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

竹馬破產後,將我送給京圈太子爺抵債。
後來酒局上再見。
竹馬說我性子清冷孤傲,讓太子爺多擔待。
太子爺聞言冷嗤一聲。
「擔待?我沒開口,她一句話也不敢說。」
衆人紛紛誇太子爺調教好手段。
下一瞬,我推門而入。
我落座,他擦桌。
我舔脣,他遞茶。
我皺眉,他披衣。
……
衆人:「???」
確實是一句話也不用說呢!
太子爺驕傲地瞥向面色發黑的竹馬:
「菜狗,沒本事就直說。」

-1-
我沒想到會在演播廳和遲敘重逢。
三年過去,他躋身商圈新貴。
全無當年的失意落魄。
採訪結束,他攔住我。
「聲聲,許久不見。」
遲敘垂在腿側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啞着嗓子問:
「他……他對你還好嗎?」
我整理臺本的手一頓,沒接話。
見我不想提,遲敘慌忙換了個話題。
「聲聲,還沒恭喜你成爲知名主持人。」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着幾分眷戀。
「年少時,我們憧憬的未來,就是今天這般……」
我抬眼,微涼的眼神使得țū₆遲敘住了嘴。
就在他懊惱地想要再說什麼時。
助理匆忙地跑到我面前。
「聲聲姐,你收拾好了嗎?江總來接你了。」
「我瞧着他表情,似乎有些不太高興。」
我愣了一瞬,立馬放下手裏的東西。
「我這就回去。」
還未走出兩步,遲敘下意識拽住我的手臂。
「聲聲,你若過得不好,我可以想辦法接你回來。我……」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我打斷。
「然後像當年那樣,再次賣掉我嗎?」
我抬眸看遲敘,眼裏滿是嘲諷。
「當年是你親手把我送到他身邊的,不是嗎?」

-2-
我同遲敘青梅竹馬。
是校園裏人人羨煞的情侶。
所有的轉變,在遲敘大三創業ŧúₚ失敗這年。
他需要大筆資金平賬。
是我們這種小康家庭,傾家蕩產都拿不出的債款。
而在這時,京圈太子爺江潮發出一則招聘。
——五千萬聘請哄睡員。
要求與他同齡、同校。
中小學期間連續在演講比賽中獲獎。
且目前任職廣播社。
甚至註明了身高、體重、髮型。
詳細到就差直接寫上我的名字了。
論壇炸了。
有人爆料太子爺確實患有失眠症。
可失眠不找醫生。
招個哄睡員是什麼事?
所以更多人覺得這是太子爺追求我的把戲。
正當我想找江潮說清楚時。
遲敘攔住了我。
他說:「聲聲,從小到大我沒求過你什麼。」
「這一次,只有你能幫我了。」
……
「杵在外面想什麼呢?」
江潮扣住我的腰,單手將我抱進車內。
「你們臺里人都死絕了嗎?」
江潮抓着我發涼的手。
臉黑得彷彿能滴墨。
「這種小採訪,也值得你撇下我,吹着冷風趕過來?」
「總不會是爲了見某個許久未見的竹馬哥哥吧?」
我正要開口解釋。
勺子懟到我的嘴邊。
江潮兇巴巴地端着保溫桶。
「在喝完梨湯前,你一句話也別想說!」
等我被准許說話時。
車已經開到了住所。
江潮一言不發地將我拽上餐桌。
強迫我多喫了半碗飯Ţű₌。
「養了三年還瘦了一斤。」
「不知道的還以爲我虐待你!」
他說着又不知從哪掏出一本書。
「今天晚上我要聽這個!」
赫然是三年前初遇時,唸的那一則童話。
《海的女兒》。

