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太子的妖豔妃帶球跑了

我是東宮裏最聽話、花活最多的侍妾,甚至曾爲太子擋箭。
太子說將來登基,會封我做貴妃,我說我只求能常常見到他就心滿意足。
直到他登基時,我放火燒了寢宮,帶球逃之夭夭。
再次見面時,他雙目赤紅,死死捏住我的下巴:「繼續跑啊,怎麼不跑了?」

-1-
我原本是丞相府最受寵的小姐。
我娘是西域出了名的美人,是我爹的第九房小妾,她最受寵,後來生了我。
我出生時,我爹都 50 歲了,我是他最小的女兒。
後來我娘死了,我爹對我寵愛到簡直恨不得把他有的最好的東西都搬給我。
可惜,我的好日子只持續到了 14 歲。
我 14 歲這年,我爹跟着太子謀反,然後失敗了,我們家的男丁被斬殺,女子被賣進了青樓。
我爹被關在大牢裏。
我大哥的孫女和我比我還大一歲,她到青樓的第一天,就趁人不備,從三樓跳了下來,當場腦漿爆裂。 
有人給我傳話,說我爹讓我自殺,保全名節。
我不敢自殺。
青樓的嬤嬤厲聲衝我們罵道:「別以爲你們以前是官家小姐,自己就乾淨的很,到了這裏,就有這裏的規矩,不接客,那就會打到你接爲止!」

-2-
很多來這裏的女子都被打了,但我沒被打。
因爲我很聽話,他們叫我幹嘛,我就幹嘛。
做青樓女子,也是一門技術活,要學的東西很多。
因爲我識字,又聽話,嬤嬤說要重點栽培我,她會把我培養成京城名妓,一晚值千金的那種。
她眼睛亮晶晶地打量我,摸摸我的臉,看看我的牙口,又看看我的胸,最後她說我底子好,一定能成。
她還給我拿了很多豐胸的食物來喫,說不要太瘦,瘦了手感不好。
我在青樓喫的最大的苦,就是每天沒有休息時間的學東西。
上午學吹拉彈唱,這是滿足客人附庸風雅的要求。下午要學伺候男人的牀上本事,是青樓裏最紅的頭牌和幾個嬤嬤教我。
晚上則背詩詞歌賦,或者被嬤嬤帶着去暗房,觀察別的姐姐是怎麼伺候客人的。
說實話,我看了現場版,還是很害怕和擔心。
好多客人肥頭大耳,看着就很噁心。
偏偏那些姐姐還要叫得很開心的樣子。

-3-
我被調教了半年,通過了層層考覈,然後就要被競拍第一夜。
青樓上下都圍滿了人,我穿得很清涼,戴着薄紗,一邊彈奏,一邊跳舞,要把自己賣個好價錢。
輕盈的身姿旋轉時,我會恍惚間想起我在丞相府的日子。
那時是我看舞姬跳舞。
一曲終了,微風吹來,我的薄紗掉了。
衆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後,我慢慢退出了舞臺,等着別人競價。
我忐忑不安地聽着下面的人喊價。
很久都沒結束,可以看出嬤嬤的成功,也能預料到我將來的身價。
我爹要是知道我沒去死,肯定會恨不得掐死我的,他一定覺得我辱沒了門風。
我的房間被佈置成了婚房的樣子,我也穿着紅色新娘服,不過新娘服和正統的衣服又不同,紅色薄紗製作,能看得人面紅耳赤。
嬤嬤推門進來,喜笑顏開對我道:「媽媽的好女兒啊,賣了 5 萬兩白銀!你真是媽媽的搖錢樹!」
說完,她匆匆對我道:「好好伺候這位公子啊!」

-4-
熱情的邀請聲傳來,我隔着透明的紅紗,看到了進來的男人。
比起那些肥頭大耳的要好些。
此人人高馬大,寬肩窄腰,長得十分俊美。
不過……一身殺氣,面色十分冷漠,不像來尋歡作樂的。
我認識他……
那天我們全家被抓,在震耳欲聾的哭聲中,他就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冷漠地看着我們。
他是皇帝的第十七個兒子,叫黎川,14 歲便去了邊疆打仗,這麼多年纔回來,一回來,就把謀反的太子等人悉數斬殺。
而我爹,因爲是大儒,還被關在牢裏。
我記得那天有個姨娘要逃跑,他坐在馬上,拿起弓箭,速度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然後姨娘的胸前就被利箭貫穿。
他的神色毫無波動,只是冷漠地盯着我們。
我也不敢玩什麼新娘嫁娶的戲碼了,這本是嬤嬤爲了讓客人更加新奇想出來的招數,現在我感覺,要是敢讓對方等,他可能會掐死我。
我趕緊過去,給他倒酒,他看了看酒杯,不喝,可能怕有毒,我趕緊自己喝了一杯。
他站起身來,道:「寬衣。」
這人有一身恐怖的力氣,隨手一捏,我身上便是青青紫紫一片,在牀榻間簡直把人往死裏折騰。
即使我被調教了很久,但也去了半條命。

-5-
嬤嬤笑着衝我道喜,說我交了好運氣,被貴人看中,我被贖身了。
我驚恐地看着她,我寧願在青樓,也不想被黎川贖身。
我要是跟着他,恐怕會死於非命。
我原本想的就是,練好本事,看到順眼的客人,最好是第一位客人,就求對方幫我贖身。
能來醉香樓享樂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貴的,嬤嬤拿了錢,不可能不放人。
只要先出了青樓,沒了那些鷹一般守着的打手,我逃跑成功的概率就會大很多。
但是昨晚我沒開口求黎川幫我贖身。
即使知道女子的貞操在第一次最有用,但那人周身的氣勢實在太恐怖,我和他多說一句話,都會害怕對方一言不合就殺了我,更不用說被他帶回家裏了。
但現在他卻幫我贖身了。 

