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讓我救贖反派,但我是個社恐。
好在我靈機一動,找系統兌換了一條隱身披風。
於是——
六歲時,反派在破廟裏餓肚子,一隻大餅懸浮着飛到他跟前。
反派:「?」
十六歲時,反派在戰場險些丟命,敵人卻莫名倒下了。
反派:「??」
後來。
落魄少年功成名就,我正準備離開,卻不想,要走的那晚,他落了水,我沒忍住,撲下去救他,卻被他抓住了手腕。
少年的眼睛漆黑明亮,一字一句,虔誠又熾熱:「我終於見到你了,我的神明。」
-1-
十二月,風雪急,破廟四處漏風。
我順着系統的指示找到沈行舟的時候,小孩兒臉上髒兮兮的,正雙目無神地縮在供桌下面,嘴裏不知道嚼着什麼東西。
嚼吧嚼吧,勉強嚥下去。
然後又從地上抓起一把,看也不看,胡亂塞到嘴裏。
這時我纔看清——
他喫的是地上髒兮兮的稻草!
他約莫七八歲的年紀,嘴脣、皮膚乾裂,紅彤彤的一片,身上穿着並不合身的棉服,破破爛爛的,活像個乞丐。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無助的孩童,將來會長成陰狠殘忍的反派。
這個念頭落下,耳邊忽然傳來系統的聲音:「宿主,這就是反派了,你快進去啊!你這時候充當知心大姐姐,出現在他身邊,溫暖他,治癒他!」
系統在我腦海裏激動地出主意,但我抿了抿脣,沒說話。
這個主意很好。
但不適合所有人,比如我。
就在不久前,我在現實裏半死狀態下被系統綁定穿書,系統說只要我完成任務,就讓我返回現實世界,但很可惜,我是個重度社恐,完全沒辦法和人正常交流。
糾結了片刻,我突然靈機一動,點開系統積分兌換頁面,翻翻找找。
哎嘿!找到了!
「宿主,你花了所有的積分兌換了一條隱身斗篷??完了完了,任務鐵定要失敗了!」
我沒理會系統的尖叫,先去街上買了個蔥油大餅,然後再折返回破廟,穿上斗篷。
下一刻。
系統眼睜睜瞧着一隻冒熱氣的大餅在半空中緩緩飛向了反派。
反派:「?」
系統:「??」
-2-
沈行舟喫草的動作一頓,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蔥油大餅在他跟前停下了。
離得近了,他還能聞到大餅散發出的味道。
很香。
他無意識地嚥了咽口水,肚子適時發出了咕咕的叫聲。
我本以爲他會伸手來拿,但沒想到,他只是瞧着,舔了舔嘴脣,然後又閉了閉眼,嘀咕了一句:「我Ṭŭ⁷一定是餓出幻覺來了,阿孃說過,天上不會掉餡餅……」
我舉着餅舉得累了,索性直接丟到他懷裏。
熱熱燙燙的餅就那麼憑空落在他懷裏!
這下沈行舟是真的驚了,發紫的手指抓着油紙袋,呆愣在了原地,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低頭仔細看了看餅,又看了看空無一人的破廟,確定了沒人,這才狼吞虎嚥起來。
等喫完,小孩兒的眼睛恢復了一些亮色,眼瞅着眼前的空氣。
「謝謝……還有嗎?」
「你是仙是鬼啊?是不是阿孃?」
他的聲音小心翼翼,透着些許渴望,像是在等憑空變大餅。
我瞧着,下意識搖了搖頭,又反應過來他看不見,又不想突然開口嚇到他,索性就什麼也沒說,兀自走了。
反正他今晚已經喫了東西,不會餓死了。
沒有得到任何回覆的沈行舟靜靜地看了空氣半晌,還以爲是一場死前的幻夢,可一低頭,一手油。
噴香的油漬和暖了四肢的溫度告訴他,他真的在這一個雪夜,得到了一個天降餡餅。
-3-
離開破廟之後,我收起了斗篷,回到了住的小院。
穿書之後,我租了一個不大的院子用來居住。
離得破廟還挺近。
系統對此很不理解,說讓我把沈行舟撿回來不就好了嗎?朝夕相處,任務手到擒來!
我……我只能說,它不理解社恐人士。
且不提我沒辦法和陌生男孩共居一室,就單論我知道他是未來的反派,萬一他恩將仇報怎麼辦?
再說了,我莫名其妙要把沈行舟撿回去,他怕是也會提防我,生怕我把他賣了。
所以還是現在這樣,保持一定的距離,最好。
思定,我便不再多想,等到次日,我又買了肉包,先揣在懷裏,然後等快到破廟時才披上斗篷,可我沒想到的是,沈行舟不在破廟了!
