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有一衡

小年傍晚,我給暗戀一年的學長表白了。
學長一改往日的溫柔,發了一句俗到不能再俗的回答——抱歉,我現在不想談戀愛。
後來開學在小樹林裏,我看見學長正將一名女生抵在牆角細緻溫柔的吻着。
在看到女生的臉時,我的暗戀和友誼都終止了。

-1-
「枝枝,今天不去看學長打球啦?」室友沐倩嬌軟的聲音傳來,夾雜着些許試探。
我抬頭迎上她的視線,心裏直髮笑,「去啊。」
她表情瞬間愉悅了,「看你這麼久還不收拾,我還以爲你……」
「倩倩。」我出聲打斷她。
「啊?」
「我不化妝難道就不能去了嗎?」我拉開抽屜,掃了一眼那些劣質化妝品便移開了視線,「還是說……我不化妝真的很醜?」
她愣了一下,「不是,你不化妝也很好看的。」
我看着她臉上「善意」的笑容,心下說不上什麼感受,我只能聽到自己吶吶的聲音:「那你爲什麼還總是讓我化濃妝呢?是怕我壓過你的風頭嗎?」
她像是被戳穿了心事,身子連連後退,碰倒了一排化妝品,我看得心裏直冷笑。
「枝枝,我只是覺得你比較適合這種風格呀,還有……祁學長不也正喜歡這種風格嗎?」
我聽着她逃避般的解釋,四肢漫上一股子涼意。
我盯着她的眼睛。
很漂亮的一雙鹿眸,望向人的時候總會產生一種深情的錯覺。
怪不得祁言之會喜歡她呢,會耍一點心機,會賣萌撒嬌的女生,誰不喜歡?
「是嗎?」
「對啊,枝枝,你怎麼啦?你平時不都是這樣化的嗎?」
「嗯,今天突然不想化了。」我淡道,將抽屜一整個抽出,裏面的化妝品全數被倒進了垃圾桶。
不顧沐倩那瞪得像銅鈴一樣的眼睛,我往脣上擦了點潤脣膏。
「走吧。」我看向鏡子裏那張素顏的臉,眼尾帶了點清冷淡漠的意味,勾了勾脣。
沐倩似是剛從驚訝中回過神來,掩去了眼底的一抹慌張和驚豔,她連忙拉住我的手。
在牽手的一霎,我感受到她指尖微微收緊。

-2-
操場上人聲鼎沸,球賽已經開始一會兒了,加油聲此起彼伏。我跟沐倩一人拿着一瓶水,挑了個視野最佳角。
祁言之穿着一件黑色襯衫配白衛褲,修長完美的身材,再加上他那張帥氣的臉,無疑是場上最吸睛的那個,爲她呼喊的女生幾乎佔了全場的一半。
不過,我沒喊。
我對他的心思早在發現沐倩和他接吻時斷得乾乾淨淨。
比賽看得好好的,身後突然衝出一股力,我毫無防備,身子被撞得咀咧了一下。
「臥槽,誰推我?」男生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而後一臉歉意地對我說:「對不起,小美女。」
小……美女?
我臉頰抽動了一下,衝他點頭。
「哎,小美女,以前怎麼沒見過你呢?」男生見我不算高冷,笑着詢問。
沐倩忽然擋在我面前,連忙搶答:「陳皓學長,這是我好閨蜜闞凌枝啊!」
她刻意加重了「闞凌枝」三個字,我眉頭皺起。
「闞……闞凌枝!?」陳皓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你就是那個整天化濃妝的社會大姐!?」
說完,他趕緊捂住嘴,但他的聲音不小,瞬間吸引了一衆看球賽人的目光。
那目光有驚訝的、不敢置信的、羨慕的還有鄙夷的。
「我去,這真的是闞凌枝嗎?」
「這長相,踏馬是我夢中女神啊!」
「不是,闞凌枝不化妝居然那麼好看?」
「我靠,原來仙女就在我身邊!」
「不是吧,這麼會裝嗎?」
祁言之的視線很快便投到了我身上,我若無其事地跟他對視,窺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豔。
恰巧敵方投籃,他一個走神,「哐當」一下。
球進了,對方以 43:36 獲勝。
全場響起震耳欲聾的喝彩聲。
投籃的男生走到祁言之面前,拉過他的衣領,挑了挑眉,「祁言之,你是怕自己輸得不夠快嗎?」
他擺了個手勢,無聲地吐了兩個字:「垃圾。」
我這纔看清投籃男生的長相,妥妥的渣蘇臉,是個慣會讓小姑娘哭紅眼的長相。
那雙桃花眼突然定在了我臉上,男生散漫地笑了下,中指和食指併攏,做了個「飛」的手勢。
瞬間,全場沸騰不止,女生們的尖叫聲勢要把球場掀翻。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剩下一半女生幾乎都是爲他瘋狂。

-3-
「枝枝,謝衡也太帥了吧!」沐倩眼睛放光。
我頓了一下,挺認真的問她:「和祁言之比,誰帥?」
「啊?」她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我的表情,「當然是祁言之更帥啊!」
我眨了眨眼,視線從男生修長挺拔的身上掃過,最後定格在那張引人遐想的臉上,「是因爲我喜歡他嗎?」
「啊……不是,我只是覺得像謝衡這樣的人,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是因爲他太引人矚目了嗎?」我一邊說道,一邊觀察着她的表情。
沐倩似是是陷入了往事的牢籠裏,眼底流露出憂傷,「是啊……他太耀眼了,我根本不敢去觸碰。」
我面上雲淡風輕,實則心裏天翻地覆。
這麼說……沐倩喜歡過謝衡?
眼底閃過一抹若有所思,我盯着場上因爲撩起衣角擦汗而引起轟動的男生的背影,越發喜愛了起來。

