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豪門裏最勢利的大小姐。
清貧未婚夫找上門時,保姆女兒使勁兒攛掇我退婚。
我正要答應,眼前突然浮現彈幕:
【笑死,女主真有心機,騙大小姐退婚,自個兒卻私下接濟男主,就因爲她知道男主會成爲世界首富】
【男主最是重情重義,念着往日恩情娶了女主,讓她成爲全球身份最尊貴的女人之一。】
【大小姐卻喜提破產,不得不賣身還債,最後被玩弄致死!】
我駭然一驚後又勃然大怒。
誰都不可以搶走我富可敵國的機會!
於是我在保姆女兒咬牙切齒的目光中,緊急叫住正要失望離開的男主,道:
「我可以讓你留在我身邊,但你要發誓一輩子忠誠於我!」
-1-
就在剛纔,我訂有娃娃親的鄉下未婚夫找上門來了。
一米八多高的少年,卻穿着不合身的束腳褲——
褲腳短了一截。
白皙消瘦的腳踝迫不得已裸露在外。
往下。
是一雙刷洗得快要起毛的白色帆布鞋。
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我心底嫌棄,目光上移,落回少年那張侷促的臉上,「你剛纔說什麼?」
「我……」
我輕飄飄的一句問話,卻給了少年巨大的壓力,他不安地扯着自己衣襬,艱難地重複自己剛纔的話。
「我、我想請求你資助我讀完高中,就看在……我們定有娃娃親的份上。」
「以後……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語畢,少年飛快地垂下眉眼,猶如一隻等待主人審判和裁決的喪家之犬一般,渾身散發出頹唐的氣息。
只是未等我開口,我的貼身保姆何皎皎便率先湊到我耳邊道:
「大小姐,我就說吧,這所謂的娃娃親根本要不得。」
「這都還沒正式訂婚就厚着臉皮上門要錢,以後指不定怎麼貪得無厭呢。」
「不像季少爺什麼都想着你。」
「你可以趁此機會向老先生退婚,到時候他也沒理由阻止你和季少爺在一起了。」
對此,我深以爲然,正欲順着她的話開口,眼前突然浮現彈幕。
【好可憐的男主,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大小姐求助,可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只有被拒絕。】
【男主清高傲骨,若非走投無路,絕對不會拿娃娃親做籌碼來要錢的。】
【笑死,女主真有心機,騙大小姐退婚,自個兒卻私下接濟男主,就因爲她知道男主是潛龍在淵,想以此挾恩圖報。】
【大小姐卻喜提破產,不得不賣身還債,最後被玩弄致死!】
-2-
那一刻,我心底駭然,但更多的是感到荒唐。
我,商洛西,京都豪門裏最唯利是圖的大小姐。
彈幕說我會被一個小保姆設計戲耍,落得慘死的下場。
來搞笑的吧?
然而這個念頭剛出,我又見彈幕刷新:
【在這本小說中,我最喜歡的就是大小姐這個角色,野心勃勃,唯我獨尊,是我喜歡的大女主形象。】
【女主也正是利用了這點,才成功截胡了她和男主的姻緣。】
【不然成爲世界首富夫人的就是大小姐了。】
我死死地盯着「世界首富」四個大字,心底的震驚駭然儼然變成了滔天大怒。
區區一個保姆竟然想搶走我成爲華國首富的機會。
絕對不可以!
