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討厭我

班上謠傳我和校草江聿在一起了。
多次澄清都沒用,我衝着造謠的同學發火:「你別胡說!我討厭他行了吧!」
從此以後,江聿再也不理我了。
後來,他成爲京圈科技新貴,一時風光無量。
而我家揹負債務,瀕臨破產。
江聿卻在最危急的時刻上門提親,說可以幫我家渡過難關。
我問他,還有什麼額外的要求。
他不肯回答。
只說讓我嫁給他。
婚後,我們長期分居分房,關係一度降到冰點。
我一直以爲是江聿不喜歡我。
直到那場車禍來臨。
撞擊前一秒,他拼盡全力護住我,在我耳邊哽咽低語:
「求你,別那麼討厭我,好不好……」

-1-
江聿死了。
死在了我們婚後的第四年。
死在了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中。
車輛失控前,江聿把方向盤拼命往左打,用自己的身體護住我。
這才讓我僥倖保住一條命。
撞擊前一秒,江聿捂住了我的眼睛:
「笙笙,求你……
「求你別那麼討厭我,好不好……」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眼前就被血色洗染,劇烈的衝擊讓我直接昏了過去。
這段回憶,此後在我夢裏來來回回無數遍。
我沒想到,當年隨口用來搪塞造謠同學的一句話,會被他知道,還當真了這麼多年。
我想親口告訴江聿,我不討厭他。
我從來都沒有討厭過他。
可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無數次Ţũ̂³出現在我的夢裏。
又無數次死在我的夢裏。
讓我一遍遍經受着名爲遺憾的凌遲,簡直要把我逼瘋。

-2-
出院後,律師來找我,我才知道江聿在剛結婚的時候就立好了遺囑。
他名下的百億資產,悉數歸我。
我笑他蠢。
本來就是一場商業聯姻,他怎麼敢的?
萬一我是個起了歹心的壞人,故意圖謀他的財產,那可怎麼辦?
這個傻瓜。
絲毫不會給自己留退路。
江聿父母早亡。
卻有一家子黑心的便宜親戚。
江聿小的時候,他們把他當皮球一樣踢來踢去,生怕他多喫自己家裏一粒米。
後來他功成名就,就開始往上貼,三天兩頭來攀親戚。
如今在葬禮上,他們一個個都哭得撕心裂肺。
卻沒有一個真心爲江聿難過。
都是裝模作樣,佔着親戚的名頭,想從他偌大的家產中分一杯羹罷了。
我安靜坐着,望着靈堂中間那口黑漆漆的棺材發呆。
已經徹底哭不出來了。
圈裏早就在傳,我和江聿感情不好,婚後一直是各玩各的。
如今看到我這副冷靜的模樣,前來祭拜的衆人都在偷偷議論。
說我心硬。
連演都不會演一下。
江聿的照片還掛在堂上。
照片上,他眉眼溫柔,輕輕笑着。
江聿其實不愛笑。
好像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真正開心。
上一次見他這樣笑,是在前不久,我們結婚紀念日那天。
我非要拉着他喝酒。
酒過三巡,我的臉紅透了,故意賴在他懷裏,仰頭用嘴脣蹭他的下巴。
其實我根本沒醉。
我是演的。
只能靠着酒精的作用,衝破心底的防線,用最直白的方式去試探他。
江聿也喝多了,腳步有些不穩。
被我親了一下,從耳尖紅到脖子根。
可表面上還要佯裝鎮定。
「笙笙,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房間休息……」
我趁機耍酒瘋。
像只八爪魚一樣,纏在他身上。
灼熱的肌膚相貼。
距離太近,連彼此的鼻息都能感受得到。
沒人能扛得住這種曖昧的氛圍。
那晚,下了一場大雨。
室內室外都是一地潮溼。
我們的第一次,居然等到了婚後的第四年。
我沒想到喝醉了的江聿居然是這樣的。
近乎瘋狂。
一雙大手將我托住,緊緊禁錮在懷裏,好像一鬆力我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笙笙……笙笙……
「你別離開我……
「別不要我……」
他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滾燙的淚滴在我的肩膀。
我緊咬着脣,說不出話。
只能用密密麻麻的吻回應他。
那晚過後,我們倆卻都像失憶了一樣,誰都不好意思主動提這件事。
所有瘋狂,似乎都歸結爲酒後的一場意外。
直到前幾天,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本想在生日當天告訴他這個消息。
結果江聿先一步給我打電話,說要帶我出去慶祝。
「江聿,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在車上,我實在忍不住了。
長久以來,我們小心翼翼試探彼此的心意,揣着明白裝糊塗,誰都不敢先逾越橫亙在中間的那道溝壑。
我想着,這個孩子的到來,應該會成爲我們關係的轉機。
「什麼事?」
我還沒來得及說,一輛失控的卡車從岔道上飛速駛來。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我失去了江聿,失去了我們的孩子。
我無時無刻不活在痛苦和悔恨裏。
他們不在了。
我憑什麼還活着?