-4-
祁言之一下場便朝着我和沐倩的方向走來。
我不驚訝,我和他關係不錯,之前互爲曖昧對象。
他目不斜視地盯着我看,我能感受的一旁沐倩僵住的身體。
「枝枝。」
他開口喚我,語氣纏倦溫柔,沐倩臉色白了白。
「給我送水嗎?」他問。
我內心淡漠得猶如一潭死水,胃裏隱隱約約作嘔。
「沒買。」我眯眼望着他,透過那雙漆黑誘惑的瞳孔可以窺見裏面的骯髒黑暗。
祁言之真是個……
中央空調啊。
「沒關係!」一旁沐倩等了半晌終於等到了一個發言機會,眼睛亮亮地盯着祁言之,「祁學長,我這裏有。」
說罷,便將手中的水遞過去,引得一衆人異樣的眼光。
祁言之掩去眼底的尷尬,轉而如沐春風般接過了沐倩的水。
我退到人羣后,正準備開瓶蓋喝水,可剛碰到瓶口的一剎,我指尖僵了僵,隨後微不可查地罵了句髒話。
給祁言之買水買習慣了,連給自己買的都成了我最討厭喝的蜜桃烏龍茶,嘴角扯出一個自嘲的弧度,我對着眼前不遠處的垃圾桶,毫不猶豫地投了個「滿分球」。
沒有給沐倩和祁言之打招呼,我頂着旁人不可思議的目光去了趟學校門口的便利店。
今天的便利店人頭攢動,大抵都是來買水的。
要麼是迷妹們送男神,要麼是男神們自己買。
畢竟有的高嶺之花是極其潔身自好的,就是不愛喝別人送的,偏偏就喜歡自己買。
剛進店,我就看見了謝衡這朵「高嶺之花」。
他穿了件黑色短袖,上面的骷髏頭顯得有些可怖,但配上他那張臉就成了另一種味道。
痞帥痞帥的。
他皮膚白得發光,正站在冰櫃前挑水,毛絨絨的短髮因爲剛打完籃球有些凌亂,反倒增添了幾分乖巧。
我眸色越發深沉。
他大概是也幫別人帶水,一連買了五六瓶,他用臂彎小心地圈水,剛轉頭就看到了我。
他似乎有些喫驚,懷裏的水險些拿不穩。
我上前兩步,從他懷裏取走兩瓶,「我幫你吧。」
他愣了一會,而後笑起來,不似場上漫不經心的笑,反倒有些窘迫,「謝謝學姐。」
待他走後,我回去拿了兩瓶和謝衡一模一樣口味的飲料。

-5-
回到操場的時候,距離第二場比賽還有十五分鐘。
祁言之和沐倩不見蹤跡。
我也懶得搭理這倆人,在我面前裝不熟,真有意思。要不是我早就知道了他倆的事兒,可能還會毫無保留地對他們好。
比賽還沒開始,我挺無聊的,就隨便轉了轉了,轉着轉着就到了小樹林裏。
我隨便挑了個木凳坐上,我身後不遠處是一個雙人長椅,長椅背對着我,他們的聊天內容我是聽得一字不落。
「言之,你不會是喜歡上闞凌枝了吧?」
「倩倩,怎麼可能,那樣的非主流我喜歡不起。」
「可是她現在不化妝了,你難道沒有覺得她變好看了?」
「就算不化妝了,骨子裏還是那個惡劣的本性。」
「對啊,我都快忘記了,她其實是個社會大姐呢!我還記得以前她把一個男生打到殘廢,那男生在醫院住了好幾個月纔出來呢。」
「得虧她家有點臭錢,纔沒被退學,不然現在早不知道在哪個工地搬磚呢。」
「還是倩倩好。」
女生銀鈴般的笑聲悅耳動聽,而我的心卻彷彿墜入冰谷。
我記得沐倩說得那件事。
那年我還不是社會大姐,從來沒有跟人打過架,安分守己,成績也好。
換句話說,我是人家口中的乖乖女。
但是因爲沐倩,我迎來了我人生的轉折點。
她被混混騷擾,我趕到的時候她衣服都被撕爛了。
那年我跟她的關係很好,因爲我只有她一個閨蜜。
我看着她哭,腦袋一片空白,掏出口袋裏的刀子就往前捅。
後來混混住了院,我屬於見義勇爲,去警察局做了個筆錄就被放出來了。
但我被學校的流言蜚語砸得抬不起頭,他們說我在外面把人打進醫院,還被警察抓走,但靠家裏的關係擺平了。
我幾次想讓沐倩澄清,但是她只是瑟縮着說,她害怕,她說她不想告訴別人自己被混混侮辱了,這樣會毀了她的人生。
可是我更很害怕啊。
當時的我才十五歲,一個人面對了所有人的冷眼,那些骯髒不堪的話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的性格變得敏感,沉默,冰冷。我的成績開始大幅下降,曾經觸手可及的高度對那時的我來說是天與地的差距。
我沒有怪沐倩,畢竟那關乎着她的名聲,我不能讓我的好閨蜜名聲壞了呀,她以後還要嫁人呢。
可是,我現在只覺得可悲。
我護了那麼久的人,卻從沒有把我當過朋友,甚至背刺我。
我徹頭徹尾的成了個笑話。

-6-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這片小樹林的,身後是沐倩和祁言之的歡聲笑語,我只覺得渾身冰涼。
「學姐。」
我抬頭,眼前出現一雙骨節分明的手,食指和中指之間夾着一張紙巾。
謝衡就這樣靠在一顆枝繁葉茂的樹上,衣領鬆鬆垮垮,神色複雜地盯着我看。
「你快哭了。」
我下意識摸了摸眼眶。
乾的。
他靜靜地看着我,突然笑了一下,「騙你的,學姐。」
少年的嗓音清爽乾淨,笑起來像是風鈴,我心口滯了一瞬。
「闞凌枝。」他開口叫我。
「嗯?」
「換個人吧。」他說。
我抬眸看他,「什麼?」
「換個人喜歡吧。」他嘴巴分分合合了好幾次,最後乾巴巴地吐出幾個字:「我也可以。」
我不明就裏,下意識以爲他在開玩笑,可少年眼底的神情真誠,沒有一絲戲虞,刺得我心口跳了一下。
我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心裏亂成了一片。
「謝衡,你喜歡我?」
他沒說話,可眼底的神情是騙不了人的,我知道了他的答案。
表上指針已經到了三點四十二,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三分鐘。
我沒回復他,平靜了心底的波瀾,我望向他的眼睛說:「比賽加油。」
少年眼底的光驀地滅了。

-7-
我心不在焉地走到了球場。
謝衡的話還在耳邊迴盪——
換個人喜歡吧。
我心底發笑,祁言之是個渣男,我當然要換個人喜歡了。
只是,這個人爲什麼得是謝衡。
突如其來的歡呼聲打斷了我的思考。
我抬頭看向臺上,謝衡修長挺拔的身影穿梭在賽場,少年似有用不完的勁,他雙手託球,縱身一躍。
籃球穩穩當當地進了籃。
「謝衡帥死了!!!」
「衡爺牛逼!!!」
謝衡似是沒聽見周圍的歡呼,表情始終淡淡的,勁頭猛足,發瘋了般地打。
謝衡好像有意無意地針對祁言之,因爲祁言之自比賽開始就沒投進一個籃。
我心底發笑。
在謝衡的壓制下,祁言之連個屁都不是。
比賽接近尾聲時,發生了一件駭人的事。
謝衡突然被人撞到了地上,少年胳膊狠狠砸在地上,震得髮絲間的汗珠都落了幾顆,他惡狠狠看向撞他的人——祁言之。
現場瞬間亂套了,女生們看向祁言之的眼神裏皆有不可置信,包括沐倩和我。
沐倩急得淚珠都快掉了,可她急得對象卻不是祁言之,而是謝衡。
我清楚地捕捉到了她的視線——是謝衡的方向。
有人上去詢問謝衡,只見少年搖頭笑了笑,再次站起身,眸子在人羣中掃蕩。
我心下一驚,剛抬頭就對上了他的視線。
開合的嘴脣似是吐了幾個字,但我卻猜不透。
祁言之被帶下了場,沐倩不得不趕去安慰他,我一個人倒也落得清閒。
比賽很快便結束了,這也多虧了謝衡不要命的打法,我上前幾步,看着少年越過人羣,朝着這個方向走來。
我在一衆人不同的目光下遞過去一瓶飲料,說:「謝謝你的紙巾。」
謝衡倒也不推脫,只是嘴角抽了抽,似是沒想到因爲這個理由。
畢竟我沒哭,紙巾也沒用。
謝衡開了瓶蓋,仰頭喝水。他額頭和下巴上都是汗,喉結滾動的時候,有汗水流下來,流到若隱若現的鎖骨窩裏。
我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個絕色的男生,眼底綴了些細碎的笑意,但很快消失殆盡。