何皎皎和我耳語完,便轉向少年,居高臨下道:
「我家大小姐向來只談利益,不講情理。」
「至於娃娃親,你以爲我家大小姐會在乎嗎?不過都是老一輩的玩笑話罷了。」
「你要是還要臉的話,就麻利點自己滾吧,別像個乞丐一樣杵在這裏。」
何皎皎態度惡劣。
但話裏話外表露出來的卻是我的高高在上。
少年本就自卑,聽了這番話更覺恥辱,用力地攥緊拳頭,埋着頭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我緊急叫住他,「站住!」
-3-
我慢悠悠地從沙發上起身,徑直走向少年,眼神犀利,帶着審視。
渾身都散發出一股不好惹的氣息。
見此,何皎皎以爲我是要對付他,繼續不遺餘力地在他面前敗壞我的形象。
「叫你走你不走,這下子惹得大小姐親自出馬,你不會有好果子喫的。」
說罷,她目不轉睛地盯着我,期待我能狠狠羞辱一番少年。
她好在少年失意後,充當安撫他受傷心靈的知心角色,刷一波好感。
可惜,我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我走近少年,道:
「我可以答應你的請求,甚至還能包攬你大學的所有開支,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聞言,何皎皎臉色猛地僵住,「大小姐,你……」
我沒理會她的震驚,只眸光淡漠地盯着少年的背影,等待他的選擇。
「什麼?」
少年頭也不回,顯然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下一秒,卻聽我道:
「我討厭不忠的人。」
「你拿了我的錢,就是我的人。」
「必須一輩子對我死心塌地,不能背叛也不能違逆。」
「否則——我決不饒恕!」
我態度倨傲,語帶威脅。
但少年卻是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並且賭咒保證:
「我發誓一輩子對你死心塌地,不背叛也不違逆。」
「不然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雖然不知道劇情爲什麼變了,但大小姐真是太有先見之明瞭。】
【男主道德程度高到離譜,一旦許諾,必將終生踐行。】
我瞟了一眼彈幕,滿意地收回眼神,吩咐管家:
「帶他下去安頓吧。」
我目送着陸羨川離去,耳邊卻響起何皎皎不滿地叫嚷:
「大小姐,你留下陸羨川,想過怎麼和季少爺解釋嗎?你明明才接受他的示好。」
「就算你再怎麼我行我素,也不該這麼三心二意吧!」
她一臉憤憤不平,看向我的眼神裏帶着明顯的譴責。
我不氣不怒,淡然反問:
「你算什麼東西?竟敢教我做事。」
輕飄飄的一句話,直接讓何皎皎啞火。
她臉色憋屈,猶如喫了蒼蠅一般。
【太好了!大小姐懟她了,我早就看不慣她了。】
【女主明明全家都靠大小姐才能過上高人一等的日子,卻背地裏搞小動作,這和白眼狼有什麼區別?】
【對!我們不需要三觀不正的女主。】
彈幕一片叫好。
我彎了彎脣,愉悅地離去,獨留何皎皎一人在原地憤恨地瞪着我的背影。
-4-
何皎皎是我家保姆的女兒,卻自小和我同喫同住。
享受着高出普通人一大截的待遇。
只因她的爸爸曾在我危難時挺身而出。
我平安無事。
他卻因此高位截癱。
看着奄奄一息躺在病牀上的他,我問:
「你想要我怎麼報答你?」
何父道:「我不求其他,只希望我的妻子和女兒能夠衣食無憂。」
我這才知曉——
何父能如此義無反顧地替我擋下死劫,是因爲他早就病入膏肓。
他毅然決然用自己的性命來爲自己的妻女博一個錦繡前程。
事實證明,他成功了。
有這救命之恩擋在前頭,即便通過彈幕知曉何皎皎有二心,我也不能輕易將她捨棄。
否則會遭受到外界嚴厲的抨擊。
何皎皎顯然也清ťù₎楚這一點。
第二天就來找我道歉。
「大小姐,我錯了,我昨天不該語氣那麼衝地對你說話。」
何皎皎情真意切,彷彿悔恨至極。
換做從前,我早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這次卻是輕飄飄的一句,「還有呢?」
「……還有,我不該擅自揣測你的意思。」
她猶疑着說出口。
被我一口否決,「錯。」
何皎皎臉色凝住。
我身體前傾,輕拍着她的臉,提醒:
「何皎皎,雖然你爸有恩於我,但你的身份只是保姆。」
「放在古代,就是下人,下人是沒資格過問主子的事的。」
「我喜歡誰、選擇誰,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嗎?」
-5-
我話中的警告意味很濃。
何皎皎頓感難堪,低下頭去,強忍着哽咽道:
「對不起大小姐,我以後不會了。」
她道歉的態度看似誠懇,實則暗藏不甘和屈辱。
這份不甘和屈辱,也終究轉化成對我的怨恨和憤怒。
可那又怎樣?
