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薇

齊州白月光回來的那天,我正在給他系領帶,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話,因爲曾經他和這個白月光分手時差點丟了半條命。
可我只是淡淡地收了一個尾,提醒他:「別玩太過,別忘了晚上的宴會。」
他點頭了,卻把我晾在晚宴上一去不回。
後來,他找到高架橋邊上的我,小心翼翼地哀求:「雨薇,求求你別用那眼神看我……我們以後還能掙很多很多錢……」

-1-
齊州是早上接到那個電話的,我正給他系領帶,聽見那頭柔弱的聲音:「齊哥,我回來了。」
聲音很好聽,齊州直接愣住。
因爲這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這是他那出國斷聯了好幾年的白月光,當初兩人分手,在圈子裏鬧得很大,齊州頹廢到差點丟了半條命。
是我踹開了那扇門,提起他的衣領,直截了當地問他:「聯姻嗎?」
這場聯姻來得猝不及防,但並不妨礙兩個龍頭公司強強聯合,造成的業內震動讓那個鬧得沸沸揚揚的桃色新聞變得微不足道。
我抓住時機,將公司的業務擴展到了更廣闊的領域,狂賺了兩個億。
至於齊州愛不愛我?這很重要嗎?我沒有愛情又不會死。
而現在沈儀回來了。

-2-
「小儀……」
齊州呼吸一促,那頭已經發出抽泣的聲音,楚楚可憐。
他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因爲我把領帶突然收緊,直接將他勒到呼吸不暢,險些窒息。
「齊州哥哥,我回來了,我好想你。」沈儀的聲音響起,「你能來接我嗎?這幾年,我回來第一眼想看見的人只有你。」
說得真情實感,但我還是從電話那頭聽到了齊州那羣哥們簇擁的聲音。他們一向瞧不起我,現在估計在等着看我笑話。
而沈儀還沒察覺到電話的另一頭她的齊州哥哥已經快要命喪當場。
我拿過電話,幫他回:「可以,你把地址發過來,我親自去接。」
那頭霎時沒了聲音。
幾乎只是沉默了兩秒,就驟然掛掉。
齊州已經被鬆開,他微怒地看向我:「沈雨薇!」
我依舊慢悠悠地重新給他繫上領帶:「我還沒聾。」
「你是故意的!小儀她是無辜的!你沒事發瘋能不能不要殃及她?她不像你,她需要人保護!」
說着他又像是想到什麼,不屑地看向我:
「你剛纔反應那麼大,不會是喫醋了吧?沈雨薇,你也不看看,你配和小儀比嗎?」
他以爲我會惱羞成怒,因爲他總是篤定,我所謂的商業聯姻只是個幌子,目的只不過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可我只是淡淡一笑收了個尾,語氣絲毫不變地提醒:「別玩太過,別忘了晚上的宴會。」
這個宴會至關重要,價值五十個億。
我決不允許出現任何意外,剛纔那一下,算是給齊州一個警告。
至於沈儀?
我嗤笑:「沈儀算是個什麼東西?一個小三的女兒,也配和我比?齊州,只要我想,A 市內我抬抬手就能對她不利。可她現在還好好的Ṱŭ̀ₓ,你猜爲什麼?」
「當然是因爲她不配啊。」

-3-
齊州被噎得無語。
他脹紅着臉,咬牙切齒:「當初要不是你,小儀怎麼可能會遠走他鄉?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我:「你要是想要她再滾,你就繼續。」
他就這麼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上了嘴巴。

-4-
我和齊州可以說得上青梅竹馬,但不同的是,別的青梅看竹馬都是日久生情,我看齊州純屬是個傻叉。
作爲一個天生的商人,我從小就無時無刻不在展現出自己的商業才能,整個貴族幼兒園大班的抄作業大軍在我這兒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產業鏈。
那些身價十億百億的大少爺大小姐們在我這兒得恭恭敬敬地叫我姐。
齊州是唯一的例外。他生在商人家庭,卻極其厭惡這股銅臭味,一心脫離家庭體驗平民的艱苦,放飛自由。
這種有錢不珍惜去追逐什麼貧窮體驗的,不是傻叉又是什麼?
是以我和他從小到大就看不順眼,沒少幹架。
轉機出現在長大後。我被幾個女生圍在廁所,那時我才知道她們看我不順眼已久,壓着全班人瞞着我騙我到廁所來,準備好好教訓我一頓。
笑死,我只是打不過,不是不會打。
雖然寡不敵衆,但是我方堅守陣地,對方頭髮都被我扯了好幾把。
我被按在地上,她們準備拍下我狼狽的樣子,齊州就是這個時候踹開門的,他的眼睛通紅,像是發怒的獅子,把我帶了出去。
我這人比較記仇,同時也記得感恩,所以那幾個女生被開除當天就被我的律師一紙告上法庭,我也在齊州被他爸媽捏着耳朵趕出家門時,給了他些許便利。
從那以後,我和他算得上和平相處,終於有了點青梅竹馬的樣子。
可是日子總是不太平,我在十八歲那年接到了我媽的死訊。這個磋磨半生歇斯底里的中年婦女,最後在親眼目睹老公和小三親熱的場面後,氣得心臟病復發猝死,死不瞑目。
我就這麼平靜地給她辦了葬禮,葬禮上來的人寥寥無幾,誰都覺得我快要完了,沒有倚仗,新夫人馬上就登堂入室,我一個小姑娘,實在沒有巴結的必要。
而那幾天,齊州在忙着和他遇到的貧民窟女孩逛街約會,他終於找到不是因爲看上他的錢和他在一起的拜金女了。
甚至因爲遇到我,見我沒給他打招呼,他不滿地嘟囔:「沈雨薇,你眼瞎啊?我在這兒呢!我給你發消息你怎麼看不見?我離家出走了,借我點錢,我過幾個月還給你!」
我抱着我媽的骨灰盒,眼睛卻死死地盯着他身邊那個和我、或者是和我爸長得幾分相似的女孩,沉默不語。
「齊州哥哥,她是誰啊?」女孩天真地衝我眨巴眼睛。
「她啊?男人婆一個,一天就知道錢錢錢,掉錢眼裏去了,庸俗!」
「別這麼說姐姐,女孩子不能被這麼說的,多丟臉啊。」
後者捂着嘴笑的同時勸着。
而我比較禮貌,不喜歡和別人吵架。
所以我抬起我媽的骨灰盒就往他倆頭上砸,我爸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上,和齊州一樣護着沈儀在身後,對我大吼:「沈雨薇,你幹什麼?你怎麼能這麼對待你妹妹?」
齊州的表情終於變化了。

-5-
身在豪門大染缸的他再怎麼傻也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了,他看到我媽骨灰盒上的遺照,心虛又懊悔地走上前,想要扶我起來。
我一掌拍開那隻手,看着那一家三口,冷笑:「你們真是一羣賤人。」
回應我的是我爸的叫罵聲。
從那天起,我正式繼承我媽的股份,開始插手公司的事務。
齊州也曾找過我,帶着沈儀那個礙眼的玩意兒:
「雨薇,阿姨的事是個意外,更何況這些都是大人的錯,小儀也是無辜的,你別遷怒她行嗎?你們好好相處吧!」
什麼狗屁?
我皺起眉。
沈儀見縫插針:「齊州哥哥,姐姐是不是不喜歡我?她喜歡哥哥吧?」
「小儀,你在胡說些什麼呢?」齊州一愣,不信地道。
沈儀卻篤定地笑:「喜歡一個人的眼光是藏不住的,所以一定是哥哥和我走近了,姐姐喫醋了吧?」
好惡心。
我抬手給兩人一人一巴掌。
想到我媽曾經給齊州做過的小餅乾,買的小圍巾,我冷冷地對他下了判斷:
「齊州,你真不算個東西。」