-8-
「謝衡,你居然認識她!?」之前撞我的陳皓彷彿發現了新大陸一般,驚呼一聲。
謝衡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美女誰不認識?」
陳皓半信半疑,「什麼時候認識的?」
他也是機靈,沒有直接說我以前的黑歷史,而是拐彎抹角地問謝衡什麼時候認識我的,畢竟我之前可是濃妝豔抹。
謝衡頓了片刻,視線有意無意地落在我臉上,輕笑之下藏着一片苦澀。
「高一吧。」
我驀地抬頭看他,那雙桃花眼之下仍是坦坦蕩蕩的真誠,我心下一震,情緒一時間複雜無比。
高一?
我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荒誕的想法,我楞楞開口問他:「謝衡,你高中哪個學校的?」
「附一。」
腦袋瞬間轟鳴一片,高一的時候,我捅傷混混的事情鬧的很大,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當然,是口誅筆伐的那種,想必他就是那個時候認識我的。
所以,他對我的印象應該非常的差吧,那他剛剛又說喜歡我,這說明他是個只在乎外在美,而忽視內在美的人,渣男。
平復了一下心情,我突然扯過謝衡的手腕,在他詫異的目光下狂奔出了操場。
身後是女生們驚呼的聲音和陳皓欠扁的聲音,可我像是沒聽到一樣,只能感受到手上溫熱的觸感,像是觸電一般,酥酥麻麻的。
心跳有點快。
我氣喘吁吁地靠在一棵樹旁,看見男生正臉不紅心不跳地盯着我看,嘴角還帶着一抹壞笑。
「闞凌枝,剛剛不還祝我比賽加油嗎?現在這算怎麼回事兒?」戲虞的聲音傳來,謝衡邊打量我,邊看着兩人接觸的部位。
「謝衡。」我沒時間跟他瞎扯,再加上現在累得半死的狀態,話都說不利索。
我突然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錯得離譜,不行了不行了,得攤牌了。
「嗯?」
我有些心虛地望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我剛剛爲什麼沒立刻同意嗎?」
「爲什麼?」他配合出聲。
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給他打了個預防針:「這些話可能會傷到你的心,但是現在,在得知你是我高中同學後,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跟你攤牌。」
謝辭突然不說話了,他吹這麼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閉了閉眼,儘量不去看他的表情。
「其實,我打算利用你,可能也不算利用吧,就是公平交易。」
「我想報復沐倩和祁言之。」我儘量控制着我的情緒,保持平穩,我仍然沒看謝衡的眼睛,自顧自道:「沐倩搶了我喜歡的男生,還詆譭我。而祁言之……他騙了我,騙了不止我一個,可能在場喜歡他的女生都被他騙過。」
「所以呢?」男生聲音淡淡的,分辨不出喜怒。我下意識朝他臉上看去。
「想借我報復沐倩?」男生的話太過直白,我心揪了下,「我想想怎麼報復啊……沐倩喜歡我,所以你想讓我勾引她,在她深陷其中時突然利落的抽身,然後把她甩了?」
我久久說不出話。不得不說,他反應很快。然後在男生越來越涼的神色下,我點了點頭。
「呵,闞凌枝。你就不怕我喜歡上沐倩?」
我篤定地搖搖頭,「你不會喜歡這一卦的。」
他嘴角扯出一個笑,冰冷的,沒有溫度的,「所以你知道我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
我身形一頓。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那麼篤定謝衡不會喜歡沐倩,大概是謝衡太聰明,一眼就能看出來沐倩不是個善茬?還是說,我看出來謝衡喜歡我,所以有恃無恐?
「闞凌枝,你藉着我對你的喜歡利用我啊?」謝衡的話像是冰錐直直刺入我的心臟。
我下意識想反駁,可嘴巴張了半天卻沒能吐出一個字來。
「你不會想說你不知道我喜歡你?」謝衡的聲音挺諷刺的,全然沒有之前叫我學姐時的乖順。
我沒說話。
我突然想起來籃球場上少年那個勾人的笑和刺啦啦看向我的視線,我突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對不起。」我眨了眨眼,發覺眼眶有些溼。我竭力控制着不讓眼淚流下來,心底的遮羞布被謝衡徹底拽下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卑鄙。
沐倩和祁言之很壞,可我呢?
我明明知道謝衡喜歡我,卻還想讓他幫我報復沐倩,我差一點就利用了他的喜歡。

-9-
「學姐。」謝衡略有些無措的聲音傳來。
我剛抬頭,就感受到了眼角那一抹溫熱細膩的觸感,身體一愣,還未做出反應,謝衡的聲音再度傳來——
「別哭了。」
他動作很輕,一點點地拭去我眼角的淚,眼神溫柔而虔誠,渾然沒有剛剛的冰冷和陌生。
「謝衡。」
「嗯?」
我跟他坦白了,我們之間沒有芥蒂了。報復什麼的通通靠邊吧,他是首先。
所以。
「你還喜歡我嗎?」我問他。
他愣了下,身子有些僵硬。而後他笑了笑,「你說呢?」
我心裏鬆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再睜開,有些緊張地開口:「我們在一起吧。」
他身子變得更僵硬了,連擦拭的動作都變得重了些,我沒忍住疼,身子往後退了退。
可還沒退出一步,腰間便㧽上來一雙手,清列乾淨的氣息撲面而來,還未反應過來,我的身子就已經貼在了謝衡身上。
「闞凌枝,你想好了?」
我點了點頭,「嗯。」
我真是腦袋發熱了,明知道他是渣男還這樣說,但不管了。
謝衡從喉嚨裏發出一聲輕笑,「好。」
我靠在少年溫熱的胸膛上,感受着他胸腔微微顫動,耳邊的心跳聲極具節奏。
噗通、噗通。