-5-
我被塞進了轎子裏,一路被抬走。
直到到了東宮,我才知道,舊太子已死,黎川被封爲了新太子。
整個東宮很安靜,不似之前的熱鬧和喧譁,下人們戰戰兢兢,好像沒有舌頭。
我身邊有一位丫鬟叫秋香,她小聲說:「太子不喜歡有人喧譁, 有一次下ťŭ₀人打鬧,衝撞了他,立刻被打死了,所有下人都在旁邊觀看。」
晚上,我喫了飯,洗漱完,正準備熄燈,黎川進來了,帶着一身寒氣。
這次也是直奔主題,舊傷未好,又添新傷,我半夜發起了高熱。
朦朧中,我看見他不耐煩地盯着我,神色冷漠。
這一病,就病了大半個月。
他沒來過一次。
秋香說,黎川最寵我,因爲到目前爲止,他還沒去過別的侍妾房中。
我好了以後,端着廚房做的糕點去他的書房那邊,把食盒給了小廝,就安靜地離開了。
寄人籬下,不討好人是不行的。

-6-
果然,晚上的時候,黎川又來了我那裏。
我正在磕瓜子,看話本子。
我忙向他行禮,這次我提前做了準備,他也溫和了很多,沒太遭罪。
之後,我便成了東宮專寵的侍妾。
他賞了我很多金銀珠寶。
我很得他喜歡,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他不喜歡歌舞,也不喜人吵鬧,我一身吹拉彈唱的本事無處施展,只有牀上的功夫可以多多施展開來。
最後,我得出結論,醉香樓的本事果然名不虛傳。
接連幾個月的相處,我已經摸清了他的脾氣,只要安靜就好。
他從最開始好幾天來一趟,到後來會經常來,直到後面,直接天天來。
這精力,真的絕了。
我都開始補了,他還不虛。
有時候,他也會和我一起用晚膳。
看見我喝大補湯,他皺了下眉:「怎麼喝這個?」
我小聲解釋道:「腰痠背痛,太醫說得補補。」
他沒再說話,只是安靜喫飯。

-7-
夜裏,他節制了很多,但一直沒有睡意,玩着我的頭髮。
我溫順地躺他懷裏。
他問我:「原來在青樓,可有喫什麼苦頭?」
我搖搖頭:「我很規矩,老實本分,嬤嬤他們不能給我苦頭喫。」
我看見他皺了下眉。
我心裏一驚,難道他想看我喫苦頭嗎?
他捏着我的下巴,打量我的眼睛,隨即嗤笑一聲:「你爹是曾經的狀元,後來官至丞相,又是本朝大儒,怎麼生出你這樣沒有風骨的女兒?」
我一時有些羞捻,只能雙臂抱住他的脖子,撒嬌道:「殿下,奴家纔不管什麼風骨不風骨,奴家只是愛慕殿下,想長久陪着殿下。」
說完,我就去吻他。
他喜歡我主動。
很快,他就反客爲主。
輕紗薄帳內,春光一片。

-8-
黎川要去江南查一個貪污受賄案。
這是東宮的掌事太監說的。
因爲黎川還沒有太子妃或者側妃,而我雖然從青樓出來,但我爹之前是丞相,如今又還沒有死,掌事太監便把我當成半個女主人。
我依舊磕着瓜子,道:「那勞煩公公仔細着收拾。」
我心想,總算能休息一陣了。
來東宮半年了,這侍寢次數,和在醉香樓接客次數有的一比。
但晚上黎川告訴我,收拾一下,明天和他一起出發。
我不知道我一個只會磕瓜子的弱女子,跟着他出去能有什麼用?
即使他需要人暖牀,各地的官員也不敢虧待他。
他只帶了幾十個侍衛,一幫大老爺們,我穿了太監的衣服,胸前有點勒,除了暖牀,還要承擔起伺候他日常的任務。
捏肩捶背、端茶遞水、打水洗漱都要負責。
比在東宮累多了。
等到了杭州,我以爲我終於能輕鬆了,結果還要寸步不離的跟在他身邊聽候差遣。
黎川的腦子很好使,卷宗看了一遍,所有細節他都記得,誰也別想蒙他,審問也是一把好手。

-9-
我們在杭州呆了 10 天,被抓了十五名官員。
黎川去牢裏提審犯人時,我不用跟着去,但是等在門口,我也能聽到裏面慘烈的尖叫聲。
有時候,我還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奇怪的是,在他身上聞到血腥味,我不覺得違和。
一個月後,我們啓程回京。 
在路上,遇到了刺殺。
因爲囚車裏羈押着很多囚犯,他命令侍衛守着囚犯,免得被人殺人滅口。
刺客很多,都是黑衣蒙面人。
他們的目標既有囚犯,又有黎川。
我摸着手上帶着的鐲子。
都是上好成色的,兩個翡翠鐲子,兩個金鐲子,還有我的項鍊,這些就算賤賣,也能賣上千兩以上。
我的馬車旁邊, 就是山林,只要趁人不注意,立刻滾下去,沿着茫茫鬱郁的叢林走到深處,藏起來,ŧūₓ等到人都走光,再藏個一兩天,我就能徹底跑了。

-10-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誰也不會注意我這個穿着太監衣服的女人。
那邊黎川正被幾個黑衣人圍攻,雖然那些黑衣人明顯不是他的對手,但他也沒空理會我這裏。
機會稍縱即逝。
我的心跳如鼓。
我趕緊下了車,剛想往旁邊跑,就聽到黎川大喝:「回車上去!」
我愣愣地看着他。
他居然在百忙之中抽空盯着我。
好似看清楚了我的企圖。
那幽深的瞳孔,令我想起那天姨娘逃跑,他一箭射殺了姨娘的場景。
我不敢往山林跑去,只能撿了把刀,準備過去幫他。
旁邊有刺客見狀,要過來挾持我,黎川幾刀斬殺了圍攻他的刺客,一刀沒入衝我襲來的刺客的身體。
我趕緊跑到他身邊,擔憂地說:「殿下,我好擔心你。」
突然一支利箭飛來,我本能地朝旁邊躲,結果卻預估錯了箭的方向,被直直刺穿了肩膀。
正好擋在了黎川的身前。
劇痛襲來。
他的侍衛終於圍在我們身前,將劍雨隔開。
而我在昏迷前,正看見他瞳孔幽深地盯着我。
那眼神,仿若被毒蛇死死纏住,令我心頭一緊,動彈不得……

