記得是五個月了。」
劉弘忘了傅行儉還在這裏,竟直接開口說道:「那就是六個月了。」
傅行儉是聰明人,一點就透。
他目光驚疑,接着神情一怔,手指微蜷,跪姿都不太端正了。
我微微側身,擋住那人的身影,將劉弘的手放在我肚子上。
「陛下,太醫看過了,是位皇子。不如您取個名字吧?」
自那替罪的侍衛死了,我也有意服軟了,劉弘漸漸也認命了。
只要這是個皇子,就是未來的太子。
劉弘笑了笑:「皇后,這麼急嗎?」
我內心腹誹,我倒是不急,只怕你哪日病發,來不及交代後事。
他稍作思索,持筆揮毫:「劉業,願他爲我朝開闢偉業。」
劉弘摸着侍墨太監的手得了趣,便將我和傅行儉都打發了。

-8-
御花園內,傅行儉跟着在我身後,經過拐角處,他拉着我躲進了假山洞中。
傅行儉聲音如幽靜湖水,情緒全然不明。
「娘娘是故意的。」
他不是在問我。我確實是故意提起醫簿,讓陛下說漏嘴的。
我抬頭看他,小心翼翼去牽他ťù₆的手:「行儉,你不開心嗎?這是我們的孩子。」
傅行儉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娘娘想要臣做什麼?」
我知道他生氣了,得先哄哄他,再說正事。
我踮起腳去親他,傅行儉站着不動,我親了一會兒便累了,整個人往下沉去。
他的手有力地扶住了我的腰,低下頭來吻我的眼角,到覆上雙脣。
等到我快喘不過氣了,他纔將我放開,用手撫平我的衣角。
那雙手骨節分明,因常年握筆的緣故,兩指帶着薄繭。
我是極熟悉的。
我捉住那手,曖昧地摩挲着。
傅行儉停下來,頗爲無奈道:「娘娘到底想要怎樣?」
我的目光定在他臉上,心裏頗爲緊張,聲音卻要強裝鎮定。
「傅大人,記住劉業的名字了嗎?
「傅大人的字,先皇和皇上都讚不絕口。若是他日由你動筆……」
傅行儉臉色驟變,面容如覆寒霜,聲音陡降幾度。
「趙臻,你非要這樣對我,是嗎?
「陛下唯有一子,你大可不必在我身上做文章。」
傅行儉憤而離開,我連忙伸手去攔他。
我太過着急,身形不穩,他雖在氣頭上,還是伸手抱緊了我。
「行儉,不是的,那夜我全然真心。如今我只是先給你透個風。陛下那裏,於長遠計,你替他寫更爲妥當。」
傅行儉立在暗處,緩緩閉上眼睛,聲音隱忍低沉道:「娘娘,回去吧。」

-9-
又過了兩個月,皇帝得了不可言說的急病。
我已經是八個月身子的人了,自然不便去侍疾。
聽聞劉弘身上潰爛,創口可怖,連太后都不願去看。
他變得喜怒無常,他將那羣小太監全殺了,又斬了幾位直言不諱的太醫。
如今誰也不敢明說他的病情,只用滋補的藥吊着命。
前朝的政事,皆由傅行儉撐着,反正他也駕輕就熟了。
劉弘病勢沉重,誰也不願意見,但卻獨獨喜歡把我召到外間,隔窗同我閒聊。
「臻兒,我們的皇兒是不是快出生了?