-10-
不得不說之前我的腦子的確秀逗了,跟謝衡在一起也是一個極佳的報復沐倩的方法。
不過我也不後悔像謝衡坦白,最起碼他對我有了一個了了解。我內心也藏不住東西,既然做好了跟他在一起的準備,那就意味着做好了向他攤牌的準備。
沐倩最近心情不太好,我能感覺到。
這幾天她回來得都比較早,一到寢室就坐在書桌前,不時看看手機。
我懶得搭理她,跟謝衡聊得樂不可支。
「枝枝,你談戀愛了?」這天沐倩等了半天也沒見手機上的回覆,開始跟我閒聊起來了。
我一聽,來了。
終於問了。
故作淡定地回答:「對啊。」
沐倩眼睛瞪得溜圓,愣了好一會兒才問:「誰啊?」
我嘟嘟囔囔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人名來,沐倩急得不行,「哎呀,枝枝,你別賣關子了!」
「就大二一個學弟,長相挺普通的,個子也不高,你就別問了。」我眼珠子滴溜溜轉一圈。
沐倩這才放了心,隨便敷衍了一句「久久呀,枝枝。」然後嘴角掛着笑玩手機。
我看着她那滿面春光的模樣,心裏狂笑,剛低頭就發現謝衡和我的語音電話剛掛斷。
我:「……」
聊天頁面上增添一條新消息,我點開,嘴角的笑僵住了。
謝衡:「闞凌枝,原來我在你眼裏是這麼的普通。」
我發過去一個「擦汗」的表情包,謝衡久久沒有回覆。

-11-
在目的還未達成之前,我照常和沐倩一起去喫飯。
剛買完飯落座,我就察覺到一道刺啦啦的視線落在我的臉上。
我順着視線看過去,就見祁言之端着餐盤朝這個方向走來,我下意識看向沐倩,卻見她眉頭緊皺。
「枝枝,我可以坐這兒嗎?」祁言之溫潤的聲線傳過來,我忍住心裏的不舒服,正準備拒絕,沐倩就開口了:「不好意思,學長,這裏有人了。」
我詫異。
我跟沐倩是並排坐的,也就意味着我們兩個的對面都是空位,可祁言之不對着沐倩坐,偏偏要對着我坐。
再聽沐倩的話,難道他們分手了?
祁言之也不惱,臉上掛笑,不慌不忙地看着我問:「能告訴我是誰嗎?」
「這兒呢。」還未開口,男生好聽乾淨的聲音響起,我同周圍的女生一齊抬頭。謝衡一件藍白嘻哈短袖,灰白扎染牛仔,帥得起風。
不得不說,他的穿搭真是酷到我心坎兒了。
沐倩一時間也看呆了。
祁言之嘴角的笑有些僵,估計也是沒想到這兒的人居然是謝衡,上個星期當衆嘲諷他的謝衡。
「讓讓。」謝衡步子不停往前走,眼神有意無意地掃向我,直接在我面前落座。
祁言之倒也是臉皮厚,「枝枝,那我能坐那兒嗎?」
我心裏真他媽納悶,你要坐沐倩面前就坐啊,問我幹嘛。
「你問……」沐倩啊。後面三個字還沒說完,就被謝衡打斷,「祁言之,你社交牛逼症啊?」
祁言之:「??」
我:「??」
沐倩:「?」
他笑了一下,聲音很輕,但是嘲諷意味很濃,「很熟嗎?還枝枝呢。」
祁言之一愣,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挺熟的,我這樣叫她快一年了。」
謝衡臉瞬間黑了,「祁言之,你他媽要不要臉?喫着碗裏的想着鍋裏的。怎麼,談着沐倩,吊着闞凌枝?」
他一瞬間把話給挑明瞭,周圍盡是倒吸涼氣的聲音,看向祁言之和沐倩的眼神或多或少夾着隱晦的意思。
沐倩急得臉都白了,生怕謝衡誤會,「蹭」地站起身來,椅子在地上發出刺啦一聲響。
「不是的,謝衡,我和他早就分手了!」
我默默地勾了勾脣,不打自招,誰也比不過沐倩。
謝衡也就是說說而已,誰知道她直接給坐實了。
一時間,場面尷尬無比。
我已經能料到,下午的校園論壇會爆成什麼樣了,儘管這只是這個餐廳一角。
我非常適時地擺出一副極度喫驚的模樣,大着嗓門吆喝:「臥槽,倩倩,你跟祁學長談了!!?」
霎時,遠處無數雙目光齊刷刷盯着沐倩。我覺得,如果那些目光是一把把飛鏢,沐倩早成篩子了。
她臉色一會白一會紅的,下意識就要拉謝衡的手腕,「謝衡,你聽我解釋……」
我「啪」地打掉她的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而後在沐倩不明所以和周圍一衆目光的注視下,我牽起了謝衡的手。
十指相扣。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洪亮清脆,透着不容分說的堅定——
「沐倩,他是我的。」
頓時,餐廳裏鴉雀無聲。

-12-
沐倩愣了不下十秒,嘴巴分分合合了半天,她用一種非常怪異的語氣問我:「枝枝,你……謝衡……?」
她話說得結巴,但是我聽懂了。
「抱歉啊,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跟他在一起了。」我看向謝衡,他也望着我,那雙痞氣十足的眸子裏夾雜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沐倩一個踉蹌,乾脆不問我了,視線直接懟到謝衡臉上,「謝衡……她說的不是真的,……對不對?」
謝衡讓她失望了,他沒有回答是不是,但是他的回答讓沐倩臉色一下子白了:「我喜歡學姐很久了,我追的她。」
周圍一陣唏噓,我能感受到身上一道道打量的目光,似是在看我有多大臉能讓謝衡追。
我全當看不見,這點傷害力還不及連高一那時候五分之一。
沐倩徹底絕望了,我感覺到她正在崩潰邊緣。
我居然不知道謝衡對他有這麼重要。
只是,這就受不了了?我看着她冷笑,沐倩,我們……來日方長。
「謝衡,我們能聊聊嗎?」
「不能。」謝衡斬釘截鐵。
「謝衡,晚上我在操場等你。」知道謝衡不會去,她咬了咬牙看我,突然眸子狠下來,「我要告訴你關於闞凌枝以前的事。」
「你不知道以前的她有多惡劣。」
我攥緊了手,沐倩的模樣讓我有些陌生。
呵,撕破臉了,連枝枝都不叫了。
周圍漸漸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
「臥槽,感覺有大瓜啊。」
「闞凌枝以前不會是……」
「別瞎說,美女的事你少管。」
「怎麼了,她惡劣我們還不能說了?你看她以前的樣子,估計也不是什麼好人。」
「我想起來她以前好像是附一的。」
「臥槽,我想起來了!闞凌枝就是那個血腥瑪麗啊!!!」
周圍的惡言惡言越來越多,我的視線有些模糊,彷彿回到了高一那個夏天。
我整日整日悶在房間裏,我不想上學,不想交朋友,不想說話,我甚至喫不下飯了。
頭髮大把大把掉,體重也越來越輕,我不敢看手機,我怕某個字眼刺激到我,我會發瘋的。我開始自殘,看着胳膊上醜陋的疤痕,我心慌的同時竟然感覺到解脫。
我找過沐倩,我找過她好幾次。
她剛開始會陪我聊天,可後來她越來越忙,越來越忙……
我忍住落荒而逃的衝動,倔強地抬起頭,我看見祁言之因爲周圍的話語越來越緊皺的眉頭,沐倩嘴角那一抹勝利的笑容。
我強忍着內心的顫慄,對着她勾起一個笑。自從不再化濃妝後,我就學會了利用自己長相的優點劃淡妝,知道怎樣的自己好看,怎樣不好看。
更何況,我本來的長相就不知道超出她多少。
我對着她那張清湯寡水什麼也沒有隻有清純可愛的臉,動了動脣:
「沐倩,你也只有在這方面比我強。」
果不其然,聞言她臉色變了,嘴角那抹肆意的笑也開始變僵。那張臉上的表情開始破裂。
真醜,我想着。
謝衡的手緊緊攥着我,他好像比我還緊張。
沐倩看着我們相握的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哦,我想起來了。沐倩連自己喜歡的男生都追不到,真他媽廢物。

