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不是下雨天

我叫林曉夏,大二那年,我第一次去 MODU 酒吧,就遇見了李瀟。
他 30 歲左右,穿剪裁很好的意式西服,有一八五左右,身形英挺,面容清秀。
最重要的是,他開了一輛賓利歐陸。
我們一行人在他之後進了夜店,看着他獨自佔了一個卡。
和我同去的富二代室友說,那卡座是這家最貴的,點的威士忌是隱藏酒單,雖然不張揚,但要十幾萬。
他玩得絕不會小。
可接下來的時間,男人就獨自坐在那裏,看着舞池裏面的人扭動,自己喝着威士忌,更多的時間則在刷手機,面無表情。
期間有幾個女生想要坐到他身邊,或者直接亮出手機要加微信,都被他回絕了。
我暗自興奮,因爲今晚,他是我的「獵物」了。
酒吧燈光昏暗,我踩着黑色系帶高跟鞋,圍了頸鍊,化着純欲的妝,黑色短裙的吊帶被我微微下拉到肩膀,那是我最撩人的樣子。
我有十足的把握,釣到眼前這個賓利男。

-1-
「賓利男」的信息很好猜。
不蹦迪,不點陪酒,又非要在喧鬧的地方喝酒,大概率是感情受挫。
至於身家,那輛賓利八成不是租的,按我富二代室友的理論,租邁凱倫的跑車比這輛有用太多了。
他是個好目標,只不過需要點技巧。
我走過去,坐到他身邊,微微皺眉,帶着哀求的語氣和他說,「先生您好,我和幾個姐妹玩國王遊戲,她們叫我和你喝一杯酒。」
「你不介意吧,就一杯。」說這話的時候,我微微低頭,確保自己展示出最好看的面部輪廓。
他愣了一下,看向我,一句話都沒蹦出來。
不等他反應,我主動拿了桌上的兩個杯子,倒了小半杯威士忌。然後拿起其中一杯,仰頭便喝。
我故意讓幾滴酒從嘴角滑落,然後用手背輕輕一蹭,接着微微伸了下舌尖,「不好意思。」
這算是斬男的標準動作了,我在女僕咖啡廳做兼職的時候,這招屢試不爽。
果然,他很快也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從始至終,仍然沒說話,但眼睛始終注視着我。
我將那帶着脣印的酒杯放下,轉身就走。
之後的五分鐘,無論我在舞池,還是在卡座,都沒再看他。
而幫忙望風的室友說,那男人,瞄了你好幾次呢。
我知道,魚上鉤一半了。
我又多喝了幾杯,讓自己的醉意更濃。二十分鐘後,我又去了他的卡座。
這次,我要有肉體接觸。
「先生,我的國王遊戲又輸了……」
他沉默着點頭。
「我的閨蜜們,讓我抱你一下。」
說着,我藉着醉意,忽然往他懷裏跌去,並用最柔軟的地方接觸他的身子。
我蜷縮在他懷裏,足有五秒鐘,這才緩緩支起身子,坐在他腿上。
「完成了,謝謝你啊。」我帶着迷離的笑意說。
他也微笑起來,在幽暗的燈光裏,離我很近,眉眼清秀,竟然有點迷人。
「小妹妹,你這麼釣男人,沒用的。」

-2-
「誰說要釣你了?」
我下意識地反駁「賓利男」。
「你第一次走過來,我就知道你要幹什麼了。」
「切,無聊。」我起身要走,可是酒意上湧,從他身上起來,卻又跌坐在卡座上。
「爲什麼撩我,看我帥?」
我翻了個白眼。在這個夜店裏,他確實算是最帥的那個梯隊。
但我根本不想承認。
「你完全不是我的類型,我釣你只是因爲你開賓利。」
「你承認是來釣我了?」
我被噎了一句,心裏更火了。
「是啊,看你身家不錯,想要傍你,每月從你那要點錢買包,滿意了?」
他愣了一下,「那你這樣的,一個月得多少錢?」
他直接問出價碼來,我突然不知道怎麼回應。
說多少錢,都像是在自取其辱。
「看你這樣,倒是夠好看,就是胸小,一月也就十萬吧,」他說,「想拿更高的價也有辦法,比如和我結婚,然後再把我踹了……」
「踹了多沒勁,」我盯着他的眼睛,「我應該把你弄死,徹底點,拿你全部家產,回頭找個小我十歲的小鮮肉再婚。」
他笑着搖頭,感嘆着,「妹妹,你還真直接啊。」
「那你喜歡麼?」
「打個八折我包你。」
我抄起酒杯,將僅剩的酒液灑在他的臉上。
說完起身回了自己的卡座。
我突然覺得很沮喪,覺得自己的遮羞布被他的言語扒光了。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現在才被戳穿。那男人說得沒錯,我無非就是待價而沽,無非就是在用身子和青春,換一個價碼。
我和幾個室友說自己很累了,先走了。
室友說寢室關了,在這通宵吧。
我說太吵了,想自己出去走走。
她們意味深長地看着我,說知道了知道了,和男人出去逛吧。
我沒否認,心裏卻愈發難受。