-3-
太子爺脾氣不好,喜怒無常人人皆知。
從我進他別墅的那一夜開始。
所有人都在打賭。
賭我會受盡折磨,遍體鱗傷。
可是與他們想的不一樣。
我進門的那瞬間。
一本童話書丟到我的面前。
江潮坐在沙發上,半闔着眼衝我招手。
「愣着幹什麼,我要聽灰公主,不,白雪姑娘……」
他察覺到了自己的口誤,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還是聽那個被渣男所騙,最後變成一團泡沫的吧。」
我撿起書,垂眸在沙發前盤腿坐下。
《海的女兒》並不長。
江潮聽得很不安靜。
全程齜牙咧嘴,直到故事結束。
才掀起眼皮,涼涼地瞅着我。
「有什麼感悟?」
我合上故事書,突然傾身上前。
雙手蓋住江潮泛着紅血絲的雙目。
「小少爺,你需要睡覺。」
從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這本童話書。
江潮似乎也想到了往事。
「欠我的感悟還沒寫呢!加倍!不,三倍,我要三千字的讀後感!」
我沉默了半晌,果斷開口向某個醋瓶解釋。
「我是到了才知道採訪嘉賓是遲敘。」
「我沒有念舊情,沒有戀愛腦……」
瞧着江潮不爲所動的表情。
我無奈地豎起手指。
「我發誓,再也不見他。」
……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
誓言也發了。
沒想到再一次撞見了遲敘。
只是這一次,是在陪江潮出席的酒桌上。
我不喜歡包廂的氛圍,出門透氣。
回來的時候,隔壁包間帶着人進來客套。
江潮脾氣大是出了名的。
來寒暄的人也不指望得到太子爺的回應。
自顧自地喝了三杯,想要混個臉熟。
輪到遲敘的時候,他突然腦子一熱。
朝着低頭玩手機的男人拱手。
「聲聲從小沒受過什麼委屈,性子難免清冷孤傲。」
「若是她有得罪您的地方,還請太子爺多擔待。」
江潮聞言放下手機,人往後一靠。
漫不經心地掃向遲敘。
「擔待?」
他重複着二字,忽的笑了起來。
「我沒開口,她一句話也不敢說。」
「你要我擔待什麼?」

-4-
遲敘表情瞬間凝滯。
衆人噤若寒蟬地盯着地面。
表情一個比一個微妙。
下一個本該遞上去寒暄的酒杯停在半空中。
那人擦了擦額角的汗,假笑着恭維。
「太子爺好手段,佩服佩服。」
其他人也緩過神,豎着大拇指湊上前誇。
「就是,清冷孤傲算什麼。到江總面前,還不是心甘情願地拜倒在西裝褲下。」
江潮皺眉,不等他開口。
我推門而入。
還未走到江潮身邊。
他一腳踹開擋在旁邊礙事的人。
拿起放在一旁昂貴的西裝外套。
擦了擦椅子。
還是不滿意。
將外套翻了個面。
露出柔軟的內襯鋪在椅子上。
我面不改色地坐下。
舔了舔乾澀的脣,還未開口。
一杯熱茶送到脣邊。
衆人面面相覷。
方纔吹捧的幾位,恨不得把說出去的話重新嚥進肚子裏。
江潮眼神劃過衆人,最後落在遲敘發黑的臉上。
咧嘴,笑容無比惡劣。
「菜狗,沒本事直說。」
挑釁完,他還讓人給遲敘加了座。
正正好坐在我們的對面。
江潮在家就喜歡監督我喫飯。
這會更是伺候的沒邊。
剝蝦、剔魚刺。
只要我掃了一眼的菜。
下一瞬就會出現在我的碗裏。
我喫着喫着皺起眉。
他便自然的夾走口味讓我不如意的菜。
這頓飯喫下來。
我一句話也沒說上。
江潮玩夠了,心情好。
「除了那三個不會講話的,其他項目可以出現在我桌子上。」
衆人大喜,紛紛將方案塞到一旁默默無聞的助理手裏。
一邊塞一邊說着百年好合、白頭偕老這種吉利話。
他們也識趣,看出江潮不想應付。
放完說完就找理由離開。
包廂瞬間空了下來。
然而,有個不識趣的還沒走。
遲敘走到我面前。
推了推眼鏡,笑容溫柔。
「聲聲,葉姨剛剛給我發信息,說是給我煲了醒酒湯。」
他在江潮一副要捏碎Ťű̂₎杯子的表情裏,繼續道:
「她還說,打算今晚把我們婚事給定下來……」
我內心咯噔一聲,猛地抬頭看向江潮。
他還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樣。
卻叫人覺得後背發涼。
「江潮,你聽我解釋……」
「青梅竹馬,還有婚約。」江潮冷笑着打斷我,「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多下賤,趕着當小三呢。」
他丟下這句話,摔門離去。
包廂再次恢復安靜。
遲敘擰眉,「他一直這樣對你嗎?」
「聲聲,我回來了,你可以不用再忍受他這臭脾氣……」
砰——
遲敘的話還未說完,包廂門被重重踹了一腳。
服務員怯生生地出現在門口。
「老闆要我們打掃包廂,還請,還請你們趕緊離開。」
不用想,動靜一定是江潮弄出來的。
我連忙追出去解釋。
卻還是晚了一步。
靜寂的馬路上只剩下豪車馳騁而過的轟鳴聲。
遲敘見狀提議:「我送你回去吧。」
我手扶着額頭,聲音裏帶着難以壓抑的煩躁。
「你到底要做什麼?你有什麼資格去挑釁他?」
「聲聲這是在擔心我嗎?」
「遲敘!」我徹底被激怒。
他卻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
「走吧,代駕到了,回去再說吧。」