「我說去母留子是嚇唬你的,我想和你一起看着他長大。
「我當了皇帝以後,變成了很差的丈夫,你會原諒我嗎?」
傅行儉聽到劉弘的臨終懺悔,不禁微微蹙眉。
我狠狠咬了他一口,不滿低聲道:「傅大人,別走神。」
傅行儉騰出手來,輕輕揉着我的腰,又俯下身蜻蜓點水似的親着。
皇帝只在這段日子了。傅行儉免不了在外間守着,我又被日日叫過來聽劉弘的廢話。
我百無聊賴,決定在尚書大人身上打發時間。
傅行儉不敢出聲,又怕掙扎之間傷着我,只得由着我做些荒唐事情。
「傅大人看着清正,居然隔牆戲弄當朝皇后,好大的膽子。」
撩撥傅行儉,於我而言,是人生一大趣事。
他面色泛紅,神情溫柔,身上卻緊繃,不許我再動手招惹他。
數日後的雪夜,我順利生產了,是位皇子。是我和傅行儉的孩子。
我忍不住落淚,心頭鬆了口氣,讓人將準備好的男嬰運走。
劉弘聽到消息,有了些精神。自己走到了門口,跟宮人說要來看劉業,太醫們攔不住他。
風雪交加的夜裏,劉弘坐在轎攆上,臉上還掛着微笑:「快,朕要去看太子。」
等到了皇后宮門,宮人發現陛下已經闔上了眼,就這樣薨逝了。
傅行儉一襲紫衣,站在宮檐之下,朗聲宣讀遺詔,傳位於嫡長子劉業。
我悠悠醒來,渴得不行,在牀頭摸找茶水。
卻見牀頭擺好了賜死三件套:白綾,毒酒,匕首。

-10-
我看向那人,當日是她保下了我,如今她還記得來賜死我。
太皇太后扶了扶鬢上沉重的金釵:「趙臻,當年你求我保住你的孩子,如今你也該死而無憾了。」
我舔了舔乾裂的嘴脣,低聲忍痛說道:「太后,當年你讓先皇給我賜婚,你說會把我當女兒看待。
「太后,你不過是把我當成爭皇位的籌碼罷了。陛下纏綿病榻之際,尚且不忍殺我,你卻爲了自己的權柄,要逼我自戕。」
太皇太后臉色驟變,從椅子上騰地站了起來:「你還敢提劉弘,他纏綿病榻之際,你又在外書房做了些什麼?」
原來她早就知道了。
我神情恍惚,笑意更添淒厲。
「太后娘娘向來大局爲重,怎會介懷這種小事。當年,向先皇諫言要趙家有去無回的,不是你嗎?讓陛下主動來接近我的,不是你嗎?
「你連人命都不當回事,親子臥病在牀,你都避他不及,你居然還在乎這種小事?」
我真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笑得掉出了眼淚。
太后扶住了身後的椅子,吸了口氣,淡淡道:「趙臻,你自裁吧。就當是爲了劉業的皇位。」
我躺了回去,她太可笑了。我生劉業,就是爲了我自己。
門外響起一道溫潤又清澈的聲音。
「太后娘娘,小陛下來看你了。」
那人身影清瘦,懷裏抱着嬰兒,自顧自地推開了門。
太皇太后:「傅尚書,後宮禁地,你這是爲趙臻撐腰來了?」

-11-
傅行儉將劉業放到我的牀裏側,又從桌上倒了杯Ţú₌茶水給我。
「有點冷,慢點喝。」
我喉嚨酸澀,茶水灌進我的嘴裏,卻從眼眶裏冒了出來。
「傅大人……」
我委屈極了,只是喊了聲他,卻不知道說什麼了。
傅行儉擦了擦我的眼淚,又用水沾溼我乾裂的嘴脣。
他轉過身去,和太皇太后對峙。
「太皇太后,劉業是我和趙臻的孩子。
「陛下重病多時,只得口述遺言,遺詔由我親筆撰寫。
「若是您日後說趙臻與臣有染,只怕劉業的皇位,纔會不保。」
太皇太后神色一怔,眼中浮起震驚之色。
「那個姦夫居然是你!我只當外書房內,是趙臻爲了籠絡你的下作手段。
「沒想到傅大人清正自持,竟犯了這麼大的糊塗,哪朝哪代像你這樣的人,會有好下場。
「傅大人是輔政大臣,和趙臻攪和到一起。等劉業長大了,你是親政阻力,又是帝王污點,只怕不等劉業動手,趙臻就會先殺了你。」
傅行儉背對着我,不知臉上是何表情。
我伸出手去拽他的衣襬,低聲保證道:「傅行儉,我不會殺你的。」
太皇太后卻笑出了聲:「傅大人,你瞭解這個女人嗎?她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傅行儉垂首嘆息道:「微臣的命,不勞太皇太后費心了。」
突然想起,當年他問我,是不是哪天他沒用,我也會殺了他。
我今日才明白,那時他就料到了今日的下場。

-12-
數月後,傅行儉將劉業抱上了龍椅。
前朝強烈反對我垂簾聽政,擁護傅行儉爲劉弘太師,傅行儉卻緘默不言。
我問過傅行儉,爲何不讓我垂簾聽政。
「娘娘,我來教劉業,您來教我,還不夠嗎?」
「夠了,夠了,我疼。」
傅行儉慢慢將頭抬起,眼底浮起晦澀,他學會咬人了。
我成了皇太后,住進了太后的宮殿,將太皇太后遷居別處,讓她頤養天年。
我走進那幽深殿內,太皇太后面如枯槁,披頭散髮,聲音卻更尖厲了。
「趙臻,傅行儉不讓你聽政,你來找哀家撒氣來了?」
「母后,我生完業兒的那天,在您這都討不到一杯水喝。我以德報怨,每日讓人送一壺茶進來。」
太皇太后撲到那奉茶的宮人身上,奪下茶壺往嘴裏灌,形容狼狽不堪。
如今我只讓人爲她準備三餐糕點,晚間一壺茶,其餘都不讓她碰到水。
我怎麼不算善男信女呢?