上海的午夜並不像想象中那麼燈紅酒綠,出了酒吧街,大部分還是無人的巷子,昏黃的路燈,很冷。
我抱着雙肩,想要找一家小店歇腳,可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走。

-3-
我叫林曉夏,今年 20 歲。
我自小父母離異,媽媽許多年前出了國,再沒音訊。
我爸長得不錯,但遊手好閒,最後娶了一個醜卻富有的女人,帶着個比我小半歲的弟弟。
從那之後,我在家裏再沒感受過溫暖。
我弟弟有耐克的大部分新鞋,我好幾年都沒有一套新衣服。我弟弟每月三千塊零花錢,我買瓶水都會被罵。
一起生活五年,我必須叫他「弟弟」,但他給我起外號,叫「雜種」、「野種」、「狗東西」。
18 歲那年,他有一次半夜撬開了我臥室的門鎖,闖了進來,直接把我按到牀上,然後瘋狂吻我。
他很胖,並且一臉肥膩,讓我厭惡得不行。
被我踹開後,他說姐,咱倆在一起吧,爸媽不會發現的。
我扇了他一巴掌,拿了書桌上的刻刀威脅他,讓他滾。
第二天,他跟長輩說,我勾引他。我遭受了我爸前所未有的一連串巴掌。
我沒說出實情,因爲我知道,在這個家,說出來也沒用。
從那之後,我弟叫我「Bitch」。
於是我考到了上海,是想要逃離老家。
可等我見識了上海的高樓,街上的豪車,從車裏走出來的那些從容且驕傲的少女之後……
我有了一個清晰的目標——成爲她們。
而變得有錢,是我能成爲她們的唯一途徑。
我想要有錢,想要活在這樣的城市。
很快,我就意識到,自己能靠男人賺錢。
來到上海,我開始在女僕咖啡店兼職賺生活費。
平均一個星期,我要遭遇四個顧客揩油,不只是視線,是伺機動手動腳。
一次店長出面處理之後跟我說,這個數量,破了所有人的紀錄。
很快,我成了咖啡廳最貴的女僕,需要提前一週預約。
當時有個金融公司的中層追我,一直接我上下班。表白那天,直接往我的微信裏轉了六位數。
超了限額,要分三筆。
我嚇壞了,趕緊把錢轉了回去。但我同時意識到:
靠男人賺錢太容易了……
那……我爲什麼不找一個年輕而多金的男人呢?
上海的夜店裏,這種人,密度很高。
可或許,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我不僅需要錢,內心深處,更需要愛。

-4-
「想去喫碗餛飩麼?」
我轉頭,看見那輛賓利開到了我身邊,那男人從車窗探出頭來。
我沒理他,繼續加快腳步往前走,可那車子也隨着我的腳步加快了速度。
「之前是我嘴損了,實在抱歉,我今天……心情有點不好。」
「你不用抱歉,畢竟我也潑了你一身酒。」
「也對,咱倆今天都挺不順的。」
說完這句話,我們都沉默了半天。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笑了起來。
「對了,再跟你說個事,今天來找我要微信,沒有一個比你漂亮。」
女生面對這樣的誇讚,情緒都會緩和下來。同時我知道,再不停步,就有點不識抬舉了。
「你說的餛飩……好喫麼?」
「全上海最棒的。」
「騙人吧。」
「試了就知道,上車吧?」
「我上車,不怕我弄死你,分了你的家產?」
「求之不得。」
他笑起來,夜色裏,他眼神很暖。
喫過餛飩之後回到車裏,我有些困,躺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迷糊着聽見,他讓代駕師傅直接去了一個豪華小區。
我沒吭聲。
短暫的一個宵夜之後,我心裏的那份慚愧和負罪感蕩然無存,因爲我覺得他和我一樣。
我想要傍男人,他想要玩玩。各取所需,沒什麼放不開的。
可是,那天晚上,落地窗外的夜景太美了,羊絨地毯又厚又舒服,所有的一切都讓人興奮。
我說咱們不罵不相識,再喝點吧,但這回沒控制住,直接喝到了失憶的邊緣。
我記得我開始拉着他玩枕頭大戰,弄得滿屋子都是鵝毛,像下雪。
後來我又拉着他到浴室,互相搶蓮蓬頭噴對方的全身。
全身溼透之後,我突然很想吻他。
我拉他到落地窗前,趁着夜色,撲進他懷裏。
靠近他呼吸裏的時候,我聞到他的迷人的味道,看清了他柔和的眼神。
還有,他的懷抱很溫熱。
這一切都讓我產生了一個念頭:他如果不是玩玩,該有多好。
我還……挺喜歡他的。
05——李瀟
我叫李瀟。我還有三個月可活。
在 MODU 酒吧遇見她的六個小時前,陳醫生對我說,別耽誤了,儘快化療。
我說,化療的話,還有多久?
陳醫生說,一兩年。
我說,不化療呢?