何皎皎讓我不爽了。
我就是現在就要報復回來。
何皎皎維持了半俯身的動作許久。
直到她快支撐不住,羸弱的身軀微微顫抖。
我才懶洋洋地開口:「行了,弄得那麼正經嚴肅幹嘛?單純和你開個玩笑而已。」
「現在是社會主義,我怎麼可能搞地主階級那一套呢?」
這次何皎皎學聰明瞭,她強撐着笑容道:
「沒有,大小姐沒有錯,的確是我沒有擺正自己的身份。」
「知道就好,」我擺了擺手,「下去休息吧,你明天不是還要去醫院看你爸嗎?」
何皎皎又恭敬地朝我鞠了一躬。
方纔退下。
「女主心胸狹隘,今天被大小姐這麼羞辱,她肯定會想辦法報復回來的。」
「能不能直接把她趕走啊?」
「樓上的,恐怕不行,女主擔着大小姐救命恩人女兒的名頭呢。」
彈幕熱火朝天地討論着。
我也在思索,有什麼辦法可以以絕後患嗎?
我討厭這種被動的感覺。
正苦惱着,管家來了。
他遞給我一份文件,「大小姐,這是您讓我調查的事情。」
我一直很好奇……
陸羨川身爲男主,天縱奇才。
究竟是什麼原因能讓他折斷一身傲骨,拿一個可有可無的娃娃親來向我求助?
直到我親眼看見他家慘淡的景象。
-6-
巷子逼仄昏暗。
兩側低矮且年久失修的牆壁上,長滿了爬山虎。
剛下過雨。
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到處都是水凼。
我一腳踏下去。
頓時泥水飛濺。
弄髒了雪白的裙裾。
管家皺了皺眉,提議:
「大小姐,要不讓我去就好了,您在車上等着?」
「不用。」
我拒絕。
收買人心這種事情,還是要親力親爲的好。
我忍着不適,提起裙襬,繼續往裏走。
很快就來到了陸羨川家門口。
他年邁的外婆艱難地蹲在地上,正在用她蠟黃嶙峋的手搓洗衣服。
資料上顯示,陸羨川的媽媽遇人不淑。
被她的賭鬼丈夫騙光所有財產後,對愛情徹底失望。
連帶也恨上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寒冬臘月裏,小小的陸羨川被丟棄在垃圾桶裏。
快被凍死時,是外婆一步一個腳印,蹣跚着將他抱回了家,一勺一勺米湯將他養大。
成長到現在,他媽不曾盡過母親的責任,反倒還搜刮乾淨家裏的所有財產。
其中還有外婆辛苦攢下,爲他的漸凍症小姨治病的錢。
陸羨川曾想過輟學打工,被外婆一巴掌拍醒,她罵:
「她是我的責任,不是你的!怎麼能因爲她賠上你的一生呢?」
「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連累你,我死的那天會帶着你小姨一起離開的。」
陸羨川走投無路之下,突然想起這個娃娃親的存在。
腆着臉找上了門。
-7-
「姑娘,你是?」
我在巷口站了許久。
久到外婆自己發現了我的存在。
我脣邊牽起一抹完美無缺的笑,主動走近,自我介紹:
「外婆,我是商洛西。」
聽到這個名字,她微微詫異,「我長這麼大了?」
我「嗯」了聲,掃了眼她腳邊堆積如山的衣服。
立即有保鏢會意,上前接過搓衣板和洗衣盆,意欲接替她的工作。
陸家已經窮得連一臺洗衣機都買不起。
需要用最原始的方法浣洗。
外婆有些無所適從,客氣地推辭,「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陸羨川回來時恰好看到這一幕,「你們想對我外婆做什麼?」
角度問題,導致他誤會保鏢是想對外婆不利。
迅疾地衝過來,將外婆牢牢地護在身後,目光警惕,姿態戒備。
與前日說要永世效忠我的乖順模樣截然不同。
看來還是爪子沒被打磨得乾淨。
我沉默地與他對視着,眼神交戰,互不相讓。
【啊啊啊要產生誤會了嗎?不要虐啊!】
【大小姐最討厭別人挑釁她了,偏偏男主遇上外婆和小姨的事就草木皆兵。】