-13-
轉眼九年過去了。
聽說今日劉業在朝上突然提出親政,滿朝文武面面相覷,竟然都將目光看向了傅太師。
劉業氣得隨手抄起白玉鎮紙,砸破了傅行儉的頭。
我命人將傅行儉召來,坐在牀上細細查看他的傷口。
傅行儉擋着傷口,向後躲閃:「太后,臣沒什麼事。」
我輕輕拂下牀幃,用手勾他的衣帶:「不如,由我代皇兒向太師賠罪?」
傅行儉聞言,神色微愣,逃下牀去:「娘娘,臣受傷了。」
我盈盈一笑,從牀上探出頭去,傅行儉忙着穿鞋跑路。
這時,劉業闖了進來。
「傅老賊,你在前朝欺負我就算了,居然敢欺負我母后?」
劉業衝上來就要打傅行儉,我連忙把他又給拽上了牀。
「劉業,你敢在我宮裏打人?」
我赤腳走下牀來,傅行儉跪坐在牀沿,從身後爲我披上外袍。
「母后,他欺辱於你,我定不容他。」
「劉業,你哪隻眼睛看到傅太師欺辱我了?還有,你今天用鎮紙砸破了他的頭,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險?」
劉業審視着我,神色幾分悲慼。
「母后,女子總是喫虧的。他若不是欺辱,就會和你成親,而不是肆意出入內宮,行事輕薄孟浪。」
行事輕薄孟浪,這說的好像是我。
我要傅行儉常常進宮陪我,他位高權重,府裏肯定少不了女人。
我已經拿捏不了傅行儉,只能用最不屑的手段去籠絡他的心。
「母后不必說了,定是爲了我才與這老賊虛與委蛇,等我親政,我就砍了他。」
說到親政,劉業又垂下頭去,低聲啜泣。
「母后,我今日提出親政,滿朝文武竟只看他的臉色。」
我蹲下身來,耐心安慰劉業,頗費了番口舌,纔將他勸走了。
傅行儉從牀上走下來,按着額上的傷口,神色散漫不羈。
我如今看他,確實有幾分猖狂。難怪劉業壓不住他。
「娘娘,陛下尚且年幼,再過幾年,親政更爲妥當。」
「無須多言,我信你,行儉。」
傅行儉抬眸看我,眼神俱是威壓。
他知道,我還有下半句。
我佯裝無奈,嘆了口氣道:「可我信你,天下人不會信你。傅大人權勢滔天,宮城進出自如,門生遍佈朝野,你不想,未必別人不想。」
傅行儉挑眉,眸光微轉:「那娘娘,是要我立即歸政?」
我揪着他的衣襬問道:「若是不便歸政,不如當朝太后下嫁太師大人,做一家人可好?」
向來舉止溫柔的傅行儉,伸手鉗制住我的下顎,逼迫我抬頭直視他。
他居高臨下地審視ŧůₜ着我,眼神帶着深沉的探究。
「傅行儉,我真心想嫁你。」
「趙臻,史書之上,你我都沒什麼好名聲了。」
傅行儉將我攔腰抱起,侍女紛紛退下,將殿門緊閉。

-14-
隔天朝堂之上,傅行儉緩緩出列,並不贊成劉業親政。
頃刻之間,羣臣伏地不起,請求陛下三思。
傅行儉長身玉立,和小皇帝對峙,竟隱隱壓過皇權。
劉業臉色發青,雙手握緊,清亮的嗓音壓抑着怒氣。
「既然如此,那就聽太師的吧。退朝。」
「陛下,臣還有事要稟。」
劉業又坐了回來,神情煩躁不安。
傅行儉面露倨色,聲音漫不經心道:「臣年逾三十,而未娶妻,懇請陛下將太后下嫁微臣。」
羣臣聞言,將頭埋得更低。
整座大殿寂然無聲。
劉業臉色古怪,低頭又抄起鎮紙,砸了傅行儉的腦袋。
還好,這回是紫檀木的。
此番傅行儉在前朝的倨傲言行,做足Ṫũ̂₂了權臣威逼太后下嫁的戲碼。
衆人只知傅行儉隻手遮天,卻不知我和他兩情相悅。
出嫁那日,傅家府宅滿院燈火,只邀三五親友,擺了幾桌喜宴。
但我卻覺得,封后大典也沒有今日來得緊張。
傅行儉走了進來,一襲紅衣,襯得他更好看了。
我眼裏盪開笑意,嬌聲喚他:「夫君。」
傅行儉坐在牀邊,神色疲憊,沉聲問道:「剛剛是劉業的人來過了?」