-11-
在睡夢中,我都感受到了無窮無盡的痛。
那痛好像鑽進了我的骨頭縫裏,讓我恨不得立刻死掉。
我知道我發了高燒,渾身滾燙,好像在在火上烤。
我不知道我是做了什麼孽,老天爲什麼要我喫這些苦? 
痛苦了好久,我終於醒了。
醒來時,正看到大夫給我診脈,黎川居然也坐在我牀邊,看着我。 
他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看我的目光柔和了些。
我有點懵。
丫鬟端來了藥。
黎川接過了藥碗,我蹙眉看着,那藥聞着都想吐。
我剛想說話,已經被他捏着嘴,硬生生灌下來了半碗。
巨苦的藥裏放了糖,既苦得要命,又甜得要命,兩者綜合,噁心得要命。
我剛想吐,黎川冷冷地開口:「不準吐。」
我皺着一張臉,死命按住胸口。
等人都走了,秋香才告訴我,我們還在江南。
我受傷後,這裏的大夫不好用,黎川就讓人把京城上好的大夫帶了兩個來,順手把秋香也帶來了。

-12-
自我受傷後,黎川依舊冷冰冰的。
不過他有時在我房裏坐着,好像在陪我。 
有時候他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很——壓抑、窒息。
是那種要被拖進深淵的感覺。
我知道,他以爲我是爲了救他,才受傷的。
我儘量躺着養傷。 
過了半個多月,我的傷口終於結痂,還有一些癢意後,他終於下令啓程回京。
這次走的是水路,沒有車輛顛簸。
我們有大把的時間,不得不面對面。
船上的房間光線不是很好,看書也不太方便。
他便經常抱着我去甲板上。
因爲風大,他總是拿披風裹着我,然後從後面擁着我。
這樣親密,原來除了在牀笫之間,還從未有過。
但我們之間沒什麼話說。
只是沉默地一起看的飛掠而過的兩岸景緻。
有時候他興致來了,也會親手做些烤魚、烤蝦,我就在旁邊看着。
晚上他也和我住一間屋,只是在旁邊躺着,有時候沉默地看我的傷口。
然後輕輕地把我擁進懷裏。
這讓我生出一種錯覺,好像我們是一對很平凡的夫妻。

-13-
 回了京城後,黎川變得很忙,很多時候,晚上我能迷糊地感覺到他來了,早上我沒醒之前,他又去忙了。
他除了我的賤籍,並且求皇帝下旨,給了我「良睇」的封號。
我呆呆地看着聖旨,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聽說宮裏也在給他選太子妃。
我被冊封良睇的那天晚上,他回來得早了些。
我正在觀察我的傷口,結的痂都脫落了,只留下了一小圈新長出來的紅肉。
我用去疤痕的藥膏塗上去,想要把疤痕去掉。
他洗漱完,身上還帶着水汽,我高興地迎他:「殿下今日回來得挺早。」
他坐我身邊,道:「等忙完這段,便帶你去北苑玩玩。」
我輕輕按揉疤痕處,想要清涼的藥膏被吸收。
他眸色幽深地盯着那處瞧,突然道:「爲什麼要祛疤?」
我愣了下。
看着他。
他衝我勾脣一笑,抵着我的額頭:「留着吧,孤喜歡。」
說完,就不容拒絕地衝我吻了過來。
我還沉浸在他的笑裏。
黎川不常笑,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笑。
足以迷惑人,好像山上的男狐狸精,終於化身成人了。

-14-
第二日,我腰痠腿痛地起身,外面已經天光大亮。
秋香還沒有端來避子湯,我問她:「避子湯呢?」
每次結束後,第二天早上總會送來的。
秋香笑着衝我道喜:「殿下說了,從今往後,不必給良睇送避子湯。」
我垂下眸子,一邊梳頭髮,一邊扯着脣角笑。
過了幾日,黎川問我:「要不要去看看你爹?」
我仔細看他的神色。
我爹跟着前太子造反,也不是因爲前太子狼子野心,而是因爲當今陛下追求長生之術,甚至要童男童女 100 人,獻祭給上天,以求長生。
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皇帝的昏庸和方士的奸佞,被前太子不忍,多次勸諫無果,太子便準備逼宮……
黎川殺了前太子,公然維護皇帝和方士,簡直就是和朝中的清流作對。
我爹自詡清流之首,既看不上黎川,更看不上我,我有什麼好瞧的。
不過他既然這麼問,我還是面露驚喜地點頭。

-15-
我爹對我和黎川都嗤之以鼻,指着我們的鼻子罵。
我看着我爹哭得傷心。
我想要活下去有什麼錯?
非要爲了什麼虛無縹緲的名聲斷送自己的命嗎?
那他怎麼自己不去死呢? 
黎川還以爲我對我爹感情有多深。
他摟着我,一邊給我擦眼淚,一邊說讓我好好跟着他,我爹的性命他會保。
我甕聲甕氣地問他:「那我要是不好好跟着你,你會殺了我爹嗎? 」
他盯着我沒說話,手鑽進我的衣服裏,摸着我原來傷口那處,用力一按,我痛叫了一聲。
他又笑了,反問:「你說呢?」
黎川確實挺寵我的。
跟在他身邊久了,我可以肆無忌憚的進他的書房,玩他的印章,還能撒嬌讓他放下公務陪我胡鬧。

