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妄想

我喜歡強制愛。
很會這一套的邵禮深得我心。
高冷、不近人情、說一不二。
直到我說想找個好男人成家了。
他表面雲淡風輕,晚上卻把我綁在牀上哭着說自己本來也是個好男人。
都是我把他毀了。
「要不是你喜歡這樣我怎麼會去做!我現在還有人要嗎?我就是一個二手破鞋!是你把我毀了!是你始亂終棄!是你三心二意!是你!全部是你!」
我:「……」

-1-
我是個傳統型金絲雀。
表面上柔弱可欺。
實際上柔弱可欺。
【衣服送過去了,換好了司機接你。】
我盯着手機裏的消息。
在牀上打了個滾。
這通知的口吻,這不容置疑的態度,這冷冰冰的消息。
我打開他送來的東西。
審美一如既往,奢靡華麗的衣裙和閃瞎人眼的珠寶。
我深深地埋在衣服裏吸了幾口。
好俗,好喜歡。
我柔弱地打字:【邵禮,我不喜歡這些。】
【換上。】
心臟怦怦直跳。
好強勢,更喜歡了。

-2-
邵禮的各種宴離不開我的輔助。
儘管人人都說,我只是一隻空有美貌的花瓶,對邵禮沒有任何助力。
每每這時,我會託着下巴盯得對方不自在,再賤賤的問一句。
「那我問你,我是不是很漂亮?」
對方神色慌張,卻不得不點頭不情不願的承認。
那不就行了。
娛樂圈第一花瓶,空有美貌毫無內涵,內娛無代餐。
他邵禮,得到我,是他命好。
還有錢多長得好會強制。
但凡缺一個條件,我也許都不會成爲他的金絲雀。

-3-
邵禮站在門口等我下車。
我提着裙子歡快地過去,一個急剎車變臉,差點忘了控制一下表情。
我微微蹙眉,擠出兩滴淚,傷春悲秋。
「邵禮。」
邵禮的眼神沒有分給我一個。
「走吧。」
果然不近人情。
他剛剛伸手又縮了回去。
我只當他被我的臉震驚到無語輪次時想起了自己金主的身份。
畢竟是金主嘛,還是不用親自伸手照顧金絲雀的,沒面子。
我湊上去挽住他。
進入大廳,衆人神色各異。
有人過來討好邵禮,不忘恭維一下他身邊的我。
「溫小姐年輕漂亮,又溫柔體貼,和邵總看起來很般配吶。」
可能沒詞誇了吧。
「般配」二字用出來我都害怕邵禮對他來一句天涼王破。
對方看不出邵禮的表情,只能硬着頭皮誇我事業有成。
事業有成,他着實會誇,我一個十八線小藝人,接兩個綜藝通告還是邵禮放的資源。
所以我抿脣笑了一下:「您真會說話。」
邵禮淡淡的看我一眼。
我心領神會。
這是要我閉嘴。
中場休息,我躲在二樓的陽臺百無聊懶看欄杆外的景色。
有錢真好。
小風一吹小景一看小咖啡一喝。
「溫純!」
我轉頭,看見一個俏皮可愛的小姑娘咬咬牙盯着我,她氣沖沖道:「你很得意吧?」
此話怎講。
我示意她繼續說。
「不要以爲你現在跟了邵禮哥哥就能跟一輩子,只要我想,邵禮哥哥隨時都能踹了你!」
我想起來了。
據說邵禮曾經有個小青梅,兩家交好到可以聯姻的地步,奈何邵禮對小青梅實在不感興趣。
顯然,他對我這樣的妖豔花瓶更感興趣。
「你喜歡邵禮?」
林皎月臉一紅,「你胡說八道什麼!」
「你喜歡邵禮,但你沒機會了。」
林皎月本來還在嬌羞,聽到這話臉陰沉了下來。
「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出來賣的,真以爲邵禮哥哥把你當回事?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讓他把你封殺!」
說話好難聽。
我抽了她一巴掌。
「啪!」
她捂住臉,不敢置信。
我要邵禮把我當回事幹什麼。
「你哥顏控,」我笑眯眯,指指自己的Ṭúₙ臉,「他喜歡這種臉,你可以整成這樣,再嘴髒就十巴掌。」
況且柔軟可欺的前提是邵禮在場。
殺人誅心。
林皎月尖叫着要撕我的臉。
這邊動靜一大。
那邊就有人上來了。
邵禮和另一個年輕男人走到這裏。
林皎月秒哭,撲進邵禮的懷裏說我欺負她,要邵禮把我轟走。
天真無邪的大小姐,和高冷強勢的總裁,站在一起確實別有一番風味。
邵禮把她撥開。
看向我。
我和他對視。
半晌,掉了一滴淚,我轉過頭去。
那滴眼淚砸進柔軟的地毯,無聲無息。
邵禮上前拉住我的手,把他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我的身上,外套上有他的淡淡清香。
「穿上。」
我喫了一驚,想要掙扎,邵禮的力氣太大。
邵禮皺眉:「別動。」
我安靜下來。
眼圈還是紅的。
邵禮用手碰了碰我的臉,我下意識躲開,他僵硬一瞬,下一秒,不容置疑地掰過我的臉。
指尖的薄繭擦得我臉蛋有點疼。
我「嘶」了一聲。
用腳輕輕踩他。
邵禮面無表情,吩咐司機送我回去,自己則拉着亂嚷的林皎月下去了。
他身邊的年輕男人微微挑眉。
我瞥他一眼準備離開,擦肩而過時,一張名片不偏不倚地掉進了我的包裏。