-5-
一路安靜。
直到我發現老舊的小區樓下。
停着一輛不該出現在這的豪車。
我兩步並作三步衝上樓。
遠遠瞧見房門大開。
「媽!媽你……」
江潮依靠着門框,漫不經心地看向我身後。
「真慢,醒酒湯我都喝完了。」
遲敘緩緩走到我身邊停下。
「她在車裏,慢一點安全。」
江潮臉刷的一下就黑了。
我媽就是這個時候摸索着從房間裏出來。
「是聲聲回來了嗎?」
我連忙上前攙住她。
「媽,你眼睛不好,就不要煲湯了。」
我媽抽回手,「說什麼呢,又不是給你喝的。」
她說完,轉頭對着江潮揚起笑臉。
「小敘,我這鍋裏還有,我再給你添一碗。」
「葉姨這醒酒湯喝了,保管你一夜好眠,明早醒來頭一點也不疼。」
這話一出,走廊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她並沒有察覺不對,繼續道:
「對了,還沒問是誰來了?是聲聲的同事嗎?」
「我這眼睛不好,一到晚上就什麼也看不見,見諒哈。」
遲敘沒忍住輕笑一聲。
長腿邁了幾步走到我媽身邊。
「葉姨,我在這呢。」
他說着看向江潮,「站在你身邊的那個,應該是聲聲的同事。」
江潮捏着門框的手指關節發白。
眼看他整個人都要碎了。
我連忙擠過去,從兩人中間把媽搶回來。
「不是同事!」
我牽住江潮的手。
「媽,這是我男朋友江潮。」
我媽愣了半晌,才回過神。
「小江是吧?」
「這麼晚了,謝謝你送聲聲回來。」
她突然變得疏離起來。
「這天也不早了,大晚上的也不方便招待你,要不你先回去吧。」
江潮僵硬地站在原地。
所以他先前受到的熱情招待。
完全是因爲把他誤認成了遲敘?
他抓了一把頭髮,壓下火氣。
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自然。
「阿姨,那我先回去。」
他說完看向我,「聲聲送我下樓。」
我正要應聲,我媽猛地將我攔住。
「我鍋裏好像忘記關火了,聲聲去看看。」
江潮此刻的臉在燈光下更是白得嚇人。
喉結滾動,死死地盯着我。
等我給出答覆。
我閉了閉眼,不敢看他。
轉身進了屋。
身後,江潮再也沒忍住低罵一聲。
「操。」
「葉聲聲,你真是好樣的。」
……
竈臺上不出意外地火已經關了。
我重新擰開火,熱了熱鍋裏的醒酒湯。
兜裏的手機不停地振動。
【你沒送我,我不生氣。】
【真沒事,不用安慰我。今天我貿然上門,確實不合適。】
【青梅竹馬,當媽的更放心,我能理解。】
【不就是醒酒湯,又苦又難喝,讓那個姓遲的喝去吧!】
【算了,不說了,越說顯得我越小氣。】
這應該是沒生氣?
遲敘不知道和我媽說了什麼。
等他起身準備離開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
我媽喊我送送他。
「他就住樓下有什麼好送的?」
遲敘臉上的表情一僵。
「對,我就住在樓下,不用送。」
我察覺到不對勁。
於是在我媽再次開口時,沒再拒絕。
出門後,遲敘搶先解釋:
「樓下的房子很久沒住了,需要打掃。」
他這麼說,我便沒再追問。
畢竟也與我無關。
到了樓下,我才發現江潮還沒離開。
他瞧見我和遲敘並排下來。
瞬間冷了臉。
一言不發地坐進車裏。
銀色的賓利在呼嘯的夜風中絕塵而去。
手機振動兩聲。
【葉聲聲,在看到九千字感悟前,我是一句話都不會跟你說的。】
【這次我再低頭我就是狗!】