-3-
我離開了我們的婚房,搬到自己名下的一套小房子裏住着。
一方面,江聿的那些便宜親戚總是上門來,鬧着要分錢,我疲於面對他們,索性全都交給律師去應付。
另一方面,那套別墅裏,到處都是江聿的痕跡。
他的拖鞋,他的毛巾,他沒喝完的紅酒,他最喜歡的那盆玉蘭花……
我快要被這無孔不入的思念活活痛死了。
剛搬出來第二天,溫敘就上門來找我。
想也知道,是我爸媽給他的新地址。
自從譚家度過危機,事業重新開始蒸蒸日上後,溫敘又開始在我眼前晃悠。
他慣會討好我爸媽。
經常帶着名酒和珍稀字畫來,哄得我爸媽心花怒放,甚至說沒讓他做自己的女婿,是人生的一大遺憾。
我和江聿每次Ṭű³回家,八成都能看到溫敘。
在我爸媽的縱容下,溫敘敢在飯桌上用自己的筷子給我夾菜。
而江聿就坐在我旁邊。
緊緊抿着脣,一言不發。
我後來常常後悔,自己當時沒有照顧到江聿的感受。
看着別的男人明目張膽討好自己的妻子,連岳父岳母都在幫腔。
他心裏該有多難受。
江聿工作很忙,時常天南海北的出差,我們新婚那兩年處於長期分居狀態。
後來,我找了很多次機會,想和他好好談談我們之間的事。
着重澄清一下我和溫敘的關係。
可江聿總是躲着我。
我一和他約談,他就要出差。
直到最後,我們之間那層窗戶紙都沒有徹底捅破。
此時此刻,溫敘站在我家門口。
還專門帶了我最喜歡喫的那家糕點。
做着廉價的討好。
「笙笙,你就回頭看看我,好嗎?
「我是真的愛你!愛了你很多年!」
聽聽。
多麼言辭懇切啊。
當初出院沒多久,爸媽就勸我再嫁。
「幸好你和小江沒什麼感情,他死了,你也不至於走不出來。
「爸爸媽媽看得出,溫敘確實是真心喜歡你,你可千萬別一棵樹上吊死。」
多好笑。
當年我們譚家瀕臨破產,爸媽要我去攀個豪門,幫家裏渡過難關。
甚至還想讓我去給老頭當情婦。
人走入絕境時,哪裏還顧得上什麼親情,只把我這個親生女兒,當作東山再起的籌碼。
那個時候的溫敘,在哪兒?
他一邊觀望,一邊躲閃。
生怕我會因爲曾經的同學交情,把他也拉下水。
肯伸出援助之手的,只有江聿一個。
我承認,剛結婚的時候,我對江聿確實沒感情。
雖然是老同學,但這麼多年不聯繫了,他突然上門提出聯姻,在我看來,就是在做一場交易。
他幫助譚家渡過難關。
我做他的賢內助,替他料理家事,應付各種場面。
互惠互利而已。
自然不值得傾注什麼感情。
可時間會證明一切。
江聿對我,從來沒有一絲權衡和算計。
連公司裏最機密的信息和文件都不對我設防,百分百交付信任。
曾經滄海難爲水。
溫敘這顆摻雜着無數比較和權衡的真心,叫我怎麼看得上?

-4-
我不肯答應溫敘的追求。
爸媽上門來罵我犯傻,幹嘛爲了一個短命的男人,浪費自己的大好青春。
氣得極了,連帶着江聿一起罵。
說他晦氣,都死透了還要耽誤我一輩子。
我積壓已久的情緒,在此刻徹底爆發。
不僅把家裏砸了個稀巴爛。
還去廚房拿了菜刀。
警告他們,誰再敢說江聿一句不是,我就和誰同歸於盡。
披頭散髮,歇斯底里。
像個瘋子。
這些年,我在江聿面前一直都是溫柔理性的。
他喜歡的應該是那樣的我。
要是被他看到我如今的難看模樣。
會嫌棄我的吧……
爸媽被我嚇哭了,問我:
「至於嗎?
「不是說,你和江家那小子沒什麼感情嗎,你爲了維護他,難道連爸爸媽媽都不要了?!」
他們似乎是忘了,江聿當年是如何不惜大傷自己公司的元氣,也要拼命挽救譚氏的。
忘了如果沒有江聿護在我身前,我不可能僥倖撿回一條命。
前兩天,江家那幫親戚到公司樓下鬧事時,也是這副嘴臉。
撒潑打滾,直罵江聿沒良心,把錢都給了外姓人,虧待自家人,更是在社交媒體上不遺餘力給他造謠。
他們也忘了,江聿發達之後,不計前嫌地幫了他們多少忙。
江聿,你看到了沒?
人走茶涼。
這世上的人都沒有良心。
你活這一輩子,當真是辛苦了。

-5-
我被「押送」去看了心理醫生。
醫生說我現在的狀態很危險,叫我找點事情做,轉移注意力。
我迷上了極限運動。
只有在瀕死的驚險刺激下,才能讓我暫時忘掉痛苦。
溫敘得了我爸媽的支持,變本加厲地追求我。
我說要去蹦極,他執意要陪我一起去,甩也甩不掉。
站在臺子邊上,溫敘突然後悔了。
看他雙腿打顫的樣子,我覺得好笑。
故意激他:
「你要是敢跳下去,我就答應和你在一起。」
溫敘果然沒讓我失望。
猶豫了半個小時,還是泄了氣,扶着欄杆離開的。
還要強行替自己挽尊,說不是他膽小,他只是覺得這項運動沒意思,還危險,勸我以後也少碰。
我突然想起,有段時間我心情不好,喜歡一個人去坐跳樓機。
江聿聽說我悶悶不樂,從國外推了工作趕回來,說要陪我一起。
跳樓機剛剛升空。
他臉色煞白,緊緊閉着眼,把我的手當救命稻草一樣抓着。
手心冰涼,全是冷汗。
我還笑話他膽子小。
後來我才知道,江聿恐高。
雖然不算很嚴重,但跳樓機過山車這樣的項目,着實能要他半條命。
爲了我,他好像什麼都能克服。
我愛喫辣,一向飲食清淡的江聿,陪着我去喫牛油紅湯鍋。
我喜歡大海,他即便小時候被水淹過,還敢跟我一起去海上衝浪。
我曾以爲他無孔不入。
原來是他藏起了自己所有懦弱的地方,僞裝得堅不可摧,只想讓我能多依靠他一點。
工作人員問我:「譚小姐,您今天還跳嗎?」
我抹了把淚,「不跳了。」
以後都不想再跳了。