我找了一圈兒,也沒找到那瘦小的身影。
見狀,系統發出幸災樂禍的笑容:「叫你不抓住機會吧?沈行舟又不傻,難不成還真的天天在這裏等你投餵啊,那不跟守株待兔那個農夫一樣愚蠢麼?」
我沉默以對。
好像……說得也對。
我扭過頭,正想着要不要去找一下沈行舟,卻不想,一回頭,就見沈行舟手裏拿着不知道從哪弄來的三炷香,小心翼翼地插進供桌上早已廢棄的香爐裏,認真作揖:「神明大人,請再賜我一頓飯!信徒行舟拜上!」
說着,小傢伙吭哧吭哧就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這下不止我愣住了,就連繫統也傻眼了。
-4-
半晌,它勉強挽尊:「反派……反派現在還是個小孩子呢!小孩子迷信很正常!!」
我失笑,不過這也算是一個好藉口。
於是在他拜完之後,我放了一袋子肉包在供桌上。
恰到好處。
等沈行舟抬起頭時,就看見那一袋子肉包,那雙黑潤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忙不迭拿過肉包,埋頭咬了一大口!
我垂眸,瞧着那喫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小傢伙。
他的腦袋上還頂着好幾根雜草。
雜草隨着他的動作一搖一晃的,呆呆的。
我沒忍住,伸出手,將那根草拔了。
下一刻,原本還在喫東西的小傢伙突然抬起了頭,直直朝着我的方向望來——
-5-
我嚇得一個哆嗦,幾乎是一瞬間,就將手收了回來,但猝不及防間與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直直對上,呼吸陡然一滯,渾身緊繃起來。
有那麼一刻,我幾乎忘了自己穿着隱身斗篷,還真當與他面對面。
我嚥了咽口水,腦子陷入混亂,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社恐症直接發作。
但還不等我開口,就見面前的小傢伙移開了視線,低下頭啃包子去了。
有風吹過,破廟裏好一陣寂靜。
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啊對,沈行舟壓根看不見自己。
大抵會以爲是風將他發上的草根吹落吧。
我輕輕呼出去一口氣,撲通撲通亂跳的小心臟放回了肚子裏。
系統完全不知道我的情況,恨鐵不成鋼的在那碎碎念:「真的是,你幹嘛不肯露面呀,他現在窮困潦倒正是需要人溫暖的時候,你默默給他送,他還當真有神明呢,任務進度條半點不動,你不想回家了?!!」
我想了一下,慢吞吞地說:「晚一點回家其實也不打緊。」
一句話,直接讓系統沉默了。
大概是想不到我這麼油鹽不進,系統好一陣沒再出現。
我沉默地站在一旁,瞅着沈行舟喫了兩個包子後,將剩下的包子重新包好,仔細的疊好油紙,珍而重之的揣進懷裏,放好了,又用小手摸了摸,一系列的小動作之後,像是確定放好了,髒兮兮的小臉上浮現安心。
喫飽了,他雙腿盤着坐在蒲團上,一隻手下意識撫上胸口,小小的臉上沒有什麼笑容,眼底帶着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哀慟,自言自語:「如果阿孃也能喫到肉包就好了……」
聽見這話,我的眸光微動,斂下眸去。
-6-
沈行舟的生母原是個小鎮姑娘,名喚沈蘭禾。
一次意外,周家公子淪落小鎮,與蘭禾有了一段情緣,兩人在小鎮恩愛過一段時間,但後來,蘭禾懷了孕,天真單純的她正準備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心上人,卻不想,公子不告而別,她追至京城,卻發現他要娶名門貴女了。
不甘的質問只得了心上人輕視的一句:「你出身鄉野,粗鄙無禮,入不得我周家高門,若要嫁我,便只能爲妾。」
一番話,將沈母的尊嚴和體面碾進了土裏,揚在了風中。
她難掩驚痛,可到底是將委屈嚥下,她心中明白,心上人變了心,主母眼裏容不得沙子,她一個毫無根基的女子,硬是留在府裏,下場可以想見,若是將懷孕這個消息道出,怕是這個孩子就保不住了,於是她什麼也沒說,兀自離開了周家。
所有人都很滿意她的識相,在那之後,公子迎娶新婦,官運亨通。
全然想不起曾經還有一位甜言蜜語哄着上了榻的小鎮姑娘。
只當是件風流往事罷了。
可沈母幾番流轉,銀錢用盡,她沒讀過多少書,未婚先孕,有家不能回,在生下沈行舟後,身子骨落下了病,卻強撐着去做一些活兒來維持生計。
最難的那一日,恰好是公子的嫡子出生,周家撒糖,沿街的百姓都能拿。
那一幕,書裏是這樣寫的——
年幼的小行舟傻乎乎地跑過去搶了幾顆糖回家。
興奮地對他娘說:「娘,看!有糖喫!」
可他卻沒料到,一向對他溫柔的娘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糖,紅了眼眶。
小行舟懵了,被嚇哭了,卻沒敢多說什麼,只說:「娘不喜歡喫糖的話,兒再去弄點別的來!」
那時的沈母已病重得起不來身,還來不及張口叫他別去,只能眼睜睜看着小小的人影炮彈似的衝出去。
那一面,即是永別。
待沈行舟捏着搶來的賞錢買了肉包回來時,母親早已撒手人寰。
也就是在那日,年幼的沈行舟失去了唯一庇護他的孃親。
此後流浪數年,好幾次險些死了,心性逐漸扭曲,又在多年之後得知事情真相,彼時他已身居高位,暴戾殘忍,生生滅了周家滿門,自己也沒有落得善終。
劇情如走馬燈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我彷彿看見了眼前稚子悽苦的一生。
再回神,眼瞧着沈行舟垂下腦袋失魂落魄的模樣,我的心頭微動。
忽然有點想安慰一下他。
可絞盡腦汁想了許久也沒想出來什麼好法子。
只好默默站在他身後,替他擋住自門外灌進來的寒風。
——身子暖上一些,心裏大抵也會好受一些吧。
我一向是這麼做的。
沈Ṫū́ₖ行舟呆坐了許久,後背卻不冷,他抬起紅紅的眼睛,看向空無一人的破廟,他眼底還泛着水光,驀地開了口:「謝謝。」
乍一聽見這話,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確定斗篷穿的好好地,沒露餡,眉心猛地一挑:「?!」
壞了。
這孩子,不會難過地產生幻覺了吧??