-6-
「沈雨薇,你裝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有什麼用?就因爲你的嫉妒,你把Ŧù₊小儀弄出國,現在她只能打電話問我,沈伯伯和阿姨被你送到哪兒去了?她連爸媽都不能看一眼,你真惡毒!」
齊州中午又來找我。
他似乎認定我對他的愛口是心非。
我只是揉了揉太陽穴:「想要知道,得在今晚宴會之後。」
「你什麼意思?」齊州氣憤。
「齊州,記住我們的聯姻合約,今晚這個晚宴是要向懷疑我們兩家關係不和的合作方和對手看看,如果被發現端倪,合作方動搖,沈氏會損失五十個億。」
我攤手:「這麼多錢,我不可能盲目信你不出現意外,所以你只要在今晚晚宴好好表現,我會告訴你答案。」
他一愣,彷彿第一次認識我一樣:「沈雨薇,錢對你就這麼重要嗎?你居然拿女兒對父母的親情做威脅?」
「抱歉,小三和渣男在我這兒只能算是畜牲,沒有人權,所以不算親情,至於錢……」我抬眸看他,「如果我對你說,這次要是搞砸了,我會死呢?」
他呼吸一緊,眼神躲閃開我的目光:「你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休想騙我!」
「齊州,你要知道,我在你這兒從不撒謊。」
因爲你的智商用不着我費心思。
我心裏補充最後一句。
他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定定地點頭:「我一定會去的。」

-7-
信息化迅速發展,作爲行業龍頭的企業也會被衝擊,急切地需要轉型,這是企業最脆弱的時刻。
這個時間點,無論是資金鍊還是投資方、合作伙伴,甚至對手,都不能出現一點點意外。
這也就是我爲什麼急着需要在這次晚宴讓齊州和我出席的原因,我需要向懷疑我的合作方發出兩家企業依舊友好親密的信息。
可齊州似乎還以爲這次和尋常一樣,作秀而已,隨時都可以。
所以坐上車司機問他要去哪兒時,他猶豫了。
他接到了沈儀的視頻電話。
視頻裏的沈儀一臉蒼白,脆弱又美麗。
可她卻拿着一把刀,對準自己的手腕。
「小儀!住手!」齊州大喊。
「齊州哥哥,我做不到。」沈儀流着眼淚,「你都不愛我了,你愛上沈雨薇了對不對?我回國了,你卻都不來接我,也不接我的電話,你已經把我忘了對不對?」
「不、不是,小儀,是我現在有一場重要的晚宴,我纔沒時間去接你,明天、明天好不好?明天我去看你!」齊州眼神躲閃。
「我不信!」沈儀歇斯底里,「你還在騙我,你果然喜歡上沈雨薇了,沈雨薇她不知道怎麼折磨我爸媽的,你居然還幫着她說話,你知不知道這幾年我得了很嚴重的抑鬱症?齊州哥哥,我好想死,你來爲我收屍好不好?就當我最後一次求你。」
說着,她往自己手上劃了一刀。
「不要!」齊州大喊,終於下了命令,「去機場酒店!去機場酒店!」
「可,沈總吩咐過……」
「你到底是齊家的人還是沈家的人?聽我的,去機場酒店!」齊州罕見地怒氣衝衝,帶着幾分威懾。
司機只能照辦。
車子朝着原本的目的地南轅北轍,齊州的手在發抖。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人命關天,沈雨薇說的她會死不過是騙他的而已,這種卑劣的伎倆他纔不會上當。小儀現在纔是會真的死,他必須去救小儀。
沒關係,他晚些來也沒關係。
他這樣想。

-8-
與此同時,晚宴上的我表情冰冷地看着手機上的無數個沒打通的電話。
合作方的臉色已經不好看了。
周圍戲謔的目光打量着我。
也就是這時,一則消息彈出來。
一個熟悉的名字,語氣也賤得很熟悉:
【姐姐,我說過,你是爭不過我的,只要我勾一勾手,他就會趕着到我面前。】
消息發來的下一秒,宴會的大屏幕上驟然出現齊州和沈儀的合照,兩人表情親暱,沈儀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紅紅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什麼小電影裏的截圖。
但也就只需要這一張合照,原本經營出來的和和美美也夠被人窺見內裏的裂痕了。
一聲巨響。
所有人驚恐地看着我把手機砸在屏幕上砸了個稀巴爛,不用想也知道,我現在的表情有多猙獰可怕。
五十億……甚至不止,這幾乎是沈家的命門,我的命!
「齊、州!」
我咬牙切齒。
「你他媽就該去死!」

-9-
這天夜裏下了場大暴雨,齊州趕到宴會酒店的時候,宴會早早就結束了。
他拉住一個服務員:「怎麼回事?請帖上的時間不是還有半個小時才結束嗎?」
服務員看他衣着華貴,但頭型被淋得溼漉漉的,以爲是哪位富婆養的小白臉,也沒隱瞞:
「兄弟你還不知道吧?今天晚上的宴會搞砸了!本來沈氏企業的千金和齊家大公子向外界證明兩家交情依舊的見面會,但誰能想到,齊家大公子心中有人!丟下未婚妻就沒來過!」
「嘖嘖嘖,那個未婚妻就這麼面對着那麼商界大佬,還得好聲好氣地解釋,臉色難看,還被刁難,那些合作方全都給她臉色看,我就沒見那家大小姐這麼丟臉過,看着就慘。要我說,齊家大公子可真不是個東西。」
齊州聞言臉色蒼白,聲音隱隱發抖:「我並不是那麼想的……她現在在哪兒?」
他明明只是想先去救小儀,他沒想到居然這麼重要!
服務員只聽清楚了他的下半句,感嘆地道:
「聽說那些合作方沒挽回來,沈氏這次直接折了五十億,轉型受挫,放在哪個人身上都想死吧?我偷偷觀察過,那個沈大小姐把客人都送走後直接開着車上高架橋的位置了,我看着,像是去自殺……唉,你怎麼跑了?」

-10-
齊州找到我時,我蹲在高架橋的護欄邊,全身上下被雨水砸得狼狽不堪,因爲大暴雨,這裏甚至連一輛車都沒有。
以至於他那輛跑車的咆哮聲聽起來急促又刺耳。
他顫抖地走到我的面前,眼眶發紅,這或許是他第一次看見我這麼狼狽,聲音也在發抖:
「雨微……」
我聽見聲音緩緩地抬起頭,眼睛裏一片死寂,好像眼前的是個陌生人。
他或許以爲我會打他,從小到大,只要他犯蠢事,我都會一巴掌把他扇醒。
但這次我沒有。
我只是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他,隔着雨幕,聲音也冷靜得嚇人,我問他:「現在你滿意了吧?」
「看見我這樣,你滿意了吧?」
「不、不是……」他幾乎立刻就搖頭,他寧可我現在扇他,也不想面對我如今看他的眼神。
不喜不悲,好像冷冰冰地看着一個陌生人,或者一個死物。
他突然感覺到一陣恐慌。
沈儀總是在他面前說我喜歡他,喜歡他到發狂嫉妒,所以他總認爲我不會拋下他,離開他,但現在,他發現事情並非那麼絕對。
我真的會拋下他。
或者如果不是因爲某些原因,他根本不配我忍讓着他。
這讓他感到一股莫大的恐慌,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我,哀求地道:
「雨薇,求求你別用那眼神看我……我們以後還能掙很多很多錢……」