就在以爲彈幕以爲我們兩人即將生出嫌隙時,外婆一把薅開他,訓斥:
「人家小商好心好意叫人幫我洗衣服,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陸羨川這才注意到,保鏢手裏拿着的是陳舊的衣物,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我……」
可我已經不願意再聽他任何解釋,冷着臉轉身。
上車前吩咐管家:「收回對陸羨川的所有特權。」
-8-
一夕之間,ṱű⁶陸羨川的生活從天堂墜落地獄。
可正如彈幕所說,他的道德程度高得離譜。
換做器量狹窄的人,早就心生怨恨了。
他非但沒有,反而愧疚到了極點。
一ƭūₚ門心思地想要和我認錯道歉。
可我倆是不同階級的人。
如果我不主動相見,他壓根無法探聽到我的行蹤。
偶爾在學校遇見,鼓起勇氣想要和我搭話。
但衆星捧月如我。
身邊很快就會圍攏一羣人,將他擠到不起眼的角落。
然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我猶如女王一般,被衆人簇擁着離開。
而他,只能孤獨地凝望我的背影。
難以企及。
何皎皎如鬼如魅,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後,道:
「看到沒有,商洛西就是這樣的喜怒無常。」
「上一秒能讓你置身天堂,下一秒就能將你打入地獄。」
「而且商洛西重利輕情意,她身邊早已有門當戶對的季家太子爺季淮初!」
「她永遠都不會喜Ṱũ⁼歡你!」
「你於她而言只是無聊時消遣的玩物罷了!」
【該死的女主又在挑撥離間了!大小姐快去,千萬別讓她奸計得逞!!!】
彈幕都在爲我着急。
但我無動於衷。
我們一早就約定好了:
我給錢,他給忠誠。
倘若因我的忽視,他便心神不定被人離間,那就表明他這人也不怎樣。
而我對待不忠之人——
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幸虧陸羨川沒令我失望。
他遙望我所在的方向,「那又如何?我甘之如飴。」
【啊啊啊大小姐聽到了嗎?來自小狗最忠誠的表白!】
彈幕磕生磕死。
我也滿意地勾了勾脣,轉身離開。
-9-
自打陸羨川袒露真實想法後,彈幕每天都是:
「和好吧,就當我求你們了。」
但火候還不夠。
這天放學。
我剛坐上車,彈幕突然道:
「大小姐救命啊!男主在廁所被人霸凌了!」
什麼?
我駭然一驚。
連忙帶着保鏢返回學校。
雲川一中是貴族中學。
佔地面積很大。
找人費了點時間。
等我趕到時,陸羨川已經被打趴下了。
一人一腳踩在他的背上、腰上、腿上。
被壓制得死死的,毫無還手之力。
爲首的人蹲在他面前,掰過他的臉左右打量。
「怪不得能讓商大小姐破例留下你。」
「你這張臉還算有點東西。」
「不過誰讓你的競爭對手是季少呢?」
說着,抽出一把匕首,「你說,我先從哪裏下手好呢?」
刀刃鋥亮。
倒映出少年憤怒的眉眼。
那人警告:「反抗前先想想你的家人。」
「是她們重要,還是你的臉重要?」
聞言,陸羨川緊繃的肌肉陡然鬆懈。
「這才乖嘛。」
那人得意一笑。
比劃了兩下匕首。
眼看刀刃就要落下,「住手!」
我帶着保鏢浩浩蕩蕩出現,及時喝止了這場單方面的欺凌。
那人抬頭Ţù₁看見是我,嚇了一大跳。
匕首「咣噹」一聲掉了。
一羣人戰戰兢兢,「商、商姐。」
「什麼時候,連我的人都敢動了?」
他們怕被我遷怒,老實地供出了元兇,「商、商姐,這是季少的吩咐。」
季淮ṭŭ₌初啊。
很好。
我冷笑了下,「全都滾吧。」
頓時,一羣人如蒙大赦,馬不停蹄地跑了。
原地只剩下遍體鱗傷的陸羨川。
我掃了眼,吩咐管家:「處理下。」