-7-
我的懷疑沒有錯,但又好像有哪裏不對。
因爲自那天之後,我每次給沈行舟「變」出喫的,他都會禮貌地說謝謝,然後給廟裏的破爛神像上香。
我一開始還不知道他那三炷香是從哪兒搞來的,但後來,我穿着斗篷跟在他後面走了一路,才發現他給自己的臉弄得慘兮兮的,然後蹲在香火好的廟宇下……乞討。
那地方善人多,見了可憐的孩子,難免動容,少不得給幾個銅板。
得了錢,沈行舟不是第一時間去給自己買喫的,或是攢起來,而是先去買香!
等買了香,小傢伙小心翼翼地把幾根香放在懷裏放好。
他好像很喜歡這樣。
我不止一次見他把東西往懷裏揣了,上回沒喫完的包子可以理解。
畢竟他現在喫了上頓沒下頓,怕晚上沒東西喫,揣懷裏保險。
但對於他來說,香這種東西,又不能喫,還得花錢。
好幾次,我都忍不住想說,讓他別買了。
系統這時候冷不丁出聲:「宿主,他又沒有透視眼,還以爲這一切是破廟的神像顯靈呢,這不得誠心一點。」
我:「……」
我抿了抿脣,莫名有些愧疚。
不過好在幾根香也費不了幾個錢,我想了想,去買了一隻燒雞,準備彌補一下小傢伙。
但我沒想到的是——
就在我買完燒雞回去,才穿好斗篷,就聽見裏面傳出幾道聲音。
「喲,喫挺好啊!還有錢買香呢!」
「老大,我盯這小子很久了!每天懷裏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藏着多少好東西呢!」
「拿來吧你!」
我走近,一眼就看見幾個同樣穿得破破爛爛的乞丐小子圍着沈行舟,有人伸手扒開沈行舟的衣裳,將他懷裏藏着的早上喫剩的一個餅子和三炷香一把搶去,又翻了翻,將他藏在衣兜裏的幾個銅板也奪走塞進自己褲腰帶裏!
「其他東西你都拿走,香還給我!」沈行舟被摁在地上,掙扎不開,抻着脖子喊。
「香?」
手裏拿着香的那人年歲也不大,約莫十來歲的模樣,臉上有一道疤,吊三角眼,長了一副兇相,是這附近出了名的刺頭,人稱癩二,癩二聞言指尖轉了轉那三隻香,忽然咧嘴一笑,眼底閃過惡意:「想要啊?嘿,我偏不給!你信這還不如跪下來求求小爺,說不準小爺心情好了,還能留點餅子渣給你喫!」
說着,少年當着沈行舟的面,將三隻香硬生生折斷,咔吧咔吧折成好幾段扔在沈行舟面前,見沈行舟面露不忿,蹲下身去,猛地一巴掌扇在他臉上,啐了口:「再這樣瞪小爺,信不信小爺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沈行舟的臉被打到一邊去,嘴角破了皮,滲出絲絲血跡。
可那人還不解氣,抬頭一掃那早就廢棄的神像,抄起這些日子被沈行舟擦得乾乾淨淨的香爐,使了勁兒一把扔過去:「小爺讓你信!」
「不要——」
沈行舟的臉色一下變了!
他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一下掙脫另外兩人的桎梏,猛地彈起,飛撲上前,竟是硬生生用身軀擋住了那個香爐!