-13-
最終,這場鬧劇以謝衡牽着我的手走出餐廳才結束。
我永遠也忘不了男生那又酷又拽的發言。
他說——
「沐倩,真以爲我不知道你內心的那點想法?你以爲你很聰明?知道嗎,你寫給我的那些情書我看都沒看,我忙着去給闞凌枝送安慰了。」
「你寫了那麼多情書,我該不喜歡還不喜歡。而她只是站在那,我就會愛她。單憑這一點,你就輸了,輸得徹底。」
後來校園論壇爆了,我跟謝衡談戀愛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學校。
我沒看評論,也不想看了,我知道里面肯定還會有扒我舊歷史的人,肯定還有罵我的,但是我不在乎了。
謝衡坐在我右邊撐着下巴聽課,我看着想笑。
「謝衡,你能聽進去?」
他今天下午特意選了一節我們金融系的課來陪我,我心裏有些感動。
「不能。」謝衡搖了搖頭,目光不再看黑板,移到了我臉上,「但好歹要了解一下學姐的學習生活。」
「順便,保護一下學姐。」
後來他也不聽課了,乾脆盯着我看起來了,我被看得心裏有些發毛,剛想制止他,教授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就砸了過來——
「第五排左邊第二個男生,哎對對對,說的就是你,起來說一下這個題的答案。」
謝衡站起身,發懵地看了眼教授,而後又看看我,眼中的求救意味不要太明顯。
我捂着嘴朝他比了箇中指,最終還是在他可憐巴巴的目光下寫了個答案遞給他。
教授看他回答得利索,也不多言,只隱晦地瞥了我一眼,說:「下次可不能總盯着女朋友了,雖然她長得……是很好看。」
我愣了半晌,隨即教室爆發出一陣曖昧的笑。
謝衡臉紅了,我臉紅了。
沐倩臉也紅了,我猜測她是被氣的。

-14-
謝衡晚上去操場找沐倩了。
他本來不想去的,但我讓他去了。沐倩要說的話我能猜到,無非就是盯着高一那件事不放,讓謝衡瞭解我到底是多麼「暴戾血腥」的人。
我信心十足,可看到謝衡回來後臉上的表情時,我心裏還是「咯噔」了一下。
「謝衡,你……」後面的話還未說完,我就被少年摟進了懷裏,一股清爽的檸檬香撲面而來,我愣了半晌,才抬手回了他。
「枝枝……」他叫着我的名字,我心「突突」跳了兩下。
不是學姐,不是闞凌枝,是枝枝。不知爲何,這兩個字從謝衡嘴裏吐出來具有致命的誘惑。
「謝衡,沐倩給你說什麼了?」
我感覺到他身子僵了一下,而後鼻音很重地說了兩個字:「沒事。」
我心裏警鈴大作,忙推開他,抬頭剛好對上一雙通紅的眸子,我心裏疼了一下。
「謝衡,怎麼了?」我儘量軟着聲音問他,可他死活不說話,一個勁地靠在我肩膀上,像一隻纏人的貓,蹭來蹭去。
和平時那個不可一世的謝衡全然不一樣。
我乾脆也不問了,揉了揉他的頭髮。
男生的頭髮和初見時一樣,看着就很軟,摸起來也很有手感,我沒忍住又多揉了幾把。
同時心裏盤算着,明天見到沐倩我是先打還是先罵呢?