陳醫生說,三個月。
我說,我選三個月。
我不想在病牀上靠着機器續命,我想走得像個人。
我覺得自己從診室裏出來的時候還挺酷的,但心裏仍然很難受,難受得想砸了眼前的一切。
難受到,當天晚上就想自殺。
於是遇見她的兩小時前,我站到了自己公寓的陽臺上。
我是個私生子,沒見過父親,母親走後,我對這世界幾乎沒有留戀了。
可剛想邁出一步,我突然想,自己似乎還有很多事沒做呢。
這七八年,我一直在創業,失敗,創業,失敗,每天有回不完的郵件,開不完的會,每星期至少有三天不能睡覺,好不容易累積了不錯的身家,老天爺卻不讓我活了。
我想列個單子。
我看過尼克爾森和摩根·弗里曼的《遺願清單》,我和兩個老頭想得一樣,臨死嘛,總該嗨一點。
於是我寫下了第一條:約個最好看的妞。
寫完我自己都笑了,這是我今天第一次笑。
我去了 MODU。這夜店不錯,先前陪客戶去了很多回。自己去,還是頭一次。
我跟那的經理說要最好的卡。
他們說因爲是週六,要貴一些。
我說好。
他們說要不要安排幾個美女一起來?
我說不用,我自己撩。
那天晚上,有幾個長得不錯的小姑娘陸續走過來,或者要蹭酒,或者要一起去蹦,或者直接要微信,說自己累了,要不要一起出去找個地方「休息」。
每個目測都比我小五歲以上。
按計劃,我應該加了她們每一個人,然後選一個最好看的。
可是那天晚上,我連續幾次調動自己的慾望,都失敗了。她們脂粉濃豔,千篇一律,和先前被我僱來陪中老年客戶的氣氛組沒有任何區別。
直到那個纖細青澀的小女生走過來,用無比拙劣的演技蹭了我一杯酒。理由是自己在玩國王遊戲,輸了。
我愣了半天。
心想這麼爛的說辭,大概只能在女僕咖啡廳裏騙死宅男吧。
但我還是和她喝了那一杯,我想看她這麼爛的招怎麼收場。那之後,我連酒也沒心思喝了,一心期待着她的後續。
大概二十幾分鍾後,她果然又過來了。
這回更狠,她裝醉,倒在了我懷裏。
我憋不住笑,心想今天就是她了,必須是她。
而之後的日子,我都無比感謝自己夜店裏的這個決定。
那小女生給了我一個很奇怪的感覺,但我不明白怎麼形容。
那天晚上,到了我的住處後,她顯得很開心,是真誠地開心,和夜店裏那個耍心機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她說你這太美了,要不咱倆今晚上都別睡了吧。再喝點。
然後她就喝大了,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要撩我的任務。
她開始逼着我玩枕頭大戰,撕毀了好幾個沙發墊之後,她突然心血來潮,要玩水。
我們幾乎把整個浴缸都掀了。
好不容易盡興了,她拉着我,溼漉漉地赤腳出來,說要在落地窗前和我擁吻。
我說咱們先擦乾淨行麼?
她說閉嘴,別浪費月亮。
吻着吻着,她情緒激動,竟然哽咽起來,說謝謝你啊,對我這種人還這麼好。
她說我這不是裝的哈,我是真的有點感動,你這麼有錢,還能允許我把你家弄成這樣,我爸對我沒你這麼好。
說完,她開始真的哭了起來。
一邊哭一邊擦,一邊抽泣着說話。
「完了完了,我還要撩你呢!我現在肯定醜得要死,完了完了……」
後來,天緩緩亮了起來,她在我懷裏睡了。
蜷縮着,嘴巴吻在我的手上。
我看了很久。
看清晨的陽光灑向她的睡靨,將她的臉勾勒出溫柔的輪廓,將她的睫毛染成金色。
我終於明白她帶給我的感覺是什麼了。
那感覺叫做:「我還活着」。
06——李瀟
第二天下午,我被廚房的香味弄醒了。
我起身走出臥室,看見桌子上已經有了幾盤菜,家常卻誘人。
我於是悄聲進了廚房,她還在忙活着,沒發現我。
她當時穿了一件黑色寬大的 T 恤,纖長雙腿裸着,帶着耳機,哼着歌,雙腿也時而交疊,隨着音樂打着拍子。
煙火裏,她的側影美得令人開心。
我沒想打擾她,回了客廳,在自己的遺願清單上又寫了一行字。
「和她一起完成上述內容」
此時她走了出來,看見我嚇了一跳。
很快臉紅了。
「你家……食材不少啊。」她破解着自己的害羞。
「阿姨留下來的,她工作日會來做菜。」
「哦。」
她說着,喝了口水又走向廚房。
「喂,」我叫住她,「下個月我想去旅行,你有空麼?」
她愣了一下,「包養我啊大叔?」
「不是,是請朋友一起玩,一個人沒勁。」
她嘴上忍着笑,「我想想吧,後天還有科考試。」
忽然,她的表情變了,「誒呀肉糊了!」
說着跑回廚房。
樣子傻得讓人想笑着翻白眼。
「對了,昨晚忘了問,」我喊着,「你叫什麼名字啊?」
「林曉夏,要買機票嗎?身份證在包裏。」
07——李瀟
我們一起去了很多地方。
度過了可能是我最開心的一段時光。
因爲林曉夏。
在北海道滑雪,我說請個私人教練,她得知價格後堅決不請,說自己這輩子滑不了幾次,然後我就看她從坡頂摔到坡底。
