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交往五年的女朋友,她是他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霍斯誠白月光回來的那天,他給我一千萬分手費。
我立馬收拾好東西,圓潤的滾了。
人哪,總不能爲了愛情,連錢都不要吧!
-1-
我跟在霍斯誠身邊五年,他從沒有在這種事上分心過。
他的吻剛落下,牀頭傳來兩聲振動,他動作一頓,隨後翻身去拿手機。
我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他回來的時候晚餐已經涼了,我正要去熱菜,卻被他從身後大力抱住。
身上除了煙味和洗髮水的氣味,還多了一股淡淡的香氣。
柑橘調混着玫瑰香,是我很喜歡的一款香水。
但我只用過一次。
霍斯誠說不喜歡這個氣味,於是我把那瓶香水送人了。
不知是誰有此殊榮,可以讓霍斯誠願意沾染她身上他「不喜歡」的氣息。
「這麼晚發消息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我試探性地問。
他「嗯」了一聲,「明天晚上有個飯局,你陪我去。」
其實在他解鎖手機屏幕的時候,我已經窺見了備註叫「蔓蔓」的女人發來的消息。
她說,「肚子還是不太舒服,那瓶好酒明天便宜你和你的小女朋友了。」
所以他今晚回家前,是在照顧肚子不舒服的蔓蔓?
他終於抬眼,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反常,眼裏流出一抹愧疚,像往常那樣揉了揉我的頭髮,「一個老朋友最近回國,介紹給你認識。」
這個老朋友,一定很重要吧。
次日,我約了上門 spa 和美甲,精心搭配了衣服首飾,早早化好妝等他的電話。
我見過他的家人,朋友,陪他去過許多場合,還沒有像今天這樣緊張過。
對於霍斯誠來說,那位「蔓蔓」是老朋友,可對於我,她是情敵。
我從沒遇到過情敵。
更確切地說,霍斯誠從沒讓我有過情敵。
他在圈子裏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也是出了名的護短,所以情敵奪愛爭得死去活來這種戲碼是絕對不可能上演的。
在和我交往前他談過兩任女朋友,一個三個月,一個兩年,分手時都給足了女方好處,分手後老死不相往來。
所以,「蔓蔓」既不會是普通的追求者,也不會是死纏爛打的前任,而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我從不翻看他的手機,竟不知還有個這樣的存在。
「給。」
第二天在餐廳門口見到那個女人,沒有客套,沒有問候,而是直接遞給他一瓶紅酒。
還真是老朋友般的熟悉。
這瓶酒應該就是昨天她說的,便宜我和霍斯誠的好酒,「唯一」,名字真浪漫。
我打量着她,沒有化妝,只塗了口紅,一頭齊腰捲髮烏黑濃密,和黑色連衣裙相互印襯,愈發突出了她皮膚的白。
分明氣質冷豔,笑起來卻熱烈燦爛,果然很特別。
我的視線和她短暫交集,她上下掃了我一眼就迅速移開,似乎對我並不是特別感興趣。
霍斯誠接過酒,笑道:「穿成這樣,出席葬禮啊?」
「你說是就是咯。」
服務員把我們帶到一個包廂,點完菜,霍斯誠才慢悠悠地介紹:
「譚念,我女朋友。」
「吳蔓,一個過氣明星。」
吳蔓順着他的話自嘲:「談不上過氣,姐姐我就沒紅過。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將來能不能紅,就看霍總有多少實力了。」
霍斯誠低頭點菸,沒有接話。
我連忙見縫插針,想刷回一波存在感。
「阿誠的確是在考慮幾個影視項目,我孤陋寡聞,不知吳小姐以前有什麼代表作嗎?」
「她那破演技,演個女八號都多餘。」霍斯誠不留情面地吐槽道。
吳蔓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轉而問起霍斯誠,「霍總耳聰目明,口口聲說不看我的劇卻能知道我演技差,果然厲害。」
她的揶揄我聽不懂,只是想起霍斯誠以前常看的幾部電視劇。
一部古裝宮鬥劇,一部懸疑網劇,一部現代偶像劇。
霍斯誠說有影視合作,看劇是爲了瞭解演員實力,後來他也的確投資了一部劇,主演正是那部宮鬥劇的女主角。
可是現在看來,他當時真正看的應該是裏面的某個配角。
「你還沒告訴我,爲什麼想回來拍戲?畢竟你這個年紀,很難爭得過那些年輕演員。」
霍斯誠吸了一口煙,問她。
我瞧着吳蔓皮膚狀態很好,忍不住好奇了一嘴:「吳小姐哪一年的?」
「她是我大學同學,比我小一歲。」霍斯誠再次替她回答。
那就是 33 歲,這個年紀混娛樂圈確實不佔什麼優勢,更何況之前沒有什麼粉絲基礎。
可她也說了,能不能紅,看霍斯誠的實力,而霍斯誠絕對有這個實力。
吳蔓眼神一轉,伸手去握醒酒器,卻被霍斯誠端走杯子,她愣了下,瞟了我一眼,纔開口道:
「我家破產了,我爸玩失蹤,我媽纔剛出院,現在我得掙錢還債,這個理由夠不夠充分?」
我忽然明白了吳蔓的那種獨特氣質是什麼了,那是養尊處優的人纔會有的自信和灑脫。
霍斯誠抖抖菸灰,「我是生意人,如果是交易,就要講條件,吳小姐打算拿什麼來換?」
他的語氣五分戲謔五分認真,曖昧不明,旁若無人。
吳蔓的眼神又朝我飄來,沒有回答霍斯誠的問題,而是說道:
「我那時候總演不好戲,你爲了安慰我送了一枚藍寶石戒指,說給我將來走紅毯戴,當時我沒要,現在我要了,戒指還在嗎?」
我看向霍斯誠,他眉尖一蹙,隨即鬆開,將最後一截煙緩緩按滅,沒有回應戒指的去向。
「既然是過去的東西,還留着做什麼?回頭訂做一枚更好的給你。」
說完,他忽然回過頭看了我一眼,這是他今晚第一次正眼看我。
我摸了摸胸前的吊墜,冰涼入骨。
-2-
剛搬進霍斯誠那兒的時候,我在櫃子裏發現了一枚小巧精緻的藍寶石戒指,他說是合作的品牌方送的禮物,如果喜歡就拿去。
我那時還驚訝哪個品牌這麼大方,但他沒說,我也就沒再追問。
戒指的尺寸略小了些,他叫人送去改,送回來時卻變成了一條項鍊。
他說我的鎖骨很美,戴項鍊再合適不過。
我一直視作珍寶,只有重要場合纔會佩戴的東西,原來只是別人不要的嗎?
如他所言,現在正主回來了,我是不是也不必留着了?