-11-
「滾!」
我聞言再也忍不住衝了過去,扯着他的衣領紅着眼質問:
「齊州!你做不到你爲什麼要答應?當初那個聯姻合同是你自己簽下的,你做不到爲什麼要籤?你以爲你是誰?沒有你,有的是王州李州!你居然還有臉跟我提以後?我現在恨不得把你推下這橋底下灌水泥柱!」
他被我推倒在地上,聽到我說的話,不可置信:「你說的是氣話對不對?什麼王州李州?沈雨薇,明明你一直愛的人都是我!」
「愛?」我直接被氣笑了,腦袋氣得充血,「現在五十億馬上就要化爲灰飛了,你他媽居然還在給我提你那什麼狗屁愛情?我真後悔,我真後悔三年前踹開那扇門,我這就叫作報應!」
「不是!」齊州驚恐地反駁,他害怕我要繼續說下去的話,在他眼裏我現在應該打他,打個半死也沒關係,在我這兒只要我動完手,事就算了了。
可我這次沒對他動手,我在說我後悔了。
明明他之前一直想着逃離我來着,他喜歡沈儀那樣單純的小白花,我渾身都是刺,但是看見我蹲在高架橋的時候,他真的慌了。
他不懂那是什麼情緒,或許是愧疚,或許是擔心,畢竟這麼多年的交情,可是在說出這些話後,他才後知後覺,那是怕失去。
十多年的相處,三年間的朝夕相對,他絕對不能讓自己失去我。

-12-
「雨薇,你一定是在生氣纔會說這種話對不對?你根本沒後悔!今天這次的確是我的不對,是因爲、是因爲小……沈儀她要自殺,我不能看着她死。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錢我們還可以再掙,我們以後會掙很多很多錢……」
他見我目光越來越冷,一個想法在他心裏浮現,他幾乎顫抖:「難道,你真的從來沒愛過我嗎?」
我冷笑:「你覺得呢?」
「那之前你做的那些算什麼?你爲我擠走了小儀,你三年來一直把我捆在身邊,我……」
「齊州。」我的呼吸漸漸平穩,隨之而來的是冷漠的疲倦。
我已經沒有耐心再等他長大了,是以冷冷地給他下了通牒:
「你要記住,我當初就和你說過,我和你聯姻,是兩個企業的合作共贏,更是你爸媽當初快要跪着求我救救他們的兒子,曾經我腹背受敵,是叔叔阿姨幫着我走起來,我記着,當然,我也是有利可圖,所以我答應了。」
他抗拒地反駁:「別說了……我求你,雨薇,別說了……」
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你聽着沈儀說的,認爲我對你情根深種。我一直以爲,你只是被保護得太好,所以纔信這種屁話,但我沒想到你入戲這麼深。這三年來我逼着你學會如何做一個繼承人,今天這次是我最大的豪賭,只要你沒去沈儀那兒,那麼你在我這裏算是過關了,我們會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別說了,別說了,雨薇,別說下去了!」
我自嘲笑出聲:「但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蠢,這麼多年,連沈儀都長了幾分本事,知道借力打力了,所有人都在長大,就你,就你一待在原地巴巴地站着,天天唸叨着你那狗屁愛情。現在我賭輸了,五十億,夠還你齊家人情了。」

-13-
我剛剛進入公司的時候其實十分困難,甚至可以說是舉步維艱。沈淮城和他那個小三拼命地想要排擠我,讓我跪下來求饒,交出我媽的股份。
可憑什麼?
我在基層摸爬滾打,像是一頭潛伏下來伺機而動的狼。
是齊州的父母,我媽的這些年唯二的好友,他們是我最弱的時候最堅硬的護盾,爲我護航,到最後看着我露出獠牙,把沈淮城和那個小三踹了下去。
做生意不能忘本,我記下了這份恩情,所以在那對父母請求我救救他們的兒子時,我點頭了。
這世上欠錢好還,欠人情卻難還至極。
好在齊州還算有些天賦,這三年學得很快,當然,這其中我不介意動用了些物理手段。作爲繼承人,他算合格了,只需要最後一個考驗。
然後他就給了我當頭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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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謝謝你,齊州,要不是你乾的這出蠢事,我不會那麼輕鬆地五十億買斷這份恩情,相信今天之後,齊叔叔和阿姨,應該也不好意思再讓我做什麼了。」
我笑着開口。
銀白的轎車停在我的面前,祕書走了下來,將傘舉在我的頭頂。
我甚至愜意地點了支菸,淋了半場雨,心中被背叛的怒火消了不少。
「沈總,按你的意思,啓用了備用計劃,現在合作方們已經安撫下來了,齊氏背鍋,和沈氏無關。」
祕書提醒我之後的日程。
我吐出雲霧:「我知道了。」
齊州猛然抬起頭,恍然大悟後紅着眼:「你騙我,你根本沒丟那五十億!」
「冷靜一點,傻缺。」我冷酷地開口,「我是個商人,我還是和你一起長大的發小,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我的確不會真拿五十億跟你玩,因爲我不信你,留一條退路總沒錯,而我也給過你機會,你沒抓住,損失已經造成,原因是因爲你,一人做事一人當,影響讓齊氏受,沒問題吧?」
五十個億,更是沈氏轉型的一個重要節點,這種生死攸關的事,要我把信任全寄託在齊州身上?那我混這麼多年就是個笑話。
「你……」
齊州憤怒,他又恢復那副長不大的樣子,發現事情有迴旋之後,愧疚消失,愛也掩埋,理所當然地指責我:
「你果然還是那個掉錢眼裏的沈雨薇!你怎麼這麼冷血!沈儀是一條命,你明明有別的辦法,爲什麼還要逼我?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我選擇了去宴會,小儀會死。」
「那就去死。」我毫無觸動,「更何況你不同樣選擇了你認爲對的路了嗎?齊州,你又有多在乎我?值得我對你掏心掏肺?」
「我的確沒騙你,如果這次不是我多留了一條退路,今天我可能就會從這裏跳下去,畢竟這麼大的損失,誰也負擔不起。」
我低下頭,他看着我,聽着我對他的審判:
「至於現在,你可以滾回去抱着你的小白花好好地敘舊情了,順便通知她一聲,好好洗乾淨脖子等着,我會親手送她去和她那個小三的媽和渣男的爸團聚,不用太感謝我,這些是我應該做的。」
「她以爲勾搭了幾個富二代,紈絝子弟,就算是能和我抗衡了?她也不想想,我沈雨薇混跡商場這麼多年,跟我玩?」
「那就看看,A 市商圈誰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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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頭也不回地把齊州扔在高架橋,坐在後座,將他的身影也拉遠。
祕書跟了我很多年,自然也知道齊州的爸媽,小心翼翼地開口:「這次的事齊總雖然不會說什麼,但是以後……」
「怕什麼?」我笑出聲,「我做得仁至義盡,大不了他們家產賠光了,我給他們養老送終,夠報恩了嗎?」
祕書立刻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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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沈氏準備轉型開始,在商圈就是一個大新聞,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我。五十億隻是一個開頭,之後只會注入更多,可是萬事開頭難,一旦出現一點點意外,那些老狐狸就會敏銳地撤回資金。
不得不說,沈儀這幾年在國外的確學了不少東西,知道只要搞砸了開頭,我和沈氏都得遭殃。
但也僅僅如此而已,她一如既往地給我一種腦幹缺失的美。
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腦回路,居然以爲我會把這麼性命攸關的東西壓在所謂的對齊州的感情上?
他的感情?呵呵,值幾個錢?
之後的幾天倒還算風平浪靜,齊州爸媽沉得住氣,或許也覺得丟臉,並沒有舞到我的面前。
直到某個下午,我手機鈴聲一陣響。
我接起問:「你是?」
陌生號碼,因爲我把她給拉黑了。
「沈雨薇!」
我把屏幕拉遠,那頭沈儀的咆哮聲中氣十足,哪裏還有小白兔的樣子?
「你居然把鍋推到齊州哥哥的頭上,你知不知這幾天齊州哥哥爲了收拾你的爛攤子,累得進醫院!現在合作方都說齊氏不守信用,不敢繼續續約了!」
我點了支菸:「你挑的嘛。」
「照片發出去了,宴會也毀了,齊州現在是你的了,多棒啊,你成功了。」
「你!」沈儀一滯,「你難道一點都不心疼齊州哥嗎?他進醫院了,胃出血,爲了求那些合作方留下喝的,他……」
她說着說着,跟着哽咽了。
我冷靜地評價他的表現:「千萬上億的單子,如果能留住,喝幾杯酒很划算。」
何止是划算,簡直就是白送。
說到底,這段時間我沒再管齊氏的死活,齊州只能什麼事都親自上,他學的東西總算有了用武之處,再加上齊州爸媽不會看着自己公司不管,多半背後出了不少力。
「可只要你放出話,你們的感情還在,那天只是個誤會,你只要一句話,他就不用這麼拼命的!沈雨薇,你要報復就報復我!你幹嗎這麼對齊州?你不就是想要他跪下來求你嗎?你想要逼他和你結婚對不對?」
我聽着她說的這些屁話,挑眉:「齊州在你旁邊?」
沈儀沒說話了。
「睡都睡到一起了。」我明瞭。
那頭急了:「少這樣污衊我們的關係,我只是在醫院照顧齊州哥哥而已……」
她說到一半,卡住了,含糊地帶過:「反正,你不就是想要齊州哥哥求你嗎?我替他跪,我給你磕頭,齊州哥哥是男子漢,他怎麼能被你這麼羞辱……」
我:「好啊。」
沈儀:「……」
「什麼?」
「我說,你要是想要替他跪,我接受,時間地點你來定,記得磕頭的時候響一點,我聽不見的聲音不算。」
若是按照以前,沈儀絕對會歇斯底里罵我癡心妄想,她那麼想做公主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給我下跪?可是現在,她沉默了片刻,又道:
「那我爸媽的消息……」
我對她的回答終於多了點興趣,在掛掉之前笑着道:「看我心情。」