在澳門蹦極,她站在平臺上整個人都是抖的,但嘴裏仍然在放狠話,說李瀟,一會兒你要是不跳,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還有泰國清邁,非要騎自行車,結果遇上了大雨。渾身溼透的時候,她突然把自行車一扔,說來來來,咱們演一場分手的戲吧,然後開始袁湘琴附體,說我喜歡你很久了你造不造啊。
我沒法不配和她。
因爲在那個瓢潑大雨裏,我是真的想吻她。
我不知道自己喜歡她什麼。
可能是北海道雪中的溫泉裏,她裸身的背影很美。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可能是初遇的那天清晨,陽光灑向她側臉的那一刻。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一直和她在一起。可是我沒時間了。
那次我在酒店的衛生間裏突然湧出一大股鼻血,伴隨着劇烈的頭痛。
我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了。
於是旅行結束之後,我讓她先在我的公寓住下,便開始諮詢律師,看如何將我的所有財產留一部分給她。
律師說很簡單啊。
你娶她。
我說不行,我很快就會死,對她以後找老公有影響。
律師沉默了半天,說那也好辦,你生前贈予吧。但按你說的,你的財產多且複雜,房產車子相對好辦,但這幾家公司的股權,流程就複雜了。
「對了,你還有……」
「兩個月。」
「那儘快吧。」
從律師事務所出來,我準備打給周虎,沒想到,他打來了。
周虎,我的發小,合夥人,創業以來最好的搭檔,我手下所有的公司,他有一大半股權。
我沒什麼親人,他大我兩歲,長兄如父。所以在遇到林曉夏之前,我本打算將所有的遺產都贈予他和嫂子一家的。
但現在有了林曉夏,我不得不從他的這份錢裏分出一小部分了。
所以此時他打來電話,我心裏竟有了幾分愧疚。
我接起電話,剛想和他說正事,就聽他在電話那頭說兄弟,來趟公司吧。
我有點奇怪……
因爲這段時間,我不回郵件,不回微信,還掛斷了他至少二十個電話。
畢竟快撒手人寰,沒法面對他,也沒告訴他我生病,怕他一米九的漢子當着我的面哭。
我以爲接了電話,他會和以前一樣,劈頭蓋臉一頓臭罵,說你死哪去了你大爺的,你嫂子和我吵架了你趕緊來一趟!
但是他剛纔的這句話,太柔和了。
我問,出事了?
他說,對,出事了,趕緊來吧。
我立馬開車奔向總公司,一路上都在自責,這段時間我瘋狂散心,竟然完全不顧整個公司,我們是做遊戲的,市場更新迭代極快,上線之前全公司幾十人要不眠不休,他一個人帶着全公司,又剛剛結婚生子,大概會忙死。
進了公司,我徑直走向周虎的辦公室。
這時兩個沒見過的男人從我兩側走過來,只一瞬間,我就被兩人按到了牆上,反剪雙手,銬上了手銬。
「李瀟,我們懷疑你涉嫌經營賭博類遊戲,盈利數額過億,現在請你隨我們到警局協助調查。」
08——李瀟
我沒聯繫林曉夏,不想嚇她。所以這幾天,唯一過來探視的,是周虎。
「兄弟,我也是下了挺大的決心纔來看你。」
那是拘留的第三天,我已經想明白個大概了。
警方告訴我,他們收到對我的指控,包括了製作賭博類遊戲盈利,偷稅漏稅,非法轉移資金等等十幾條,並且附帶詳盡資料,甚至有公司內部機密文件做背書。
能做到這些的,只有周虎。
此時,我們兩個坐在鐵桌的兩邊,他衣着光鮮,我帶着手銬。
「你的指控全都是子虛烏有,他們審不了我幾天,就會把我放出去。」
周虎點頭,「是,但是夠了。」
「夠什麼?」
「夠我將你的所有股權,劃歸到我的名下了。」他躲開了我的眼神,但語氣開始愈發堅定,「你的房子,車子,都是以公司名義購買的,所以也都會被公司收回。」
他拿了煙出來,發現這屋子裏不讓抽,又塞了回去,「兄弟,別怪哥哥做得狠,我不想你還有告倒我的能力。」
「就這麼喜歡那些股權麼?」我問他,「喜歡得連兄弟都不認了。」
周虎嘆了口氣,「我是市場出身,商業社會就是你死我活。」
「我不這麼認爲。」
「是你不想這麼認爲。」周虎眼睛死盯着我,「你太散漫了,公司現在勢頭正盛,需要鐵腕,需要唯一的權威。」
我苦笑起來,「你想讓我走,跟我說啊?以前我們無話不說的。」
「說什麼?」他也笑,「跟你說離開董事會,把那些股權送給我?」
「是啊,就這麼說。」
他的笑意忽然消散了。
「兄弟,人是會變的。」
我沉默了很久。
最終沒告訴他,我快要死了。沒告訴他,這些東西我本來就是要給他的,因爲我沒父母,我把他當唯一的親人。
他見我不說話,於是起了身。
「這事別讓你嫂子知道,跟她說也改變不了什麼,別讓她鬧我。」
我點了點頭。
看向窗外。
陽光很好。
突然想,現在,林曉夏在做什麼呢?