「哐」的一聲悶響。
我的瞳孔一下放大。
沈行舟——
-8-
沈行舟應聲倒下,背部被砸了個正着,他猛地吐出一口血。
見他吐血,幾人都驚呆了。
就連癩二也有些傻眼了:「你,你他孃的是不是有病?誰不知道,這破廟早就廢棄了,你至於麼——」
他說着,怕沈行舟就這麼死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幾個同伴,幾人匆匆跑路了。
待破廟裏重新恢復安靜,我連忙上前。
沈行舟狼狽地趴在地上,髒兮兮的手摸索着,將香爐抱在懷裏,眼角眉梢都帶着慶幸,嘟囔着:「還好,神明大人你沒事。」
只一句,就讓我怔在了原地。
眼眶莫名有些酸澀。
——他實在太傻,傻得可愛。
饒是再社恐,這會兒我也忍不住道:「我不在香爐裏。」
這一出聲,不止我愣住了,就連摸着香爐的人也呆住了。
-9-
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在沈行舟眼裏,大抵就是眼前的一團空氣突然開口「說話」了。
多詭異的畫面啊。
……
這下該怎麼解釋呢?
我一急,就容易腦子空白,說不出話來,指尖揪着斗篷一角。
不合時宜的開始想如果這時候我猛地掀開斗篷,給沈行舟表演一個大變活人會不會把他嚇死?
凝滯的氣氛在空氣裏流通。
過了好一會兒,還不等我想好該怎麼說,忽然聽見沈行舟壓抑着驚喜的聲音:「我就知道,神明大人您真的存在!」
我:「……」
系統:「……這孩子好像還真當真了。」
我默默捂臉,但好在我知道他看不見我,深呼了幾口氣之後,緩解一下心理壓力,然後說:「嗯。」
系統還以爲我要解釋呢,陡然聽見這個嗯字,電子眼一黑:「???宿主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認知錯誤?你是人啊!還真是一個敢說,一個敢應啊!我一個系統都沒說自己是神呢!」
我沒理會系統的話。
其實我是想說,我不是神明的。
但人一緊張,就容易說嗯……
不過轉念一想,我本就是穿書爲救贖他而來,怎麼不算是「神明」呢?
這麼想着,我便又心安理得了,懶得再去費口舌的解釋。
系統被我氣得沒話說。
倒是沈行舟高興得不得了,臉色煞白地保證:「神明大人,您別擔心,我會每天去買香的,多謝您之前的照顧……」
我看不下去,抿了抿脣,道了句:「你在這等着。」
-10-
原劇情裏也有這麼一遭,只是那時候他只是被毒打了一頓,沒有傷得這麼重。
說罷,我掃了眼神情痛苦的沈行舟,到底是有些擔心,快步出了破廟,去了附近的醫館。
這會兒正是晚間,醫館裏不大忙,來來往往間沒有多少人。
我侷促地站在原地,有些不敢上前。
在現代的時候,我就基本閉門不出,很少與人打交道,久而久之,和外人說話,都得做很長一段心理準備。
我在腦海裏問系統沈行舟傷得怎麼樣,要買什麼藥。
但系統關鍵時刻掉鏈子,說它不是大夫,看不了病。
沒辦法,我只好摘了斗篷,去醫館裏買了一瓶藥,等走後,就聽見那邊的人說:「哪裏來的紙條?還有銀子哩!」
見醫館注意到我留下的便條,我這才穿好斗篷,跟在大夫身後,回了破廟。
沈行舟明顯很驚訝,但或許是想到我之前說的話,小傢伙抿着脣,愣是一個字也沒說。
乖乖地讓大夫給自己看了傷,包紮了傷口,又開了藥,這才低聲道了句謝。
我鬆了口氣。
目送大夫離開之後,我回過身。
不知道是不是累的還是疼的,沈行舟闔着眸子,像是已經睡着了。
那小小的身子縮在牆角的稻草上,眉頭蹙着,不得安眠。
已經過了最冷的時候,雪已經不下了,但ẗù₋到了夜裏還是很冷。
他這樣睡,想必是要患上風寒的。
我抿了抿脣,見他呼吸均勻,陷入沉睡,想了想,在他旁邊坐下,大着膽子將披風給他蓋上。
睡夢中的人似乎感受到了暖意,眼皮子動了動,而後又深深地睡了過去。
-11-
我坐了一晚上,腿都麻了。
但還是趁着小傢伙沒睡醒,提前走了。
等出了門,我回頭看了一眼,頓覺有些棘手。
其實我不是沒考慮過給他置辦些東西,但一點喫的還好藏,大的東西斗篷遮不住。
來往間怕是會隨機嚇死出現的路人。
哎。
真難啊。
似察覺出我的心思,系統在我腦海裏說風涼話:「你還入戲了不成,還真當自己是無所不能的神啊?乾脆摘了斗篷,用正常人的身份接近沈行舟唄?」
我抿緊脣,沒有說話,腦海中靈光忽然一閃:「我想到了!」
辦法總比困難多。
系統;「嗯??」
這都還能解決??