轉身那刻,卻被人從身後攥住了裙襬。
我不悅,「髒手拿開。」
陸羨川被我眼底的嫌棄深深刺痛,「我只是想和你說聲抱歉,上次是我誤會你了。」
「呵。」
「要是我整天在意這個的話,遲早被你氣死。」
從始至終耿耿於懷的都只有陸羨川一人。
他意識到什麼,落寞地垂下了長睫。
【我可憐的小情侶命運多舛,竟然還不和好。】
彈幕急於磕 CP,所以希望我們的感情線能有個質的發展。
但我是個商人。
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我要的是陸羨川對我從身到心的臣服。
-10-
這次霸凌事件後。
我和陸羨川的關係非但沒有好轉,我反而還將他趕去了最偏僻的傭人房。
卻私下裏命人將他的外婆和小姨接去醫院治療。
這些事情都被管家一五一十告知了陸羨川。
「大小姐只是性子冷了些,其實她的心比誰都軟。」
外婆和小姨是陸羨川的軟肋。
拿捏住了她們就拿捏住了陸羨川。
聽罷管家的話,他心潮起伏,「幫我謝謝大小姐。」
可何皎皎不清楚內情,只當我徹底厭棄了他,假惺惺地湊了過來。
「大小姐,您上次在廁所救下陸羨川,相當於對外承認了他您未婚夫的身份。」
「現在讓他住在那裏,是不是太委屈了?」
我現在才發現,何皎皎的演技真是拙劣得可怕。
以爲自己有機可乘,跑來試探我的態度。
眼底的得意忘形卻一點都不收斂。
我斜睨她一眼,「要不你和他換換?」
她臉色一僵,訕笑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閉嘴!」我漫不經心地擺弄着自己新做的美甲,「記住自己的身份,別多事。」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救命之恩不可能永遠成爲免死金牌。
可惜,何皎皎不可能就此罷休。
-11-
當晚,我故意讓人給陸羨川送去了最寒磣的飯菜。
比豬食都不如。
我透過監控,看到少年面不改色地端起,正準備喫。
關鍵時刻,何皎皎憤怒地衝出來,一掌拍掉。
「都餿了,不可以喫了!」
她掃了一眼遍地狼藉,眼底流露出心疼的神色。
「大小姐就算再不喜歡你,也不能這樣吧?」
少年垂睫,聲線低而淡,「她沒有。」
何皎皎卻固執地活在自己的臆想裏。
拿出一個精緻的食盒。
揭開蓋子,馥郁的香氣飄了出來。
她自我感動地捧起一碗燕窩粥,道:
「不過你不用害怕大小姐的針對,我會成爲你最堅強的後盾。」
她天真地以爲這樣就能打動陸羨川。
陸羨川卻後撤半步,衣襬劃出疏冷的弧度,「謝謝,不用,我很好。」
何皎皎已經陷入魔怔狀態,步步緊逼。
「不,你需要!」
「阿川,我們都是天涯淪落人。」
「只有我懂你那種家破人亡、無家可歸的苦楚。」
「家破人亡?無家可歸?」陸羨川突然笑了,「你確定?」
「據我所知,你媽媽住着京城最貴最豪華的養老院,你姐姐出國留學,學費和生活費都是大小姐報銷。」
「而你,自小跟在大小姐身邊,更是高人一等。」
「如今你說這些話,是想恩將仇報嗎?」
陸羨川眼神銳利地盯着她。
何皎皎被他看得心裏發虛,旋即惱羞成怒地大吼:
「你別把她說得這麼高尚!」
「她會做這些,不過是因爲受了我爸的救命之恩,不得已爲之罷了!」
【我擦!真的是要氣死我了,君子論跡不論心,大小姐能這樣做已經很好了。】
【何皎皎真是不知足!】
-12-
彈幕罵聲一片。
我卻脣角微揚,踩着日暮最後一縷光走進去。
慵懶的聲線飄散在風中。
「既然你是這樣想的,那我乾脆就收回對你家所有的資助。」
「反正我唯利是圖的臭名已經人盡皆知,不介意再被人罵一句『忘恩負義』。」
何皎皎也很有骨氣,地倔強地瞪我我一眼,斬釘截鐵道:
「收回就收回!你以爲我稀罕嗎?」
她不稀罕,但是她媽、她姐稀罕啊!