09——林曉夏
我以爲有錢到李瀟這個程度的人,至少都會有點奇怪的性格。可李瀟體貼得讓人心疼。
他和我認識一星期,就掌握了我的所有口味;交談時,他總能適時地說出我心中的想法;他把行程安排得很滿,卻總爲了我的懶覺更改。
還有,他會握着我的手肘,抱着我睡覺,會在我瘋的時候笑着看我,眼神像懷抱一樣給人安全感。
有一次我問他,你喜不喜歡我?
說完我就不敢看他了。
因爲自己的臉很燙,那是一種很久很久都沒有過的感覺。
可我有什麼資格問他呢?我們只是在酒吧偶遇之後有了一夜情,然後我陪他旅行,充其量,我是他的玩伴……
我想傍他,卻又沒成功。
所以現在這麼問,就像是在說:我到底能不能傍你啊。
想到這我的臉更燙了,我說你別回答了,我不想知道。
他笑,問,真的不想知道?
不想。
那算了。
說着就轉身走了。
我氣得跺了一腳。
當時在酒店,我只穿了襪子……
劇痛傳來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喜歡上他了。
我想,如果真的能當她的女朋友,我一定會很節儉,不跟他要包和衣服,他有錢也不要。
還要給他做飯。
我什麼都不圖,有他就好了。
可是,李瀟失蹤了,在回到上海的第二天,他說去公司,就沒再聯繫過我。
我住在他的公寓裏,滿屋子都是他的痕跡,他卻不見了。
那幾天,我一到黑夜就害怕。
不是怕鬼。
是怕他不要我了。
怕這個屋子,就是他的分手費。
10——林曉夏
那天早上,突然有人敲門。
我猛地興奮了一下,這纔想起來,自己剛剛點了外賣。
可是我一開門,是弟弟站在那裏。
他說,姐,我沒錢了。
說着就進了屋子。
我說你怎麼找到這來的。他拿出手機,上面是那家女僕咖啡廳的大衆點評頁面,封面上就是我的照片。
「你還挺好找的。」他說着,環顧整個屋子,「怎麼樣,做這種職業,肯定釣了好些男人了吧。」
「你走吧,這不歡迎你。」
他搖了搖頭,「給我轉十萬,我這就走。」
「你怎麼不管你媽要?」
「她啊?她都快被我掏空了。姐你借我點錢,週轉一下,過兩天還你!」
「你賭博是麼?」
他愣了一下,「我賭得很好,很賺的!」
在我們那個縣城,仍然有很多地下賭局,自然也有很多爛賭鬼。
他們大部分都會被賭局上的高手贏得連尊嚴都不剩,然後去找親戚借錢,然後是高利貸,最後,好一點的是去坐了牢,差一點的,斷手斷腳。
但我當然沒有勸解他戒掉賭癮的慾望,我只是想單純地讓他趕緊離開。
「我沒錢。」
「你住這種地方,沒錢?」
「沒有。」
他看着我的眼睛,大概知道我的堅決。
「好,那我在這,等你男人回來,他肯定有錢。」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嘴上仍然不乾不淨,「他媽的上了我姐姐,咋也得給點錢吧。」
我討厭他說話的樣子。
或者說,我討厭他的一切。
肥胖的身材,滿是油的頭髮,一臉的橫肉,還有這麼多年來,對我的所有羞辱。
我覺得他不配坐在這裏,這是李瀟的家,而我的「弟弟」太髒。
我於是徑直走向廚房,拿了一把刀出來,站到他面前。
「滾!」
他嚇了一跳。
「你幹什麼林曉夏,你瘋了。」
「你現在給我滾!」我瘋喊,手裏的刀抖動着,「滾!」
可是,這兩句叫罵之後,他竟然鎮定了下來。
「林曉夏,你男人回不來是吧?」他咧嘴笑,露出黑黃的牙齒,「要不然,你也不會自己拿刀。」
他戳穿了我。
是啊,我之所以兇狠,是因爲我畏懼。
我把李瀟弄丟了。
我正不知道如何反駁他,突然他飛起一腳,正踹中了我的小腹。劇痛一下子貫穿了全身,我悶哼了一聲,捂着肚子跪了下去,緊接着,刀子就被他搶走,扔得遠遠的。
「姐,你們這些大學生啊,騙人都騙不明白。」
說着他又補了一腳,直接將我踹得仰倒在地上。
然後,他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上。
「你……」
我想說「你滾開」,或者「你要幹什麼」,或者「你混蛋」,可剛說出第一個字,他就掐上了我的脖子,一直到我的眼前發黑,全身的力量都開始渙散。
「姐,我一直都喜歡你。」
他撥開我的衣領,我虛弱地抬手阻止,他就在我的肚子上又補上一拳。
「你當年就應該答應我,省得這麼多麻煩事了。」
我想叫嚷,他就重新掐緊我的脖子。
「沒事姐,我會負責,我會負責……」
他瘋狂地扯爛了我的裙子。
「姐,回頭我賺了大錢,娶你還不行麼?」
劇痛襲來,我卻連一聲慘叫都發不出來。
李瀟……
你在哪啊李瀟!