-4-
當着邵禮的面撬他牆角。
膽子大得很。
邵禮一回來,我把名片揉成團扔進垃圾桶。
他扯了扯領帶,扯過沙發上的我,又兇又急的吻了下來。
吻得亂七八糟。
「邵禮。」
我被啃得有點疼,想推開他,沒推動。
邵禮的眼眸深邃,盯下來的時候我竟然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你今天哭了。」
我回憶了一下,想起來今天和林皎月比拼茶技時是掉了兩滴鱷魚眼淚。
我張嘴想順便再裝點可憐。
邵禮:「再哭一次。」
我:「……」
他像是覺得很有意思,指腹不斷碰我的臉。
「哭。」
我拼命眨眼睛,眼圈紅紅的,硬是眨出來一點淚花。
邵禮滿意了。
「好看。」
言簡意賅的神經病。

-5-
我也是神經病。
我享受強制愛。
享受邵禮令人髮指的掌控欲。
即使是個十八線小藝人,我的行程邵禮也會高度緊密關注,不容許出現一點意外偏差。
用邵禮的話說。
「今天敢漏報行程,明天就敢夜不歸宿。」
邵禮有自己的一套歪理邏輯。
他居高臨下看着我。
捏着我的臉要我聽話。
我淚眼朦朧地捱了一頓腰痠背痛的懲罰,抱着他的脖子睡着了。
上綜藝是刷個臉,進劇組也只是撈個小角色演演。
導演知道我是個「關係戶」,雖然演技一般,但我的臉很好的彌補了這個缺點,一個漂亮的花瓶帶來的流量同樣不容小覷。
女主角杜泠有些傲氣在身上。
她看不起我這樣帶資進組的「小人」。
我和她的對手戲,毫無疑問 NG 多次。
「我沒什麼狀態。」
杜泠直言不諱。
「看見她演不下去。」
導演急得滿頭大汗,杜泠勢頭正足不好得罪,我這邊背景又擺着,得罪了也不行。
我想了想,對導演比了個眼色。
等他午休回來時,就看見杜泠在我身邊涼涼地
說話,仔細一聽,語氣雖冷,卻是指導。
我跟在旁邊一口一個杜泠姐甜甜的叫。
導演:「?」
他午休一躺回來變天了?
杜泠複雜地看我一眼。
「我現在知道你爲什麼能帶資進組了。」
我抿脣一笑。
「杜泠姐,生活所迫嘛。」
一抬頭,邵禮站在不遠處。

-6-
邵禮把我箍在懷裏。
「生活所迫,討厭我,噁心我,恨我?」
我小聲反駁:「我沒講後面的話。」
「你心裏是這樣想的。」
邵禮輕輕描摹我的眉眼,脣貼上我的。
他喜歡接吻,細細密密的那種。
車裏曖昧的氣息環繞。
車窗被人敲了敲。
邵禮不悅,拉下車窗。
「邵先生,」窗外溫柔的女人撥了撥耳邊的碎髮,「陳導說,還沒見到您,讓我來看看。」
對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往車裏看。
我認得她。
沈薇,一個挺出名的偶像劇小花。
「知道了。」
邵禮關上窗,重新低頭,察覺我發呆,他很不高興。
「專心。」
我小發雷霆,伸手偷偷掐他腰。
這一頓飯喫得亂七八糟。
邵禮的產業本和娛樂圈無關,奈何金絲雀是我,所以也屈尊來這樣不入流的場子。
我偷偷看他的側臉。
挺鼻薄脣,下頜線比我的人生事業線還要清晰。
我想起第一次和邵禮的見面的時候。
他坐在那裏,氣勢唬人。
邵禮看了我很久,久得我快把真皮座椅的皮摳壞了。
他問我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跟着他不是一朝一夕。
我剛想說什麼,邵禮已經把合同甩了過去。
「簽了吧。」
我眨眨眼。
「我還沒……」
還沒回答。
邵禮已經起身離開了。
高冷、不近人情、說一不二。
後來,我簽了合同,也跟了邵禮。
邵禮說到做到,他是一個可靠的金主。
我說我想逛逛娛樂圈,他就給我堆數不清的資源,只要我聽話。
我從沒告訴他。
我喜歡被牢牢攥在手裏的感覺。
真好。
邵禮符合我的所有幻想。
今天是爲了我另一部劇來的,這部劇的導演陳導對邵禮百般討好,使眼色給身旁的沈薇。
哦,給他選妃來了。
沈薇彎彎脣,嫋娜地爲邵禮敬酒。
順便瞥一眼我,那一眼意味不明,有輕蔑,有打量,還有皮笑肉不笑,她看不起我。
我看了陳導一眼。
陳導看了我一眼。
我對他舉杯。
「陳導,我祝你成功吧。」