-6-
我準備去爬雪山。
看看遠離城市,心裏能不能好受一些。
臨出發前,江聿的助理帶我去了一個地方。
是江聿新買的一套別墅。
我最喜歡的江景房。
各式各樣名貴的禮物,堆了滿滿一桌。
原來這就是車禍當天,江聿計劃給我的驚喜。
「太太,這個是先生給您準備的,不允許除您之外的任何人打開。」
助理遞給我一個盒子。
很輕,裏面只有一本日記。
上面是江聿從 16 到 28 歲,全部的記憶和心事。
字跡飄逸俊朗。
這麼多年,不曾變過。
我坐在地上,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
【譚笙今天來問我化學題了,我要一直保持在年級第一,這樣她就不會去問別人了……】
【譚笙期末考得很好,她很開心,她開心我就開心……】
【溫敘說,笙笙討厭我,原來都是真的……】
【工作真的好累,但我不能放棄,必須得混出個樣子來,才配出現在笙笙的面前……】
【我要和笙笙結婚了,或許這是趁人之危,我承認自己有點卑鄙,笙笙會恨我嗎……】
【恨我也好,只要她還在我身邊就好……】
【笙笙和溫敘走得很近,她是不是心裏還想着溫敘……】
【笙笙總想要和我約時間聊聊,她是不是打算跟我離婚,然後和溫敘在一起……】
【算了,只要笙笙能幸福,我願意放手成全他們……】
【笙笙親了我,還和我做了最親密的事,我反悔了,我捨不得放手了……】
每一天,每一篇,每一頁。
都是我。
日記本的扉頁,寫着幾行歌詞。
我記得這首歌。
高三那年的元旦晚會上,江聿唱過。
他性子沉穩,不太愛說話,更不喜歡湊熱鬧。
我也是一貫只會悶頭學習的。
那次是我同桌想參加集體舞,非要拉着我一起報名。
我前腳剛報了名,江聿後腳就答應上臺了。
文娛委員還感嘆,不知道是誰說動了他這個倔脾氣的。
那天,我在旁邊候場,江聿抱着吉他彈唱。
我才知道,原來他歌唱得這麼好。
唱到高潮部分,他似乎往臺邊瞥了一眼。
對視的瞬間,我以爲是錯覺。
時隔數年,悠揚的歌聲和跳動的樂符,在紙頁上覆刻:
我無法傳達我自己
從何說起
要如何翻譯我愛你
寂寞不已
我也想能與你搭起橋樑
建立默契
卻詞不達意
……

-7-
攀登雪山的全過程,我心不在焉。
滿腦子都是江聿。
他日記裏的每一個字,都化作無形的尖針,扎進我的心臟,痛得血肉模糊。
直到意外降臨。
雪崩的瞬間,隊伍裏所有人都在拼命逃生。
只有我停在原地不動。
輕輕閉上眼。
江聿,我就來陪你了。
或許是太盼着解脫。
我居然沒覺得死亡的過程有多痛苦。
像睡了一覺。
整個人輕飄飄的,在一片混沌中浮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再次睜開眼。
發現自己趴在桌子上,陽光透過玻璃窗,刺得眼睛生疼。
「誒喲笙笙,你怎麼還睡呢?
「快起來啦,下節是體育課。」
我扭頭。
說話的女孩,竟然是我高中的同桌。
我腦子亂成一團漿糊,任由她拉着我去了操場。
看到熟悉的場地和同學,我終於明白了。
我重生到了高中!
顧不上其他的,我在人羣中拼命尋找江聿的身影。
他正好從教學樓裏出來。
穿着藍白色校服,身形高挑挺拔,在人堆裏十分顯眼。
剛剛 18 歲的江聿,尚且沒有在生意場上淬鍊出的殺伐果斷,面容顯得青澀稚嫩。
對視的那一瞬,我激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朝着江聿的方向狂奔而去。
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下意識脫口而出:「老公!」
剎那間,全操場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我倆身上。
議論聲蓋過了遠處的足球賽。
江聿愣在原地,滿臉難以置信。
耳尖都紅透了,「你……你叫我什麼?!」
我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闖了什麼禍。
心虛地摸了摸鼻頭,「那個,我的意思是……
「老攻不下那幾道化學題,你能幫我看看嗎?」
江聿輕咳一聲。
紅着臉點了點頭。
「哦哦……
「不好意思,我沒空。」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被江聿拒絕。
還不死心,「就耽誤你幾分鐘,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譚笙同學,請你另請高明吧。」
我還想再糾纏。
江聿長腿一邁,繞道進了操場邊上的男廁所。
我:……
這是在躲我?
我扯了一把在旁邊傻樂的同桌:「今天是幾月幾號?」
「你睡覺睡傻啦,今天是 3 月 17 啊。」
我努力回想上一世的所有事情。
壞事了。