系統不理解,並不信。
我也懶得多解釋,等我買了喫食返回破廟時,沈行舟已經醒了。
因着受傷,他沒出門,就窩在原地,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進門時帶動一陣風。
下一刻,原本還低着頭的人兒霎時間抬起了頭。
我的腳步一頓。
ṱű̂⁹這孩子好像愈發敏銳了?
不過想到自己的法子,我抿了下脣,將一張便條扔出去。
輕飄飄的紙條在空中打着旋兒,最後落在沈行舟手裏。
他低頭看去,上面是一個地址。
我清了清嗓子,故作淡然地吐出三個字:「去住吧。」
總待在破廟也不是長久之計。
他年歲還小,總該住個安全的地兒。
我原以爲得到住的地方,小傢伙會很高興,但不想,他沉默半晌,將紙條捏緊,欲言又止,到最後憋出一句:「我不走。」
我環視了一圈四處漏風的破廟,有些詫異:「爲什麼?」
聞言,小傢伙抿緊了脣,眼底浮現倔強,聲音卻很低:「我走了,就沒人給你上香了,以後是不是都見……總之,我不走。」
他含含糊糊地說着,我聽了半晌,總算聽明白了,不由得失笑。
他是以爲我這是要把他打發走?
想了想,我開始了忽悠:「我是你阿孃派來的守護神,會一直守護你的。」
提到他的母親,沈行舟的眼眸顫了下,到底是年紀還小,輕易就信了我的話,忙問:「那我阿孃還好嗎?」
我編織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好,她一直都在看着你呢,希望你平平安安地長大。」
一句話,小傢伙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別過臉去,卻不知,正好對上我的眼,他的眼睛溼潤,用手背擦了眼淚才轉回去:「那我走啦,你記得來啊。」
我看着他的後腦勺,說了聲好。
沈行舟離開破廟時,一步三回頭,繃着小臉,豎起耳朵細細感受着空氣裏的變化。
像是生怕我沒跟上。
我瞧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樣,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還怪招人疼的。
-12-
沈行舟住在了我隔壁的院子裏。
我照例每天給他「變」些喫食,他年紀小,卻閒不住,衣食足後就跑去學堂牆根下聽人講學。
後被夫子發現,小傢伙窘迫的滿臉通紅,正不知所措時,我悄悄在他揹着的手心裏放了一袋銀子,好使他交得起束脩。
總算得到了個光明正大唸書的機會。
待冬日春來,四五年光陰一下而過。
十三歲的少年長高了不少,面容不再是一貫防備的冷然,回到家時,他會下意識道:「我回來啦Ţṻ⁸!」
我大多時候不會回應,只偶爾嗯一聲,證明自己還在,隨後就靜靜地找個地方坐,等到了夜裏,再回自己的屋子。
他早習慣了我少言,會自顧自說今日的見聞,待到一日夜裏,他喫了東西,盯着空氣發呆,擰着眉思索了一番,像是在苦惱什麼,半晌,我才聽見他清洌的聲音:「兵營在招人,我打算去,戰場上凶煞氣重,您留在京城吧。」
聽見這話,我愣了一下。
如今他已經在上學堂了,我去偷瞄過幾次,他課業極爲認真。
爲何不走科舉路?
但不等我問,他就自顧自解釋了一通,似有些赧然:「比起科舉,我更喜歡武舉。」
在劇情裏,沈行舟是靠着廝殺,博得一身戰功取得的高位。
我沉默了下,沒有開口。
原以爲這一次讓他念了書,可以讓他過得不那麼辛苦。
可若是他自個兒喜歡,我自然是支持的。
「你去吧。」
「嗯……等我回來,見你。」
後面兩個字他說得很輕,我沒聽清,只當他是捨不得我,隨口應了聲。
——等他回來那天,大概也是功成名就了,到時候我就可以功成身退啦。
卻不知,聽見我的話,少年的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掩下去。
-13-
沈行舟出發那日,是在夏日。
十三歲的少年初長成,穿的薄薄的衣衫,黑眸很亮,面容尚顯稚嫩,可已能窺見俊美。
我揹着行囊,混在隊伍最後面。
系統看得無語,勸道:「宿主,你雖然有斗篷,但又不是不存在,刀劍無眼,人家看不見你,把你捅個對穿怎麼辦?」
我抿了抿脣,淡定地回:「敵在明我在暗,我不捅別人就算好的嘞。」
系統:「……」
好像也有道理??
但行軍路上漫漫,作爲透明人,我幾乎是把這輩子都不會做的虧心事都做了一遍。
比如,偷喫。
之前在京城的時候還能去買,這會兒有錢也買不到,只能悄悄摸一個饅頭喫,然後在心裏瘋狂道歉,就當我是喫了沈行舟的份兒吧。
好在做飯的是個糙漢,心思粗,又豪爽,每次都會多做一些饅頭,生怕不夠喫。
我每頓只拿一個,倒也沒被發現。
沈行舟年紀小,在軍營裏打打雜,偶爾目光泛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嘴巴一動一動的。
我有些好奇,就悄悄靠近他。
走近了,才發現他正默默地念經。
空氣安靜了一秒,下一刻,系統憋不住爆笑出聲:「要命了,好好的反派給你整的,都能佛子了哈哈哈哈哈!這敢情好,以後當場殺當場超度!」
我別開眼,莫名有些心虛:「……」
這……也不能全怪我吧?