-17-
電話的另一頭,沈儀嘴角勾起一抹笑,回頭時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衝病牀上的人哽咽道:
「齊州哥哥,你放心,爲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
「沈雨薇她瘋了,爲了操控你,恨不得要你做她的一條狗。她這樣真的是愛嗎?我愛齊州哥哥,當初沈雨薇逼我,爲了不連累你,我就離開了,可她愛齊州哥哥,卻要把齊州哥哥逼入絕境。」
齊州的臉色蒼白,失神了片刻:「她真的要怎麼對我?明明我已經道歉了,明明是她利用的我,明明我已經想通了和她過一輩子的……」
沈儀臉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看着齊州:「齊州哥哥……」
齊州回神,沒在意沈儀的變化,咬牙道:
「放心吧,我不會讓她得逞的,我會幫你。畢竟雖然沈叔叔和阿姨出軌是不對,但他們是真愛,雨薇媽媽去世也不是他們的本意。」
「至於雨薇……」他默了默,「只要她肯認錯,肯向我低頭,我就原諒她。」
沈儀表情變得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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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第二天下午收到沈儀發的地點和時間的。
當天下午,我看着那個私密酒莊的地址,看着看着,自己都被逗笑出聲。
做生意這麼多年,頭一次見鴻門宴擺在灞上的。
6。

-19-
「你笑什麼?還有沒有規矩?」
躺在病牀上的沈淮城聽見聲音,厲聲地呵斥。
這個六十歲的老登,到現在都還擺着一家之主的譜。
我坐在他的牀邊道:「當然是好久沒見到你太高興了,這麼久沒見,爸爸有沒有想我呢?」
沈淮城聞言臉色氣得漲紅:「你這個不孝女,快放我出去!我沒病!我沒病!」
「噓。」我制止他,好心提醒,「都中風癱瘓了還沒病?爸爸,你不能諱疾忌醫啊。」
他咬牙切齒:「那還不是因爲你!」
當然是因爲我,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沈淮城在股東大會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把他搞下臺時的眼神,扭頭一個不注意從樓梯一滑,就再也沒出過院,現在都還戴着氧氣罩。
果然,人老了就得服老。
「爸爸這麼說肯定不想我了,不過何姨天天照顧你,美人在懷,應該過得也不差,既然如此,我們就開始說正事吧。」
他警惕地看向我:「今天就你一個人來?」
他總是疑神疑鬼,認爲我有一天會親手殺了他。天地良心,我可是個良民,違法亂紀的事我不幹。
是以我從公文包裏拿出一打文件,好心地解釋:「來得匆忙,沒帶人而已,不用那麼緊張。」
沈淮城看着每個月會準時出現的一打文件,心裏的懷疑一分不減:
「沈雨薇,你到底什麼目的?公司現在已經是你的了,你還給我留一個職位,沒把我徹底踢出去,讓我籤這些有什麼用?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決定權還不是你們的?多此一舉。」
更別說留下他就是留下一個禍患,只要他一天沒被踢出公司,他一出院就有機會把我拉下來。我不會做這種蠢事,所以第一個月來找他時,他死活不籤,認爲我有坑等着他跳。
我當時懶得和他廢話,幽幽地開口:「你也不想沈儀在國外過得不好吧?」
聽見這句話的何梅哪裏還顧得上什麼,嗚的一聲就撲倒在沈淮城身上:「淮城,小儀可是你的女兒啊,她好不容易出國逃出去,我們可不能再讓她出意外了。」
被自己的小心肝這麼乞求,沈淮城到底心軟了。當然,他不心軟也別無選擇,仔仔細細看過文件無誤之後,才終於簽下他的名字。
不過也就剛開始的幾個月,他還能看看文件內容,但後來病情不愈,他也變得越來越暴躁,每次見我都不耐煩地從我祕書手裏接過文件,刷刷寫完,指着門讓我滾蛋。
很沒有禮貌,所以我讓醫生多照看照看,這麼暴躁,鎮靜劑多少打一針啊。
但今天,我卻並沒再搪塞他,輕聲嘆息道:
「你以爲我想嗎?如果不是齊叔,你早就被我踢出去了,用得着每個月都這麼麻煩?」
「齊嶽?齊州他爸,他不是……」
沈淮城驚訝,說着說着一頓,大笑出聲:
「沈雨薇,我還以爲齊嶽夫妻對你真是因爲和你媽那個賤人的交情,沒想到也不過如此!他們推你上臺,還把你塞給齊州,不就是想着喫絕戶嗎?」
「可即便如此,齊嶽依舊不放心你,把我留着制衡你對不對?齊嶽不愧是老狐狸,聽說這幾年治癌放權,我還以爲他就這麼完了,沒想到啊,你就是他養的一條狗!」
終於明白我的處境,他瞬間舒坦了,臉上的笑容就沒掉下去過,甚至趾高氣昂地命令我:「既然求我,那還不快給我把文件攤開!」
以前這活都是祕書乾的。
現在讓我這麼幹,羞辱意味濃厚。看着我臉上沒忍住流露的羞憤,他得意洋洋地拿出來當年沈總的範兒,大筆一揮,頗有指點江山的氣勢。
可他笑得那麼開心,我就Ṭű̂⁼不開心。我收好文件,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道:
「這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想得到什麼總是要付出代價的,至少我把你拉下來了不是嗎?所以只要我一直聽話,你是不是永遠都只是個『備胎』,無用武之地呢?」