-16-
一日我看到他桌上有很多畫冊, 都是些美人,很多我也知道的, 都是些高官家的待嫁閨女。
我隨手翻了翻,抱着黎川的脖子, 問他爲什麼要看美人的畫像。
他捏我的臉,和我調笑,說他看我都看不過來,沒看別人。
他現在是越來越像個人了。
但我知道他騙我。
他讓人把我帶去北苑,說在那裏散心一陣,他最近很忙。
我在牀上和他大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就是要娶太子妃了!憑什麼我只能愛你一個人,你卻要愛很多人,還能娶很多女人!我不服!」
他任我打罵,等我沒力氣了,才抱着我哄:「那都是不得已的,我又不是普通男人。以後最寵的還是你,她們只是生孩子的工具。」
我惡狠狠地瞪着他:「我就是你找樂子的工具是吧!」
他笑着捏我的臉,說我氣性真大,說我生氣喫醋的樣子都好美。
我又哭兮兮地趴他懷裏,讓他別忘了我,別忘了把我接回來,讓他別生氣,我只是太在乎他了。

-17-
我去北苑之前,黎川往死裏折騰我。
那種蠻力太恐怖了,我懷疑他有天獸性大發,會弄死我。
幸好我很快就去送去了北苑。
我在北苑呆了挺久的。
每日就是逛園子,我能逛好幾個時辰,上午逛完下午逛。
身邊那些伺候的小丫頭說我體力真好,難怪不得能伺候太子殿下。
我說我只有逛園子才能緩解對太子的相思之情, 不然我總要想他,一想他就心痛。
隆冬的時候,皇帝去世了。
北苑的宮人們冬天喜歡躲懶,窩在屋子裏喝酒喫肉。
我隨和好說話,我的院子裏一般是不用人伺候的。
年三十那天,我讓他們不用伺候,我自己照顧自己。
晚上我放了一把火,燒了我的寢宮。
然後鑽進了往北苑送菜的馬車籠子裏,進了城以後,偷偷逃跑了。
我想逃到外地去,但我沒出過院門,我身上的銀子不多,賣首飾太招搖,而且我懷孕了。

-18-
家裏被抄之前,我把奶孃安頓了出去。
買了個小宅子,給了她養老錢。
我去投靠了奶孃。
奶孃一輩子沒嫁人,把我當女兒寵。
我們在京城的小院裏安穩度日。
我的肚子一天一天變大,官兵經常檢查人口戶籍。
我每天都在臉上貼了一層爛痘的面具,多看一眼都喫不下飯。
我還裝癡呆,坐在凳子上咿咿呀呀流口水,有次那官兵非要檢查我的臉,然後我當場尿褲子了。
奶孃說我是她撿的瘋女,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玷污了我。
每次檢查來來去去都是那些官兵,剛開始力度還大,之後就聽說大批的人手都去了外地查。
新帝在找一個女人。
翻天覆地地找。
天下這麼大,他要能找到,我把名字倒過來寫。

-19-
懷胎十月,我生了個女兒。
我和奶孃都高興壞了。
我們整日的生活都是圍着女兒轉,我給她取名糯糯。
她長得軟糯可愛。
奶孃告訴我,我爹已經官復原職了,原來府裏很多人都回去了。
原來的夫人死了,我爹又娶了個美嬌娘,年紀和我一般大,新夫人很快有孕。
所以我爹纔不在乎他那些孩子呢,他可以娶了又娶,生了又生。
時間過得很快,女兒轉眼就五歲了。
她是我的貼心小棉襖,什麼好喫的都要先給我喫,什麼好玩的都要和ṭų¹我一起玩。
奶孃身體越來越差,經常腹痛難忍。
看了大夫,喫了藥,也沒什麼用。
半夜的時候,奶孃吐了血,我嚇了一跳,忙出門去請大夫,原來奶孃沒吐血過。

-20-
我請隔壁的李大嬸和我一起。
生了孩子後,我假裝自己又不瘋了。
李大嬸二話沒說,跟着我去請大夫。
又是隆冬寒冷的時候,北風呼呼地刮,燈籠被吹得亂七八糟。
我們裹着衣服走在牆角。
一羣馬蹄聲傳來,我和李大嬸對視一眼,忙往邊邊站,恨不得貼着牆壁。
但有人大喝道:「什麼人!出來!」
我和李大嬸顫巍巍跪在地上,李大嬸說明了原因。
一個淡漠低沉聲音的傳來:「把頭抬起來。」
我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是黎川。
我忍住顫抖,把我那張疤痕交錯的臉抬了起來。
他翻身下馬,來到我的面前,用馬鞭子抵着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
我想把頭低下,他一把撕開了我臉上的面具。

-21-
原來搜查我院子的那幾個官兵被砍了頭。
黎川抓着我回到我住的小院,他已經大致猜出了我這幾年是怎麼過的。
奶孃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黎川很生氣,他強行按捺住自己的怒火。
我哭着求他不關別人的事,都是我的錯。
他雙目血紅,拔出了劍。
冷月寒光,令人生寒。
誰都不敢說話。
奶孃抱住我,哀求他放了我。
奶孃哭得很傷心。
黎川卻冷笑一聲,一腳踹在奶孃的心窩口。
奶孃吐了血,顫抖着手想摸摸我的臉,但她沒力氣了,只無限憐愛地看着我,然後閉上了眼睛。
我瘋了,我撲上去想要奪黎川的劍,想要殺了他,我罵他是劊子手,是兇手,是殺人如麻的瘋子!
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反手擰了我的雙手,笑着問:「怎麼,這纔是你的真面目?不裝了?」
他雙目赤紅,語氣陰森:「繼續跑啊,怎麼不跑了?」
「娘!」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女兒從裏屋扶着門框,驚恐的看着我們,眼睛裏蓄滿了眼淚,她也很害怕,想打黎川,但是她只能放聲大哭。

-22-
我的家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奶孃死了。
女兒哭着在我懷裏睡着。
我們被押着回了宮。
宮女給我們洗了澡,換了衣服,我臉上的疤也沒了。
第二日,黎川來了。
宮人跪在地上行禮。
我把女兒藏在身後。
但沒什麼用,他粗暴地拉開我,對我極其不耐煩,一把將女兒抱了起來。
女兒想哭不敢哭,因爲黎川的臉色很嚇人,似乎在說敢哭就打她。
他抱着女兒,在銅鏡上照了照,又問身邊的下人:「她和朕像不像?」
太監尖聲尖氣的聲音諂媚着說:「像!太像了,和陛下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女兒被封了公主。
我見不到她。
任憑我怎麼哭,怎麼求黎川,他不爲所動。
女兒住的宮殿就在我被關的隔壁。
我能聽到她的哭聲。
她經常都在哭,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在她身邊,她害怕。
女兒很認生的,她也怕黑,她很嬌氣,晚上不挨着我睡,睡不着。
我真怕她把嗓子哭壞了。