我心內感嘆,如今傅行儉耳目衆多,不像當初那麼好瞞他了。
「陛下不便親自出面,差人送禮而已。」
傅行儉聞言蹙眉,脣線也抿得很直:「你出宮後,劉業去見了太皇太后。」
我饒有興致道:「傅大人,窺探帝王行蹤,可是死罪。」
傅行儉傾身壓近,目光幽深,近在咫尺凝視着我:「我犯的哪一條,不是死罪?」
眼前的人喝了酒,眼角泛紅,直勾勾盯着我,我忍不住有些口乾舌燥。
正值初春時節,夜裏下起雨來淅淅瀝瀝,微風斜雨從窗下闖進來。
我被衣物窸窣的聲音驚醒,只見傅行儉披着外衫起來了。
他走到窗前,取下叉竿,合緊窗扉,室內靜了幾分。
我躡手躡腳地起牀,赤腳剛踩Ţűₑ上木質地板,立即響起突兀的咚聲。
雙腿傳來痠軟,我竟有些站不住,立刻倒在了榻前。

-15-
傅行儉回過神來,俯身溫柔地把我抱上了牀。
他狀似無意問道:「娘娘,陛下送了什麼禮,你還沒說呢?」
傅行儉低頭替我揉腿,眉眼溫順如常。
這些年他愈發沉靜,除了在牀上,我甚少能猜透他的心意。
但他開口問了,我若不說,他也會去查的。
我不知如何開口,只能說了句沒來由的話。
「行儉,你想過納妾嗎?」
傅行儉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變得極差。
「我讓太醫來看看你。」
我從身後抱住了他,聲音哽咽起來。
「別去。你說,你介意除了劉業,再沒有其他子嗣嗎?你介意,我們就算了。」
傅行儉轉過身來,眼眶漸紅,神色悽絕,是他從來沒有展露過的那面。
「算了?趙臻,你折磨了我十八年,你現在說算了?
「你愛過我嗎?你爲了當皇后,爲了當太后,現在爲了劉業,你愛過我嗎?
「你知道,我爲什麼不讓你聽政嗎?」
我用手掩住了他的口,不想聽他說後面的話。
我知道,他是怕我大權在握,真會殺他滅口。我一路走來,實在算不上什麼好人,被他懷疑也是應該的。
「傅行儉,我知道。我愛你,真的沒有騙你。我是個這樣的人,我的愛也不過如此,但你別說出來。」
他伸手抱緊了我,下巴貼着我的額頭,聲音帶了幾分酸澀。
「趙臻,我認輸了。我不介意子嗣,只怕傷了你的身體。」

-16-
太皇太后能告訴劉業什麼呢,只有劉業的真實身世。
誰也不知道,劉業得知自己生身父親是傅行儉,會是何感受。
但事情並沒有像太皇太后以爲的那樣發展。
劉業沒有來阻止我和傅行儉成親,這表示他懂事了,也學會了蟄伏。
但他同時意識到,如果自己是傅行儉和我唯一的孩子,那麼帝王的寶座會穩當很多。
年幼的皇帝第一次動手,是爲生母備了份絕嗣的湯藥。宮裏來人要看着我喝下去,還說明日備有重禮。
我不能拒絕帝王的旨意,那會在劉業心中紮下一根刺,更是傅行儉的催命符。
傅行儉沉默良久,輕輕拍了拍我的背,聲音起到鎮定心神的作用。
「趙臻,我們的孩子長大了。你給我三年時間,我會歸政於他。」
我把頭埋在他懷裏,雙肩抖動,痛哭流涕。越是不想哭,哭得卻越停不下來。
我知道,這回他真的認栽了。
傅行儉安撫我早些休息,只怕明天要早起。
我想也是。
次日,宮中傳來消息。太皇太后,薨了。

-17-
這就是劉業的重禮,殺了唯一的知情人,再將此事塵封到底。
我一襲縞素,跪在太皇太后靈前。
太皇太后冷漠無情,心機深沉,連她的親子先帝死前也不願見她。
她這一生,只做過一件善事,就是保下了劉業。
但諷刺的是,最終就死在了他手上。
傅行儉當年問過我,爲什麼還要留着她。
答案很簡單,因爲要留着給別人殺。
而且我來殺了她,她怎麼會知道自己錯得有多荒謬呢?