-15-
其實我不想那麼早動沐倩的,換句話來說,我想在背後讓她身敗名裂。
可是她自己要作死,我沒辦法。
我在寢室碰她,她剛好回來收拾行李,一進門就看到我坐在她牀鋪上。
她也懶得裝了,居高臨下地看着我,「闞凌枝,謝衡現在應該跟你分手了吧?」
我身子僵了一下,而後若無其事地笑起來:「沐倩,你說的那些事情他都知道。」
「無非就是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有必要一遍又一遍重複嗎?謝衡可能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不知道哪個詞戳到了她,她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闞凌枝,你以爲我只給他說了高中的事兒?」
我心一凜,面上不動聲色,繼續套她的話,「那你還能說什麼?」
「我說一些……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我嘴角的笑越來越淺,「是嗎,那爲什麼謝衡昨天晚上什麼事兒也沒有?甚至……還抱着我不撒手呢。」
「你放屁!怎麼可能?我明明把你對他的感情都挑明瞭,他怎麼可能……」話說到一半,她驚慌地捂住了嘴,這才發覺自己說漏嘴了。
我有些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遮遮掩掩。但是我也不想明白了,在沐倩打算出寢室時,我嘴角勾着冷笑一腳把門給踹上了。
趁她還沒反應過來,我一把拉過她的衣領,膝蓋一頂,沐倩弱不禁風地跪在了地上,同時我反剪她的雙手。
她眼睛瞪得像銅鈴,似是沒料到我會突然對她動手,她尖叫一聲,而後惡狠狠地衝我嚷道:「闞凌枝,你敢打我?你就不怕我告你?」
「怕個屁,我既然做好了這個打算,就什麼都不怕。」
沐倩眼底終於浮現出一絲恐懼,「闞凌枝,你別亂來。」
我在她恐懼的目光下,悠悠地笑了,「沐倩,你最瞭解我了,不是嗎?我瘋起來,可是什麼都不怕的。」
沐倩眼珠子一轉,也不同我理論了,扯着嗓子就要吼出聲,我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
她「唔唔唔」了半天。
我膝蓋壓在她貼地的小腿上,從口袋裏拿出事先備好的繩子和抹布,一個堵住她的嘴,一個綁住她的手和腳。
沐倩的眼神漸漸不淡定了,我很滿意她的反應,我也是真的被她逼瘋了,我現在一看見她就反胃得要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忍過去這些天的,我只知道昨晚在看到謝衡通紅的眼眶時,我這些天的暴戾因子都開始浮出水面了。
我冷冷地坐在牀上,摸出口袋裏的刀,沐倩嚇得眼淚都抖出來了。
我笑笑,「沐倩,這把刀呢,還是那把。」那把差點捅了那個混混的刀。
看着她的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我臉上的笑容就越來越大,最後笑着笑着竟淌下了兩行淚,「沐倩啊,我以前有多喜歡你,現在就有多很你。」
「你毀了我,我很恨你。但是,這明明是我們兩個人的事,爲什麼你要牽扯謝衡?」那雙猩紅的眸子不斷閃過我的腦海,我心狠狠揪着,我看向沐倩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他昨天晚上哭了,我沒見過他哭的樣子,但昨天晚上我見了。」
果不其然,沐倩驚得連恐懼都忘了。
我沒有搭理她,自顧自說着:
「沐倩,你是我的噩夢,而他是我的美夢。知道嗎?你不應該動他。」
沐倩眼淚不值錢地往下掉,我一點也不心疼她,該的。她拼命搖頭,比我還像個瘋子,我知道她有話要說,我拿出抹布。
她得了解放,下意識要喊「救命」,可「救」字喊了一半,她停了。
她楞楞地看着我手裏的刀抵在她的脖頸處,那把刀像是吐着舌頭的毒蛇,冷得她打了個顫。
「喊啊。」我手用勁了一分,很快,刀印便出現在白皙細膩的皮膚上,沐倩嚇得舌頭打結,額頭上一層汗,「枝……枝枝,你別衝動……別衝動。」
「沐倩,我就問你,你昨晚給謝衡說了什麼?」
沐倩吸了吸鼻子,「我告訴他,你是因爲感激才喜歡他的。」
「感激?」
她這是什麼意思,沒等我想明白,沐倩忽然說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謝衡高中時候的校園網 ID 就是『枝有一個辭』!」
聽完她的話,我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其實當年關於我的論壇不只有罵聲一片,有人爆出過那個混混的背景,是隔壁職高的一個問題學生,犯的事兒也挺多的,校門口的警局去過不下五回。
然後慢慢出現了幾個爲我說話的 ID。
其中一個 ID 名叫『枝有一個辭』的同學更是在網絡瘋狂維護我,在校園網所有噴我的帖子裏都重拳出擊。
不僅如此,他每天都會給我發私信,私信上的內容我到現在都忘不了,他說他相信我,他還說他見過我,我不可能是這種人,這些字眼直直地戳到我的心上。
正是這一點點溫暖,匯聚成了一個大的光圈,把我徹底籠罩,我暫時可以感受不到外面的灰暗和不堪,我沉浸在他爲我編制的美夢裏,我慢慢好了起來。
原來,『枝有一個辭』就是謝衡。
沐倩白了我一眼,「你剛開始喜歡祁言之不就是因爲他站了你這一方嗎?他只是說了一句偏向你的話,你就喜歡上他了。」
思緒回來,我冷笑。
一把將她踹到地上,順便拿出手機放了一段錄音。
那段錄音正是沐倩和謝衡那晚在操場的對話,我讓謝衡錄的。只是後半段,也就是沐倩說的那一段他沒錄。
我又拿出來一段錄音和一截聊天記錄,那是我和那個混混的聊天記錄。
上面清清楚楚的寫了當年事情的發生經過,還有沐倩衣衫不整的狼狽樣。
她看完後,驚慌失措,下意識就要搶手機,可她忘了,她的手還被我綁着呢。然後她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沐倩,其實我早就想爆出來了這件事了,可是我當時還很喜歡你。不過,還是多謝你和祁言之在小樹林的對話啊,讓我清清楚楚地認識到你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後半句話我說得諷刺,不止是諷刺她,也是諷刺我自己。
執迷不悟了這麼多年,該爲自己做點什麼了。

-16-
很快,校園論壇炸了。
一個匿名賬號在三更半夜發佈了一個消息,頓時在校園論壇炸出了一片水花。
眼看着點贊量和轉發量越來越多,我知道,沐倩要完了。
曾經那件早已被人們忘卻的事件卻在這一刻得到了轉變,早些年罵得兇的賬號慌慌張張地倒了伐。那些本來罵我的賬號現在通通將「網絡炮彈」撂給了沐倩。
我看着上面越來越多打着正義的旗號罵沐倩的鍵盤俠,以此在掩蓋自己以前的過錯,虛僞地向那些醜陋和黑暗發起攻擊,以保持自己的善。
我覺得我應該很高興的,但是我卻笑不出來。
隔天沐倩就來找我了。
她二話不說「噗通」一聲給我跪下了,「枝枝,求求你,我求求你……」
我沒說話。
她接着說,聲音發顫,「枝枝,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那樣的。你把它刪了吧,不然我會毀了的……」
我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底的涼意快要漫出來,「沐倩,這就受不了了?」
「你知道嗎?這只是我當時承受的冰山一角。」
她猛地抬起頭,抓住我的衣襬,而後狠狠攥住,「枝枝,對不起,我真的錯了……我真的錯了,你把它刪了吧,我求求你……不然我真的會死的。」
「刪了?你想得倒美。還有,你死不死關我什麼事兒?」我冷嗤。
聞言,她身子僵了片刻,突然眸子發狠道:「闞凌枝,你就不怕我把你昨晚綁我的事爆出來?」
我「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在她憤恨不解的目光中悠悠地說:「沐倩,你是不是傻?現在你是人人喊打的老鼠,而我是受害者,你去爆我,會有人信嗎?」
「況且……你可是沒有證據哦。」
我看着她眼底的光一點點暗下去,我的心情也一點點上漲。