-20-
「你!」
反應過來的沈淮城指着我怒目而視。
「你就沒想過反抗嗎?沈雨薇,你可是我的種,趕着去給齊家當狗!」
「誰叫我知恩圖報呢?」我無所謂地聳肩,提着公文包就要離開。
背後沈淮城的聲音放軟了一些:
「沈雨薇,你到底是我的女兒,我是你父親,父女之間沒有隔夜仇,當初你媽的事她也有錯,如果不是她不肯離婚,我們早就好聚好散了。更何況是她自己心臟病發了死的,和我有什麼關係?你講點道理,如果你現在放我出去,我不會和你計較。」
他不提我媽還好,一提我就回頭,冷笑看他:
「離婚?你是指當初你入贅進來,把老丈人的公司改名換姓,到最後找了小三,還想只給點錢讓原配滾蛋的離婚嗎?」
「我……」
「沈淮城,如果我這輩子一定要有什麼污點的話,你就是那個最大的污點,可即便你做了那麼多,我依舊沒把你怎麼樣。這些年醫院藥品,都是給你用最好的,只要你乖乖待在這兒治病,我就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你這哪裏是治病!你根本就是想把我一直關在這裏,這裏沒有一個人敢和我多說一句話,我都快被逼瘋了!」
沈淮城的怒吼被我拋之身後,走出來時他的主治醫生跟上前,我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冷聲問:
「他怎麼知道齊嶽這幾年患癌的消息?」
主治醫生一抖,抱歉地開口:「是我們的失誤,今後醫院的安保會更加嚴格的。」
他還想說什麼,但還沒開口,就被一個尖銳的聲音打斷了:
「雨薇、雨薇!求求你,讓我出去吧,我不想再伺候他了,這裏太安靜了,我會被折磨瘋的!」
何梅瞅準了機會湊上來,急匆匆地開口。
她的眼睛裏滿是血絲,精神很不好。
我皺起眉頭:「我從來沒有限制過你的人身自由,你想離開沒人攔你,不要一副我非法囚禁的樣子。」
「可、可這裏離市區幾十公里,我走回去無依無靠,你給我點錢,至少給我點錢總可以吧?實在不行,實在不行你把小儀的電話號碼給我,算我求你!」
她怎麼知道沈儀回來的?
我看向主治醫生,主治醫生的臉色有些發白,立刻嚴肅起來,急匆匆離開。
我禮貌道:「何女士,沈儀是你的女兒,我怎麼知道她的聯繫方式?就算有,我也沒義務給你,不是嗎?」
事實上何梅還真是自己留在這兒的,在看見沈淮城全身插滿管子,戴着氧氣面罩的第一天,她就嚇得跑了。
作爲一個合法公民,雖然做小三不道德,可還真不違法,我沒理由扣着她,只是把她所有的卡都封了,畢竟那也是我媽和沈淮城的婚內財產,她用着算怎麼回事?
她被沈淮城嬌生慣養,第一次走了兩公里,就堅持不住回來了,因爲醫院管飯。
「可這裏太安靜了,沒有一個人和我說話,他們都無視我,沒有網絡,沒有信號!我耳朵只聽得見沈淮城要死不活的呼吸聲,他醒來也只會罵我,我快要瘋了!」
第二次離開,她真的走到了市區。
可她沒錢。
這個中年婦女這二十年來被我爸養得十指不沾陽春水,去洗盤子還是去撿垃圾都比要她死還難受,她甚至打不通沈儀的電話,像是一個被徹底忘記的人類。
所以自那次回來之後,她再也沒有離開過。
我倒無所謂,作爲一個孝順的女兒,看見爸爸和自己的小甜心黏在一起,我還是挺開心的,只要她回來,我管飯。
「你、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就是想折磨我!把我也逼死對不對?沈雨薇,你不得好死!你和你媽一樣,不得好死!」
何梅歇斯底里,指着我就要撲上來,被主治醫生招來的安保人員拉了下去。
我安慰她:
「別擔心,你們很快就會見面的。」

-21-
時間定在一個星期之後。
之前我還不太明白沈儀的脾氣怎麼能忍這麼久,直到我走到門口,聽見裏面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聲音。
她還真長本事了,整個 A 市,有名有姓的富二代她請來了一半,大半是齊州的那些好兄弟,小半和我不對付。
這不,我才走到門口,就聽見齊州和他那羣所謂兄弟的聲音,張揚也不避人。
「不是我說齊哥,你這麼做真的太對了,女人就不能多慣着!沈雨薇那個男人婆,有什麼好留戀的?」
「就是就是,都是姐妹,小儀就很好,聽話又賢惠,要不我說,你們在一起得了,別便宜了那個沈雨薇。」
「哎呀,快別說了,這樣多不好。我姐姐只是太強勢了,不過她也很優秀啊,有我姐姐這樣的人,齊州哥哥怎麼可能會喜歡我?」
沈儀綿軟的聲音像是裹着蜜的毒藥。
聞言的衆人忍不住問齊州:「不是齊哥,小儀和沈雨薇,你會更喜歡哪一個?」
齊州沒說話。
或者也來不及說話,因爲我一腳踹開了門,巨大的聲響把所有人的視線都拉了過來。
「沈、沈雨薇。」
剛纔還大聲說話的幾人看見我有些結巴。
倒是沈儀反應快,眼眶一紅:「姐……」
我:「給你一個機會,再叫一次。」
她咬脣,眼中閃過不甘,聲音壓抑:「沈總。」

-22-
我終於看清楚了裏面的場景,昂貴的紅酒香檳被打開了大半,桌面上還有散落的撲克和骰子,煙味瀰漫,香水味都蓋不住,地上還有散落的紙幣,那些人帶來的女伴穿着更是涼爽。
如此大的消費,這些富二代再有錢也不可能怎麼造,唯一能這麼隨意揮霍的,就只有一個了。
我看向坐在角落裏的齊州,嘴角一勾:「齊總請客,出手真大方。」
齊州見我,本能地想要上前。這幾年我管着他,他已經很久沒有參與過這種聚會了。不過有人比他快了一步,齊州的哥們走上前,一杯香檳遞了過來:
「不是吧,沈雨薇,這麼掃興幹嗎?今天是小儀回國的歡迎會,你來都來了,坐下來喝一杯唄。」
他看着我的臉眉眼間流露出幾分輕佻,我認得他,沈儀的終極舔狗,董明俊。
因爲是家裏的小兒子,從小就被寵得無法無天,長大了更是沒個分寸。這些年來,惹過的禍大大小小能按筐裝。
如果說齊州這個大少爺在這羣兄弟中看上去是老大,只是因爲他的家世誰也惹不起的話,董明俊這個老大就真的算是深得人心,愛玩愛鬧,還能玩出新花樣。
「歡迎會?」我挑眉,「她是這麼給你們說的?」
「難道不是嗎?」董明俊反問,「小儀出國這幾年,好不容易回來,當然要好好慶祝。這個局可是齊哥親自牽頭,我給她組的。」
他對沈儀可以說是一見鍾情,可惜沈儀又不瞎,有一個齊州擺在那兒,能看他一眼纔怪。
這麼多年了,他還能爲沈儀鞍前馬後,是我沒想到的。
我把酒杯放在桌上,從容地坐在主座,含笑對沈儀開口:「真的嗎?沈儀,你邀我來就給我看這個?我的時間可不多。」
沈儀臉色一僵,膝蓋倒是一點不彎,眼睛微紅。
兩滴眼淚要掉不掉,楚楚可憐,尤其是她今天穿的裙子,露出了裹在手腕上的紗布。這副模樣,齊州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其他都不談,雨薇,今天小儀只是想知道沈叔叔和何阿姨的下落,只要你告訴她,一切都好說。」
我:「我不知道。」
「雨薇!你到底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阿姨已經去世這麼久了,該報復的也報復夠了吧?我是在幫你!你知不知道非法囚禁犯法?」
齊州對我的態度感到憤怒。
我嗤笑:「齊總說話可要注意用詞,我本人一向遵紀守法。」
「你!」
齊州無奈開口:「我是真的在幫你,只要你回頭,我們就訂婚、結婚,我到現在才發現,我愛的人是你。所以雨薇,別讓我爲難。」
他的語氣中甚至帶着哀求,這讓原本等着看我笑話的人當場愣住。
畢竟在他們的眼中,我這幾年纔是死纏爛打的那個,今天苦苦哀求原諒的人應該是我,而不是一直高高在上的齊州。
沈儀身影已經有些搖晃了,一滴眼淚掉下來,見我無動於衷,哭着道:
「算了吧,齊州哥哥,她就是想要羞辱我,更不會珍惜你的愛。不過只要能爲了你,爲了我爸媽,我跪下給她磕頭我也願意。」
她說着就朝着我要跪下去:「沈總,算我求你,放過我爸媽吧,也放過齊州哥哥,他是真的愛你。」
她被人一把抓住,董明俊怒髮衝冠:
「齊州,小儀都被她逼成這個樣子了,你還愛她?你到底怎麼想的?她就是個惡毒的女人!怨婦!自己留不住男人怪別人!和她媽一模一樣!」
「嘣!」
上萬的香檳被我砸在地上,突然的動靜嚇得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唯有沈儀隱隱約約的抽泣聲。
董明俊看着突然動作的我:「沈雨薇,你發什麼瘋?」