我深深看向那牌位,眼底浮上無盡嘲諷。
太皇太后,枉你聰明一世,怎麼會覺得天子能容忍有人知道他的身世?
不過,她的命,如今成了劉業的把柄,也很不錯。
傅行儉伸出手來,將我扶起來:「做個樣子得了,你昨日太過勞累,去暖閣歇息着吧。」
我確實有些累了,半個身子靠在他身上,壓低聲音道:「行儉,她的死,算是換來了你的性命無憂。」
哪怕多年以後,劉業執掌生殺大權,他再想殺行儉,也要思量思量。
謀殺太皇太后的罪名,足以動搖他的根基了。
傅行儉,這就是我的愛。
不是很光明,不是很溫暖,剛好能讓你活着而已。
傅行儉的聲音波瀾不驚:「娘娘算計人的本事太大了,還好臣一直站在您這邊。」
我不滿地問他:「傅大人,後怕了嗎?」
傅行儉垂下眼去,嘴角勾起淺笑:「後怕。畢竟我壓制了太后娘娘九年,只是被陛下砸了兩回腦袋,是娘娘手下留情了。」
我側過頭看傅行儉,他眉眼依舊清俊,但周身的氣勢變了許多。
想起十年前的那天,我和他從御書房裏走出來,他臉色冷沉地問我在不在乎他。
直至今日,我終於可以告訴他了。
「行儉,我在乎。」
傅行儉扶着我往前走,他神色如常,似乎沒聽見我的話。
「在乎你的性命,在乎你的仕途,也在乎你的感受。」
「娘娘,臣聽到了。」
18.傅行儉番外
我是太后娘娘的手下敗將。
即便我歷經三任帝王,身居一品高位,但遇到了太后娘娘,我就束手就擒了。
我拿趙臻,沒有任何辦法。
當年我被先皇欽點爲狀元,於宮中聽聞,皇帝想給趙臻賜婚。
我的喜悅一掃而光,因爲我心悅於趙臻。
鑑於往日我和她是師生關係,所以她父母走後,我當即和她斷了這層關係。
我想,等我科舉入仕,再去求娶她。
我知道皇帝忌憚趙家,全京城也沒人敢登門求親。
但我可以做個外放的小官,趙臻也不是貪圖權勢的人。
趙臻說她要做皇后。
我想也是。
誰會放着將來的皇后不當,願意跟我走呢?
情場失意,官場得意。我的升官之路,走得異常順利。
我的字寫得極好,皇帝傳位於劉弘的聖旨,就是出自我手。
所以劉弘很信任我。
二十五歲那年,我官居從三品,任尚書職。
越是覺得生活不過如此的時候,命運卻開始失控了。
那夜大雨,我於宮中值勤,在廢殿躲雨,卻撞見了趙臻。她衣衫全溼,應是在更衣,我立即行禮迴避。
她卻叫我別走,然後我被侍衛攔住了。
我是文官,我打不過他。而且萬一驚動別人,我只怕會死得更徹底。
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趙臻想要幹嗎。
我總覺得她看我的眼神,是欲和我行不軌之事,但我會不會是在做夢?