喫完飯,霍斯誠另派了一輛車送吳蔓回去。
我像以往那樣,乖巧地上了車,等車子駛出一段路,纔開口問他:
「吳小姐她,到底是你什麼人?」
「大學同學。」
「你說你媽呢?」
霍斯誠一臉驚訝地看着我,我苦笑道:「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阿誠,都臨分手了,你該讓我分得明白。」
他沒有反駁,而是沉默了很久,一直到車子停下也沒回答我。
就在我準備下車的時候,他忽然拉住我,等司機離開,他纔開口:
「吳蔓她,很招人喜歡。當時不少男同學都喜歡她,我也不例外。但她的心不在我這兒,我們一直都只是朋友關係,我也從沒對人提起過這事。」
「念念,你們倆的個性很像。但你沒她野,你做事踏實,吳蔓她向來想一出是一出,半點不安分。」
這是自然。
她是張揚恣意的大小姐,而我,一個普通人,不過是野蠻生長慣了,才生出一副隨性粗糙的性子。
「原來,我只是個替代品啊。」
「念念。」
「難怪當初那麼容易就在一起,我還以爲你對我一見鍾情呢,不好意思,是我當真了。」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他的手,抬起頭扯出一抹笑:「霍總打算給我多少分手費?」
此時的我肯定笑得很醜,但這是我最後的倔強。
霍斯誠護短,卻也狠絕,決定分手就不會有挽回的餘地。
他帶我來今晚的飯局,是想讓我親眼見識到他待吳蔓的與衆不同,然後知難而退,既省事又體面,符合他的身份。
良久,我終於聽到他平靜如水的聲音:
「一千萬。南市區那套房和商鋪本就在你名下,我不會收回,還有什麼要求,可以提。」
還有什麼可提的?
五年掙到一千萬,外加一套房一個商鋪,賺翻了好嗎?
我總不能爲了愛情,連錢都不要了吧?
「霍總是生意人,我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作交換的,不敢談條件。謝謝霍總。」
上樓後我收拾好證件,又把藍寶石項鍊放在梳妝檯上,要怎麼處置就憑他吧。
霍斯誠一直坐在客廳抽菸,只在我走出臥室時抬了抬眼。
「您送給我的那些衣服,包包什麼的,我就不帶走了,勞煩您請人清理了吧,謝了,霍總。」
這間房子裏沒有什麼東西是我買的,自然也沒什麼要帶走的。
和來時的大包小包不同,這次離開,輕便得如同一次普通的出門。
我沒有去南市區,而是打車到離那兩套房都很遠的一個酒店開了房。
進酒店前我先繞到便利店買了酒。
獨處一室,我一邊灌酒,一邊搜索起霍斯誠以前常看的那三部劇的演員表。
沒有吳蔓的名字。
我又用倍速刷了幾集,終於發現了吳蔓的身影。
宮鬥劇裏,她飾演一個遠嫁和親的公主,只出場兩次;懸疑劇裏她飾演男配回憶裏的初戀,戲份不過五分鐘;偶像劇裏倒是演了個性格強勢的女三號,不過那部劇火的是男主角,女性角色都沒什麼熱度。
她的藝名叫吳婧兒,資料很少,只簡單交代了演藝經歷,出道兩年拍了三部戲,有兩部是打醬油,拍完第三部後到英國留學,時間正好是五年前。
資料到此爲止,關於她的家境隻字未提,用「吳蔓」去搜也沒搜出什麼。
霍斯誠的大學是在英國唸的,吳蔓又常年待在英國,可能她家人都在那邊吧,國內查不到也正常。
身上開始發熱,腦海裏頻繁閃現霍斯誠和吳蔓曖昧十足的眼神和對話,和手機屏幕上吳蔓的劇照重疊,晃得我頭暈眼花。
我將其丟開,躺倒在地毯上,終於體會到什麼叫一醉解千愁。
-3-
初遇霍斯誠的時候時我剛唸完大二,室友給我介紹了一份暑假兼職,幫她家鄰居早晚遛狗,餵食,做滿一個月給六千塊。
這可比去奶茶店打工強多了,室友是個不差錢的,又熱心腸,我也就樂呵呵地接下這塊天上掉的餡餅。
她說鄰居是個獨居老人,養一條四歲拉布拉多,不久前老人去世,他的孫子回來處理後事,但他工作忙沒時間照料狗,就想臨時僱個人。
我去「上班」的第一天,霍斯誠陰着臉給我開門,深灰色西裝上粘滿了狗毛。
狗子在他身後叫喚兩聲,警惕地盯了我一會兒,隨後甩着尾巴朝我小跑過來。
「做兼職的?」他皺眉問,一面掏出煙點上。
我點點頭,揉着狗子的腦袋問道:「它叫什麼名字?」
「小胖。」
他話音剛落臥室裏走出兩個男人,我才發現還有其他人在。
他們一人拎着兩個手提包,對霍斯誠畢恭畢敬。
「霍總,都收拾好了。」
可能是被我驚訝的神情逗到,霍斯誠輕聲笑笑。
吐出一道煙。
他身上的陰霾一掃而光,竟饒有興致地跟我講起緣由。
這位鄰居不是霍斯誠的爺爺,是他爺爺的戰友,和霍老爺子是「一餅之交」。
他在戰場上受了傷不能生育,和一個同樣不能生育的女人搭夥過日子,而那塊餅救了霍老爺子的命,所以霍家子孫便擔下了給這對老伴養老的責任。
給他們買了這套房,每個月打生活費,例行探望,定期體檢。
狗是兩人一起養的,一年前老伴離世後他就消沉下來,守着這間屋子和狗不肯去養老院。
在他獨自生活一年後,霍家的人在例行探望的時候發現他安然睡在牀上,身體還有溫度,只是無論如何都叫不醒。
他那天親自過來是遵照老爺子的吩咐收拾紀念彰,退伍書一類的重要物品,其餘的東西會有專人打整。
包括房子也會賣掉,最多一個月的時間全部搞定,大概率用不了那麼久,但說好的工資他仍然會給我。
我很疑惑他會跟我講這麼細,但我脫口而出的是另一個愚蠢的問題:「爲什麼不寄養?」
問完我就暗自後悔,這不是砸自己飯碗嗎?
他蹲下摸了摸小胖,又抬頭看我。
他看我的時候眼裏總帶着溫柔的笑意。
「陳爺爺去世當天就送走了,結果這狗不喫不喝不動,寵物公園怕出事又給送回來了。」
「那你的那些……手下呢?」
我從沒在現實裏見過這種場面,拿不準該怎麼稱呼那些人。
「老六毛遂自薦要處理後事,但老爺子不放心,才叫我今天過來取東西。老六這小子聽隔壁鄰居說有同學在找兼職,又忙不迭地要幫人家的忙,準是動了別的心思。」
「老六是……」
小胖舔了他一下,他又嫌棄地起身。
「是我弟。我排老三。」
「你弟他今年多大啊?」
我擔心那人是個花花公子,如果是而且比我們大很多的話我室友可就遭殃了。
「我弟弟太多,直的旁的一大堆,哪記得住?不過他今年剛畢業,比你們大不了幾歲。」
他看了看錶,又道:「我還有事,你暫且按說好的做,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聯繫我。」
隨後遞給我一張名片。
遛完狗,我上網搜索了「霍斯誠」的名字,爺爺是功臣,爸爸是大學教授,媽媽是富商之女,一出生就站在了別人努力幾輩子都達不到的地方。
他名下的那些公司,有我聽過的也有沒聽過的,以我的淺薄閱歷看不出他究竟厲害到什麼程度,只知道他有錢,非常有錢。
帥氣多金的鑽石王老五誰不愛?更何況,我是個俗人。
我雖然擔心室友遭殃,卻也暗戳戳地起了小心思。我存下他的號碼,把名片放進手機殼,開始期待下一次碰面。
可他再沒出現在陳爺爺家,偶爾會遇到來看房的人,都只是中介帶着。
如他所言,他只是過來拿一些重要物件,對於我這個暑假工,又怎麼會在意?