11——李瀟
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周虎跟我發信息,說那套房子允許我再住一個月,一個月後公司會去收房,讓我儘快搬走。
他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很好,很有大企業家的樣子。
我算了算,自己的財產竟然只剩下卡里的十幾萬。
不過也沒所謂。十幾萬,和林曉夏過一個月好喫好喝的日子,最後幾天,找個地方自殺,足夠了。
只是沒什麼錢能留給她了。
想着這些,我在小區樓下的進口超市買了不少上好的食材,準備給她做頓飯賠罪。
敲開門,本來已經想好了如何迎接她的抱怨和哭鬧。
可是,她卻只給了我一個很疲倦的笑容。
她眼裏有驚喜,可更多的是淒涼。
「你回來啦?」
聲音很溫柔,很無力。
她接過我手中的菜,放進了廚房,又走出來,「快洗個澡吧。」
「出什麼事了?」我問她,「出什麼事了?」
她用手撥開碎髮,躲開了我的目光,「沒事啊,可能是太想你了,你走了好久。」
我知道她在說謊,於是放緩了語氣,「曉夏,出什麼事了。」
她眼睛忽然紅了。
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我上前,想要抱住她。可她推開了我。
「別,我好髒。」她哽咽着。
一個女生,要經歷什麼纔會說出這句話?
我猛地抱住她,她越掙扎,我就抱得越緊。
「誰?告訴我,誰?」
12——李瀟
我花了很久很久的時間,才讓林曉夏放下戒備,將所有的事情和我講清楚。
那之後,我將遺願清單上未完成的都劃掉了。
並且重新填了一行字:幫她報仇。
經歷了這種事,報警只會讓林曉夏覺得羞辱。
而對待這樣的惡人,「報警」也太過善良了。
可我此時才發現,自己已經不是曾經那個「開賓利的男人」了。我卡里的這點錢,根本不夠請個能爲我違法的私家偵探,而我自己病入膏肓,每日靠大劑量的止痛藥維持生活,更沒能力做出什麼惡行。
思來想去,只有一個人能幫我——周虎。
星期四的下午,周虎被他妻子的一張照片從投資會議上扯回了家,按道理,周虎決不允許家人打擾自己的工作。
但那天他沒辦法,他的妻子被我綁架了。
我和周虎一家關係太好,所以進門沒費任何力氣,直到拿出麻繩,將周妻捆在凳子上,她都以爲我在搞惡作劇。
於是我向她鞠了一躬,說對不住了嫂子。
幾分鐘之後,嫂子滿臉血污的照片就發到了周虎手機上。
不出所料,周虎回來的時候,帶了公司的所有保安。
我坐在嫂子邊上,用刀子抵着嫂子的脖子,看着周虎他們一羣人進來,突然想抽菸。
「聽說你家藏了盒古巴雪茄,我翻了半天都沒找到,在哪啊?」
周虎咬着牙,「李瀟,我跟你說了,別來打擾你嫂子。」
「不錯了,騙了我幾千萬身家,挨一頓打。」我笑起來,「再說我還特地挑了你兒子不在家的時候。」
周虎指了指我手裏的刀子,「你不會真的想殺了她吧?」
我搖搖頭,「當然不。」
他鬆了口氣,跟身後的保安比了個手勢,「上。」
說來,那些保安都是他新僱傭的,各個都一米九以上。打了我五分鐘,他們每個人的力道都還像第一分鐘一樣好。
我拼命地蜷縮着,護住頭和要害,儘管如此,還是有幾個瞬間,我覺得自己要死了。
終於,我聽見周虎喊了一句,「停手!」
可這羣保安還在揮灑着氣力。
「我他媽說停!」
周虎衝過來,推開了所有的保安。
他拽起我的領子,「李瀟,你他媽到底要幹什麼?」
我轉頭,看見嫂子已經醒來,知道周虎已經發現了。
半小時前,我只是用揮發性麻醉藥讓她暈厥,然後在她頭上撒了些淘寶買來的仿真血漿。
我根本沒傷害她。
「周虎,我想讓你幫我做點事。」
「你在要挾我,用你嫂子?」
我搖頭,「我是在求你。」
「你會求我?」
「是啊,哥,我快死了。」我說着,用還能活動的左手拿了病理報告給他,「我快死了,想讓你幫我做點事情,行不行啊。」
13——李瀟
「哥,我愛上了個女人。」
「本來,要是沒有你這檔子事,我準備把遺產分兩份,給你和她。」