可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趙臻已經把我推倒了。
她壓在我身上親我,有時候喊我傅大人,有時候喊我行儉,我竟然沒有力氣去推開她。
直到她將手探入我的衣服,我才清醒過來,她來真的。
她是皇后,我聽說她不太受寵,可那是她自己非要做皇后的,現在把我當什麼。
我是喜歡她,喜歡到這麼多年都忘不了她,甚至沒碰過女人。
我不想隨便把自己交出去。
我勸她,和臣子ṭùₗ私通,可是死罪。她卻說,現在停在,也是活罪。
她敢威脅我。不對,她好像是在求我。
看來這皇后她當得不快樂,我還是可以帶她走的。
我犯了一個錯誤,上了趙臻的賊船,呃,賊牀。
我決定再給趙臻一次機會,我可以不當尚書大人,我要帶她離開皇宮。
我想多了,趙臻不要我,她想當太后。
這是她第二次拒絕我了。
原來她只是深宮無聊,把我當個樂子。
可那是我的第一次,男人的貞潔就不算什麼了嗎?
過了兩個月,趙臻懷孕了,懷孕一個月。
很好,說好的帝后不睦,從不在皇后宮中過夜呢?
你告訴我,孩子哪來的,我對着家裏趙臻的畫像,狠狠地罵她。
女騙子,我從來沒教你這些,你連我都騙。
我真的很生氣,生氣到把那個摺子交到了劉弘那裏。
如果他發現就好了,發現以後把我殺了,趙臻會不會後悔?
劉弘和我都是笨蛋,趙臻不是。
她親手殺了那個侍衛,保護了我。
可我也開始擔心,她會不會殺我。畢竟她看起來也不太尊重我,說睡我就睡我,說讓我滾就滾。
她說我那夜表現很好,好像是還想和我保持下去。
那看來暫時不會殺我。
她問我爲什麼要交摺子,我問她在乎我嗎。我想聽她說她愛我,但她沉默了。
趙臻,你只是個壞女人罷了,我一點也不喜歡你。
我經常夢見趙臻,她說她錯了,她不想當皇后,她想我了。她是愛我纔打我主意的。
我很勉強地說:「那好吧,你知錯就好。」
我就是這麼嚴謹的人。只有她道歉,我原諒她以後,纔會在夢裏和她做些不足爲外人道也的事情。
聽說趙臻送了皇帝很多小太監,我心想這女人固寵也太狠了,是爲了不讓別人懷上孩子嗎?
țû₄  還好沒嫁給我。
嫁給我,她不用這樣。
後來御史看不過去了,要劉弘把太監打發走。
我也很贊同,畢竟每次去御書房,跟進了盤絲洞一樣。
趙臻也去了,她說醫簿上記錄懷孕五個月了,劉弘卻說是六個月了。
劉弘居然爲她改彤史和醫案,劉弘也很愛她吧。
她確實招人喜歡,長得好看,性格可愛,而且很會……
等等,不會是劉弘把她帶壞了吧。
再等等,早一個月,那就是我的孩子。
我一臉震驚:不是吧,她想幹嗎。
她看起來不像是知錯的樣子,更像是要造反,看來夢裏的趙臻也是騙我的。
趙臻是故意讓我猜到的,我嘲諷地問她要我怎麼做。
她只是踮起腳來親我。
我真的太不是人了,她是個孕婦,而我居然有感覺了。
趙臻親完我,就要我給她寫遺詔。我整個人如墜冰窟,立刻沒感覺了。
原來她之所以勾搭我,不是因爲有一絲絲喜歡我,而是看上了我的手。
上天對她真好,剛好我能寫,剛好我愛她愛得失了智。
上天對我真差,我愛的人,不把我當人看。
我答應了她,我沒有選擇,她還懷着我的孩子。
而且跟着她幹,她偶爾還會給我點甜頭。
嗯,我已經被她釣成傻子了。
我連夜修書,退出了家族,另立門戶。以後滅九族的時候,少死幾個人吧。
果然,皇帝不行了。我知道是她動了手腳,但她的手腳好髒。
劉弘趴在牀上,和趙臻懺悔往事。
我有種兔死狐悲之感,不知道我以後會怎麼死。
而趙臻她沒心沒肺,坐在我身上,非要和我玩奸臣逼迫皇后的戲碼。
她是有些瘋的。
我怕掙扎太過,弄傷了她,只能由着她鬧我。但真的想碰我,我是斷斷不肯的。
我做人原則性極強。
劉弘死了,趙臻生下了劉業,我宣佈劉弘繼位。
但太皇太后又跳出來了,她要殺了趙臻,這樣她就能操控幼帝了。
我想都沒想,就去救趙臻了。
這是我的女人,這是我的兒子,我冒着滅九族的風險,到頭來你把趙臻殺了,那我不是血本無歸?