遛狗的第十七天中午,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讓我以後不用再去了。
對方剛掛電話,我就收到一筆陌生轉賬。六千塊一分沒少,還多出一點零頭,可能是爲了抵消手續費,多轉了一些吧。
我握着手機看了很久,還是忍不住在微信搜索欄輸入一串號碼。
發現霍斯誠的號碼能搜到微信時,我着實有些驚訝。
爲了顯得不那麼刻意,我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再添加。現在機會沒了,就只能硬着頭皮試一試了。
我留言「譚念,遛狗兼職」發送了申請,想不到很快就通過了。
「霍總好,我是譚念,那天您去收拾陳爺爺的東西時我們見過。我是想跟您確認一下,遛狗的工作已經結束了是嗎?」
「我是通過室友獲得兼職的,沒有您六弟的聯繫方式,今天接到了電話,讓我不用再去了,但還是確認一下才放心。」
我接連發了兩條解釋加他的原因,話術連我自己都覺得蹩腳。
錢收到了,工作自然是結束了,還有什麼好問的?他沒準已經猜到我的想法了,可能都不屑於回覆吧。
但他還是回我了。
「嗯。」
我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我明白自己沒有什麼好方法追求這個差距懸殊的男人,也暗自決定,如果他對我沒有一點興趣的話,就適時放棄。
可他又回了一條:
「你現在在哪?」
「學校。」
「我剛好在附近,我來接你,一起喫個午飯。」
我看了眼快餐盒裏喫到一半的飯菜,顫抖着手指發送了一條過去:「好,我也正好還沒喫午飯。」
飯喫到一半,他問我:「有男朋友嗎?」
我筷子一抖,肉丸滑落回碗裏。
「沒。」
「不介意的話,做我女朋友。」
-4-
肉丸被我撥成碎塊,油亮的汁水和米飯混合,我嚐了一口,很甜。
「霍總……爲什麼會喜歡我?」
「你給我的感覺,很特別。」
我那時以爲特別的是我,我相信了一見鍾情,可實際上,特別的是吳蔓,難怪他會說「不介意的話」。只是他沒多解釋一句,爲什麼這麼說。
暑假結束前,我住進了霍斯誠的公寓。
我們像普通情侶一樣約會,週末看電影,喫大餐,坐摩天輪,偶爾去探望被領養的小胖。
霍斯誠固然成熟穩重,但並不無趣。
他愛開玩笑,遊戲輸了會罵髒話,週末也睡懶覺,工作忙的時候也喫泡麪,和小說裏刻板的冷酷無情的霸總形象並不一樣。
我以他爲原型寫了一本甜文,根據編輯的建議,取了個爛俗的名字,《霸道大叔強勢愛》,還沒畢業就賺到了第一桶金。
編輯讓我別急着完結,我於是一路寫到主角的孩子結婚生子,足足六百多章。
吳蔓出現前,我們的故事是霸總和小白兔的甜文,她一出現,故事的主線就成了勢均力敵男女主的相愛相殺,我這種白蓮花女配,是不配和女主搶男主的。
我自知拿捏不了霍斯誠這種人,所以底線是不做第三者,除了這個,無論是他花心,背叛,還是厭倦後把我一腳踢開,我都甘願承受。
所以他把我當替身,爲了吳蔓和我分手,我不能哭鬧,不能指責,只能獨自難過。因爲這是我一早就預想到的結局。
小說被美化過,童話沒有照進現實,我們註定是 be。
在酒店住了五天,便利店買的一次性內衣全部用完後,我才終於出門。
這期間除了分手費到賬的短信,我沒收到過別的消息。
去到附近的商場,我買了幾身換洗衣服,一袋零食,回到酒店時又續了五天房。
傷心也傷心過了,接下來該做的就是治癒自己。
我清空了手機裏所有和霍斯誠有關的東西,包括各種聯繫方式。
然後打開租房軟件,找了幾間短租型的公寓,和中介約好明天看房。
南市區的那套房是在一起的第二年,他送我的生日禮物,我打算賣掉。
商鋪在市中心,是霍斯誠給我開的咖啡店,也打算轉手。
我大學畢業後工作了一段時間,算是給自己的一點後路。
雖然也癡心妄想過他會和我結婚,但我清醒地知道要進霍家的門沒那麼容易,我和他說不準什麼時候分手。
由奢入儉難,金絲雀如果沒有捕食的能力,離開籠子後就是死路一條,我不能不居安思危。
只是沒完沒了的加班實在磨人,工作三個月我胖了二十斤,準確來說那不叫胖,是「腫」。
他讓我必辭職,並表示會開家店給我打發時間。想到打理店鋪很磨鍊人,我同意了。
剛開始開的是花店,然而很不幸的是,我總是受傷。不是被刺扎到就是被工具劃傷,手指時常裹着創可貼,他一臉陰鷙地勒令我把花店關停。
經過一翻折騰,花店改成了咖啡店,看店的同時我還可以寫小說。
《霸道大叔強勢愛》完結後,我又寫了一本小說,還賣出了電影版權,重操舊業也很不錯。
於是,此後的幾年,我的生活重心都在三件事上——打理店鋪,寫小說,陪霍斯誠。
而從今往後,其中一項會從我的人生裏完完全全剔除。
-5-
三個月後,我低價賣掉房子和商鋪,搬到另一個城市,換了筆名和網站,做起了全職寫手。
新家在六樓,從臥室往下看去,火紅一片。
這條街是這兒有名的楓葉大道,每年這個季節都會吸引不少人來打卡,我在網上看到別人發的視頻,才決定來這座城市的。
稀鬆平常的一天。
上傳完要更新的章節,我打算下樓逛逛。
剛拿過手機,就彈出一條娛樂新聞。
是我之前賣了版權的那本小說改編的電影的拍攝進展,目前完成了三分之一的拍攝,預計明年上映。
頁面滑至最後,自動切換到下一條新聞。
是一部同類型的愛情電影的開機報道,女主角吳婧兒,男主角是個口碑不錯的演員,之前一直是硬漢形象,這是他第一部愛情電影,話題度很高。
但比男主角更惹人關注的,是名導加持,老戲骨客串,天王級歌手作主題曲,金牌筆桿子填詞。隨便一項拉出來,都甩我的小說改編那部八百條街。
看得出來,霍斯誠很用心地在捧她。
文章最後放了幾張吳蔓的生活照,其中一張的背景很眼熟。
我點開圖片,發現是霍斯誠的臥室。
吳蔓抱着一隻小金毛坐在他的牀上,身後是衣帽間。
牀上用品全部換過,但衣帽間的格局沒變,照片裏還可以看到霍斯誠常穿的幾件衣服。
她搬進霍斯誠的公寓是早晚的事,我只是意外他竟然允許她養狗,而且還讓狗上牀。
霍斯誠不討厭狗,但討厭狗毛,所以當年我沒能收養陳爺爺的胖拉多。後來小胖被一對中年夫妻領養,在吳蔓回國的前一個月腎衰竭去世了。
眼睛忽然酸得厲害,我也不知道是盯着屏幕太久,還是因爲別的什麼。
揉了揉,溼漉漉一片。
這天晚上我又夢見了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那間屋子,胖成球的狗子,一身狗毛的霍斯誠,抽菸的霍斯誠,笑起來紈絝又溫柔的霍斯誠。
臨走時,他遞給我一張名片。
和五年前不同的是,他走後,我扔了那張名片。
醒來之後我不禁思考一件事,如果那天他看我的眼神冷一些,如果他家老六靠譜一些,如果我到的晚一些,我們沒有遇上,是不是就沒有這段故事了?