-8-
前世,開學考試結束不久,班裏關於我和江聿的流言就開始傳播。
起因是我沒考好。
一個人躲在空教室裏偷偷哭。
江聿安慰我,給我講題,幫我分析得失。
兩人獨處的一幕,被路過的同學看到了。
學生時代最愛八卦,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被人無限放大。
放學後,陳嘉雪跑來問我:
「喂,你真的和江聿在一起了?」
我和陳嘉雪,一向合不來。
跑操的時候我突然來姨媽,去廁所換衣服,她要找老師舉報我偷懶。
大掃除故意和我換職務,等我搞完她負責的區域,她再偷跑,被老師發現,就說是我沒幹活。
要是讓陳嘉雪這個大嘴巴得了話柄,不出半天,全年級都會知道。
最關鍵的是,這些閒話不能傳到老師的耳朵裏。
上個月,班上已經有一對小情侶因爲早戀被叫家長停課了。
高中的我,一心想考個好成績,讓我爸媽對我刮目相看,不再天天唸叨我不如弟弟有出息。
哪能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
面對陳嘉雪的詰問,我實在煩得沒邊。
「你別胡說!我討厭他行了吧!」
此時此刻,江聿就是對這句話信以爲真,纔會躲着我。
剛回班,陳嘉雪又來向我發難。
「譚笙,我要是你的話,我都害臊得不敢回班了。
「還是你臉皮比較厚,佩服佩服。」
我正在刷題。
抬頭瞥了她一眼,皺起眉頭,捏緊鼻子,「你說話離遠點兒,好大的味。」
「噗……」
同桌正在喝水,差點把自己笑噴。
陳嘉雪被我氣得紅溫。
「譚笙,你少給我裝模作樣!
「除了長得好點,家世好點,學習好點,你還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地方?
「每天裝着一副好學生的樣子,背地裏勾搭男生,你是不是還以爲自己是萬人迷啊!
「撒泡尿照照自己吧,人家江聿都不願意搭理你,還巴巴地往上貼呢!臭不要臉!」
我知道陳嘉雪爲什麼總是刁難我。
因爲她喜歡溫敘。
而溫敘喜歡我。
說來也怪,前世我新婚不久,溫敘正單身。
按理說她沒什麼競爭對手。
可陳嘉雪沒有繼續追溫敘,而是找了個比溫敘更有錢的土大款,跟着人家一起移民國外了。
這份所謂的喜歡,看來也沒有很堅定嘛。
我心理年齡畢竟快三十了
實在懶得搭理小女生的無聊挑釁。
翻了個白眼,繼續刷題。
桌面卻突然被一團陰影籠罩。
抬頭一看,是江聿擋在我前面。
「我沒有不願意搭理她,我只是恰好有事要忙。
「譚笙從來沒有勾搭過任何人,她眼裏只有學習,反倒是你,污衊詆譭別人的話張口就來,一點都沒有高中生的素質。
「你是什麼人,也配說譚笙的不是?」

-9-
陳嘉雪沒料到江聿會替我說話。
到底是小女孩,臉皮薄。
氣得甩手要走。
被江聿一把拉住袖子,「陳嘉雪,給譚笙道歉。」
「喂,你不要太過分!」
江聿在學校一向好脾氣,從不和人爭執,也不愛說話。
這次倒是犯了倔。
臉色鐵青,絲毫不肯退讓,「我再說最後一遍,道歉。」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這裏。
陳嘉雪受不住壓力,「對不起!對不起行了吧!」
她含着淚跑了。
同桌張着嘴笑,瞅瞅江聿,再瞅瞅我,像是嗑拉了。
我衝着江聿笑了笑,「謝謝。」
「沒事。」
江聿準備回座位。
剛走一步,又回來。
彎下腰靠近我,音量極小,語氣卻很真誠。
「陳嘉雪那些話,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你……你真的很好。」
我追問,「哪裏好?」
他脫口而出,「哪裏都好!」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江聿臉上有點掛不住,轉身走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
臉紅了一節課。
下課之後,班主任把我和江聿叫去了辦公室。
「最近咱們班老有風言風語出現,我覺得應該不全是空穴來風吧。
「你們倆都是年級的尖子生,高考在即,應該分得清主次。」
聽得出,這是在敲打我倆。
江聿跟班主任再三保證,和我只是普通的同學關係,以後一定會保持距離,不讓流言蜚語傳出。
得。
班主任一句話,我一整天白乾。
江聿瞬間開啓避嫌模式。
連從辦公室回班的路上,都不和我並排走了。
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空嘆息。
走到連廊,我被溫敘堵個正着。
來得正好。
我正想去找他呢。
前世讀江聿的日記,我才知道,那句話原來是溫敘告訴他的。
要不是該死的溫敘多嘴,我和江聿也不至於兜那麼大一個圈子,平白浪費四年的好時光。
看到我,溫敘滿臉笑容走近。
「笙笙,我喜歡你。」
這一記直球,硬是把我滿腹的火氣堵了回去。
「溫敘,你發癲呢?」
前世的現在,溫敘只是在我身邊刷存在感而已。
最早的一次表白也要到大學了。
難道是因爲我重生之後和江聿的接觸,讓他產生了危機感,纔會提前表白?
「笙笙,你和我在一起吧,好嗎?」
「滾。」
被毫無情面地拒絕,溫敘有點窩火了。
「你不肯答應我,是不是因爲江聿那小子?
「你不是說你討厭他嗎?難道你喜歡上他了?」
真會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我火氣噌一下上來了。
一把拽住溫敘的衣領。
「呸,什麼東西!
「你少在中間挑撥我和江聿的事!
「我告訴你,你連他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繞過連廊,轉角處,我看到江聿站在那裏。
四目相對,我倆都有些尷尬。
原來他在這裏等我。
「剛剛我和溫敘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江聿有點心虛,眨了眨眼,「哦,什麼都沒聽到,我只是鞋帶鬆了。」
一下午,江聿盯着自己的手指頭,看了好久。
邊看邊偷笑。
還跟我說沒聽到。
小騙子。