-23-
不過很快,他的聲音就戛然而止了。
因爲他終於看清楚我的眼神,乃至看着我走上前,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啊!」
沈儀被嚇得尖叫。
齊州要上前攔住我,我冷掃了一眼:「滾!」
他頓住。
他有預感,只要他真的敢上前,我和他就算是徹底斷了。
「沈雨薇,你別給臉不要臉!」
董明俊捂住被打腫的左臉,沒忍住站了起來。
他一動,他身後的兄弟們也動了,氣勢洶洶的樣子像是爲民除害。
「我告訴你,你今天要不說出來沈叔和何姨在那兒,你就休想離開這扇門!」
「怎麼?想和我動手?」我不屑。
「動手又怎麼樣?你還真以爲我不打女人?」
「明俊!」齊州出聲呵斥。
可惜這個時候的董明俊還真聽不下去他的話,指着我的鼻子就罵:
「沈雨薇,你還真的以爲自己了不起?要不是你佔了小儀的位置,沈氏能是你的?今天我就算打你又怎麼樣?你一個女人,我想打就打!」
火氣真大。Ŧû²
他越說越上頭,抬起手就朝着我的臉扇過來,齊州大喊着朝我衝過來,我只是笑着不躲不閃。
然後看着他被一腳踹飛出去。

-24-
闖入酒莊的保鏢飛快地把董明俊按住,剩下的直截了當地將所有人圍起來,才把跟着要上前的人嚇得酒醒,驚恐地看着我。
「沈總。」
保鏢把董明俊給我按了過來,跟條狗似的。
「沈雨薇!」
董明俊屈辱,眼神恨不得殺了我。
我站起來,又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扯着他的衣領:
「你哥看見我都得恭恭敬敬的,你算個什麼東西?敢這麼和我說話?到底誰給臉不要臉?」
他臉色漲紅。
「的確,董家小公子的名聲在外,無法無天。可那也就是別人恭維恭維而已,你還真當真了?你也不看看,家產都給你哥繼承得乾乾淨淨了,你還有什麼用處?在我面前,你就算個屁。」
「你什麼意思?我爸媽是溺愛我,讓我哥給我打工罷了!」
董明俊大吼。
「那就看看,你進去了還能不能出得來。」
「沈雨薇,你要幹什麼?」
董明俊猛地抬頭,聲音多了些畏懼。
我沒說話,沈儀也有些怕了,對闖進來的人大喊:「你們幹什麼?這兒我們已經包場了,你們私闖是違法的!」
保鏢沒正眼看她:
「這位小姐,沈總是這傢俬人酒莊的主人,我們進來合理合法。」
「什麼?」沈儀捂嘴。
她慌亂之下,下意識地看向齊州:「齊州哥哥!」

-25-
齊州驚魂未定:「誰讓他對雨薇動手的?他活該!」
「可他也是爲了給你出氣,不是嗎?齊州哥哥,他可是你的好兄弟啊!要是沈雨薇對你態度好點,他怎麼可能會想着爲你出頭?你們這些年的友情還比不上求沈雨薇一次嗎?」
齊州沉默了。
董明俊也跟着附和:「齊哥,我可是爲了你啊!這些年兄弟對你怎麼樣?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我……」齊州動容,下意識地看向我,「雨薇,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
我:「能。」
他驚喜:「真的嗎?我就說你心裏是有我的,今天是我不對,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我們重歸於……」
我側頭吩咐:「去報警,有人聚衆賭博、鬥毆鬧事。」
保鏢:「是!」
齊州:「……」
衆人一臉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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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來得很快,再加上監控齊全,骰子和撲克也都在,齊州一羣人喜提拘留調查。
走出酒莊時,齊州看見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依舊有些茫然。
他不明白爲什麼我會變成這個樣子。
沈儀站在他的身後,聲音似遠似近:
「齊州哥哥,我就說過,她根本沒有爲你着想過,你這樣的身份,要是被報道出去你進過警察局,該有多大的損失啊?」
「雨薇,她不是這樣的人。」齊州艱澀地開口。
沈儀並未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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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第二天,他被保釋走出警察局時,就看到熱搜頂爆了的新聞。
【齊氏繼承人因聚衆賭博鬥毆被帶入警察局調查】
他心涼得徹底。
沈儀一如既往地體貼:「齊州哥哥,像我姐姐這樣的人,你只有把她真正變得一無所有,她纔會依附你,屬於你啊……」
他終於出聲: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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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總,你這麼做,會不會太過激了……」
祕書看着熱搜手有些發抖。
我心情頗好地喝了一口茶,無辜:「不是我乾的。」
他連忙點頭:「對對對,的確不是您乾的,您什麼都沒做,是狗仔自己偷拍到的,和您沒有一點關係,您纔是那個受害者!」
我瞥了他一眼。
他擔憂:
「不只齊總,昨天晚上您的電話都被打爆了,那些人雖然是家族裏面的棄子,但到底是自家兒女,不繼承家業,也要安安生生地養一輩子,被你送進去,這不是不給面子嗎?這一下,得罪的人太多了,對集團合作可能……」
「我會怕他們?」
我輕蔑。
「轉型是我牽頭乾的,計劃也是我全程參與的,沒了我,他們拿什麼繼續?」
祕書欲言又止,猶豫半天終於開口:
「他們聯合起來,開了股東大會。沈總,他們要求你明天下午必須到場,你這次真的……太高調了。」

-29-
一摞文件扔到我的面前,那些以前對我和顏悅色的叔叔伯伯們高高在上地指着我罵道:
「這就是你乾的好事!你到底搞砸了多少事?又貪了多少?沈雨薇,你揹着我們亂來,是想拉着大家一起死嗎!」
頂層的股東大會氣勢劍拔弩張,當然,劍和弩都對準我。
我細細地打開了文件,裏面的賬目看起來沒問題,ŧũ̂₍可仔細觀察,卻發現其中有不少名堂,更別說不只賬目,連所用的材料,走的流程,都存在着很多問題。
這放在任何公司,都是致命的打擊,只需要一查,就能徹底送我進去。
我認真地看完每一頁,到了結尾,抬頭看向對面的齊州:
「這就是你說的愛?」
出問題的每一份文件,多半都是和齊氏聯姻後合作的項目,不是合作的,也和齊氏有些關係。