-23-
黎川也不見我。
我拿白綾出來要上吊時,他終於怒氣衝衝地來了。
他死死捏着我:「要死是吧?我成全你!」
我抱着他的脖子,哭得傷心:「不是,不是,求你了,讓我見見女兒,她這麼哭身體會哭壞的!她也是你的女兒啊!」
他冷笑一聲:「朕有很多兒女,不缺這一個。」
確實,我躲起來這幾年,宮裏添了很多孩子。
後宮的嬪妃也多。
我心裏像寒冰一樣冷。
就像我爹一樣,他可以有很多子女。
「當年ṭŭ̀⁴爲什麼逃跑?」
他掐着我的脖子問。
我看着眼前這雙看似多情的眼睛,揣測他爲什麼找我這麼多年,爲什麼找到我,又對我這般恨之入骨的樣子。
我說:「因爲我……我不想和別的女人爭寵,不想整天都活得很累……」
還有因爲怕他,那時他雖然笑着,但我總覺得他會在下一刻,就隨便殺人。
他還殺了奶孃。

-24-
黎川最後還是讓人把女兒給我抱了來。
我和女兒都哭得很慘,彷彿這個世界只剩我們兩個人。
黎川把我冊封爲了貴妃。
宮裏有很多女人,也有很多孩子。
我要去給皇后請安,別的妃嬪也要來我宮裏走動。
有幾個嬪妃還懷着孩子。
黎川在後宮的日子很固定,所以後宮子嗣很多。
嬪妃們爭寵爭得也很厲害,但黎川不理她們,通通交給皇后管。
皇后是世家大族的嫡女,管理後宮很有一套。
我住在承乾宮。
原來黎川寵幸嬪妃,從不留夜,時間平均,他也不會過分寵幸誰,誰懷孕了就大賞升位份。
哪些嬪妃要是幾次之後還不能懷孕,那基本上就是進了冷宮,不會被寵幸了。
聽宮人的說法,他更像是一頭種豬。

-25-
我暗自鬆了一口氣。
看來他和做太子時很不同。
那時他可是可着勁兒折騰我。
我暗自祈禱我和女兒只是換了個地方生活,黎川最好只是受不了有人背叛他,我現在被抓回來了,就別在找茬。
但我顯然天真了。
冊封的前幾天,黎川人影都不見,大家都以爲我是因爲女兒才被冊封的,畢竟女兒是黎川的第一個孩子,又流落在外,可能是想給她尊貴的身份做補償。
我也這麼想,鬆了口氣。
我雖然心裏很難受,又要過我娘那種生活,甚至比我孃的那種生活更加危險,而且,奶孃死了,因爲我而被黎川殺死了。
但我沒辦法和黎川抗爭,女兒還小。
如果我是一個人,我可以和他同歸於盡,殺不死他,我就殺我自己Ţū́²。
現在只能妥協。

-26-
但過了幾日,黎川毫無聲息地來了我的寢宮。
那時女兒正躺在我的榻上,睜着水靈靈的大眼睛,聽我給她演皮影戲。
我小時候也愛看皮影戲,我娘經常給我演,但她身體不太好,經常抑鬱寡歡,在我 7 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我們正一起笑的時候,黎川進來了,他擋了很多燭火的光,站在那裏看着我們。
女兒迅速爬到我身後,躲了起來,她很怕黎川。
我立刻拿身體擋住她。
黎川臉色不太好看。
我們僵持着沒說話。
黎川蹙眉:「你連宮廷禮儀都要重學一遍嗎?」
我忙下地,跪在地上給他行禮。
他一把將女兒抱在懷裏,仔細看。
女兒扁着嘴想哭,眼睛看着我,又不敢發出聲音。
我心裏很難受,只能輕聲道:「他、他是你父皇……」
女兒渾身顫抖,不說話,只是死死閉着眼睛。

-27-
他終於大發慈悲道:「起來吧。你把女兒教得一點規矩都沒有,明日把她送到皇后那裏去教養。」
「不要!」我心裏一急,怎麼可以把女兒從我身邊帶走!
女兒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我搶過她,一把抱在懷裏,輕聲安慰。
女兒哭,我也哭,我哭着愛求他:「求你了,別把她送走,我會好好教她,求你了。」
我一時覺得自己悲從中來,早知道把女兒生下來還要讓她喫這麼多苦,當年就不該生她下來。
他湊近我,在我耳邊輕聲說:「那要看你怎麼伺候我。」
我在淚眼朦朧中看着他,終於知道他找我回來的目的了。
女兒哭累了,睡着了,奶孃抱着去了隔壁屋。
我心裏不放心,女兒每晚都是挨着我睡的。
他挑了下眉:「要不把她抱回來?」
我一驚,忙搖搖頭。
我強忍噁心和厭惡伺候他。
有時候真希望我是個醜女,至少這樣,我這一生是平安順遂的,而不是發生這麼多令我難以抗衡的事。

-28-
第二日,我睡到很晚才醒。
一睜眼,就看到女兒淚眼汪汪地看着我。
我一驚,忙問她怎麼了?
我咬着脣不說話,眼淚大顆大顆地掉。
我抱着她,輕輕拍她的背,溫聲道:「告訴娘,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她用手輕輕摸我手腕上和脖子上的青紫痕跡。
那是裸露出來的,剩下都在衣服裏。
她是心疼我。
我忙說破:「這不是傷,娘不疼,糯糯乖,這些不疼的。」
她明顯不信,又哭了一會兒,我把衣服穿好,又是發誓又是保證,說不疼,她才半信半疑的止住了眼淚。
糯糯明顯不怎麼開心。
她拉着我去把宮門那裏,指着門和鎖道:「娘,鎖起來。」
她的意思是,把門鎖起來,黎川就進不來了,我就安全了,她也不會被嚇到了。