有的人,從見第一面開始就給你留下深刻的印象,就連見面時的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忘不掉,意難平。
不過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
傍晚,我和平時一樣下樓散步。
會在這兒遇見許皓陽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做畢業論文時我們在一個小組,畢業後他去了南邊一所 985 讀研,之後就沒再聯繫過。
「譚念?你還在 y 城?」
老同學見面,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我還在 y 城?我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是啊……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他扶了下眼鏡,「我看到你發的朋友圈。」
「原來許大學霸也有空看朋友圈啊?」
「沒事的時候會看。」
我只是開玩笑,見他一本正經地回答不禁有些無奈,這位學霸對人對事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認真。
「你,打算呆多久?」他又問。
秋風拂面過,楓葉沙沙作響。
我緊了緊外套,將頭髮別到耳後,「還不確定。我在附近租了房子,先住上一年半載再作打算。」
「分手了?」
「嗯。」
應該也是通過我的朋友圈瞭解到的。
喫散夥飯那天霍斯誠剛好有空,我就把他帶來滿足大家的好奇心。
結果他們不僅不消停,反而在羣裏討論了好幾天。
最後是許皓陽站出來說感情問題是個人隱私,不要過度議論,大夥才轉移了話題。
「你是來旅遊?」我此刻也不想繼續分手的話題。
「我現在在 Y 大讀博,順利的話可能留下任教,不過這只是打算之一,如果有其他合適的機會,我也可以去別的城市。」
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奇怪,好像是在交代什麼,但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
「以後我們可以常聯繫。」
我疑惑間,他又說道。
此後,許皓陽一改大學時的高冷,不僅隔三差五找我聊天,時常給我送喫的,還邀我去他外公家作客。
他外公家就在 Y 城,去年九月就幫他聯繫了博士導師,這是他到 Y 城發展的最大原因。
12 月 29 日,我的 25 歲生日。
許皓陽專門請了一天假給我慶祝生日。
他說,「你在這裏沒有其他朋友,我得多照顧照顧你。」
我們去看電影,喫火鍋,晚上到江邊看夜景,當他從外套兜裏掏出一個紅色絲絨盒子時,我心裏一緊。
「生日禮物,打開看看。」
是一條款式簡潔的銀色手鍊。
我好歹談了五年戀愛,當然感覺得出來他近期的種種殷勤是因爲什麼。
只是他沒挑明,便總是沒有合適的機會拒絕。我想着反正是老同學,姑且先當朋友處着。
「不是什麼貴重物品,你大可安心收下。」
「手鍊很漂亮。但……我想你知道,讓我不安心的,不是手鍊。」
放下霍斯誠,我還需要時間,在那之前,我不會考慮任何人。
「你不安是因爲我喜歡你?」
-6-
我摩挲着絲絨盒面,點了點頭。
「我是喜歡你,六年前就喜歡了。大二上學期的冬運會,你跑女子三千米,雖然是倒數第一,但你衝過終點時笑得很有成就感,那時起我就覺得你樂觀,堅強,很有趣。」
「那時候不懂得處理感情問題,沒有及時表白,一拖再拖,結果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於是我索性把精力放到學業上,想不到又因此和你生活在了同一所城市,我們還是有些緣分的。」
他神色平和地說出這番話,卻把我震驚得久久不能應答。
原來他喜歡我比我喜歡霍斯誠更早。
不過我跑三千米是爲了加學分,那麼些項目,就這個加得最多,開心是因爲順利加到學分,與體育精神無關。
拼命是肯定不會拼命的,要不是犯規,我跑完兩圈就改走了。
「其實,我沒有你以爲的那麼好。」
「我沒說要追你。你和霍斯誠在一起那麼久,肯定需要時間才能走出來,我先陪着你,其他的事,等你緩過來再說。」
他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
原以爲把話挑明就可以有個了結,誰知許皓陽對待感情會這麼執着,反叫我心裏的負罪感更深了。
「萬一要很久我才能走出來呢?」
「不差這幾年。」
幾……年?
我聽得心驚膽戰。
他竟然打算在我身上花費幾年時間?
「皓陽,你……」
「譚念,這段時間我們相處得很愉快,事實證明你並不排斥我,所以不用急着拒絕我。我已經錯失了一次機會,這次,你至少讓我試一試,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接受。」
五年前的我不也是抱着不在乎結果的心態給霍斯誠發出那條好友申請的嗎?
或許是因爲他和曾經的自己同病相憐,我心軟了。
「好吧。」
第二天一早,我被電話吵醒。
上家網站聯繫我,一家影視公司要購買《霸道大叔強勢愛》的改編版權,只要我一簽字,就有五百萬進賬。
這價格,我做夢都不敢想。
接完電話,我上網查了那家公司的信息,果然在霍家集團旗下。
小說劇情老套,同類型的一抓一大把,沒什麼改編價值,除了霍斯誠沒人會出這麼高的價。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姑且理解爲他是覺得自己值這個價,又不想讓以他爲原型寫的小說被別人改編,索性一次買斷。
總之不會和我這個前女友有半點關係。
想到賣完版權我和他就徹底沒有牽扯了,我當即給網站回電。
我每天碼字,做飯,傍晚下樓閒逛,下雨天就窩在牀上刷劇,週末有時和許皓陽出門散心,日子過得簡單平靜卻也充實。
一晃眼,我已經在這座城市住了一年。
樓下的楓葉從火紅到凋零,又重新生出綠葉,我的心境也似這楓葉一般,日漸豐盈通透。
這年年底的電影節,我的小說改編的電影女主出人意料地入圍最佳女主角,一同入圍的還有吳蔓。
贏的也是吳蔓。
她接過獎盃的時候,鏡頭給了她手上的祖母綠戒指一個特寫。
我只看了頒獎典禮的視頻,不知她走紅毯的時候是不是也戴着這枚戒指。
她發表感言的時候舉起右手,戒指在燈光下閃爍,她說,「感謝霍先生提前送的慶功禮物」。
不出意外的話,新晉影后和商界大佬秀恩愛的消息會在接下來幾天霸屏網絡。
想起我剛和霍斯誠在一起那會兒,因爲怕被人議論,直到畢業纔敢告訴身邊人。
那時的我擔心流言蜚語會令他反感,進而影響到他對我的感情,而現在的她,肆意享受當下,似乎絲毫不怕高調的姿態會招惹是非。
是霍斯誠給足了她底氣,還是……她一點也不愛他?消費戀情,不過是爲了增加熱度?