「但是現在,我好像沒什麼遺產了。」
「你嫌我阻撓你的決策,搞倒我,商業行爲我不怪你。讓我沒法翻身,你做得也對。」
「但是我現在快沒命了。我肯定沒法翻身了,這你不會再擔心了吧。」
「現在,我只有一個身份,就是你將死的兄弟,我求求你。」
「我求求你。」
「我……」
「我女人讓人欺負了。」
「我他媽……我他媽都沒力氣還手。」
「哥,你得幫我。」
「我很快就會死,但是……」
「但是這女人一定要活得好!一定要活得好!」
14——林曉夏
那天晚上,李瀟回到家,帶着一身的傷。
我問他怎麼了,是不是去找我弟弟了。
他笑起來,說別瞎猜了,我根本打不過他,我就是剛從樓梯摔下去了。
他說我一直想喫一家餐廳,今晚我們一起去吧。
那家餐廳很好,人均過兩千。他一邊跟我介紹這裏的廚子有多少履歷,原料有多珍貴,手法有多考究,一邊告訴我,以後可不能這麼鋪張浪費了,要學會勤儉。
我說不懂這個道理的是你吧。
他點頭,說自己確實任性了,可是今天就想喫點好的。
我說你幹嘛,要表白啊。
他乾笑了兩聲,說,「是要分手。」
我愣了半天。
「爲什麼?」
「不爲什麼,和你走不下去唄。」
我鼻子有點酸,但仍能忍住眼淚。
「李瀟,你真以爲,我不知道你的病麼?」
「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都可以知道啊,你的藥就擺在你行李箱的夾層裏,洗手間架子右上角的盒子裏也有,就算是純英文的,上網一查就知道是幹什麼的。」
「我以爲我藏得挺好的。」
「所以你快死了是麼?那我陪你唄。」
我語氣輕鬆,眼淚卻很不爭氣,開始大滴大滴的滑落。
「真的李瀟,我看你現在的樣子,過個三五年沒什麼問題,我都查了,要是你能搞定五年,那叫……叫五年成活,以後就能活二十年。」
「曉夏……」
「你聽我說啊,咱先活五年,然後再活二十年,那二十五年後,你再踹了我,或者我覺得我活夠本了和你一起死,咱再商量。」
「林曉夏,你別再說了……」
「我跟你講你可千萬別跟我玩那種臨死前說分手的戲,我看得夠多了,咱們積極治療,開開心心在一起不好麼?」
「林曉夏!你聽不明白麼!我要和你分手!」
「不行!」這是他第一次吼我,於是我也第一次吼了他,「你都沒和我在一起,怎麼分手!?」
「你去找個別人不行麼?」
「我就喜歡你不行麼?我喜歡你的錢,喜歡你的長相,喜歡你的聲音喜歡你的眼睛,喜歡和你在一起,不行麼!?」
之後的一分鐘,我一直在哭。
而他一直在沉默,在我的模糊的視線裏,不知道他有沒有掉眼淚。
「林曉夏,我的意思已經表達清楚了。」說完他起身,將家裏的鑰匙放在了桌上,「你先回去,我出去散散步。」
他騙我。
那之後,他再也沒回過那棟房子。
15——林曉夏
幾天之後,微信上突然有人加我,申請上寫着:李瀟的朋友。
通過之後,那人給我發了一個視頻。
是我弟弟被打的視頻。
他被幾個一米九多手持短棍的男人圍在一起,瘋狂地毆打着,他不斷翻滾,嚎叫,幾分鐘之後,他連嚎叫的力氣都沒了,靜靜躺在那裏,滿身血污。
然後,那羣打手中的一個拿出了刀子。
另幾個人,按住我弟弟。
然後他們扒了我弟弟的褲子。
到這裏,我不敢再看下去。
我發語音過去,說你是誰,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那人回覆我,說我們廢了他的性能力,又贈送了雙腿脛骨骨折,以後不能走路了,運氣很好的話,或許還能站着撒尿。
我心情複雜。
其實,那件事已經沒那麼重要了。現在對我最重要的事情是……
「李瀟在哪?」
那邊隔了很久纔回復我,「別找了。」
他說,「你現在住的房子,李瀟已經留給你了,另外還有五百萬現金,已經存到基金裏。他死之後,銀行會以每個月千分之一的比例返還給你,並在你三十歲的時候,一次性返還全額本息。」
「李瀟希望你能在三十歲之前學會如何應用這筆財富。」
我聽得煩了。
發語音過去,說少在這裝蒜了,李瀟呢!