驚聞此「噩耗」的兩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
壓着何皎皎到我面前負荊請罪。
「你給我跪下,向大小姐磕頭認錯!」
她媽面目猙獰,惡狠狠地擰着她的胳膊,厲聲命令。
何皎皎誓死不從,淚光漣漣地仰起頭。
「媽,你能不能有點骨氣?」
「人生來平等,憑什麼我們就要對她卑躬屈膝?就因爲她有錢嗎?」
何姣姣嘶啞的嗓音裏充滿不甘。
我輕笑一聲,「原來有錢也是一種錯啊?」
「我說了,你不願意我也不強求,從此以後你們一家三口就和我沒有任何干繫了。」
「至於何叔叔的救命之恩,只好下輩子償還給他了。」
何皎皎梗着脖子,「好啊,我求之不得!」
話音未落,她一直沉默不語的姐姐突然暴起,一腳踹中她的膝窩。
「大小姐,這都是她的癡人說夢,與我們無關!」
何皎皎膝蓋重重砸在地上,顫聲喊道:「姐!」
她姐反手一記耳光,「閉嘴,不要因爲你連累了我和媽媽。」
她媽也從怔愣中回過神,忙不迭點頭,「她一個人白眼狼,但我和昭昭一直都銘記着您的恩情。」
何皎皎整個人都傻了。
全然沒想過,自己最信賴和仰仗的家人,竟然會背叛自己。
可事實是利益面前,人往往會做出最利己的選擇。
-13-
處理完何皎皎的事,我去看陸羨川。
晨光熹微中,少年正抱着一本英文課本低聲朗讀。
少年的聲音清冽如溪,在薄霧中靜靜流淌。
「咔擦。」
我故意踩斷一截枯樹枝,「這麼用功?」
他猛地回頭,侷促站起,「大、大小姐。」
少年努力想要表現自己鎮定的一面。
可他侷促揉搓書頁的動作,卻暴露了他的青澀。
我忽然間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踩着滿地露華走向他,指尖突然攥住他雪白的襯衫領口,將他逼到牆角。
「聽說你昨天數學考了年級第一?」
我的拇指摩挲過他鎖骨處的衣料,感受他瞬間緊繃的肌肉。
少年耳尖紅得滴血,睫毛輕顫着點頭。
呼吸凌亂地拍打在我的手背上。
「做得不錯。」
我貼近他發燙的耳垂,氣息若有似ƭü⁹無地拂過,「記住,你的榮耀……」
脣瓣幾乎擦過他的耳廓,「……就是我的榮耀。」
故意留白的威脅裏,他喉結難耐地滾動,課本「啪」地掉在地上。
【救命!這哪是訓話根本是調情!!】
【他掉課本的手都在抖啊!】
【大小姐用領帶勒他喉嚨吧,求求了!】
彈幕太黃了。
黃到我不忍直視。
我無奈地收回眼,說回正事:
「明天有個宴會,你陪我去參加吧。」
-14-
季淮初的二十歲生日宴。
宴請了京都的大半名流。
我不去,就顯得有些特立獨行了。
雖然我並不在乎他們的看法。
當我挽着陸羨川的手臂出現時,立即引發了陣陣竊笑。
「商大小姐真的和一個窮小子在一起了?我還以爲是假的呢。」
「季少追了這麼久都沒到手,我還以爲商大小姐的眼光有多高呢,結果就這?」
衆人議論紛紛,話語間夾雜着對陸羨川的輕蔑與嘲諷。
大大撫平了季淮初心底的不忿。
「洛西,」他端着香檳,故作優雅地向我走來,「上次那個項目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這個項目是由季淮初主理的。
他盛情邀請我參加。
「大小姐,不要答應!那是季淮初故意給你設的圈套!」
「原著中你家就是因爲這個項目破產的。」
我長睫垂下,掩飾瞳孔中的震顫。
再抬眼時,已經換上更明媚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未婚夫不喜歡我和其他人走太近。」
陸羨川身體瞬間繃ŧű₋緊,耳廓瞬間燒得通紅,連脖頸都染上一層薄緋。
季雲深臉色難看,「你爲了這個窮小子拒絕我?」
「窮小子?」
我輕撫陸羨川的領帶,故意幫他整理並不存在的褶皺,「我賭三年內,他會讓你高攀不起。」
「所以,收起你那些腌臢心思,否則我會讓你們喫不了兜着走。」
我抬眼掃視全場。
目光如淬了冰的刀鋒。