那時的我前期做足了心理建設,也沒能完全做到不患得患失,因爲我是真的愛過他。
頒獎典禮後,吳蔓被媒體稱作「勵志影后」,33 歲不懼他人目光勇敢逐夢演藝圈,只爲實現年少時的明星夢。
霍斯誠給她塑造的人設很討喜,加上她大膽不羈的颯爽個性在一衆圓滑世故的明星裏獨樹一幟,一直以來都不缺話題和熱度。
她真的紅了。
-7-
次年八月,大學導師去世,我和許皓陽前去弔唁。
導師是個幽默風趣的老教授,深受學生喜歡。雖然只帶了我們不到一年的時間,但當時同一小組的人都到齊了。
從導師家出來,我們約着回母校逛逛。
可惜封校沒能進去,我們就在附近找了家飯館聚餐。
是七年前霍斯誠帶我去的那家,他坐在餐桌對面問我,「不介意的話,做我女朋友吧。」
當時心情悸動,我記得自己撥爛了一顆肉丸。
今時今日舊地重遊,我的心裏再無波瀾。
見到霍斯誠的時候亦然。
喫完飯,大家各自散去,許皓陽和我也回了酒店。
在酒店大廳,霍斯誠行色匆匆迎面而來。
看到我,他有些驚訝,隨即皺起眉頭打量起許皓陽。
「這位……是你什麼人?」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我微笑道:「大學同學,一個老朋友。」
他稍稍愣了下,「是嗎?」
這反應着實奇怪,是與不是,跟他又有什麼關係?我沒有回應他的問題,而是示意許皓陽離開。
「霍總似乎還有公務要忙,我們就先走了。」
回去的飛機上,許皓陽意味深長地看着我:「我覺得你最近狀態不錯。」
我摸摸臉蛋,「新換的護膚品確實不錯。」
他輕笑一聲,閉上眼不再說話。
我悄悄嘆了口氣。
意識到他可能將要展開所謂的「追求」,我有竟然有點期待,又有點想逃避。
我早就放下霍斯誠了,並且已經習慣了許皓陽的陪伴,甚至想讓他一直陪伴下去,可我怕最後仍是悲劇收場,所以拖着不敢開始。
我太可惡了。
回到 Y 城的第二天,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勵志影后」分手的消息。
吳蔓早上 8 點官宣分手,稱自己今後是「自由人」,還體貼地表示不在昨晚公佈是爲了不讓媒體加班。
還貼了一張金毛的照片,背景是一片草地。
小金毛長大了,而她還是那個瀟灑的吳蔓。
我不禁懷疑,她養金毛是不是故意給霍斯誠添堵?面對金主還敢這麼任性的,恐怕沒幾個人。
中午,許皓陽又來找我。
他拎着兩大個袋子站在門口,我連忙去接,卻被他無視。
「我小姨家的果園豐收,給我送來了不少水果,她特意叮囑我拿些給你嚐嚐。」
「阿姨太客氣了。可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寫小說寫迷糊了?今天週末。」
我這種「碼農」是沒有工作日和週末之分的,他提醒才反應過來。
「快進……」
「幫我扶下眼鏡。」
他忽然低頭湊近,我心裏莫名一緊。
「好……」
剛纔他在我跟前,視線全被遮擋,這會兒低下頭,才留出些空隙。
幫他推眼鏡的同時,我注意到不遠處站了個人。
霍斯誠的臉色又冷又臭,比粘一身狗毛時還差。
「都見過家裏人了,還說是老同學,分手了連實話都不願意說了?」
聽他這語氣,我開門的時候就在了。
我看了眼嘴角噙笑的許皓陽,他故意的。
我又看向霍斯誠,「霍總,我們豈止是分手了,是分手兩年而且你已經有了新女朋友,雖然新女友現在也變成了前女友,但我這個前前女友的事,你沒什麼可過問的吧?」
霍斯誠滿眼愧疚,「我一開始的確是把你當她的替補,但這兩年來我也認清了自己的感情,我真正愛的人是你。我幫她還清了債務,也分了手,以後不會再有牽扯,念念……」
「你也知道事情過去兩年了,」我打斷道,「霍總,我既然走出來了,就不會再陷進去,我們都該往前看。」
不知他受了什麼刺激突然來這一出,我也不想知道,我只希望未來的生活不受打擾。
霍斯誠又沉聲道:「可是我們畢竟在一起了五年……」
「從你告訴我吳蔓回國到我們分手,你只花了兩天。」
甚至都沒有兩天。
滿打滿算,其實不足二十四小時。
這回他沒再開口,只是神情複雜地盯着我。
「水果要喫新鮮的,我們先進屋吧。」
許皓陽將兩個袋子併到一隻手,攬過我肩膀的同時帶上了門。
「我去洗水果。」
我轉身去廚房拿果蔬盆,生活的節奏可不能因爲他的出現被打亂。
許皓陽和我一起清洗水果,水面之下,他忽然握住我的手。
「譚念,我改主意了。」
他握得很緊,沒弄疼我,但掙不開。
「霍斯誠來勢洶洶,我再等下去,萬一你舊情復燃了怎麼辦?不如,我們直接在一起,免得他總來騷擾你。」
許皓陽目光灼灼,還帶有一絲狡黠。
「許大學霸的提議似乎有些無賴?」
「也只有對你,才難得無賴一次,譚大作家不考慮考慮?」
我算是明白了,原來許皓陽外冷內熱,悶騷得一批。
「可我已經耽誤了你八年,不敢耽誤更久。」
「不是你耽誤的,是我心裏裝不下別人。」
雖然手浸在涼水裏,卻仍感覺得出,他掌心的溫度和他眼裏的誠摯一樣熱烈。
「譚念,跟我試試吧。我們在一起三個月,你安心接受我對你的好,不要抱歉,不要愧疚,要是三個月後我們真成不了,我絕不糾纏。」
我不太理解他的話。
「這算什麼?試用期?」
「嗯。」
「爲什麼是三個月?」
「你要是想更久一點,也行。」
我迎上他的視線,露出一抹笑,「好啊。」
這樣好的人,要什麼試用期?我不能那麼可惡。
-8-
霍斯誠連續五天在我門外蹲點,於是我每天的娛樂活動多了一項——透過貓眼看霍斯誠抽菸。
他鬍子拉碴,穿着隨意,像個流浪漢。
可是,這關我什麼事?
到了第六天中午,我剛做好午飯就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如果事關許皓陽的前途,你會願意見我一面嗎?」
這幾天他每天換一個號碼打給我,都被我一一拉黑,但他卻樂此不疲,我搞不懂他到底在堅持什麼。
他可是霍斯誠,怎麼會做卑微的舔狗?
或許是因爲他花了兩年時間都沒能捂熱吳蔓的心,所以纔回過頭來找我這個替身。
可現在我也不愛他了。
見面就見面,見到了,說清楚,斷乾淨。
「哪裏見?」我回了條短信。
「開門。」
霍斯誠一改邋遢形象,又恢復了往日的西裝革履。
我注意到他手裏拎着一個白色方形紙袋,上面印着一個有名的珠寶品牌的名字。
他徑直走到餐桌前,把紙袋放在桌子邊緣,然後拉開椅子坐下。
「正好沒喫午飯,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他端過我盛好的飯狼吞虎嚥起來。
我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要不是瞭解他的背景,我還以爲他破產了。
我坐在對面靜靜看着他,等他最後一口飯下肚,才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將紙袋遞給我,「特意給你訂做的,先看看喜不喜歡。」
袋子裏裝着一個外殼精美的盒子,打開,躺着一條鑽石項鍊。
「你記不記得我說過,你戴項鍊的樣子很美。我這麼說不是因爲你看上了吳蔓的戒指,而是我的真心話,你戴項鍊的樣子比任何人都要漂亮。」
「我記得。可是記得不代表還在乎。」
啪!
我關上盒子,抬了抬手腕,「在我看來,首飾這種東西,戴一件就夠了。我已經有一條手鍊了,雖然便宜,可我很喜歡,霍總的項鍊還是送別人吧。」
他看了我的手腕一會兒,又道:
「這條項鍊是去年就訂做好的,給你的生日禮物,你不要也不會送給別人。前年的禮物是五百萬版權費,今年的……我們一起去挑,好嗎?」
原來他買版權是這個原因。
可是,這真的有必要嗎?