-30-
自從高架橋那晚之後,我第一次那麼認真地看齊州,他消瘦了很多,沒了往日的考究,下巴泛出青色,倒是眼睛裏,隱藏着一抹壓抑的瘋狂。
短短不到半個月,一個人能蛻變至此,是我沒想到的。
聞言,他對上我的眼睛:「雨薇,小儀說得對,你只有一無所有的時候,纔會乖乖待在我身邊。當初你和我聯姻是,現在也會是。」
我道:「可我並不願意,齊州,你什麼時候也變成強人所難的那一個了?你不是自詡好人的嗎?我的爛招,你也學?」
「就當是我瘋了吧,我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變成這樣,但是如果我不這麼做,你永遠都不會再看我一眼了。」
他的回答木然而堅定,我笑出聲。
什麼狗屁愛情。

-31-
其他人看着我的笑話,終於也出聲:
「雨薇啊,做人要厚道些,我家明俊也就年少輕狂了一點,但怎麼說你們也是一起長大的,你一言不合就給人送進去,讓我很難支持你啊。」
董爸語氣悠然。
「這些年,叔叔伯伯們也是看着一步一步走過來的,雖然不忍心,不過公是公,私是私,你就好好辭職放權吧,人還是不要太飄。」
「什麼意思?」我反問,「叔叔伯伯們是想要我打碎牙混血吞了是嗎?」
董爸挑眉:「不然呢?這些東西,可都是過了你的手的,股東們作出這樣的決定,理所應當。」
「就是就是,要我說你這些年對公司盡心盡力,也辛苦了,這次退下去,好好找個人嫁了吧。」
有人跟着附和,眉眼間的譏諷彷彿在說,這就是我得罪人的下場。
我丟開文件,直截了當:「叔叔伯伯們說得對,這些年來要不是有各位的幫襯和支持,也不會有我沈雨薇的今天,雨薇感激不盡。」
我話鋒一轉,眯起眼睛:
「不過我天生知恩圖報,叔叔伯伯們想要聯合起來,送我一人進去,那我多寂寞?不若我進去後拉着各位一起?大家繼續歡歡樂樂的不好嗎?」
「你敢!」
董爸一敲桌子站了起來。
我一腳踹開椅子,冷笑:「我有什麼不敢?不是你們逼我魚死網破的嗎?」
「你以爲你是誰!沈氏能成爲龍頭企業,那是因爲沈淮城,沒有他的積累,你以爲還真是你一個人的功勞?」
「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果然今天讓她下去是應該的。」
「要說我當初就不應該讓她坐這個位置,拎不清的丫頭片子。」
「我是拎不清,那又如何?」我坦然自得,「的確,沒有他沈淮城的積累,我做不到今天這個地步。但誰叫他生的我?自己種的因,就得食下這個果!」
「少跟我說什麼情面不情面,生意場上起起伏伏,也不見你們雪中送炭的時候!今天我的話撂在這兒,你們要是想做絕,可以!大不了大家一起死!我能保證自己的賬目乾淨,你們能保證嗎?」
「你、你這麼做圖什麼?非要把事做絕對你有什麼好處?」
董爸氣得手指發抖。
我笑意燦爛:「就憑我還年輕。」

-32-
他們一愣,不屑道:
「年輕又如何?年輕能當飯喫嗎?」
「年輕就代表着有犯錯ťű̂ₓ彌補的機會。」
我掃了所有人一眼,除了過早繼承家業的齊州和我,在場的人最年輕也有五十五。
我沒有掩飾自己的張狂,語氣不容置疑:
「十年!二十年!出來我沈雨薇依舊可以從頭再來,我有這個時間浪費!可各位呢?要我出來後去你們墳頭看看嗎?」
他們倒吸一口涼氣。
氣得。
「你、你!你簡直瘋了!」
「我是瘋了,那也是你們逼的!卸磨殺驢,你們做得出來,憑什麼要我守口如瓶?更何況,你們也不能擠掉我不是嗎?沒有我,誰來完成沈氏轉型的爛攤子?」
「誰說沒有!沈雨薇,你本來就是鳩佔鵲巢!」
會議室的門被打開。
沈儀換了一身精緻的衣裳,改頭換面,何梅跟在她的身後,之前蒼白的臉紅潤了起來,揚眉吐氣。
而沈儀手裏推着出現的,正是本該是醫院的沈淮城。

-33-
「老沈!」
其他人看見沈淮城,一副熱淚盈眶的模樣,要不是我是和他們一起推沈淮城下臺的盟友,我都信了。
「老沈!你可算回來了,你這個不孝女,哥幾個是真的管不了了。」
「這個時候,還是得老沈主持大局啊。」
「沈雨薇也不是不可替代。」
沈淮城哪沒見過這些人變臉,心裏怨恨,也得掛起笑臉:「放心吧,沈氏還是我說了算!」
沈儀走到我的面前,怨恨再也抑制不住:「姐姐,我說過,我不會比你差的,你能做的,我也能做!這個公司也該是我的。現在,我終於打敗你了。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明明都是爸爸的女兒,你風光無限,我卻要被你逼着逃出國,我恨死你了!」
「小儀,你在說什麼?」
齊州皺眉,不相信這樣鋒利的話出自沈儀的嘴。
沈儀如今得意,也不裝了,悠然地回答,聲音依舊甜膩:
「齊州哥哥,這個時候你還護着她有意思嗎?能護得住嗎?她今天必須進去,我已經寫了舉報信,也報警了。」
「你什麼意思?我不是說過,只讓雨薇辭職,不追究責任的嗎?」齊州聲音一揚。
沈儀搖頭:「齊州哥哥,你還是太善良了,沈雨薇做錯了事,當然要付出代價啊。」
可真的是我做錯了事嗎?
齊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沒有做過任何假賬,那些所謂的「證據」,是他親手和沈儀一起僞造的。
「你騙我!你騙我!」
齊州怒然。
要是以前,沈儀一定會哭着示弱,但現在沈淮城回來了,她就是沈家千金,她不需要害怕齊州的身份和權勢,她有信心自己會像我一樣坐上老總的位置,萬人之上。
所以她終於說出了一直以來想說的話:
「我一直都在騙齊州哥哥,難道你沒發現嗎?當初要不是齊州哥哥的身份,我又怎麼可能看得上你呢?」
齊州欲要上前,卻被挾持住了。
我抬起眼皮,看着我的祕書,他涵養極好,職業素養也很高,從不背主,他衝我歉意一笑:
「齊總說,沈小姐這些年忘記了自己怎麼起來的,會咬主人的狗,他不養,所以請沈總自己來管教自己的女兒。」

-34-
「我爸?」
齊州停了下來。
齊嶽當年確診癌症,這些年逐漸放權,他除了每月在醫院看望,已經很久沒從別人嘴裏聽到自己父親的聲音了。
他問祕書:「是我爸,我爸要送雨薇進去?」
祕書笑容可掬:「少爺,齊總說,生意場上的事你還要學的還有很多。」
他徹底癱軟。
我卻並無意外,點了點頭,跟祕書說道:「我知道了,向我替齊叔叔問好。」
祕書不置可否。
沈淮城抓準時機,開口道:「各位,齊總已經和我達成了協議,只要今日恢復原職,大家的投資絕對不會打水漂。」
「老齊啊,沒想到他現在又出山了。」
「有齊氏的支持,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在座的幾乎立刻達成了一致。
何梅雖然聽不懂,但也知道我兵敗如山倒了,囂張地湊上前:
「死丫頭,讓你欺負我!你就該和你媽一起去死,你媽鬥不過我,她女兒也鬥不過我女兒!」
「這都是她該得的!」
沈淮城幫腔。
一時間,我成爲了千夫所指的對象,所有人戲謔地看我的笑話,等着我功敗垂成,他們戳着我的脊樑骨,一如多年前那場來者寥寥無幾的葬禮。
我只是對上齊州的目光,茫然地問: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不、不……雨薇,我……」齊州着急解釋什麼。
我卻自問自答:
「可惜,這不是我想要的。」