那邊再也沒回復我。
但是這種事難不倒我。
我查了李瀟的工商註冊記錄,兩天之後,我闖進了虎嘯電子娛樂公司,找到了周虎。
還是那句話。
「李瀟呢?」
16——李瀟
我又去了一趟我們曾經一起去過的地方。
可是現在的身體狀況,我已經沒法做先前和林曉夏一起做過的那些事了。別說遺願清單上的那些蹦極,跳傘,潛水,就是稍微激昂點的音樂,或是晚上的一杯好酒都能讓接下來幾天陷入睏乏。
我的身體狀況在迅速下滑。
止痛藥也出現了耐藥性,有時候,原來兩倍的劑量也沒法讓我熬過發作。
一次深夜徹骨的劇痛之後,我知道自己的時間快要到了。
遺願清單上有這一條,叫,找個美好的地方自殺。
與林曉夏去的每個地方都很美,我怎麼選。
17——林曉夏
「這是什麼?」
周虎展示了一張照片給我。
「這是李瀟遺願清單。」他說,「我確實不知道他去了哪,但這張單子或許能幫上你。」
我看着那清單,發現那上面很多都已經被劃掉了。
只剩下最後一條。

-18-
約個最好看的妞(成功)
喝珍稀年份的麥卡倫(成功)
喫一碗楊老太餛飩(成功)
蹦極(成功)
高空跳傘(成功)
潛水(成功)
去澳門賭博(成功)
去金字塔(失敗)
去北海道滑雪(成功)
去清邁睡幾天(成功)
去冬宮看畫(失敗)
看山上日出(成功)
看海上日出(成功)
喫桂花糕(成功)
喫魚生(成功)
喫帕爾瑪火腿(失敗)
喫壽司之神的店(失敗)
和她一起完成上述內容(成功)
在雨裏吻她一次(成功)
在日落時候吻她一次(成功)
無論手多麻都摟着她睡一整晚(失敗)
愛上一個人(成功)
幫她報仇(成功)
爲她留下遺產(成功)
離開她(成功)
找一個美好的地方自殺
19——林曉夏
我向周虎借了十萬塊錢。
我說以後慢慢還你,但我急用。
他說你幹嘛?
我說去找他。
他問你知道他在哪?
我說不知道,但天涯海角,我要找到他。
他說李瀟時日不多了,可能你沒找到的時候,他已經……
我說我知道。
然後眼淚就開始往外湧。
我說我就是能找到,你信麼!
那之後的兩個星期,我去了我們去過的幾乎所有地方,拿着他的照片,去每一間我們住過的酒店,去廣東,去澳門,去北海道,去新西蘭,去有日出的山頂,去有日出的海……
可是他都不在。
甚至,連痕跡都沒有。
但是我從沒懷疑過。
他還在,還活着,他在那個美好的地方等我。
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知道。
等我李瀟。
一定等我。
20——李瀟
清邁又下雨了。
我租了個自行車,卻騎了一會就累得不行,於是推着自行車,緩緩地步行。
走了好久好久,走到日頭西斜。
我終於又到了那個街角。
那個曾經林曉夏戲精附體的地方。
雨又大了起來,可是很奇怪,我虛弱的身子,竟然不覺得冷。
我又想林曉夏了。
想她的側臉,想她的剪影,想她眼裏的色彩,想她的每一次笑和眼淚,想她威脅我蹦極,想她對我吼,想她睡在我懷裏的樣子。
我突然覺得自己錯了。
最美的地方不是這裏。
不是山海,不是遠方,也不是這個清邁落雨的街頭。
而是林曉夏的身邊。
「李瀟!」
我回過頭去。
雨幕滂沱,我只能看見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是和我一樣狼狽的林曉夏。
那是我的愛人,林曉夏。

-21-
「你死哪不好,死這麼遠!我找你很辛苦你知道嗎?」
「我知道啊。」
「我……我找了你很久誒!」
「別一下雨就說臺灣腔行麼?」
「還給我留那麼多錢,讓我拿你的家產找個小鮮肉嗎?」
「是啊。」
「王八蛋!我喜歡你啊!」
「林曉夏。」
「我喜歡你很久了你總是自己走掉。」
「林曉夏。」
「幹嘛?」
「我這次不走了。」
雨幕之中,我們深深地吻在一起。
「我不走了,我愛你。」
22——林曉夏
李瀟是在我身邊離開的,很安詳。
這個男人啊,最後的最後,還在揶揄我腫了的眼睛很好笑。
臨終前,我和他說你放心我。
我不會再去酒吧釣男人了。
會好好讀書,會好好生活。
雖然你留了很多錢,但我也不是亂花錢的人。
還有你放心吧,我會盡快忘了你的,找一個更帥的男朋友。
然後沒幾分鐘,他就睡着了。
心率一點點下降,最後歸零。
到這個時候,我纔敢哭嚎出來。
我對他說的話都是真的,除了最後一句。
我不想忘了他。
那天晚上,我又去了那家餛飩店。結賬的時候,老闆娘突然看我。
小姑娘,李瀟很久沒來了。
我點頭,是啊。
她說李瀟和你求婚沒有?
我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
她說着收拾碗筷走進了廚房。
「他在這從小喫到大,你是他第一個帶來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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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小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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