-17-
我已經一天沒有遇到看見謝衡了,我在手機上給他發了不下五條消息,回覆要不就是嗯,要不就是好,沒有超過一個字的。
我心裏微沉,也沒再繼續熱臉貼冷屁股,收了手機就去了圖書館。
可是書上的內容無論如何我也看不進去,我乾脆坐在位子上玩手機,腦海裏閃過沐倩說的「感激啊喜歡啊」之類的話,我心裏有點亂。
我不知道我對謝衡的感情算不算是喜歡,但我知道我對祁言之肯定不是,因爲自從我聽到他和沐倩的對話,知道他那句偏向我的話只是無意間說出來的後,我就對他沒有任何好感了。
我放空着自己,指尖在手機上胡亂地點,不知點到了哪個東西,畫面一轉,出現了一個登錄的頁面。
我盯着上面已經輸過賬號和密碼但還沒有登錄的微博號,指尖微微發顫。
自從那一次事故後,我就沒有再使用這個軟件了,連爆沐倩都使用的是另外一個賬號。可這一次,我的指尖已經碰到了退出的按鈕,卻遲遲點不下去。渾身的血液都被凍結,我顫抖着手點了登錄。
一時間,成堆成堆的消息往外冒,不用看也知道那是罵我的。我假裝看不見,跳到聊天界面開始往下翻。
一個……兩個……二十三個,直到眼前映出那個 ID。
我指尖僵了一下,上面顯示有 99+個消息未讀。也就是說,謝衡在我不用微博後,給我發了這麼多沒有得到回覆的消息。
我心裏說不上什麼滋味,像是泡騰片在一片沸水中蒸發,冒泡,天翻地覆。
我點開消息,從第一條開始往下看。
2018.4.3
「學姐,早上好。」
4.3
「學姐,你怎麼不理我了?」
4.4
「學姐放心,那些謠言都會不攻自破的,我相信你。」
4.5
「學姐,你最近怎麼不來學校了?我很擔心你。」
4.6
「學姐,今天我懟了好幾個嘴賤的,我相信,學姐纔不是那種人。」
2020.6.25
「學姐,畢業快樂,以後可能見不到學姐了。」
2020.6.28
「學姐,我好想你啊。那個事件慢慢變淡了,但是我既希望它淡,又希望它永遠在。我還沒證明學姐的清白呢。」
2020.6.30
「學姐,我在學校以前的光榮榜上看見你了,第三名呢,好厲害。」
2020.7.10
「學姐,你考到 s 大了,恭喜你,又成了學校的佼佼者!」
……
2021.7.23
「學姐,我也考到 s 大了,以後又可以見到你了!」
2022.2.4
「學姐,我終於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2022.2.7
「學姐,沐倩說你不喜歡我。」
「可枝枝,我喜歡你很久了。」
我一條一條看完,眼前逐漸變得模糊,模糊到那個 ID 名都快要看不清了。
那時候的少年尚且稚嫩,連言語間都是還未褪去的懵懂和初碰愛情的歡喜期待,每句話都有「學姐」兩個字,只有最後一句他寫了枝枝兩個字。
眼淚越來越多,一顆顆砸在手機屏幕上,我哆嗦着手去擦,可怎麼也擦不掉。就像那個 ID 一樣,在我心裏烙了那麼多年,磨也磨不掉。
我踉蹌着起身,椅子在地上劃出「刺啦」一聲響,在安靜的圖書室顯得突兀至極。
不滿的目光很快射了過來,我什麼也不想管了,我的心裏現在只有一個念頭——見他。
念頭在我心裏不斷膨脹、滋長、叫囂,我狂奔出去的步子都有些虛浮。