分手了還給前女友準備生日禮物,難怪吳蔓不愛他。
「霍總還是三心二意的毛病吧,否則對你以後的另一半不公平。我和皓陽約好下午要出去,你有什麼話還是儘快說吧,畢竟時間是不會等人的。」
他點完煙,深深吸了一口,終於說道:「我現在只要你回到我身邊,你可以拒絕,但是許皓陽恐怕不能順利唸完博士,也不可能留校任教了。」
拿許皓陽威脅我,這老男人八成是瘋了。
我可不喫這一套。
「你要是毀了他的前途,我就拿你給的一千萬分手費……不,是一千五百萬,包養他。不說大富大貴,但也衣食無憂,多少人羨慕都來不及呢,多謝霍總慷慨解囊。」
他不屑道:「你讓一個男人沒了事業,他怎麼可能甘心被你養?」
「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們可以嘗試很多種方式去面對生活,你不讓他呆在 y 大,那我們就去別的地方,你不讓他教書搞研究,那我就砸錢讓他創業。
我們既不會被你拆散,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事業。我們的生活與你無關,你最好不要多加干預,因爲你干預再多,也找不回曾經的感情。」
我說完後,霍斯誠久久不語。
直到把煙抽完,才緩緩起身。
「好。」
他離開的時候沒帶走項鍊,我含淚將其賣給二手珠寶商,看着日漸壯大的存款餘額,我難過地笑出了聲。
來到 Y 城的第四年,我和許皓陽的婚房裝修完畢。
這年秋天,楓葉最紅的時候,我們舉辦了一場簡單有趣的露天婚禮。
我的婚紗只到腳踝,便於儀式結束後和朋友們喝酒划拳。
「手下敗將,還不快喝!」
在我又贏了一輪,正洋洋得意的時候,許皓陽一臉神祕地把我拉到屋裏,還關上門,隔絕了起鬨聲。
「怎麼了?」
「有人送來一份包裹,點名要你簽收。我簽了許皓陽三個大字,然後把人趕走了。」
包裹上沒有貼標籤,所以不是快遞。
會專程派人送東西的,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誰。
拆開之後,是一對情侶腕錶,附帶一張卡片:
新婚快樂。——霍
許皓陽拿起一塊表看了看,問道:「上回的項鍊賣了多少錢?」
我也不禁認真打量起來。
「以霍斯誠的財力,這上面的鑽石肯定是真的。我再問問那個老闆哈。」
「完」
番外——霍斯誠視角
-1-
吳蔓回國了。
我們上次見面還是去年的聖誕節,我去倫敦出差,她正好在倫敦,她爸邀我到家裏作客。
吳伯伯一家在吳蔓十二歲時定居倫敦,國內的生意都交給他侄子打理,此後我們兩家的來往就少了許多,我和吳蔓也沒再見過。
直到上大學的時候又遇見,我一眼就認出她是吳伯伯家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太妹,不同的是,長大後的她不再染一頭花花綠綠的頭髮,也不再笨拙地學大人化妝,把自己塗得人不人鬼不鬼。
那時的她,妝容精緻恰到好處,開學第一天就被不少人要聯繫方式。
「哎,老霍,要不要給你也留個電話?」
她來到我跟前得意洋洋地晃晃手機,又問我給多少女生留了號碼。
吳伯伯管我爸叫老霍,於是她也有樣學樣。
我比他大一歲,無數次糾正她應該叫我「誠哥」,不過沒什麼用,她向來不服管。
「你誠哥我是何許人也?那些洋妞可不合我胃口,留號碼沒意思。」
她翻了個白眼,「沒有就說沒有唄,裝什麼?」
我笑了一聲,沒有反駁。
重逢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歡上了她。
像吳蔓這樣的野性子最能激起人的征服欲,更何況,還長得賊漂亮。
然而她喜歡的,是溫溫柔柔的小白臉,一個英國佬。
我表白時她皺着眉頭對我說,「老霍,你這張臉確實無可挑剔,可你的氣質也太老成了,跟你談戀愛,我會有種自己被老男人佔便宜的錯覺,咱倆還是做兄弟吧!」
那天,我第一次在一天內抽完了一整包煙。
她和英國小白臉一談就是三年,他倆分手後我試圖趁虛而入,但這女人警覺得很,連約飯都約不到,硬是單身到畢業。
後來我回國跟着我二叔學做生意,她滿世界亂逛,美其名曰「畢業旅行」,玩兒了整整一年。
在旅行途中她結識了一位少數民族攝影師,成了她第二任男友。
那人皮膚黝黑,比她大 8 歲,和英國小白臉完全是兩個類型。
我在她發的合照底下評論:「這會又不怕被老男人佔便宜了?」
她答,「愛情這種東西誰說得準?話說回來,老霍你不會還惦記着我吧???」
我沒回復,而是打電話讓助理調出上一場宴會賓客的聯繫方式。
一個汽車老總的女兒,說話時的神態和吳蔓有些相像。
追求她,有賭氣的成分。
我這邊剛把人追到手,吳蔓就和攝影師男友回國了。
對方的工作在國內,於是吳蔓也跟着回來。然而沒過多久,兩人就矛盾頻發,吳蔓經歷了第二次失戀。
彼時我和那個女孩在一起剛滿三個月,她老爸總明裏暗裏表示希望兩家聯姻,我懶得理會,索性提出分手。
儘管我倆都恢復單身,但這次我有着急做什麼,只是陪着她,聽她吐槽前任的不是,她去酒吧買醉之後送她回家。
這次失戀,她消停了整整兩年。她讓她堂哥安排進自家酒店,認真學習起管理。
在此期間,我遇到了另一個像吳蔓的女孩。
是一個剛畢業的模特。
只是眉眼有幾分相似,性格並不一樣,但我還是出手了。
有時候越得不到的,反而會越執着。
她很溫順,也知進退,只安分扮演好女伴的角色,從不過問我什麼事情,更加不會催婚,在我身邊一呆就是兩年。
直到吳蔓突然宣佈和一個珠寶設計師在一起,我才讓她離開。
當你夢寐以求的東西別人總是輕而易舉得到,你難免會有落差感,那是任何替代品都無法彌補的。
吳蔓戀愛後又沒了工作的心思,從酒店辭了職,成天圍着那個設計師轉。
一年後他們分手,原因是設計師出軌了一個小明星。
吳蔓一氣之下把這樁醜事公佈出去,她自己的信息遮得嚴嚴實實,設計師和女明星卻受到不小的影響,一個被品牌暫停合作,一個星途盡毀。
當然,這裏頭少不了我的推波助瀾。
事後吳蔓又覺得娛樂圈很有意思,改名「吳婧兒」讓家裏找相熟的導演參演了幾部戲。
然而因爲演技實在太爛,大部分都被導演換人重拍,最終順利播出的只有三個角色。
她大受打擊,我送了一枚價值不菲的藍寶石戒指安慰,開玩笑地說,她將來會走上紅毯,拿下影后桂冠,到時要記得戴我送的這枚戒指。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就拒絕了我:「姐姐我已經不打算拍戲了,娛樂圈也沒啥意思。戒指這麼曖昧的東西,你還是留着送你未來女朋友吧。」
吳蔓對外的說辭是出國留學,事實上,她只是換了個地方瞎折騰。
她出國這年,我遇到了譚念。
二十歲的大學生,比我小九歲,一個最像她,也最不該像她的女人。
-2-
接到吳蔓,我問她是先去看她堂哥還是回她自己家,她閉着眼弱弱地應了一聲:「回家。」
我把她送進門,才問道:「出了什麼事?」
她扯開防塵罩的一個角,蹬掉鞋子癱在沙發上,而後微微仰起臉看着我,「我要回來拍戲,我要你把我捧紅,條件隨你提,只要你答應就成。」
「爲什麼?」
「你先答應。」
無賴。
但她的要求我又怎麼會拒絕?