-10-
早戀停課的同學回來了。
班主任在班裏再三強調,
「高考前不允許談戀愛!不允許談戀愛!
「萬一吵架了,分手了,多影響心態啊,你們還要不要高考了!」
江聿這個乖學生,躲我躲得就差轉班了。
我是班上的化學課代表,經常去辦公室找卷子批作業。
江聿之前是搞化學競賽的,有時和化學老師一起討論一些競賽題目。
我現在和他唯一的Ṫŭ⁹溝通,就是在化學老師的辦公室裏。
「王老師在嗎?」
「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王老師在嗎?」
「在隔壁班上課呢。」
「王老師在嗎?」
「師母病了,老師請假去醫院了。」
當江聿第 n 次問出「王老師在嗎」,我實在忍無可忍。
辦公室裏沒人。
我把江聿摁在桌邊,「你躲我?嗯?」
他害羞地側過臉,弱弱解釋,「沒有躲……」
「那你看着我。」
江聿不聽。
我就強行把他的臉掰正。
他比我高一個頭。
我踮起腳尖揚起下巴,才勉強和他對視。
「我一直沒有親口告訴你,我不討厭你,一點都不討厭。
「當時那句話,是我隨口搪塞陳嘉雪的,我只是不想讓她出去亂說,給你造成困擾。
「我其實是喜歡你的。」
這些話,一直是堵在我心口的一塊石頭。
前世江聿去世後,我因此悔恨了無數遍。
如今終於有機會彌補遺憾了。
我雙手撐在江聿兩側,整個人幾乎是趴在他身上。
趁機還摸了摸他的手。
小耍一把流氓。
能感覺到,他的體溫越來越高,呼吸也越來越炙熱。
「就算她出去傳,我也不會有什麼困擾……」
江聿偏過臉。
聲音小得像蚊子。
「你說什麼?」
沒顧上深究,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
王老師端着茶杯走進來,和我倆來了個世紀對視。
嚇得不輕。
「哎呀媽,這小年輕。
「是我來得不巧了?」

-11-
當着班主任的面,我是萬萬不敢這麼放肆的。
但化學王老師不一樣。
他平生最喜歡做的兩件事:聽八卦和幫人說媒。
曾榮獲「二中最佳紅娘」的讚譽。
他私下問過我很多次,到底和江聿是不是真的,說他人不錯,完全可以考慮。
前世我和江聿結婚,王老師去了婚禮現場,還包了個大大的紅包。
不過,被老師抓了個現行。
饒是活了兩輩子的我,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您別多想啊,我和江聿就是在討論題目。」
「哦~討論題目呀。」王老師抱着保溫杯陰陽怪氣,「反正我們討論題目的時候,不用臉貼臉。」
我的臉緊急後撤。
「也不用趴在人家身上。」
我迅速起身,和江聿拉開距離。
「也不用偷偷摸人家小手。」
我:……
我詞窮了。
我徹底慫了。
欲哭無淚,苦苦哀求:「您千萬別說出去!」
王老師捧腹大笑,「得了,放心吧,我肯定保密。
「但是你倆要注意分寸,高考重要,不許影響學習。」

-12-
無論如何,我不能耽誤江聿的前程。
反正該說的已經說出口了。
追他的事情,可以放到高考之後。
重活一世。
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
雖然這麼久沒做題,但高考 692 分的底子還在。
學累了,就抬頭看看江聿。
他的側臉映在陽光下,棱角分明,好看得不像話。
想起江聿在日記裏寫道,他每次學不下去,就會看着我,覺得身上又充滿了動力。
他說,盼我能在他身邊駐足片刻。
盼我能多看他一眼。
我玩心大起。
有時候和江聿對視上,我故意直勾勾盯着他看,眼睛瞪得像銅鈴。
他總是害羞得移開視線。
等我低頭,又看着我傻笑。
今天放學後我走得晚。
剛出校門,聽到不遠處的一場騷動。
等我擠進人羣,發現這場鬧劇的主角,是江聿和一個矮胖的男人。
他拉着江聿不鬆手,「你個小兔崽子,敢偷老子錢!
「把錢還給我,不然我報警抓你,還要讓你們全校都知道,你表面上是個高材生,實際上是個小偷!」
這男人我認得。
是江聿的三叔。
我看了眼手錶上的日期,突然記起來了這一茬。
前世,這男人也是這樣鬧了一通。
圍觀的人不在乎真相,只是一味喫瓜看熱鬧。
兩千塊錢對我來說不是什麼大錢。
我怕男人真的鬧去學校,給江聿帶來不好的影響,索性就給了他。
人羣散去後,江聿拉住我的手腕:
「譚笙,你信我嗎?」
他的聲音哽咽。
通紅的眼睛緊緊盯着我的臉。
迫切要一個答案。
似乎我相不相信他這件事,比什麼都重要。
「當然,我當然相信你。」
他沒再說什麼。
只留下一句「多謝,錢我會盡快還你的」,就離開了。
那是江聿來我家提親之前,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兩千塊錢,後來也是他託別人給我的。
當時的我,不懂江聿的內心。
只想着拿錢買平安。
直到讀了那本日記,我才知道,因爲我息事寧人的做法,非但沒有讓污衊得到澄清,反而給了別人話柄,很多同學在背後偷偷議論江聿偷錢。
在貧寒又高自尊的少年面前,還以清白,甚至比解決問題本身更重要。
此刻,事件再次重演。
我立刻衝出人羣:
「你的錢是你寶貝兒子偷的,少來這裏發瘋!
「再不鬆手,我就報警抓你!」