趙臻好可憐,水都沒得喝。女人生產,半隻腳進鬼門關的。
其實,她還是喜歡我的吧,不喜歡我不會給我生兒子。
雖然我知道她沒生以前,就準備好了男嬰。
太皇太后說我早晚會死在這個女人手上。
我難道不知道嗎?
所以爲了保命,我默許朝臣反對趙臻垂簾聽政,我架空了趙臻。
但是怕她生氣,我在牀上拼命討好她。
巧了,趙臻畏懼我權勢過大,也在牀上討好我。
我第一次知道,爲何人人都想當權臣,確實身份上來了,體驗感完全不一樣了。
我不願意還政給劉業,即便是我的親兒子。
我很卑鄙,我覺得和趙臻這麼走下去,雖然不是我要的,但也對我不錯了。
等劉業長大了,我再就死吧。
先過幾年好日子,反正我是沒啥好名聲了。
而且趙臻也挺善良的,連太皇太后,她都沒殺。
她說留給別人殺,一看就是扯淡,我又不會殺她。
劉業拿鎮紙砸破了我的頭。你敢打你親爹,我還政給你就有鬼了。
趙臻說我太過跋扈,我以爲她要我放權,但她說要和我成親,對天下人表明態度。
我可以和她成親了嗎?
我已經和她糾纏了十幾年,她終於想起來給我個名分了?
她又是在騙我嗎?可是我已經過了三十歲了。我不是二十幾歲,被人騙還會自己療傷了。
她真的不能再這樣對我了。
她說她是真心想要嫁給我。爲了這句真心,我又付出了一點。
我除了劉業,不會再有別的子嗣了。
其實我不喜歡劉業,我想和趙臻再有孩子。
我好難過,她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她和劉業聯手,想逼我到什麼程度?
她愛我嗎?
我的人生有三次,志得意滿之時。
第一次,我狀元及第,向她提親,她說要當皇后,我認了。
第二次,我官居高位,她招惹我,是爲了當太后,我認了。
第三次,我洞房花燭,她說我如果想要子嗣,她就和我算了。
算了?
趙臻,你真敢說。
我歷經三任帝王,從清流首臣到輔政大臣,成爲權傾朝野的太師。
我跟了你九年, 我這麼聽你的話,養條狗也該有感情了。
爲了娶你,保住你的清譽, 我於金殿之上威逼幼主, 被天下人指摘,願受後世千秋唾罵。
你現在跟我說, 算了?
我真想殺了她。
可我捨不得她, 我今晚還解鎖了新稱呼「夫君」。
我不喜歡和心愛的人苟且度日, 我想和她做名正言順的夫妻,我想了十八年。
她說, 她愛我, 可她的愛不過如此。
我心裏好苦,趙臻,你知道嗎?愛你, 我很苦。
以前是我想多了,她留着太皇太后, 是爲了讓劉業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在賭, 劉業尚且年幼, 一時殺不了我, 會殺了太皇太后, 保全這個祕密。
她賭贏了, 劉業下手了。
她喝下那碗絕嗣湯, 讓劉業明白, 他的母后永遠站在他那邊。
是的, 趙臻不會有孩子了, 不代表我不會。
我若再有子嗣, 劉業總有一天,會對我動手的。
趙臻手裏肯定是有劉業的把柄。
畢竟太皇太后一直是她派人照料的, 留幾個人證物證, 她完全做得到。
所以我想活着, 只能忠誠於趙臻,她能保住我的命。
我再也不能碰別的女人了。她爲我的愛又上了一道枷鎖。
可她什麼時候才能知道,當年是我的第一次, 而且我從來沒有過別的女人。
一切都不重要了,我根本不是趙臻的對手。
她連親兒子劉業都敢算計, 想來我這點屁事,也不算啥了。
我架空她的那九年,她對我很好,沒有秋後算賬, 還願意和我成親。
她肯定愛我,多少有點。
不知道她到底有多愛我,但很顯然, 她需要男人的話,我是首選。
我開始相信,或許我真的表現很不錯。
趙臻說她在乎我, 在乎我的性命,在乎我的仕途,甚至在乎我的感受。
我聽到了,不知道這回是不是上當呢?
但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輸給她的了。
死就死吧, 不死的話,我就好好抱着她睡覺。
趙臻,以後對我好點。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