-29-
可是我該怎麼告訴她,這是在宮裏,或者這天下都是黎川的?
沒有哪裏的鎖能阻止他的步伐。
我該怎麼告訴她,她現在這樣害怕她的父皇,這個掌握着我們的現在和將來的父皇,對她沒有半點好處。
她要長大,需要安全的環境和充足的食物,一旦惹怒了她的父皇,誰都可以欺負她,誰都可以不給她東西喫,甚至還會把她從她娘身邊帶走。
我看着她,那張稚氣的臉上,滿是認真和擔憂。
我抱住她,小聲道:「糯糯,那是你的父皇,你不能害怕他——就算你害怕他,你也不能表現出來。」
「他殺了奶奶。」糯糯眼睛裏又包着一包眼淚,晶瑩的淚珠掛在她的臉上:「他欺負娘, 他打娘,他還把糯糯從娘身邊帶走,不讓糯糯見娘。」
我輕輕擦她的眼淚:「可是,如果我們表現地害怕他,惹他生氣,他可能會……不讓娘和糯糯見面了……娘不能讓糯糯去別人那裏長大。所以,糯糯,下次你父皇來了, 我們都要笑着給他行禮,笑着和他親近。」
「是因爲不這樣,還有更壞的事發生嗎?」
我點點頭。
她似懂非懂地看着我。

-30-
本以爲至少要過很長一段時間纔會見到黎川,但當天晚上他又來了。
女兒和我都渾身僵硬。
我拉着女兒跪在地上行禮。
黎川看了我們一眼,對女兒道:「過來。」
女兒不願意,緊緊抱住我。
我忙打圓場說:「她困了,該睡覺了。」
黎川不說話。
女兒慢慢從我懷裏出來,站在黎川身邊。
黎川捏捏她的臉,把她提到自己膝蓋上:「叫人。」
我在旁邊着急,生怕女兒倔,不肯喊人,誰知她軟軟糯糯地叫了聲:「父皇。」
黎川顯然很高興,從袖子裏掏出一隻金黃的小馬駒給她。
女兒看看小馬駒,又看看我,我點點頭。
「快謝謝你父皇。」
「謝謝父皇。」她吸吸鼻子,伸着小手接了過來。

-31-
女兒躺在我和黎川中間,手裏拿着小馬駒看。
「娘,它不叫。」她戳戳小馬駒的馬頭。
我說:「它是假的,所以不會叫。」
女兒哦了一聲,把小馬駒扔一邊,要躺進我懷裏喫奶。
這是她的習慣,其實沒奶水了,但她得抱着她嬰兒時期的糧袋。
黎川咳嗽了一聲,道:「讓奶孃把她抱過去吧。」
女兒死死抱着我,不願意走,她可能覺得她走了,她父皇會打我。
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那不是打人。
大人之間的很多事她不明白。
胸前被女兒的眼淚打溼了,她又在無聲的哭。
我心裏很心疼,覺得特別對不起她,但我又不能反抗黎川,不然後果會更嚴重。
我把她抱到牀裏側,輕聲哄她:「乖女兒,乖女兒,睡吧,在娘懷裏睡覺覺。」
過了一會兒,她呼吸均勻了, 終於睡着了。

-32-
黎川看她濡溼的臉:「她怎麼這麼愛哭?這麼怕我?」
誰不怕他?
他又說:「如果不是你原來跑了,讓她沒長在我身邊,她現在也不會這麼不適應。」
我覺得心裏難受,覺得他說得不對,又無能地發現,如果當初我沒有自作主張跑了,沒準女兒真的不用受現在的罪。
我悶頭不說話。
他用手指摸索我的臉:「你看你,在外面呆久了,人也不如原來那麼機靈了。」
第二天醒來時,我和女兒都趴在黎川懷裏,我都不記得昨晚是怎麼睡着的。
女兒揉揉眼睛,要我抱。
我抱她起身,穿衣服,黎川也在宮人的伺候下換衣。
等洗漱完,女兒剛想跑出去,黎川一把將她撈了起來。
女兒尖叫一聲,隨即被一晃一晃的,她有點傻眼,想笑又不能笑,看樣子很迷茫。

-33-
本來以爲只是回宮成爲黎川后宮嬪妃中的一個,即使要面對他,時間也不多。
可是沒想到,他幾乎天天來。
這讓我在向皇后請安的時候,成了其他妃嬪眼裏的衆矢之的。 
皇后要我勸皇帝雨露均霑。
其他姐妹諷刺我青樓出生,勾引男人果然有一手。
女兒跟着我去請安,本來奶孃帶着,結果被幾個皇子推了,磕到了頭,流了血。
我忙抱着她回了宮裏,請了太醫來看。
女兒臉色蒼白,額頭被白紗包着,把小馬駒扔地上,說她要回家。
我問她還疼不疼。
她說她要回家。
我問她要不要喫東西,廚房做了她愛喫的糕點。
她說她要回家。
我只能不說話,守着她。
這件事我也沒指望有個什麼結果,我既不Ŧů³能罵那幾個推了女兒的皇子,也不能去找那些妃嬪懲戒她們。