-6-
從這天開始。
江潮沒再發過一條消息。
也沒再我眼前出現。
遲敘卻像聽不懂人話,怎麼趕都趕不走。
爲了跟他減少接觸。
我託護工多照顧我媽。
九千字感悟還沒寫完。
新一月的專刊採訪方案先出來了。
除了早有規劃的人選,多了個本不該出現的名字。
我皺眉,點開江潮的微信。
想要發消息問問採訪的事是他的主意。
還是領導擅自的安排。
腦海中閃過那天不歡而散的場景。
刪刪減減不知如何開口。
最後只敲出三個字:
【在忙嗎?】
對面不出意外的沒有回覆。
這時,周遭議論聲四起:
「江潮從來不接受採訪,首次熒幕憑什麼指定給葉聲聲啊?」
「競選都不敢,生怕別人不知道走後門,有內幕!」
「別說了,她上週採訪遲總,網上小火了一次,還有 cp 粉了呢!」
「那要不是萱萱姐飛機延誤,根本輪不到她去。誰知道是個白眼狼,不懂得報恩吶!」
……
有人的地方就有團體。
這種抱團蛐蛐的聲音我一向懶得理會。
正想再發個消息解釋。
耳邊猛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你廚藝一定很好吧?」
江潮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那位萱萱姐面前。
在她臉紅的即將點頭時,慢悠悠地吐出下半句。
「你這甩鍋甩得挺自然,又這麼會添油加醋。」
「當主持人可惜了,改行當個廚師吧。」
萱萱姐被諷刺得臉頰發燙。
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江潮冷冷視線掃過衆人。
「還請大家弄清楚,不能及時趕到是個人問題。葉聲聲施以援手幫忙救場,她纔是那個有恩之人。」
……
人羣散去,我手足無措地對着怒氣衝衝的江潮解釋。
「你教我的記得,我就是覺得都是同事,抬頭不見低頭見……唔唔……」
江潮兩根手指捏住我的臉頰。
雙脣被迫嘟起。
「挺好看一張嘴,怎麼就不會說話呢?」
在灼熱的眼神中,所有呼之欲出的解釋都被我嚥了下去。
「是我錯了,別生氣。」
我放低聲音,「你怎麼來了?」
江潮憋在心底所有的火,在這柔軟的聲音裏瞬間熄滅。
「因爲——」
「有人想我了不說,問我在不在忙。」
他的指尖滑落到下頜位置。
忽然往上一個用力,挑起的瞬間帶着我的身子一同往前。
深邃至極的吻落了下來。
脣齒分離。
耳畔傳來低啞的三聲。
「汪汪汪。」
我心絃一顫,溫熱湧上眼眶。
——這次我再低頭我就是狗!
——葉聲聲,我低頭了。