一寸寸剮過那些曾將季淮初踩進泥裏的人。
他們全都羞愧恐懼地低下了頭,身體抖如篩糠。
而身爲罪魁禍首的季淮初,臉色更是難看得要命。
端着酒杯的手緊了緊。
指節用力到發青。
-15-
回家的車上,陸羨川一直低着頭。
車窗外的霓虹掠過他的側臉,在緊抿的脣線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我以爲他是在怪我沒能替他懲治那些欺負過他的人。
難得放軟語氣解釋道:「有些仇需要自己親手去報,才叫痛快。」
然而少年卻突然打斷我:「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抬起頭,眼中閃爍着某種執拗的光芒。
很亮很亮。
幾乎刺瞎我的雙眼。
對視半晌,我忽地嗤笑:「別自作多情。我只是在投資未來。」
聞言,少年失落地垂下眉眼。
【啊啊啊大小姐不要口是心非。】
「我不信你沒有假戲真做!!!」
彈幕全都不接受,瘋狂給我找理由。
可動心是那麼簡單的事嗎?
接下來的一路,我和陸羨川再無言語。
臨下車時,我抬手攔住他:
「與其糾結這些無用的,不如想想怎麼才能在我身邊留得更久一些。」
我從始至終需要的——
都是那個能助我坐上世界首富之位的陸羨川。
而非耽溺於小情小愛的愚人。
-16-
接下來的日子,陸羨川全身心投入學習,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高考很快如期而至。
我親自開車送他去考場。
車停在考點外,周圍是熙攘的考生和家長。
初夏的陽光透過車窗灑進來,落在他緊繃的側臉上。
臨下車時,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掌心滾燙。
「大小姐,我會證明你的選擇沒有錯。」
少年抬眸,眼底像是燃着一簇火,亮得驚人。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那溫度燙到,倉促別開眼,不敢直視他灼人的目光。
指尖微蜷,強作鎮定地抽回手,輕咳一聲:「……別讓我失望。」
語氣依舊冷淡,可尾音卻泄露了一絲不穩。
陸羨川卻笑了,好看的眉眼舒展開來,「我會的。」
他推門下車,腳步輕快,可剛邁出一步,又忽然轉身,喊我:
「商洛西。」
「什麼?」
我下意識抬頭,卻見他猛地傾身過來——
溫熱的脣猝不及防貼上我的臉頰,一觸即離。
我瞬間僵住,大腦一片空白。
只有被他親過的地方像是被火星燎過。
熱意迅速蔓延,連耳根都燙得發麻。
「啊啊啊啊我嗑的 CP 終於發糖了!!!」
「陸小狗出息了!居然敢偷親大小姐!」
-17-
毋庸置疑。
陸羨川成了理科省狀元。
被清華北大搶着要。
最終他跟隨我的腳步選擇了清華。
錄取通知書送達那日。
我順勢公佈了與他的婚約。
消息一出,商氏股價應聲暴漲,市值單日飆升數十億。
我爸卻在書房攔住我,希望我慎重考慮,「洛西,婚姻不是生意。」
「他值得。」
我如是道。
想要得到一些東西。
總是要給出相應的籌碼的。
可我的這番舉動,卻惹怒了季淮初。
「季家聯合了周、沈兩家,對我們家進行圍剿。」
我爸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我們的港口項目已經被叫停,新能源板塊也遭到惡意做空。」
我卻悠然自得, 「爸,您且放寬心。」
「這場戲, 纔剛唱到精彩處呢。」
我爸不懂我話中的深意,剛想細問。
卻見我轉頭看向了落地窗外。
花園裏, 陸羨川正倚在花園的銀杏樹下打電話。
少年修長的身影被夕陽拉得老長。
白襯衫的衣角被晚風掀起, 露出勁瘦的腰線。
似是察覺到我的目光, 他忽然轉頭,隔着玻璃對我比了個「OK」的手勢。
我開了上帝視角,又有陸羨川這個 xx 在手。
怎麼會讓我商家走上原著中破產負債的老路呢?