-13-
「你放屁!」男人氣急敗壞,「爲了撇清這兔崽子,你什麼謊都敢撒是不是!
「你個小丫頭少管閒事,看我連你一起收拾!」
他想把我推開。
江聿猛地掙脫男人的手,把我護在他身後。
「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江聿三叔向來是個嘴上橫的。
年僅半百的矮胖男人,對上比他高出幾十公分的少年,囂張氣焰瞬間減了一半。
我在人羣中觀望一圈。
看到了同桌。
「好同桌,幫個忙,去看看初一五班的江天耀在不在。」
「得令!」
同桌趕緊去初中部找人。
幾分鐘後,帶着個小胖子回到現場。
正是江聿的堂弟。
「你說,你爸的錢是不是你拿的?」
小胖連連擺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爸外套口袋裏的兩千塊錢,我一分都沒動過!」
江聿&我:「……」
前世,江家三叔非要喊我們去家裏喫飯。
我偶然Ṭū́₂間聽到江天耀和朋友連麥打遊戲說的話:
「這遊戲我賊 6,分分鐘帶你飛。
「我從初中就開始玩了,想當年我拿我老子口袋裏的錢去買遊戲機,他硬是沒發現,全栽到了我那冤大頭堂哥身上。
「老頭子至今還不知道真相呢,哈哈哈哈哈……」
我掏出手機,一本正經地板着臉:
「不肯承認是吧,那你書包裏的最新款遊戲機是哪兒來的?
「既然你沒偷你爹的錢,那我就報警,說你偷遊戲廳的東西!」
小胖子立馬急了:
「我沒偷外面的東西!
「我……我就是,拿我爸的錢用了一下而已……」
「好你個小兔崽子!」
江聿三叔揪着小胖的耳朵,罵罵咧咧離開了。
四周的看客散去。
我沒有讓家裏的司機來接,而是跟着江聿去坐公交。
一路上,他沉默寡言。
走到公交站牌,終於忍不住了。
「你是怎麼認識江天耀的?
「你怎麼知道是他拿的錢?」
他懵懵懂懂滿心疑問的樣子,真的很可愛,看得我心裏癢癢的。
「想知道啊?
「那你靠近一點。」
江聿乖乖走近,低下頭,把耳朵湊過來。
「因爲我是仙女呀,仙女就是無所不知的。」
江聿離我太近了。
連他身上清新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都能聞得清楚。
我一時心癢癢。
故意貼着他耳邊說,嘴脣輕輕蹭過他的耳尖。
他瑟縮了一下。
卻沒有躲開。
轉而嘴角輕輕綻放笑意。
公交車來了。
我和江聿並排坐下。
看着窗外閃過的景色。
「其實是我做了一個夢,一個關於我們倆的夢。」
我只講到了車禍前的部分,對後面的內容緘口不提。
「我們有了一個孩子,你特別特別開心。
「對了,你說要給我補一場表白,還把你的日記本送給我了,上面的內容全是關於我的。」
江聿臉色一變,「你怎麼知道我有日記本?」
「都說我是仙女啦。」
像江聿這種堅定的唯物主義無神論者,自然是不可能相信什麼預言之夢、前世今生之類的東西。
但這次,他居然沒反駁。
只是笑笑,默默接受了我說的一切。
我到站了。
江聿陪我下車,走到離家只有一條街的位置。
「我走啦。」
我剛轉身,被江聿拉住手腕,扯到他懷裏。
他低頭,在我脖頸間蹭了蹭,像一隻大狗狗。
孩子氣地向我提問:
「那仙女的夢,是不是都能成真?」
「是啊。」
「我們會結婚?」
「對的。」
「你以後會離開我嗎?」
「不會。」
「真的嗎?」
他不信。
反覆確定我有沒有騙他。
「當然是真的,我們仙女從來不會騙人的。」
江聿笑了。
抬手摸了摸我的頭髮。
眼神明亮堅定。
語氣間,滿是少年人的意氣。
「那你等等我,好嗎?
「我一定會努力,讓自己有能力有資格,光明正大站在你身邊。」

-14-
其實我想說,從重生那一刻開始,我對江聿沒有一絲一毫的要求。
我不需要他優秀。
不需要他有錢。
甚至不需要他那麼愛我。
江聿這個人,能平平安安活在這世上,就是我全部的心願了。
高考前夕,學業繁重。
每天的自由活動時間顯得格外珍貴。
我和同桌坐在足球場邊,邊看熱鬧邊聊天。
場上,輪到溫敘發球。
他零幀起腳,衝着江聿的臉踢了過去。
「我的媽呀,謀殺呀!」
同桌驚叫。
江聿被砸得流了鼻血。
場上衆人嚇了一跳,紛紛過去查看情況。
江聿怕我擔心,趕緊胡亂擦了擦臉上的血,強裝鎮定,「我沒事的笙笙。」
我急忙檢查了一番。
確定他鼻骨沒有斷,腦袋也沒有事,只是流了鼻血。
這才放下心來。
罪魁禍首還在旁邊看熱鬧。
我衝過去,掄圓了胳膊,照着溫敘的鼻子就是一拳。
溫敘一聲慘叫,鼻血滴滴答答地淌。
他看着我,眼中全是不可思議:
「笙笙,你打我?
「咱們兩家是世交,你爲了一個外人,你……你打我?!」
我氣得咬緊牙。
恨不得啐他一臉。
「裝什麼委屈啊,別以爲我沒看見你是故意的!」
前世我和江聿日漸疏遠。
溫敘也就放下心來,沒有出來作妖。
這一世見我倆感情升溫,便處處針對江聿。
溫敘這個人,還真是幾十年如一日的上不得檯面。
前世我和江聿結婚後,譚家死而復生,溫敘見我家不再是麻煩拖累,又開始惦記我,說什麼奪妻之仇不共戴天。
仗着溫家是老牌企業,處處針對江聿,給他暗中使絆子。
這些事,我也是後來才從助理那裏得知。
江聿爲免我煩心,從來不和我訴苦。
一個人傻傻撐着。
奈何溫敘這孫子欺人太甚了!
「譚笙!你瘋了!」
我這一拳下去,把看臺上的陳嘉雪心疼壞了。
她跑過來,用單薄的小身板護住溫敘。
揚起下巴質問我。
一副柔弱倔強小白花的姿態。
「不許你打阿敘,你要打就打我!」
「好啊!」
我從沒聽過這麼無理的要求。
又給了陳嘉雪一拳。
順手的事。
她捂着鼻子,嗚嗚咽咽哭個不停。
「你要是喜歡溫敘,你就大大方方地追,又ṭű̂⁰沒人跟你搶。
「少把我當假想敵,我忍你很久了!」