-35-
會議室的大門再次被打開,警察和市場監管人員走了進來。
他們掃了所有人一眼,朝着我的方向走來,最後和我擦肩而過,站到了沈淮城的面前:
「沈淮城,你需要和我們走一趟。」
「還有誰是董建?齊州?沈儀?都站起來!」
「什麼意思?你們抓錯人了!沈雨薇在那兒!」何梅指着我大喊,不明所以。
沈淮城也不可置信:「警察同志,你們該找的不是沈雨薇嗎?是不是找錯人了?一定找錯人了!」
「是沈淮城。」監管人員覈對,「你是這家公司的法人吧?」
他一愣:「……」
「是的。」
我替他回答了,拿出了他在醫院籤的一打合同,裏面最醒目的一張明晃晃地寫着《企業法人變更登記申請書》,下面的簽名龍飛鳳舞,好不霸氣。就連一開始籤的合同,決定那一頁都是他的名字。
我笑了:「他就是這家公司的法人,審覈材料已經下來了,或許這是你們需要的東西。」
監管人員仔細地核對,點了點頭,對邊上的人道:「就是他,帶回去!」
沈淮城才恍然大悟,掙扎着要從輪椅上爬起來:「沈雨薇,你坑我!」
「不,你是想要借這個機會,徹底擺脫齊嶽對你的桎梏!你這個逆女!什麼狗屁簽字,纔不是你忌憚齊嶽,你就是怕出意外,讓我來籤!」
他嚷嚷着被帶了下去。
沈儀也反應過來大吼大叫。
只有齊州,他走過我身側時停了一下,問了一句:「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做這個準備的?」
我道:「從沈儀在國外被我安排的人攛掇着回國那一天開始。」
他幾乎每一個字都吞吐艱難:
「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韜光養晦,和我聯姻,讓我跑去找沈儀,使齊氏信譽嚴重挫傷,最後假意強勢,逼着那些股東出手……你做的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爲了我,而是爲了我爸。」
「你想要擺脫他的桎梏,對不對?」
我抬頭,笑得無辜:「你知道我以前最羨慕你什麼嗎?」
「什麼?」
「愚蠢。」我開口,「可是你現在連這最後一點優點都消失了,我實在喜歡不起來。」

-36-
人羣散去,留下的人已經心驚膽戰。
他們迫切地想要回去查看自己的賬目。
而我只是轉身,撐着桌沿,繼續笑道:
「所以各位,現在,我還是可以替代的嗎?」
「……」
他們相顧無言。
【番外•祕書】

-1-
鄭如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應聘成功,成爲了沈氏老總的貼身祕書。要知道沈氏可是 A 市的大企業,能進去前途無量。也虧得她的上一位不知犯了什麼錯被辭掉了,不然她也沒這個機會。
爲了不步上一任的後塵,她第一天上班,一大早她就拿出專業的素養,敲開了辦公室的門。
「沈總。」
聽見聲音的人抬起頭,即便不是第一次見面,她眼裏還是閃過驚豔。
這種驚豔不是來源於容貌,而是個人本身的氣質,內斂、敏銳、成熟卻又帶着上位者的壓迫。更令人驚訝的是,坐上這位置的,居然會是一個三十多歲女人。
聽聞這位沈總是年紀輕輕就繼承家業,一步步走到了現在,早些時候也被各種擠兌,就好比前不久,沈氏內部就鬧得沸沸揚揚,都傳她要進去了。不過祕書認爲,這傳言少字,明明最後是她爹進去了。
「按照今天的行程安排,您要召開會議嗎?」
辦公桌上的女人平靜地道:「不急,我們先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醫院。」

-2-
那是 A 市的一家著名的私人醫院,來這裏的大多非富即貴,祕書記得這位沈總的父親的確身體不好,不過他不該是在牢裏嗎?
還有一個妹妹,也進去了,聽說是僞造賬務。
那這個醫院裏的,還是有誰?
祕書跟着一起走進病房,看見一個插滿管子、五十多歲的男人躺在病牀上,他瘦得嚇人,頭髮被剃得乾乾淨淨,整個人都在枯萎,眼睛卻很亮。
而他的邊上,一個憔悴的貴婦抽泣不已。
「齊叔叔、鍾阿姨,好久不見。」
沈雨薇開口。
鍾漣聞聲,厲聲道:「都是你!你還敢來!我們對你不薄,你爲什麼要這麼對待小州?你這個白眼狼!」
「阿漣,出去。」病牀上的齊嶽緩緩開口。
「老齊!」鍾漣憤憤不平,到底還是轉身離開,這段時間齊氏大動盪,齊州還被送進去了,她忙着到處找關係,焦頭爛額。
祕書見狀走了出去,門沒關嚴實,裏面的聲音隱隱傳來。
是沈總的聲音,平淡且毫無愧疚:
「我以爲,這些年爲齊叔叔做了這麼多事,也該還清了。」
「齊叔叔,當年你們溺愛齊州,以爲以後可以好好教導,卻不想你得了癌症,你只能讓我來磨練齊州,我聽你的,就手把手教他,這段時間,我不也拉着齊氏和沈氏合作共贏的嗎?」
「可你現在在毀了齊氏,毀了齊州。」
齊嶽呼吸嘶啞。
「不,對於現在的齊氏,我只是放任不管,因爲我們之間已經不存在任何利用關聯。至於齊州,我自問我的教學毫無保留,也沒逼他去做假賬亂來不是嗎?」
「他進去了。」
沈雨薇:「他不進去就是我進去,我沒有義務爲他承擔後果。」
「可他這麼做,只是太愛你了,想要得Ṱù₁到你。」
沈雨薇笑了:「齊叔叔,作爲一個商人,你不覺得你這話太過可笑了嗎?」
齊嶽沉默。
「這些年來,你一直把你當初給我的祕書放在我身邊,處處監視,手伸得越來越長。齊叔叔,你要這麼玩兒,可是會玩兒完的。」
沈雨薇的聲音擲地有聲,她像是成功擊敗老狼的新狼王,年輕且強大。

-3-
這讓齊嶽有些恍然:「我記得你小時候,還很聽話。」
沈雨薇道:「聽話對我來說可不是個褒義詞。」
這樣油鹽不進的態度,讓這位老人終於閉了閉眼睛:「我真後悔當初心軟幫了你一把。」
沈雨薇挑眉,目光有些譏諷:「齊叔叔退居幕後這麼久,  不會把謊話當真了吧?當時你和我爸根本不對付,扶持我搞垮他,對你我而言都是合作共贏,其中有多少我媽的情誼,  我們彼此心裏都有數。」
「你該不會讓我忘記,  我爸是怎麼起來的吧?讓我猜猜,  你的下一步打算是什麼?我打磨好了齊州,  再和他結婚?生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姓齊,卻又有沈氏的繼承權,多年後兩家公司合併,再無沈氏,  對嗎?」
ŧŭ̀⁵齊嶽不說話了。
沈雨薇也沒準備多待下去,她揚聲道:「今天起,  我會很少來看望你了,  望你珍重。」
她走得果斷,饒是齊嶽也沉不住氣:「你到底想要把齊州怎麼樣?」
「法律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我沒那個權利。」
「可無論我目的如何,你當初的確受了我的恩惠不是嗎?」
沈雨薇回頭:「是啊,所以你們放心,要是齊州進去了,  齊氏也沒了,  我給你們養老送終。」
齊嶽被氣得狂按緊急呼叫。

-4-
鍾漣急急忙忙地跑進去,對着沈雨薇罵罵咧咧,祕書猶豫要不要進去,  畢竟這是私事。
還沒等她糾結完,僱主已經走了出來,  毫髮無損,臉色毫無異樣。
也就是這樣的人,未來幾十年,  A 市商圈都會出現她的身影,乃至穩坐第一把交椅。
– 完 –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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