從很早以前我就在籌謀了。
季淮初自認爲將我家逼入了絕境。
殊不知,這只是誘敵深入的計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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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周、沈兩家在關鍵時刻反水。
季淮初猝不及防。
被打了個悶棍。
大筆大筆的資金投進去。
卻落得個慘淡的下場。
交易所大屏上,季氏股價斷崖式下跌。
季淮初的電話不斷打到我的手機上。
直到未接來電累積到 99+。
我才恩賜般接起, 「季氏集團危在旦夕, 季大少爺不想辦法挽救,」
「不斷打電話騷擾我,是想幹什麼?」
「商洛西,你個蛇蠍小人!」
季淮初憤怒咆哮,帶着瀕臨崩潰的嘶啞。
我把收購合同拍在辦公桌上。
微微俯身,居高臨下地睥睨着他, 哂笑, 「彼此彼此。」
「季淮初,難道你敢說你沒想過給我下套嗎?」
商場如戰場。
到處都是無聲的刀光劍影。
上次如若不是彈幕提示, 我早就一腳踩進了泥坑裏。
「與其在這裏無能狂怒,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向董事會交代那三十億的虧空吧。」
季淮初的結局早已註定。
他家公司被我收購那天, 我把合同交給了陸羨川。
「它是你的了。」
此話一出, 彈幕頓時沸騰:
【大小姐闊氣,出手就是一個集團!】
【啊啊啊我真的好想魂穿男主啊,他何德何能啊?】
陸羨川更是受寵若驚,薄脣激動到微微顫抖,「……大小姐……」
我打破他的幻想,「不要誤會, 你只是替我打工的。」
話雖如此,但我的慧眼識珠、知遇之恩, 都值得陸羨川刻骨銘心。
用盡一生去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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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過去, 重組的季氏集團被陸羨川經營得有聲有色。
頗具規模。
關於他的傳說滿天飛。
媒體都稱讚他爲:「最年輕的商業教父。」
大學畢業那天, 我抽空參加了他的畢業典禮。
在一片歡呼聲中,陸羨川突然單膝下跪, 捧出一個絲絨盒子。
「大小姐, 我現在有資格向你求婚了嗎?」
盒子裏是一枚鑽戒, 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我認出這是最近拍賣會上天價拍出的粉鑽。
可這些年陸羨川賺的錢都入了我的賬戶。
我眼眸微微眯起,「你哪裏來的錢?」
陸羨川笑了,「還記得你給我的第一筆生活費嗎?我用它做了點投資。」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 這隻困龍已經悄然騰飛。
我故意刁難, 「如果我說不呢?」
「那我就繼續等,等到你願意說好的那天。」
在夕陽的餘暉中,早已褪去青澀的青年眼中滿是溫柔與虔誠。
我哼哼兩聲, 傲嬌地伸出手,「給我戴上吧。」
【撒花!圓滿結局!】
【大小姐終於得到幸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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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陸羨川確實如彈幕所說成爲了世界首富。
而何皎皎因爲出賣商業機密,鋃鐺入獄。
期間季淮初也有過反撲。
不過隨之而來的是陸羨川的強勢鎮壓。
直至他再無還手之力。
至於我?
當然是安心當我的首富夫人, 順便繼續做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商大小姐。
畢竟,馴服一頭狼最好的方式,就是成爲比他更兇猛的野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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