-18-
我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可他都沒有接。
我沒辦法,只能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找。
教室、宿舍、餐廳……都沒有。
成千上萬的不安和焦慮湧上心頭,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這麼想見一個人。
最後我在小樹林裏的長椅上找到了他。
男生一件純白襯衫,身影修長纖瘦,陽光打在他身上,洋洋灑灑的,像是金子被虛化撕裂,全數鍍在了他身上。
好看的緊。
心裏的不安和焦慮頓時煙消雲散,連我自己都沒察覺,我的嘴角自從見到謝衡那一刻起就揚了起來。
「謝衡。」我叫他的名字,聲音清脆。
少年抬起頭,眼底有一瞬間的茫然。灰糉色的眸子在陽光的照射下像是發着光的玻璃珠,裏面有我逐漸靠近的身影。
「你怎麼來了?」
我笑笑,彎腰湊近他的耳邊輕聲道:「我想你了。」
謝衡身子一僵,白皙的耳朵不到片刻就染了紅。
我只覺可愛,看着像是個戀愛高手,誰知道這麼不經撩。
「謝衡,沐倩都告訴我了。」
謝衡下意識抬眸,想要看看我的表情,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昨天晚上寧願自己偷偷亂想,也不願意讓我知道,不就是害怕我告訴他答案嗎。
「學姐,你……」
話音未落,就被我打斷,「謝衡,我現在告訴你答案。」
我一把拉過他的衣領,慢慢湊近。我能看見他臉上的絨毛,鴉羽般的睫毛因緊張微微顫抖,掃到我臉上,我心裏癢癢的。
脣齒交合的一瞬間,我腦袋裏彷彿炸開了煙花。
我一直以爲男生的嘴脣不會像女生那麼軟,可生平第一次接吻,我因這柔軟的觸感久久不能平靜。
「謝衡。」
「嗯?」
「謝謝你。」謝謝你那些年的安慰,讓我能夠在一片黑暗中走出來。
謝衡笑了一下,「學姐,我心甘情願。」
「還有……」我壓低聲音,「我喜歡你。」
「枝枝,我也喜歡你。」
還未來得及深究這句話裏的稱呼爲什麼突然變了,謝衡的吻就落了下來。
有些兇,還有些急,彷彿要把那些年的遺憾都給填滿。
我被吻得七葷八素,耳邊少年低迷磁性的聲音傳來——
「枝枝,我等了好久。」
「終於等到你了。」
謝衡番外
小時候跟家裏人去算命,算命先生看見我時眼睛一瞪,連連搖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說,我命中會有一劫,且是情劫。
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只當這是個笑話。可爸媽嚇得手都抖了,硬是給我灌輸了半天的雞湯,說什麼讓我不要早戀。
後來升了高中,舍友們都早早地談了戀愛,只有我獨自孤寡。他們一直以爲我喜歡那種嬌軟可愛的女生,前前後後給我物色了好幾個。
女生們長得白白淨淨也活潑機靈,可是就是沒有一點旖旎的心思。
舍友們都說我注孤生,沒救了,連我也這麼認爲,算命先生的話早已經被我忘得一乾二淨。
直到——我遇見了她。
那天天氣很熱,陽光火辣辣的,能把人融化。她穿着酒紅色的裙子,一頭乾淨清爽的短髮,上面只一顆澄靜空明的玻璃珠點綴,在陽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那時候學校留這種短髮的女生很少。
要麼就是學霸們爲了方便,直接剪得超短。要麼就是愛漂亮的女孩們披散着一頭烏黑如海藻般的長髮。
她面前正臥着一隻橘黃色的貓,貓毛已經很髒了,上面有些許污漬,有些甚至黏在了一起。
我認出來,這是從校外跑進來的流浪貓。
同學們都嫌它髒,尤其是那些愛乾淨的女生看見它就嚷嚷着噁心,甚至一看見就踹得老遠。
她的眉眼很清冷,眼尾稍稍上揚,勾出一個疏離淡漠的弧度。但她眼神卻是溫和的,清爽脆亮的嗓音跟她給人的感覺一樣。
她叫那隻貓「靜靜」,貓兒在她手心蹭來蹭去,不時發出一聲喟嘆。
曾經在我眼前可有可無的動物在心底成了活物,在腦海裏逐漸有了一個清晰的輪廓。
後來我開始打聽她的班級和名字。
看着被問到的同學一臉嫌棄的模樣我不明就裏,直到一個朋友告訴了我那件事。
她犯的錯誤被同學們無限擴大,直到那個單薄纖細的身影被推上風口浪尖。
那個朋友說話很難聽,他說的每一個字彷彿都在我心裏戳刀。我紅着眼跟他打了一架,我和他絕交了。
但我一點兒也不後悔,那個善良到喂別人碰都不碰的流浪貓的學姐會無緣無故把人打殘住院?
後來我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打聽到了混混所在的醫院。
醫院病房狹小逼仄,一個病房裏混雜着各種各樣的病患,空氣裏散發着難聞的氣味。
混混躺在病牀上,牀下的鞋早已穿得破破爛爛。
說明來意後,還未等混混拒絕的話說出口,我率先扔給他一個信封。
裏面有很厚一沓,我攢了很久。
他笑着接過了錢,眼底是不加掩飾的對金錢的貪婪。
他一五一十地說出了事情經過,而我也絲毫不差地錄了下來。
我沒有絲毫猶豫地拿出手機編輯好了信息和錄音,在點下去的一瞬家,混混突然笑得一臉心虛。
他說,她已經來過了。
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感受,像是被無數雙大掌拉扯着,酸澀又脹痛。
我沉默了很久,忍住把混混揍一頓的想法,最終咬着牙將編輯好的內容一個字一個字刪除。
每刪除一個字我對她的喜歡就越深一層。
從來不玩微博的我註冊了微博,我開始關注她的動態,糾結了好久終於主動去聯繫她。
我跟她聊一些很輕鬆的話題,她剛開始對我很冷淡,後來漸漸的她也會回覆我幾句有意思的話題。
記得第一次收到她的回覆時,我高興得從牀上滾了下來,還摔斷一隻胳膊。
以前見小表妹跟喜歡的人發消息總用感嘆號,我覺得這種行爲挺幼稚的。
可現在看來,與她的聊天記錄裏清一色的感嘆號,分明我纔是最幼稚的那個。
後來我有意無意地偶遇她,中二的事情全讓我給做盡了,可我卻始終不敢靠近她。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在這件事情上這麼膽怯。
她總是跟沐倩一起走,沐倩總是臉上笑意瑩瑩的,而她總是冷冷淡淡的。
說實話,我挺嫌沐倩的,如果沒有她,學姐她就不用……
但是能看出來,學姐很喜歡她。
若是沐倩也那麼喜歡學姐的話,我可能就真的原諒她了,可我卻沒想到她那麼下頭。
我親耳聽到她和那羣女生們是如何把學姐說得那麼糟糕,那麼不堪。難聽的話源源不斷,像是一把把刀子,將我的心剜了個鮮血淋漓。
我恨不得上去把沐倩活剝了。
後來我在微博上有意無意提起沐倩,我開始挑撥他們的關係,我在發這種消息時,手都是抖的。
我害怕她因爲這件事不理我。
可事實就是,自從我發了那條讓她遠離沐倩的話後,聊天框裏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
消息發過去的時間一點點增加,從兩分鐘慢慢增長到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我急得眼淚都要冒出來了,我想撤回那條消息,我不停地發對不起。
去他媽的遠離沐倩吧。
我現在只想要她理理我。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我盯着聊天屏幕哭了一個下午,直到半夜她纔給我發了一個字——
嗯。
我破涕爲笑,。
一百八十三條消息,只換來了她一個字。
可我還是笑了。
笑得像個傻子。
最起碼,她理我了,不是嗎?
後來我們的聯繫慢慢變少,不,應該是她單方面的減少。
她越來越忙,忙着學習,忙着考大學。
我依然每天給她發消息,很多很多。從一月發到十二月,從春季發到冬季,我能感受到她逐漸打開的心扉。
真好,這場一個人的追逐得到了回覆。
放暑假的那天,我整個哭成狗,我從來沒有那麼討厭過暑假。
我知道,這個暑假過後,我就看不到她了。
我也知道,她在後來的日子裏變了很多。
她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
我暗暗下決心,離她近一點。
近一點、再近一點。
直到我跨入她所在的大學,聽到有關她的消息,聽到有關她喜歡的人消息,我的信念徹底崩塌了。
可我還是控制不住去想她。
我知道,算命先生的話開始顯靈了。或者,早就顯靈了。
我看着她濃妝豔抹的樣子,看着她爲了一個男生變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
後來我儘可能將時間都放在籃球上,只有在這上面我纔會有成就感。
名氣漸漸大了,我突然就想,當我變得矚目了,她是不是就會注意到我了?
可她真的將吝嗇發揮到了極致,她的目光始終屬於他,她冷淡的臉上的笑也只是對他。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突然喜歡上了祁言之,但我覺得他們兩個不太合適。
轉機就在那天。
我跟祁言之的隊伍打比賽。
她坐在人羣裏,沒再化妝,一張乾淨整潔的臉露了出來,像是清晨的出水芙蓉。
她沒有爲祁言之化妝了,那雙眼裏不再是我曾經羨慕到極致的愛慕和喜歡了。
我心裏漫上一個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
我竭盡全力贏了祁言之,還羞辱了一番祁言之,我看向她的時候,心都緊了緊。
還好,她沒有衝上來找我算賬。
我劫後餘生般鬆了一口氣,同時心裏漫上難言的歡喜——她不喜歡祁言之了。
後來朝她做那個動作的時候,我手都是顫的。
多虧了那一羣小迷妹,給那麼大排面,讓我覺得這個逼裝得真到位。
她也確實注意到我了,可當我知道她靠近我的目的後,我的心碎了。
我真的不想原諒她,但是那一串串珠子似的淚終究是將我的心給磨軟了。
我們在一起了。
我強裝着面上的淡定,實則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我真是個表裏不一的男孩子。
抬腕看了眼表,十點半了。
我收起來厚厚的日記本,將它藏到了一個極其隱晦的地方。
這是一個名爲謝衡的男孩子的少男情結。
至於後面的故事……
我褪了外套,小心翼翼地鑽進被窩。女生睡得很淺,這麼小的動作都惹得她皺了皺眉,嘴裏還不忘嘟囔着——
「謝衡,滾……」
我可憐巴巴地揉了揉鼻子,「老婆。」
我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摟了個嚴實。
「謝衡,我快被你勒死了。」她瞪了我一眼。
「真是的……好不容易睡着了,都怪你。」
「是不是又睡不着了?」我問。
闞凌枝「昂」了聲,「都怪……啊。」
話音未落,我就咬上了她的脣,邊吻邊含糊不清地問:「那我們做點別的。」
我將滑下去的被子往上拽了拽,在女生氣憤的目光下關了燈。
「枝枝……」我咬上她的耳垂,感受到身下微微僵硬的身體。
女生哼唧的聲音細碎得很,聽得我耳朵都酥了,我邊親邊笑,聲音有些沙啞,「枝枝。」
「嗯?」
「謝衡很愛你。」
「嗯。」
「嗯?」我不滿地加快了動作,聽着女生從喉嚨裏溢出來的喘息聲,我笑着問:「只是嗯嗎?枝枝。」
汗水砸在她的發上,一顆兩顆,越來越多。
一室旖旎,我望着枝枝疲倦的睡眼,親了親她額角,閉上了眼。
半睡半夢間,我感覺到眼皮上落下一個極輕的、軟糯的東西。
我想要睜開眼睛看看,是不是我的枝枝親我了。可我眼睛還沒睜開,就聽到了一句令我畢生難忘的話——
「謝衡,我也愛你——到黃土白骨。」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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