-15-
我近來脾氣好多了,從來不記仇。
有仇當場就報了。
本以爲這件事就此掀過。
可第二天,我爸媽就找來了學校。
美其名曰,來了解情況。
我大致猜到了,是溫敘那混蛋跟我爸媽告狀,說我早戀,成天不好好學習。
氣得我手癢。
想衝着溫敘的鼻子再來幾拳。
在老師辦公室裏,溫敘訴苦,陳嘉雪痛哭。
都說我爲了江聿打他們。
班主任再三措辭:
「關於譚笙和江聿的事情啊,我也隱隱約約有聽說一些。
「學生嘛,還是得以學業爲重。」
我爸媽和校董認識。
就算要處罰,看在我爸媽的面子上,這處罰也不會落到我身上。
那自然就是要江聿一個人承擔。
他們商量了半天,最後達成共識。
「爸爸媽媽決定了,把那個小男生送走。
「快高考了,也不用轉學那麼麻煩,就讓他去隔壁的學校借讀吧。」
我急了,「憑什麼!我和江聿根本沒有早戀!沒你們想象得那麼不堪!」
那天過後,我和江聿達成了共識。
先忙高考,再談感情。
在學校裏,我們相處規規矩矩,最多討論一下壓軸題,算是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的必要交流而已。
「隔壁學校什麼水平你們知道啊!連選修都不講,選擇靠蒙,填空靠猜,大題只做第一問。
「最近老師們經常押題,都是重點中的重點,還有模擬考試,你們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把江聿支走呢!」
爸媽不信我的解釋。
「那人家傳八卦怎麼不傳別人,就傳你倆?
「難道不是你倆的問題?」
他們一向重視我的成績。
曾經,我以爲爸媽是想好好培養我,讓我繼承家業。
直到前世,譚氏深陷泥潭,ẗŭ̀ₒ逼我聯姻的時候才說了實話。
他們盼我優秀,只是想榨乾我身上的所有利用價值,爲我弟弟鋪路。
即便我弟弟中考 200 分,天天和狐朋狗友喝酒打牌,他們依舊覺得兒子纔是家族唯一的希望。
江聿看我坐在廊上哭,眼底滿是心疼,強顏歡笑安慰我。
「沒事的,我自己複習也一樣,不會影響成績的。」
「不一樣!」
我越哭越兇。
覺得是自己又連累了他。
偏偏在這種時候,在這種場合,我連撲進江聿懷裏大哭一場都不行。
他明明是我前世的老公、今世的老公預備役啊。
豈有此理!
越想越難受。
「行了,多大點兒事。」
王老師捧着他的小茶杯,笑眯眯走過來,拍了拍我倆的肩。
「孩子們,回教室學習吧,其他的交給我。」
我哄着江聿回去。
然後自己扒着辦公室的門縫偷聽。
真的聽到了大瓜。
原來王老師是校董的大伯!
難怪前世在婚禮上,我爸媽對他畢恭畢敬得有點過分了。
王老師本身就是資深講師,在學校資歷最老。
有他出面,擔保我和江聿沒有在學校裏亂搞,班主任和我爸媽都沒話說了。
「王老師,真不知道怎麼感謝您。」
「你個小丫頭,少賣乖了。」
他扶了扶眼鏡,打開保溫杯蓋,嘬了一圈茶水。
「哼,等你和那小子結婚的時候,可別忘了給老師送張請帖。」
「沒問題,我們讓您坐主桌!」

-16-
解決了這檔子事,我輪番敲打溫敘和陳嘉雪。
「再敢挑唆我的事,小心我把你倆都打成伏地魔!」
或許是上次被我打出心裏陰影了。
溫敘和陳嘉雪沒忍住摸了摸鼻子。
不寒而慄。
他倆都是欺軟怕硬的貨。
見我態度強硬,也暫時退縮了。
少了搗亂的人,高考進行得很順利。
甚至比前世還高了幾分。
畢ṱûₓ業典禮上,江聿登臺獨唱。
我提前問他要唱什麼,他不肯告訴我。
在臺下女孩們的驚呼中,他抱着吉他走上臺。
一束燈光從頭頂打下,映着他臉頰的線條光影分明。
伴奏響起。
江聿抬頭,望着臺下的我。
前世,他藉着歌詞偷偷傳遞愛而不得的苦楚。
我們兩個人,像是行走在迷霧中,不知方向,找不到彼此。
這次,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和我對視。
那份深埋心底的愛意。
終於得到了想要的回應。
往後的每一日,都是晴天。
就像他唱的那樣:
大霧四起
偷偷藏匿
我在無人處愛你
大霧散去
人盡皆知我愛你
……