-14-
沈行舟性子沉默,在營地裏幹活又勤快,只是因着是反派體質,面無表情也得罪人。
起初他會捱揍,但後來,他身手好起來,便沒人敢招惹他了。
參軍的第三年,他正式上了戰場。
這三年裏,沈行舟或多或少參加過一些平亂,有了一定的作戰經驗。
蠻夷多是騎兵,個個人高馬大,驍勇善戰。
我披着斗篷,瑟瑟發抖地躲在一個不容易被波及的地方,聽着系統實時彙報戰況。
兩方人馬打起來就不要命了,刀光劍影,血肉橫飛,到處都是殘肢斷臂,觸目驚心。
我胃裏一陣翻滾,險些當場吐出來。
但還是強忍着,怕鬧出動靜被人察覺。
系統的隱身斗篷可以屏蔽細微的腳步聲,但我要是說話,卻是遮掩不了的。
就在這時,系統低低地驚呼了聲。
我的眉心一動:「怎麼了?」
系統沉默了下,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我,但最後,還是硬着頭皮道:「沈行舟……要……」
他的話還沒說完,若有所覺,我的心臟猛地一跳。
來了!
這時候已經殺到尾聲。
戰場上還站着的人不多了。
我回頭一眼就看見了正和人兵刃相接的沈行舟,眸光劇烈晃動起來。
約莫是頭一回殺了那麼多人,少年臉上掛着血跡,儼然已經殺紅了眼,全然沒有注意到背後寒光襲來。
等沈行舟反應過來時,瞳孔驟然一縮,可已經來不及躲避了。
他眼睜睜看着大刀朝着自己劈下來!
千鈞一髮時刻——
只聽見撲嗤一聲,刀劍刺入血肉。
他下意識閉上了眼,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襲來。
伴隨着一聲悶哼,高大的身影轟然倒地。
沈行舟倏地睜開眼,看清眼前的畫面,眼睛一下瞪得有些圓。
見他看來,我着急忙慌的收回手,扔下刀,心底莫名有些忐忑。
剛剛太過慌亂,我不小心把整個胳膊伸出去了,他應該沒看見吧?
正忐忑間,卻見少年眸色平靜地別過臉,又撲到前面廝殺去了。
我一顆心落回肚子裏。
嗯。
他應該是沒有看見。
-15-
但事實證明,我放心早了。
下一刻,系統無情開口:「宿主,斗篷上沾了血跡,就等於空氣裏飄着血,你往那一站,是個人都會覺出不對勁了。」
這話無異於晴天霹靂,把我震在了原地。
好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那能洗洗不?」
系統:「這倒是能。」
我鬆了口氣。
等戰事結束,趁着夜色,我找了個ŧù₆沒人的溪水旁,小心翼翼地搓掉血跡。
我洗得認真,也就沒有注意到。
身後跟了一條小尾巴。
等洗完,我抖了抖,打算在野外窩一夜,等斗篷幹了再穿回去。
不過我沒有太多野外求生的經驗,正準備去找一些柴火生火,就見不遠處摞了一堆枯枝,像是有人正準備生火,但最後又不知因爲什麼緣故,離開了,正巧叫我撿了個漏。
「那是——」系統突然開口。
「嗯?」
我不明所以,系統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沒什麼。」
「哦。」
我沒多想,藉着火堆取暖,一直等到斗篷幹了,這纔回去。
-16-
這場戰事來勢洶洶,一直持續了一年多。
朝廷派來的將領帶兵能力不強,險些失了幾座城池。
所幸沈行舟在打仗方面有異於常人的天賦,帶兵以少勝多,絕境翻盤,可謂是一戰揚名,在軍營裏做了小將領。
等凱旋那日,他大抵還會得到封賞。
我打心底裏替他高興,晚上的時候故意偷喫了沈行舟的雞腿。
原想着逗他玩一下,卻不想,他好像什麼也沒發現,兀自啃了饅頭。
我眼底浮現疑惑。
難不成他不知道他的飯菜裏有雞腿不成?