-7-
江潮雖然脾氣大。
但他尤其擅長自己哄自己。
比起和好,更讓人鬆一口氣的是九千字感悟不用寫了。
專刊採訪結束後很快上線。
在江潮的宣誓主權下,遲敘和我的 cp 粉徹底 BE 了。
江潮春風得意。
旗下商超接連打折做活動。
請了獅隊又跳又舞。
直到,我接到那通電話。
「聲聲,葉姨不見了。」
我掛了電話匆忙趕回家。
遲敘發現家裏沒人。
打給護工才知道,我媽說我會回來。
給她放了假。
可她一個人,眼睛又看不清,能去哪?
我和遲敘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學校!」「一中!」
若說學生時代最黑暗的記憶。
那一定是教導主任是親媽這件事。
從出生開始,我就沒見過父親。
我與葉女士相依爲命。
她是個要強的性子。
中學期間,她對我的要求便是考第一名。
若是沒考到第一。
等着我的便是劈頭蓋臉的責罵。
自從被遲敘撞見後。
我挨訓時總能瞧見他的身影。
有時候是拿着卷子來問問題。
有時候是找理由將我支走。
次數多了之後,我媽也看出Ŧŭ̀ⁱ了他的目的。
奈何他厚着臉皮賴在辦公室不走。
葉女士沒辦法,只好放我一馬。
而我們母女之間最深的隔閡。
是在我以高考 687 分的成績填報藝校的那一天。
那是我第一次沒有聽到葉女士的指責。
在她滿是疲憊和失望的眼神中。
我被趕出了家門。
「以後就當我沒有你這個女兒。」
遲敘找到我的時候,我蹲在學校的公告牌前。
那裏張貼着學生高考成績。
「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我偏頭看向遲敘,眼裏滿是茫然:
「我是不是……真的錯了?」
……
「我是不是又惹她生氣了?」
再次回到學校。
路過學校公告欄。
我沒忍住問了遲敘這個問題。
他沉默了兩秒,給出了和當年一樣的回答。
「聲聲,你先是自己,再是葉姨的女兒。」
當年是遲敘收留的我。
是遲敘將我的夢想一țŭ̀₃點點掰碎,講給我媽聽。
也是他在我媽動搖時,將我實習的電臺推薦給她。
他一點點縫補了我們母女之間的間隙。
所以在他面臨鉅額債款時。
我沒能拒絕他。
可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腳步驟停。
我堅定地轉身看向遲敘。
「謝謝你這些年對我的照顧,也謝謝你陪我來找媽媽。」
「但是遲敘,你現在對我有的只是愧疚,你只是想彌補三年前……」
「不是。」
遲敘急忙打斷。
他知道後面的話會是什麼。
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就像全世界的蛇膽都在他的肚子裏翻湧。
他動了動脣,帶着幾分自嘲地開口:
「聲聲,在你家樓下的房子我賣了。」
「江潮那五千萬,我沒有收。」

-8-
葉女士找到了。
就在告示牌的另外一側。
那邊張貼的,是榮譽教師。
她的眼睛看不清。
只能照着記憶找到張貼着自己照片的位置。
她沒有回頭,便聽出是我們來了。
「還真是懷念以前在學校的日子。」
話鋒一轉,她連名帶姓地叫我。
「你知道江潮什麼家庭嗎?你知道他跟我們有多大的差距嗎?」
「我知道。」
「那你知道他有未婚妻嗎?」
「我……」我頓了頓,實誠地回答:「我不知道。」
「媽,這不重要。」
「這不重要什麼重要?難道你想跟我一樣,受盡指點,獨自撫養孩子長大嗎?」
這句話近乎撕扯地從我媽嘴裏說出來。
這是我第一次見她這麼失態。
也是她第一次提及我的身世。
她緩了緩語氣,「遲敘這孩子算我看着長大的。」
「與你算得上青梅竹馬,要才學有才學,要模樣有模樣。家庭幸福美滿,事業也成功。」
「這孩子孝順,這次回來知道我眼睛不好,替我打聽了不少專家。」
「國外有個專家說,我這眼睛做手術有五成的把握能再看清。」
「聲聲,你之前不是說你們電臺有進修名額嗎?」
「你陪着媽媽一起去,好不好?」
……
知曉江潮有未婚妻的第二天。
她找到了我。
唐清韻跟她的名字截然不同。
深紫色大波浪,一身利落的女士西裝。
漂亮到帶了攻擊性的女人。
她對着我挑了挑眉。
「還真是楚楚可憐的美人,我看了都心動。」
我眼皮一跳,「唐小姐找我是?」
她甩了甩長髮。
「很簡單,我看上你男人了,開價吧。」
還真是經典劇情。
不等我拒絕,唐清韻開口繼續追問。
「你們睡過沒?他表現怎麼樣?」
「我可以按時長加價。」
……我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她與江潮有婚姻。
應該說的是給我多少錢離開他。
而不是多少錢買走男人。
甚至出現加價這個詞。
很明顯,她嘴裏的這個男人。
社會地位、經濟實力應當是不如她的。
我試探着開口:「唐小姐說的男人是……」
唐清韻莫名其妙地掃了我一眼。
「遲敘啊!」
我竟是莫名鬆了一口氣。
「多少錢?」