-17-
我和江聿如願以償地報了同一所大學。
可我們見面的時間還是不多。
因爲,都太忙了。
江聿早早開始創業,迫切想做出一番事業,達到他心中「能配得上我」的程度。
而我靠着前世的積累,早早進譚氏實習。
我爸對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根本沒什麼忌憚和防備。
我暗中替換他的心腹,截他的單,在看不見的地方逐步架空他。
至於我那個倒黴弟弟,只想着喫喝玩樂,只要給夠他零花錢,就能把他哄得遠遠的,一點都沒有來奪權的心思。
江聿在學校附近買了一套房。
他帶我來看。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飄窗?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意迪森的沙發?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蠶絲燈?」
江聿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你的喜好,我當然都用心記着。」
全屋都是按照我的審美裝修的。
看起來,倒很像我們前世的婚房了。
走近臥室,我忍不住把江聿撲倒在牀。
手剛解開西裝褲的皮帶,就把他嚇了一跳。
「笙笙,你……這是幹什麼?」
我邊笑邊扒,手上動作不停:
「嘻嘻,你說呢?」
之前顧念他還在上學,天天看得到,喫不到。
我的心理年齡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
這怎麼忍得了啊!
江聿的臉紅透了,也不躲,半猶豫着開口:
「可是,我還沒表白呢。
「我還沒名分……」
「哦。」我乖乖住手,「那你表,你表。」
「譚笙,你願不願意做我女朋友?」
江聿一本正經,字字莊重。
我邪魅一笑。
突然就很想逗他。
「讓我考慮一下吧,得先驗驗貨。」
一整晚,江聿格外賣力,簡直比前世那個老處男還瘋狂。
他咬着我的鎖骨,一遍遍問:
「笙笙,舒不舒服?
「不要退貨, 好不好?」
我嘴裏胡亂應着,累得不行,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了。
醒來之後, 往旁邊一摸, 被子裏是涼的。
江聿不在了。
我走出臥室,在房子裏找了個遍,都沒有江聿的身影。
大清早的,難道是去上班了?
太陽纔剛升起來。
這也太勤勉了。
我給江聿打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我盯着手機, 再三確認。
號碼絕對沒錯。
突如其來的反常,讓我有點慌亂。
定了定心神,隨手拿了件衣服穿上, 我打車去了江聿的公司。

-18-
「你們江總在嗎?」
我拉住一身祕書裝打扮的女孩。
「江總?」
她很詫異地打量我:「哪個江總?」
「江聿啊。」
「小姐,您別開玩笑了。」女孩滿臉匪夷所思, 「江總早就去世了, 咱們公司已經被長豐集團收購了啊。」
「你胡說!」
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我在公司裏橫衝直撞。
見人就拉着問。
可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他們說江聿早就死了。
怎麼可能……
他昨天還好好地陪在我身邊呢……
耳鳴席捲了我的大腦,我感覺眼前的畫面都變得猙獰模糊了。
「女士,您沒事吧?
「要不要送您去醫院?」
好心的工作人員攙扶着我,查看我的情況。
「我……我不去醫院!
「我要去找江聿……
「我要去找江聿!」
我推開身邊的人, 狂奔出公司。
來的時候還覺得烈日炎炎。
此時此刻, 四肢百骸都凍得刺骨。
我視線一片模糊,不管不顧地奔到街上。
不知道該去哪裏。
不知道該怎麼辦。
刺耳的鳴笛聲響起,當我看到車輛飛速駛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劇痛席捲全身。
我的世界再度陷入徹頭徹尾的黑暗。

-19-
直到聽見儀器作響的聲音,我忍痛睜開眼, 鼻尖充斥着藥品和消毒水的味道。
「笙笙啊,你總算是醒了!」
爸媽在我牀前哭紅了眼。
「孩Ṭű̂ⁱ子沒有保住, 但好在你沒什麼大事。
「你還這麼年輕, 想要孩子還會有的。」
我的頭很疼。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好孩子,你都睡了好幾天了,可把爸爸媽媽給擔心壞了!」
視線終於恢復清明。
我看了眼牆上的日曆,瞬間傻了。
「這是我前世出車禍那次?
「所以……我沒有重生……
「我沒有重生是不是!!!」
爸媽以爲我把腦袋撞壞了,要找醫生再給我檢查一遍。
「江聿呢?
「江聿呢?!」
沒人能承受得了這麼大的玩笑。
失而復得, 得而又失。
我真的會徹底瘋掉。
顧不得其他, 我拔掉手上的留置針,從牀上摔下去, 瘋了一樣往門外爬。
「你這孩子,你發什麼瘋!」
爸媽嚇了一跳, 「小江在隔壁病房呢, 沒有生命危險, 就是人還沒醒。」
我不信。
硬是要爸媽帶我去看。
他們拗不過, 只能找輪椅推着我去了隔壁。
江聿躺在牀上。
面容沉靜,呼吸平緩。
就是人瘦了一圈。
我趴在病牀邊, 忍不住嚎啕大哭。
還好。
一切都只是夢。
夢醒了, 他還在身邊。
眼淚滴在江聿的手上,他的手指微微勾動,不一會兒就睜開了眼睛。
「笙笙……」
他嗓音沙啞,強撐着叫我。
「我在!」
我握着他的手, 哭得不能自已。
「別怕,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了。」
江聿癡癡地望着我。
蒼白的臉上笑意浮現。
「真好,你還在。
「仙女果然是不會騙人的。」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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