-34-
男孩子的地位總是比女孩子高。
有什麼辦法呢。
這世道就是這樣。
但這件事最後鬧得很大。
推人的皇子被禁足半年,他們的母妃都降爲了最末等的答應。
女兒躺在我懷裏喫糕點,三個皇子被帶來給女兒道歉。
皇子各個手心被打得通紅,臉上全是眼淚。
女兒不理他們。
妃嬪們跪着求我高抬貴手,求我向黎川求情。
女兒瞪着我,那眼神已經有了黎川瞪人的影子,好像我敢同意替他們求情,她就要和我翻臉。
我讓人把他們都趕出去。
小馬駒又被女兒撿了起來,好好放在我的梳妝檯上。
她對她父皇的態度發生了大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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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川過來,女兒會跑出去迎接他,然後她被高高抱起,笑得前俯後仰。
有時候他們倆會說悄悄話。
黎川清心寡慾只睡覺的時候,女兒就跟我們一起睡,她也願意讓黎川抱,願意讓黎川給她演皮影戲。
黎川也願意給這個耐心。
他原來對我都沒這個耐心。
可能這就是父女血緣的羈絆。
我發現我又懷孕的時候,心裏很難受。
在這後宮裏,我沒有足夠的心機手腕能保住誰。
所有的一切,全看黎川的臉色。
他現在還沒有膩我,所以我和女兒能得到保護,誰也動不了。
但將來一旦他不再管我們,現在那些嫉恨我們的妃嬪,就會立刻回踩。
孩子也是他最不缺的,宮裏光是皇子就有八個,公主有六位。
孩子生下來,就是喫苦的。
女兒這麼小的年紀,已經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討好這個掌握着我們命運的帝王。
我不想再生一個出來遭罪。

-36-
但女兒很高興。
女兒說:「娘,你最好生個弟弟,將來皇位給弟弟,弟弟是皇帝,我是長公主。」
我看着她天真的面龐,我都不用問她在哪裏學的這種東西。
去皇后那裏請安,小孩多的很。
她每日也去書院裏讀書,我怕她有危險,每天都送她去,接她回來。
黎川在她身邊安排了四個武藝高強的太監宮女看着。
女兒繼續道:「娘,你應該多關心父皇,你要去給他送湯,送糕點,然後不讓別的女人接近他。」
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是微笑的。
我說爲什麼呀,父皇身邊有很多人照顧,不缺我一個,我還是要把精力放在照顧你身上。
女兒認真地看着我:「娘,沒有父皇的寵愛,你照顧不好我,你甚至都無法保護我。」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道:「別的皇子和皇女他們都會拼命討父皇開心,不僅他們會討父皇開心, 他們的母妃也會討父皇開心。我們剛回來,父皇稀奇我們,娘你還給父皇臉色看,等父皇不來了,只有我一個人討父皇開心,我肯定鬥不過別的小孩。」

-37-
我說:「你不想回家了嗎?」
她說:「你能帶我回家嗎?」
我有點愧疚,搖搖頭。
她摸摸我的臉,她的手又小又暖,「那娘,你幫幫我,幫我討父皇開心,等我將來長大了,拿到了更多的權力,我帶你回家,好嗎?」
我甚至無法責備她。
因爲她說得有道理,而且是因爲我的無能,才讓她過於早熟。
我深吸了口氣,努力笑着說:「你是不是該去寫課業了?」
她點點頭,一步三回頭,用稚嫩的聲音道:「娘,你想做什麼,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會幫你實現的。」
她的小馬駒還放在我的梳妝檯上。
她的父皇不是給了她一頭玩具,而是給了她權力的手柄,她可以讓別的小孩對她戰戰兢兢,可以讓宮人對她俯首帖耳,可以讓別的妃嬪不敢在她面前說三道四。
我還記得不久前,她照例嘴裏哼着奶孃唱給她聽的兒歌,踢着自己的腳丫子玩,一邊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父皇,今天宜嬪娘娘見到我娘不行禮,她還冷哼了一聲。」
隔天宜嬪被降了位份。

-38-
我成了專寵的貴妃。
懷孕後,也不用去皇后宮裏行禮。
黎川有時候把公文搬到我這裏批閱。
我在榻邊昏昏欲睡。
女兒在書桌邊寫課業。
我生了個兒子,小名叫狗蛋,賤名好養活。
生了兒子,時間好像過得特別快。
皇后病死了,黎川立了我爲皇后。
聽說遭到了前朝以我爹爲首的衆多大臣地激烈反對。
但聖旨照樣下了。
兒子狗蛋五歲的時候,他也趴在他父皇的書桌邊寫課業,女兒已經能拿起奏摺看了。
狗蛋有時候嬌氣,冬天不願意出門上學,在我身邊可憐兮兮的撒嬌。
但他怕他父皇和姐姐,不敢真的不去書院。
他性格像我,女兒性格像黎川。
黎川對狗蛋沒什麼過多的喜愛,他更寵女兒。

-39-
女兒 15 歲的時候,黎川給她造了一座公主府。
歷朝歷代還沒有公主未出嫁就有公主府的先例。
女兒很高興。
但我很捨不得她。
她太有自己的想法,太有主見。
好像ŧû⁻她昨天還是那個要摸着糧袋子才能睡的小奶娃,突然就變成了眼前這個生命力旺盛、神采飛揚的少女。
她正在和狗蛋看公主府的地形圖,嘀咕着要種些什麼花草。
狗蛋拉着她讓她別出去住。
小兒子壯壯只有七歲,吵着要跟着姐姐出去住。
女兒說她要先去公主府過過癮再回來,女兒警告狗蛋不準偷懶,她會檢查課業,不聽話會被揍,又提着壯壯的耳朵,讓他不準喫鼻涕。
她現在再也不會說要回家那種話,也不會問我想要什麼。
她只會說:「娘,你要多笑笑,你笑了,父皇纔會開心。」
謝天謝地,她還沒有把我的稱呼從娘變成母后。