「我答應。」
「你和那個小女朋友,在一起五年了?」她又問。
「嗯。」
「這麼久了啊。明天約個晚飯吧,帶上她一起,我帶了瓶好酒,到時候我們再好好聊聊。最近總熬夜,又遇上生理期,又要倒時差,我想先休息了。」
難怪她臉色不太好。
我想起譚念教我煮過紅糖雞蛋,可她這裏沒有食材,只能燒壺熱水。
等熱水降溫的空檔,我從臥室拿了條毯子蓋在她身上:「等你睡着我再走,如果有什麼不舒服,也好隨時帶你去醫院。」
她的習慣我再清楚不過,困勁上頭的時候倒哪睡哪,一挪動就生氣,反正沙發也寬敞,不如順着她。
我把適口的溫水灌進保溫杯,放在她隨手就能拿到的位置,確認她已經熟睡才離開。
吳家的事我早就得了消息,事態過於複雜,我出手幫忙也不見得能扭轉乾坤。
不過我袖手旁觀不是因爲這個,而是想藉此機會,成爲她的依靠。
我猜到了她回國的目的,但我還是想聽她親口說,於是在飯桌上,我問她,「打算拿什麼作交換?」
令我意外的是,她提到那枚戒指。
當年她讓我把戒指送給未來女朋友,現在她說現願意接受它,那就是應了她曾說過的話,答應做我女朋友了。
但當時之情不爽,戒指不知道被我丟在哪個角落,我只好承諾重新送一枚。
說完我才猛然想起,譚念問我要過那枚戒指。
因爲尺寸不合,我把它改成了吊墜。
一方面是譚唸的鎖骨生得很漂亮,脖頸也修長,我喜歡看她戴項鍊的樣子。
另一方面,吳蔓不要的東西,我不想直接轉贈給她,我也說不上來那是什麼心理。
我扭頭看向安靜坐在一旁的譚念,今晚她正巧戴了那條項鍊,藍寶石貼在她胸前,閃着微光,很美。
想到馬上就要和她分手,我竟然感到遺憾。
可我的對面坐着的是吳蔓,我日夜期盼了十年的人,如果能得到她,捨棄一個替身,不算什麼。
回去的車上,譚念問我,吳蔓是我什麼人。
我答她,「大學同學。」但她不信,還罵了我一句。
她說,「阿誠,都臨分手了,你該讓我分得明白。」
那是她最後一次叫我阿誠,後來她只會客套地稱呼我「霍總」。
我告訴她,自己喜歡了吳蔓很多年,而她,性格和吳蔓很像。
我沒提我們從小就認識的事,我安慰自己那時候和吳蔓僅僅是認識而已,沒必要提。
但我清楚,其實是因爲心裏有點怕,具體怕什麼,說不清道不明,就是下意識地想回避。
我以爲她會歇斯底里,會痛哭會指責,甚至甩我一巴掌。
畢竟,我欺騙了她。
可她笑着問我,「霍總打算給我多少分手費?」
我給了她一千萬,加一套房和一個商鋪。
其實還想給她更多,讓她沒有我也能過得很好,可她什麼要求也沒提,連一條裙子,一件首飾都沒帶走。
因爲我那倒黴六弟,我遇見了譚念。
吳蔓喜歡狗,尤其是毛又多又密的,倫敦的家裏養了兩條金毛一條阿拉斯加,譚念逗狗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吳蔓。
後來發現,她很多地方都和吳蔓相似。
喜歡同款香水,愛穿過膝連衣裙,腦子裏總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最大的不同是她比吳蔓踏實。
無論上班還是開店,她都認真對待,不像吳蔓,從來都是隨心所欲,來去自如。
我給她留了名片。
她年紀小,我不忍心欺負她,如果她不主動聯繫我,我會放過她。
可她加了我好友,用蹩腳的藉口和我攀談,我的腦海裏浮現出路過陳爺爺小區時看到的這丫頭遛狗的場景,她不是隨便逛一圈就完事,她會和狗一起奔跑,在草地上打滾,教狗握手。
既然自己送上門來,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我約她到學校附近的一家中餐館喫午飯,被我問到有沒有男朋友時,她面色緊張地撥爛了一顆肉丸。
老六費盡心思也沒追到那個女孩,但我用一頓飯就追到了譚念。
我以爲輕易得來的人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我隨意拋棄,可她在我身邊呆了整整五年。
我所有的朋友都認識她,我爸媽談不上多滿意,卻也沒反對過,她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讓我身邊的人都接受了她。
唯獨敗給了我對吳蔓的執念。
關門聲響起的時候,手機振動了一下。
我回過神。
是吳蔓的消息。
「對不住你的小女朋友了。」
「約這頓飯,是希望她,知難而退。只有這樣,你纔會專心捧我。有些不擇手段,可你知道的,我從小就不是什麼善良的人。」
「我可不想浪費時間和你的女人勾心鬥角。」
抽完手裏的煙,我問她:「什麼時候搬過來?」
-3-
分手後我沒有關注譚唸的去向,直到年底她生日那天,我鬼使神差地給她發了一條「生日快樂」,才發現被她刪了。
我翻看着聊天記錄,心情莫名煩躁起來。
公寓裏她的東西在吳蔓搬來前徹底清理過,手機裏她的照片在和吳蔓公佈戀情的前一晚刪了個乾淨,此刻我再想看和她有關的東西,竟然有點難。
我翻遍手機,終於發現了一個收藏的網頁,是她上學時寫的一本小說,她說講的我們倆的故事。
我對這些向來沒什麼興趣,保存了她發來的鏈接就沒點開過。
想不到現在成了她留給我的唯一念想。
我點開網頁,這書名……
作者名也沒好到哪去,「老霍胸大無腦」,像極了吳蔓貶損我的語氣。
簡介末尾有她寫給讀者的話:「男主原型是我家大叔,希望我們的未來也能像男女主一樣甜呀!創作不易,求關注收藏評論!祝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吳蔓出差錄節目,家裏只有我和那條小金毛。
我坐在地毯上抽菸看小說,它湊過來聞聞,想往我懷裏鑽。
都怪吳蔓慣壞了這小東西。
我踢開它兩次,它仍不罷休,我只好任它趴在腳邊。
當初譚念提出收養小胖時我猶豫過,但最終沒能向狗毛妥協。然而後來吳蔓提出要養一條金毛幼犬,我稍作猶豫就答應了。
誰讓她是吳蔓呢?