-9-
江潮因爲沉迷秀恩愛。
已經被朋友圈的兄弟們拉黑了。
但是沒關係,他拉了個羣。
發出他凹造型拍了快一百多張,才精挑細選出來的照片。
【看看我今天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算了,你們這些單身狗猜不出,今天的領帶是我老婆買的,親手給我係的。】
【好看吧?確實跟你們這些男人挑的眼光不同。】
羣裏刷過一長排的省略號。
江潮已經習慣他們人機的回覆。
就在他準備繼續炫時,突然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從來不接陌生電話的他鬼使神差地接了。
聲音不是很清晰。
卻清楚地捕捉到了關鍵詞。
「青梅竹馬、孝順、國外有個專家說……」
「……電臺有進修名額……」
聲音到這戛然而止。
是對面掛了電話。
正要撥回去,微信新消息讓江潮愣在原地。
【我看到嫂子和她那個竹馬,在一中重溫校園甜蜜時光。】
【圖片】
【糾結要不要告訴江潮。】
羣裏瞬間陷入詭異的安靜。
一分鐘後,那人意識到自己消息發錯羣。
慌忙撤回。
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江潮突然覺得脖子上的領帶系得有些勒。
讓他有些呼吸困難。
抖着手拿了幾次車鑰匙都沒能拿起來。
等他趕到一中。
只瞧見兩人的背影。
遲敘護着葉聲聲,上了他的車。
江潮氣瘋了。
攥起拳頭猛地砸在車窗上。
破碎的玻璃碎片割得他滿手是血。
他卻像察覺不到疼痛。
猛然調頭回去,找到葉聲聲的身份證。
死死地攥在手心。
他惡狠狠地告訴自己。
絕對不能給他們私奔的機會!
不能再慣着這個和竹馬藕斷絲連的女人。
一定要扣住她、冷着她。
給她一個教訓!
無比漫長的一天結束了。
第二天,江潮特意等在電視臺樓下。
讓這個惡毒的女人能第一時間找他認錯!
沒想到撞見唐清韻。
看見葉聲聲從她手裏接過支票的那瞬間。
江潮再也繃不住了。
猛地衝上前,「你就這麼缺錢嗎?」
「是不是只要有錢就能買走你所有的感情!」
「葉聲聲,你別以爲收了錢出國,我就找不到你了!」
「我有私人飛機,你去哪我都能去!」
江潮胸膛劇烈起伏。
他越想越氣,視線掃過支票金額那一欄。
本就塌了的天,徹底淪爲廢墟。
「五百萬!」
江潮後槽牙險些咬碎。
「葉聲聲!我憑什麼只值五百萬!」