-40-
黎川依舊精力充沛。
但他也不常來我那裏看公文。
我依舊被專寵。
我猜他可能是覺得自己的孩子生得夠多了,就不想再當種豬了。
狗蛋和壯壯經常吵架。
一言不合就會打架。
我每天都要給他們斷官司,黎川來了都斷不乾淨。
總有一個要被氣哭,然後罵我們偏心。
黎川就罵他們是小兔崽子,生出來是討債的。
然後兩個狗都會嫌棄的小孩一致對我們,罵我們偏心姐姐。
吵得腦仁疼。
他們小時候,我總覺得對不起他們,他們哭了不會說話,大人也不知道他們哪裏難受,就覺得他們可憐,長大些,既得不到皇子應該有的富貴享受,反而課業、騎射統統不能丟,要是偷懶或者考覈不合格,經常就是挨鞭子和餓肚子。
稍微長大些了,力氣比牛大,脾氣比牛倔,再也沒小時候那般軟糯可愛。
女兒很快又回了宮裏住,她說外面就她一個人,太冷清了。
我給她擦汗,她猛灌了一杯茶,笑嘻嘻地窩在我懷裏,撒嬌說我真好。
三個孩子裏,我雖然面上說是公平的,絕對不偏心,但我心裏是最愛女兒的。
我不想她經歷我經歷過的成長環境,我想她不必大富大貴,小富平安就好。
但她想要的,和我以爲她想要的,完全不同。
我摸摸她的臉,就像剛剝好的雞蛋般晶瑩細嫩,我無奈地說:「不對你好,對誰好呢。」
她想要什麼,只要我有,都會給。
她坐直了,高興道:「娘,我給你梳個新的髮髻吧。」
銅鏡裏那兩張臉有六分相似。

-41-
傍晚黎川過來,看到我的新發髻,打量了下道:「挺好看。」
我笑笑。
他拉着我的手道:「太液池的荷花開了,我們去看看。」
晚風吹來,火燒雲燃滿了半邊天空,荷花在水中搖曳生姿。
轉了半圈,我們往回走。
他問:「累不累?」
我搖搖頭。
他半蹲下來,道:「快上來,我揹你。」
我抿脣笑:「一會兒兒子看到,也會要你背,你不背,他們又該鬧起來了。」
他轉頭笑着說:「所以咱們在這裏偷偷摸摸的,別被他們看到。」
我趴他背上,悶不吭聲。
他掂了掂我:「又不高興?孩子氣性大,都像你。」
我有點無語:「還要我怎麼樣?」
他脾氣好了很多,把我放石欄上坐着,扶着我的腰:「你這樣就挺好,我稀罕。」
我摸摸他的臉,衝他笑了一下。
番外

-1-
黎川剛開始只是被拉去青樓看看。
直到看到朝瑤,他有一瞬間被衝擊到。
隨行的人很有眼力勁兒,當晚朝瑤就伺候他,也夠乾淨。
他知道她的身世,她以爲她至少該烈性些,哭一哭鬧一鬧,不情不願一番。
但她太識時務了,讓他懷疑她自小就在青樓長大。
男人對女人的感情從牀上開始。
他喜歡那種兩人在一方小天地裏的親密無間,喜歡她汗溼的秀髮沾在臉上,眼睛蒙着水霧,只能全身心依賴她。
她替他擋箭的時候,他有瞬間的疑惑,他不知道她甚至願意爲他付出生命的代價。
真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他的防備心其實挺重的,但朝瑤用她柔情擊碎了。
他當然不會只有一個女人。

-2-
但他沒想到懂事的朝瑤在一夜之間消失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他查了很久。
朝瑤不具備讓人處心積慮除掉的條件。
他讓人嚴ŧũ̂⁴查各地人口,尤其查各地的外來人口。
查了幾年,都沒有收穫。
直到他在街上看到一個身形和她相似的女人時,這個謎團才解開。
他失望過太多次,但還是每次都不放過那點可能性。
他懷疑讓他堅持下去的,不是對她的愛意,而是他那顆從小就不會放棄的、堅韌不拔的心。
看到那個婦人正面的時候,他心都涼了,感覺又要失望。
但那婦人的神色很奇怪。
他仔細盯了一瞬間,然後下馬來, 揭開了她的面具。

-3-
一瞬間,很多念頭在心裏閃現。
他找人,幾乎可以說找的天下皆知。
她在京城, 就不可能不知道。
但她沒回來, 而且還喬裝打扮成這樣, 一看就是不想被找到。
爲什麼?
她不是愛他嗎?
他不是也很寵她嗎?
她看到他,沒有想象中的欣喜衝上來抱住他, 兩人久別重逢、痛哭流涕。
也沒有互訴衷腸。
她只是想逃避,想躲,想掩藏, 好像心灰意冷的絕望模樣。
她還哭着求他放過別人, 好像他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狂魔, 站在她的對立面。
這些本該在她被關進青樓時出現的氣節, 居然在這時候回來了。
他心裏的暴怒達到了頂峯。

-4-
他可能永遠也想不通她在想些什麼。
給她金銀珠寶, 給她榮華富貴, 她也不見得開心。
給她人人都想要的帝王專寵,她還戰戰兢兢。
女兒比她識相一百倍。
女兒長得很像她,是他想要的粉雕玉琢、天真活潑的小姑娘的樣子。
這個流着他血的孩子,輕易被他帶入權力的浪潮裏, 然後被同化。
可他還是很想讓朝瑤開心。
他和她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那一方小小的榻上。
他們在上面水乳交融,給彼此任何人都給不了的歡愉。
他們也在上面養育了三個孩子。
每個孩子小時候都在他們身邊爬來爬去的玩, 然後他們兩人一起給他們演皮影戲,聽他們問些無聊的沒意義的問題, 還要裝出很感興趣的樣子。
只有這時候她挺開心的。

-5-
有次他做夢,夢到他們相識在她沒有被送去青樓之前。
他們相識, 相知, 相愛, 成婚。
她一直很愛他, 把他當成天, 是那種世界上最恩愛的夫妻的樣子, 她看他的眼裏像盛滿了星星。
醒來後,他悵然若失, 夢裏越美好,現實越失落。
或者她也有一點點愛他吧,但不多, 反正比不過愛他們的任何一個孩子。
他灌醉她, 問她要是他在她進青樓的時候,救了她, 她會不會愛上他。
她臉色嫣紅,想了半天,搖搖頭, 說她纔不要愛男人,愛男人的沒一個好下場。
然後她哭了,她說她想回到小時候, 小時候在孃的懷裏最開心。
他被氣得要死。
算了。
他想, 幸好她是誰都不愛。
不然他還得再氣一場。
還是女兒會寬慰人。
女兒說,父皇,你管母后愛不愛你呢, 你愛她不就得了。
是啊,人生又不可能事事順意。
管她愛不愛他,他愛她就行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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