之後的半月裏,我今天摸一個他的饅頭,明天偷喫一點菜。
他是個憨的,少了什麼也沒發現。
不過他的伙食似乎越來越好了,我一個偷喫的都長胖了兩斤。
好不容易等到大軍凱旋那日。
去時,沈行舟不過是無名小卒,如今歸來,少年郎騎着高頭大馬,銀白軟甲加身,威風凜凜。
比起四年前的青澀,少年渾身上下多了殺伐氣,側臉棱角染了邊境的風霜,俊逸中透出一股子剛毅。
我沒有傻傻地走回來,而是去僱了一輛車,先他一步回了京。
站在空曠的高處,眼看他意氣風發,策馬遊街,被姑娘家用鮮花投擲了滿身。
他的未來一眼望見的光明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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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我又想起來還有一件事。
他母親的恨。
在劇情裏,沈行舟登上高位後在朝堂弄權,手握滔天權勢,因着扭曲的心態,他手腕殘忍,在得知周家是間接害死他母親的罪魁禍首後,隨便給周家定了罪,將周家全家凌遲了。
這一事出,他就惹了衆怒。
可他渾然不在意,在奸臣的路上越走越遠,甚至想稱帝,對男主起了殺心,可最後還是棋差一朝,死在了男主手上。
思及此,我深深嘆了口氣。
這可不就跟埋了一顆地雷一樣。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嘭一下就炸了。
不過好在事情都還沒有發生,他剛受封,賜了府邸。
我「光明正大」走進去的時候,他已換了一身錦衣,身姿挺拔,氣勢凌然,早已沒了當初那個畏縮破廟的落魄孩童模樣。
我心裏想着他母親的事,不免有些走神,這件事他早晚會發作。
——他與他父親眉眼生的有幾分像,又姓沈。
方纔在朝上,想必心驚的不止一人。
系統倒是無所謂:「宿主,他現在心態沒有那麼扭曲,或許放下了也說不定,內部判斷他現在的危險係數不大,你的任務算是完成了,要不要我現在送你回去。」
說到任務成功二字,系統的語氣有些怪。
它大抵是沒想到,我與沈行舟一面都沒見過,純靠忽悠就成功了的。
乍一聽見這話,我又是驚訝又是感慨,心底莫名湧出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垂下眸子,抿了下脣,道:「再多等三日吧。」
三日。
讓我與他告個別。
這個念頭堪堪落下。
就聽見一道清冽的嗓音:「你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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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叫我嗎?
我下意識地扭頭望了望四周,那些僕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都走了,這會兒院子裏就只有他一個人。
左右都要走了,我輕嗯了聲,沒再藏着掖着:「我在,不過……以後就不在了。」
我找了個非常合理的理由:「你已經長大了,我要去守護別人去啦。」
這話入耳,少年的眸色驟然暗了,脣線抿成一條直線,很久沒有吭聲。
我也沒打算要聽他說什麼。
但相處這麼多年,說是一點感情都沒有是不可能的。
我深呼了口氣。
長痛不如短痛。
我還是走吧。
我轉身離開,殊不知,就在我走後,原本還靜默不作聲的少年低低地開了腔:「能不能別走……」
許久沒有等到我的回應,沈行舟慌亂的伸出手,在空氣中小心翼翼試探,像是盲人一般的姿態讓進門的管家看傻了眼。
驚道:「大人!」
摸了個空的沈行舟沒理會大驚失色的管家,閉上眼睛細細感受了一下,空氣很流通,想到那一句「我在,但……以後就不在了」,心臟像是驟然空了一塊,他捂住胸口,只覺有些喘不上氣。
再抬眼時,眼尾紅了一片。
管家愕然地瞪大了眼,卻不敢再出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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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沈行舟什麼反應,不過這麼些年,我們也沒見過面。
在他心裏,我算是「神明」?
想來對於我的離開,對他不會造成什麼影響。
後面兩天我沒再去看沈行舟,一直到最後一日。
我尋思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又去了沈府一趟。
系統有些不解:「你都不着急回家的嗎?」
我的態度散漫:「早一點晚一點沒有太大的差別啦。」
系統不說話了。
我輕車熟路地朝沈行舟房間走,但沒想到,才走到拐角處,忽聞一聲「撲通」的聲音。
像是重物落入水中的聲音。
我下意識抬眼看去,在看清眼前的畫面後,眸光狠狠顫了一下。
幾乎是沒有多想,疾步奔至湖邊。
沈行舟的這座府邸有一面湖,雖不是太深,但也能夠淹死人。
我眼瞧着湖面浮出一連串氣泡,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等到人冒出頭。
心下着急。
沈行舟在幹啥呢!
好日子不過,在尋死??
我實在想不通,但也顧不得太多,原地找了根繩子,綁在柱子和自己身上,然後跳下去。
就算救不了他,也不至於自己被淹死。
但我才下水,水波微動,腰上忽然就多了一雙手。
緊接着,一陣力道襲來。
還不等我反應過來,驟然被人抱出水面!
嘩啦一陣響,水光四濺。
猝不及防間。
四目相對。
我瞪圓了眼睛,斗篷都掉下來了!țų₎
月光下,沈行舟上半身沒穿衣裳,肌肉結實,眼睫上沾了水,就那麼瞧着我,少年的眼睛漆黑明亮,一字一句,虔誠又熾熱:「我終於見到你了,我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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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住,遲遲沒能出聲,訝然地看着他,心臟莫名跳得快了幾分。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該不會是在夜泳?