想起過往種種,煩躁更甚,我沒再繼續看下去。
我撥通電話,讓人連夜買下小說的版權,版權費就當是送她的生日禮物。也是爲了切斷我對譚唸的念想。
要打聽她的消息,輕而易舉,但我既然有了吳蔓,就不該再惦念其他人,確保她能過得好,其餘的,不必再操心了。
可不知怎的,我和吳蔓的相處總不盡人意。
她一改從前的散漫,認真琢磨起演戲,問我要了一個又一個資源,行程排得很滿,幾乎沒什麼時間陪我。
難得過二人世界,還有一條狗做電燈泡……
我提出幫她解決吳家的債務,讓她別那麼拼,可她卻說道:
「老霍,我總得學會自己賺錢,要不然萬一將來你破產了,我拿什麼幫你?你說對吧?」
她嘴上開着玩笑,實際上是在給自己留退路,她根本沒打算永遠和我在一起。
我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譚唸的影子。
譚念做這樣的打算我覺得是人之常情,可她是吳蔓,我做了這麼多,她怎麼可以無動於衷?
時間沒有感化吳蔓,反而讓我愈加懷念起譚念。
我不願意面對如此混亂的情感,索性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
在一次工作中,我見到了譚念。
她和一個眼鏡男出現在酒店大廳,看樣子像是要一起回房間。
我打量着這張兩年沒見的臉,還和以前一樣,但又有些不同。
五官,膚色,都沒變,眼神變了。
她看我時坦然而疏離,不再滿眼期待。
「這位……是你什麼人?」我問。
她笑了笑,「大學同學,一個老朋友。」
呵。
兩年前她問我吳蔓是誰,我也是這麼回答她的。
她是不是也隱去了一些故事不肯對我提及?
我派人去查,當晚就拿到了她這兩年來的動向。
這個叫許皓陽的男人竟然陪在她身邊整整兩年!憤怒和後悔充斥着我的胸腔,我感到一陣窒息。
我再也無法逃避自己的感情。
從我不願意送她那枚戒指時起,我就不想把她當作吳蔓的替身了。我一開始喜歡的,是像吳蔓的女孩,而後來在我心裏生根發芽的,是譚念。
這兩年總是會想起她,明明當初日思夜想的人已經擁入懷中,卻還是覺得心裏空着一塊。
或許是因爲我沒能從吳蔓身上感受到愛意,她對我,全是技巧,沒有感情。
我原本以爲只要吳蔓肯呆在我身邊,愛與不愛不重要,可當我感受過譚念細緻入微的愛之後,才發現曾經的執着變得索然無味。
原來我早就不想摘月亮了,我的月亮已經在我身邊。可惜被我放回夜空,現在她好像飄到別人身邊去了。
我對吳蔓提了分手,找人處理吳家的爛攤子,繼續尋找吳伯伯的蹤跡,既給了她妥善的安排,又放了她自由,她必定會同意。
果然,她聽完我的話時鬆了一口氣,「老霍,我就說嘛,我們還是適合做兄弟。不過,還是謝謝你。」
我幫她立好了商業形象,「吳婧兒」三個字已經成爲一個具有商業價值的符號,即使我不捧她,也會有劇本找上她,會有代言給到她,等她攢夠錢不想在娛樂圈混,照樣可以像以前那樣快意生活。
而我,該去挽回譚念。
-4-
可我似乎晚了一步。
姓許的和她舉止親密,言辭間透露出已經見過家人,更重要的是,譚唸對我的道歉和表白,無動於衷。
她說,「我既然走出來了,就不會再陷進去,我們都該往前看。」
讓我恐慌的,不是她的話,而是平靜無波瀾的眼神。
我在她門外守了五天,換了許多個號碼打給她,都被她拉黑,無奈之下,我只好拿許皓陽威脅她。
她總算給我開門。
一進屋我就被那一桌子飯菜吸引,毫不客氣地坐下狼吞虎嚥完一整碗飯。
很久沒嚐到她的手藝了,如果這次成不了,可能也沒有機會再嚐到了。
喫完飯,我把禮物遞給她。
去年年底,吳蔓萬無一失會拿到影后,我提前給她挑好了慶功禮物,比彌補藍寶石戒指時送的那一枚更昂貴也更耀眼。
在挑選的過程中,一條水滴形的鑽石吊墜吸引視線,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想到譚念。
她沒有吳蔓那麼張揚浮誇,更適合簡單大氣的款式。
我買下項鍊鎖進抽屜,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吳蔓。這是獨屬於譚唸的禮物。
可譚念看到項鍊,還是一臉淡然。
七年前,也是這般餐桌上相對,她小心翼翼,與現在截然相反。
「我已經有它了。」
她亮出手腕上的銀手鍊,也是簡潔的款式,很襯她。在酒店遇見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只是沒來得及多問。
姓許的眼光不錯。
吳蔓看到設計圖曾相中過那款手鍊,可全世界只有一條,設計師說被一個年輕人買走,對方沒留下聯繫方式。
於是只好作罷。
姓許的騙她手鍊便宜,是想讓她心安理得接受吧?他還真是煞費苦心。
可他要是因爲譚念丟了事業,不知道還會不會把她視若珍寶?
我讓譚念回到我身邊,否則就對許皓陽出手。
可她竟然說要包養許皓陽!
拿老子給的錢養別的男人,虧她想得出來。
我篤定許皓陽不會無怨無悔地一輩子屈居女人身後,但譚念告訴我:
「我們不會被你拆散,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事業。我們的生活與你無關,你最好不要多加干預,因爲你干預再多,也找不回曾經的感情。」
我默默抽菸,回憶着過去發生的一切。
我是因爲吳蔓對我沒有愛才放棄她的,如果譚唸對我也沒了愛,我對她,是不是也不想再堅持了呢?
是我太貪心,總是做錯事,最終什麼也得不到。
她是譚念,不是吳蔓的替代品,不可以再經厲吳蔓經歷過的事,我要她做獨一無二的譚念,好好過自己的人生。
所以這一次,算了。
「好。」我答道。
兩年後,我們分手的第四年秋天,她和許皓陽結婚了。
我送了她一份新婚禮物,一對情侶腕錶,我是真的希望她過得幸福。
可許皓陽並不這麼認爲。
婚禮一週後,他給我的小號發來一條消息。
「多謝霍總贊助的蜜月旅行,還請霍總別再監視我們了,免得您看了不想看到的東西,上火。」
加不上譚念,我只好僞裝成請教考博問題的學弟加了許皓陽。
我只是想知道她過得怎麼樣,並不會打擾,除了第一天加上的時候問了幾個關於許皓陽導師的問題,也沒再聊過天,他怎麼會發現?
正疑惑,許皓陽又發了一條:「我的導師快退休了,我是他招的最後一屆博士生。」
……
疏忽了。
「我什麼時候贊助了你們蜜月旅行?」
我固然想譚念好,但還沒高尚到這個地步。
許皓陽發來幾張兩人在海邊的合照,以及一張收據。
「霍總財大氣粗,又是鑽石項鍊又是鑲鑽手錶的,我們不得好好利用?」
媽的。
「你竟然賣了我送給她的禮物?」
「她賣的。霍斯誠,收心吧,她已經屬於我了。」
「我要是想搶,就不會讓你們結婚了。」
發送失敗,他把我刪了。
他好像也知道我不會搶走譚念,只是想氣我罷了。
看着照片裏笑容滿面的譚念,我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件小事。
有次旅行,第一天她就扭傷了腳,但她脾氣上來,不甘心就這麼回去,我就買了個輪椅推着她逛景點。
她偏頭問我,「等以後老了,你會像現在這樣推着我出門散步嗎?」
我記得當時答的是,「我比你大九歲,要推也是你推我。」
她得逞地笑道:「你這麼說就是想跟我白頭到老了?」
一直沒有告訴她,那一刻,我是真的想過娶她。
(全文完)
作者:阿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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