-10-
面前的男人如同一隻炸毛的小狗。
我慌忙順毛。
「這跟你沒關係!」
江潮只覺得眼前一黑。
剛見到錢,就說跟他沒關係了。
對上赤紅的雙眸。
我知道他沒聽懂我的意思。
賭上職業生涯,拿出最快的嘴速解釋。
「這錢是買斷我和遲敘的。」
「你還記得三年前遲敘破產的事情嗎?他沒收那五千萬,我當時還在想他沒收錢是怎麼解決的。」
「現在我知道了,是唐清韻幫的忙。」
「她追了遲敘三年,得知他有個青梅,所以找到我。」
江潮這兩天心臟過得七上八下。
心裏高懸的一口氣終於放鬆下來。
不等眉梢舒展,驟然聽見冷冷的一聲質問。
「現在輪到你說說未婚妻是怎麼回事了。」
腿比腦還快一步地跪了下來。
「那只是兩家長輩酒局上開玩笑的,根本沒這回事。」
「究竟是哪個缺德的亂傳消息冤枉我的清白啊!」
誰說得來着?
好像是遲敘告訴我媽的。
那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一旁目瞪口呆喫瓜的唐清韻回過神,默默舉手。
「不出意外的話,是我說的。」
她爲自己辯解。
「我這麼說只是想試探一下遲敘心裏有沒有我。我就想讓他着急,才胡謅的未婚夫……」
只是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至於當年退回的五千萬被下面人悶聲貪了。
所以江潮並不知道這件事。
誤會徹底解開。
江潮說,丈母孃他自己能搞定。
我媽拉不下臉趕他走。
只能眼睜睜地由着他進門。
把死纏爛打發揮到極致。
在他的安排下,專門成立了眼科專家組,給我媽檢查眼睛。
手術方案改了十幾版。
最終從五成把握提升到了八成。
手術前一天,我媽徹底鬆口認了江潮這個女婿。
她年輕時曾被富家子弟追求。
可直到原配妻子找到學校鬧事,她才知道自己是個小三。
她苦笑着給江潮道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她怕女兒走上她的老路。
所以纔會努力撮合我和遲敘在一起。

-11-
葉女士的手術很順利。
而令人意外的是,唐清韻要和遲敘訂婚了。
請帖是遲敘親自送來的。
他出現在別墅門口的那一刻。
江潮如臨大敵。
十分鐘換了十套衣服。
都不滿意。
最後披了件浴袍,脖頸抓痕半遮半掩。
開門前心機地咬破嘴脣。
在遲敘眼神掃過時,得意地炫耀:
「聲聲咬的。」
遲敘眸子暗了暗。Ṭũ⁶
將手裏的請帖遞到我面前。
「如果你不想來,我……」
「來。」我牽起在一旁狂秀恩愛的江潮。
「我們會一起到場的。」
微笑着看向遲敘。
「新婚快樂,祝你幸福。」
遲敘看着兩人攜手遠去的背影。
心臟絞痛,痛到全身的力氣都被瞬間抽乾。
他再也堅持不住,捂住胸口彎下腰。
一滴眼淚滑過嘴角。
苦澀。
是後悔的滋味。

-12-
訂婚宴這天。
江潮牢牢牽住我,恨不得拿 502 把我粘在他身邊。
只要遲敘一出現,他便擋在我的面前。
不讓我們有一秒的對視。
「……你在做什麼?」
江潮警惕地掃視一圈,「你別管,我總覺得遲敘還有招等着我。」
我無奈地扶額。
「他訂婚宴,能有什麼招等着你?難道你打算搶親,帶着唐清韻逃婚?」
江潮總算冷靜下來。
沒想到我卻一語成讖。
儀式開始,新娘卻不見了。
燈光突然熄滅, 大屏幕播放視頻。
是唐清韻在機場錄製的。
「遲敘, 我決定放過你了。」
「也恭喜你,徹底解脫了。」
唐家人沒有任何反應。
就好像對唐清韻的逃婚早有預料。
賓客議論聲四起。
只是他們指點的對象不是唐清韻,而是遲敘。
這天過後,遲敘消失了許久。
圈裏有人說他去追唐清韻了。
也有人說唐清韻看上了新的男人,他徹底失寵被唐家在圈裏封殺了。
其中真假不知。
但都與我沒了關係。
因爲我和江潮求婚了。