是我誤會了,他並非要尋死?
思及此,我一陣羞窘,下意識推開他,爬上岸,正要將斗篷穿回去。
卻悲催地發現——斗篷沾了水,顯形了。
完了,露餡了。
沒辦法,我轉身就跑,卻被後一步爬上來的人扣住了手腕:「別走!」
我站定,腦袋急速運轉,好在系統及時上線:「要不要現在走?就當演全了一整齣戲。」
一個「走」字即將脫口而出,卻又硬生生卡住。
我轉過臉,迎上少年熱切的眼神,想到過往種種,抬手摸摸他溼漉漉的臉:「我走之後,好好過日子。」
我每說一個字,少年的眼神就越黯淡,到最後,幾乎沒了光。
「嗯,要是想我的話,就……多拜拜神吧。」任由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話語安慰他。
沈行舟:「……」
半晌,他才緩緩鬆開手,朝我露出一個笑,艱澀道:「好。」
他的笑很輕,很淡,眼尾殷紅,像是一碰就碎了。
「走了!」
系統在倒計時。
不出幾秒。
沈行舟眼睜睜看着眼前的人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像是真正的神明。
他在原地站了許久,一直到手心的溫度完全消散才收緊了掌心,用力到骨節泛白。
掐着點過來的管家試探着道:「大人?今夜的鳧水結束了?」
沈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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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睜開眼的時候,是在病牀上。
病房裏孤零零的。
系統按照約定,給了我健康,但這時它才發現一件事。
驚呼:「宿主,你竟然是自、殺、未、遂??」
我沒作聲。
系統懵逼了,兀自吐槽:「我去,我竟然叫一個本來就不想活的人去救贖另一個本來也不想活的人??」
我緩緩出聲:「都過去了,我不會再那麼傻了。」
高中時,我遭受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霸凌,哪怕後來畢業了,我也沒有走出來,將自己封閉成一座孤島。
父母卻不理解,總說我是腦子有病,還說什麼抑鬱。
年紀輕輕的,每天喪着臉,瞧見我就晦氣。
久而久之,社恐外加抑鬱。
我不知該如何辯解,索性也就不辯解了,在獨自過了兩年後,抑鬱到達了巔峯。
以至於被系統選中時,我其實是麻木的。
但現在我卻慶幸——
腦海中忽然閃過少年那雙虔誠的雙眸,脣角微微上揚。
等出院之後,我回到自己家裏,雖然還是有些社恐,但在書中的十幾年讓我多少心境開闊了一些, 我開始積極治療, 找工作。
除卻一開始的不適應,到後來遊刃有餘。
和父母的關係也沒了最初的僵硬。
我媽看着我,欣慰地說:「你總算長大了。」
我笑了笑, 沒有反駁。
老一輩的人理解不了,但並不壞。
只是當年的我將自己走入了死衚衕, 而他們,成了壓倒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時間一晃而過, 轉眼就過了兩年。
聽系統說,沈行舟暗中蒐集了周家的罪證, 經大理寺審判,最後周家滿門流放。
也算是替他母親報了仇。
我聽完, 心底那最後一點不放心也終於落了地。
「明書姐, 你快到公司了嗎?」午後, 我喫過飯,走人行道時, 正好是紅燈, 接到同事來的電話。
我看了眼四周,靜等綠燈:「快了。」
說着, 紅燈切換成綠燈。
我纔要走過去, 但走到中途, 驀地,一輛車超速衝過來!
我的瞳孔一縮, 還來不及躲避, 手腕忽然被人用力一拽,跌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神明姐姐。」熟悉的嗓音敲在耳畔。
我瞪大了眼, 映入眼簾一張俊美的臉。
沈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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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 男人眉目俊美, 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黑眸裏藏着粲然的悸動。
撲通撲通。
我壓下亂蹦的心跳, 一句話也沒說, 拉着他快步走過人行道,在心裏問系統:「系統!咋回事??」
系統悠悠出聲:「他現在不當反派了,對劇情沒啥用了, 我瞧你還沒對象,順手給他傳送過來了,記得五星好評哦親~」
我一時失語:「??」
你人還怪好的嘞!
但眼下, 那麼大一隻沈行舟跟在我旁邊,我想裝看不見都不行。
想到那些年忽悠他的話, 羞恥感上頭, 我整個人紅成了一顆番茄。
在書裏就算了。
可現在是現實世界啊!
沈行舟好以整暇地瞧着我,眼巴巴地問:「你叫什麼名字呀?神明姐姐。」
我(社死版):「別那麼叫ŧũ⁷了,叫我俞明書就行了。」
「嗯, 神明姐姐。」
他還叫!
我羞惱地瞪了他一眼,恰好撞進他那雙明亮眼瞳,心臟不受剋制漏跳了一拍。
好半晌,我才彆彆扭扭地牽住他的手:「走了, 別跟丟了。」
手被男人反扣住,十指相扣。
他在佛前跪遍千階,終於心願得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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