-13-
我是在江潮出差回來這天求婚的。
江潮頂着進門時噴的綵帶。
看着滿屋子朋友,臉色一會紅一會紫。
看不出他到底是高興的,還是不高興的。
江潮幽怨地盯着我。
憋了好半晌, 才從兜裏掏出戒指盒。
「你要不猜猜我爲什麼突然出差呢?」
早在半年前,他就找人設計戒指。
求婚方案是他推翻十幾次才敲定下來的。
可現在他藉着出差的名義悄悄取了戒指回來。
發現女朋友先向他求婚了!
這合理嗎!
那他這半年的努力又算什麼!
這麼多的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最後在江潮腦海中留下的,只有一句。
——她超愛我誒。
「我這人有很多缺點, 任性、優柔寡斷、遇事不愛張嘴,稱得上一句故作清高……」
我上前,打開江潮捧在手心的盒子。
「謝謝你一直包容我。」
我將戒指戴在右手無名指上。
豎起掌心,笑着道:
「感情是兩個人的, 所以這一次, 我來主動。」
江潮脣線繃緊, 握住我的手。
手指摩挲着戒指, 慢慢地取下來。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
我舉着手沒動,靜靜地瞧着他。
江潮繃不住了, 「誰還沒點缺點了!」
「有的是你主動的機會, 你在這時候主動了我怎麼辦啊!」
「哪有自己給自己戴戒指的!」
說着說着突然「哐當」一聲。
江潮急得直接雙膝跪地,嚇了衆人一跳。
「葉聲聲。」
他重新調整成單膝下跪。
仰起頭, 鄭重地把剩下的話說完:
「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

-14-
當晚, 我好話說盡。
江潮就是鐵了心要我主動。
他哼哼唧唧地桎梏住我的腰。
「感情是兩個人事, 這也是兩個人事。」
「平日都是我動,今天輪到你自己動。」
我:「……」
算了,依他一次吧。
兩次吧。
三次吧。
「江潮!」
「老婆,真的最後一次!」
番外:江潮篇
江潮在某一刻,突然感受不到世界的真實。
十八年來,一切唾Ťûₜ手可得。
他不缺錢、不缺愛。
所有人努力一輩子得不到的東西。
他生來就有。
於是,他得了病。
他找不到活着的意義。
心理醫生聽完他「凡爾賽」煩惱。
頂着滔天的怨氣給出一個建議。
——去感受生命。
正好遇上地震災情。
他不顧父母的反對,上了江家捐贈物資的直升機。
也是在這裏, 他見到了葉聲聲。
當時跟着電視臺來的葉聲聲並沒有注意到自己。
她半蹲着,擁着不停哭鬧的孩子。
柔聲地給他們講故事。
她是來實習的。
危險的地方不會讓她去,重要的事情輪不到她。
所有的任務就是帶孩子。
送到她身邊的孩子越來越多。
腿蹲麻了,嗓子也啞了。
臉上的笑,一分未減。
江潮走上前, 遞出在手心裏攥到發熱的水。
「我來幫你吧。」
……
再次重逢,是在學校。
心跳比眼睛更先認出她。
一見鍾情,再見傾心。
三見定……
三見的時候, 心上人身邊已經有了他人。
他打聽過,二人青梅竹馬。
算是校園裏出名的情侶。
他破防了,扭曲了。
心理醫生跟他說:
「少爺恭喜啊,你痊癒了。」
呵呵。
江潮冷着臉告訴他。
「我失眠了。」
其實從賑災回來後,江潮就頻繁失眠。
他總能夢到那場災情。
裂開的地縫如同巨獸張着大嘴。
吞噬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直到他在學校的廣播站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這一晚, 明媚的笑臉驅散了夢魘。
早上起來。
太子爺一邊搓褲子,一邊爲自己的幸福謀劃。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沒過多久。
機會,如他所願地來了。
番外:遲敘篇
人生一手好牌打得稀碎。
說的或許就是他這個情況。
他拒絕唐清韻, 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可後來,他答應訂婚。
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
不是所有人想的那樣爲了刺激葉聲聲。
唐清韻逃婚後。
遲敘成了圈裏有名的「追妻哥」。
……
「後來怎麼樣了?」
新來的喫瓜羣衆瘋狂追問。
這人也不賣關子。
「你猜怎麼着,江家和唐家先後給他發了請帖!」
「邀請他去參加孩子百日宴呢!」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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