-7-
邵禮臉色很差。
一路上無言。
我感受到這股低氣壓,總感覺會發生點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心裏有點隱祕的期待。
表面上還要裝作不知道。
陳導給沈薇使眼色後沈薇貼上來時,邵禮差點掀了桌子。
他有很嚴重的心理和生理潔癖,三年前就說好了金絲雀只能有唯一一個。
我若無其事:「陳導應該是想讓沈薇靠上你。」
邵禮不理我。
「其實沈薇也挺……」
「挺什麼?」
邵禮忽然壓了上來,他一隻手抓住我兩隻腕往上舉,那雙眼睛裏有我看不分明的情緒,但他一定很生氣。
黑夜裏,邵禮逼近我,他輕嗤。
「溫純,你以爲什麼人都可以靠上我嗎?
「你把我當鴨子麼?」
陳導精準無誤的踩進邵禮的雷區。
他本就厭煩娛樂圈這個大染缸,陳導還致力於暗戳戳搞小動作。
像拉皮條的。
簡直是把邵禮的高逼格往地上摔。
晚上邵禮身體力行的告訴我他不是鴨子能比的。
我捧着他的臉。
微微蹙眉,有些難耐,眼淚忍不住往下掉。
這個邵禮……
「我,」我狡辯,「我只是想說沈薇挺好看的。」
「我不好看?」
邵禮不悅。
我:「……」
什麼鬼邏輯,跟他就沒什麼好說的。
邵禮俯身掰過我的臉,認認真真地看着我。
「溫純,你只能看着我,永遠都只能看着我。」
邵禮的 dirty talk 總是有點正經。
陰暗又正經。
強制愛對味了。
我環住他的脖子。
「我愛你。」
邵禮的身體似乎輕輕地顫了一下。
他忽然推開我。
披上外衣出去了。
背影顯得格外不穩當。
關門前扔下一句「我睡書房」。
我在牀上懵了好久,反應過來自己一句「我愛你」把金主嚇跑了。
搞什麼。
我咬脣。
有些氣惱。
剛做到一半就抽身走了。
我怎麼辦?
真是穿上褲子不認人。

-8-
那晚邵禮只當什麼都沒發生,他依舊惜字如金,只是把我拎過去教育不要把「愛」當口頭話。
我靜靜地看着他。
邵禮的模樣認真又堅持。
他好像很執着於「愛」是我不能向他說出口的,我知道,因爲很假很荒謬。
對啊,邵禮會有自己真正的愛人。
我也遲早會離開的。
金絲雀而已,我的存在和那紙合同一樣,輕飄飄的,沒有分量。
後來上綜藝的時候,我陰差陽錯和沈薇在同一期。
上次陳導的劇邵禮乾脆利落的撤資,甚至不惜動手干涉,沈薇一點好處沒撈着還惹了一身腥。
此刻也算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綜藝裏她處處針對我,綿綿針最是扎人,像狗忽然跳出來咬你一口你還不能反咬。
遊戲時,我很不幸需要由沈薇指定懲罰。
她笑意盈盈。
裝模作樣寒暄。
「溫純,好像很久都沒有看你出來拍戲了。」
火藥味十足的話,導演默默地把鏡頭全部懟了上來。
她也許是想說,我過得很艱難困苦,糊到連戲都接不上。
我淡淡:「你很喜歡上班嗎?難怪上次那部戲的女主角是你,原來是喜歡上班才搶別人的班上啊。」
我沒有在邵禮面前那麼脆弱。
自動觸發攻擊型人格。
沈薇被噎住了。
她撥了撥碎髮,溫柔地說:「你不用對我敵意這麼大。」
我:「你好敏感。」
沈薇又噎住了。
她笑笑掩蓋眼底的冷意,刻意略過這個話題。
「對了,那懲罰的話,就給你列表第一個人打電話告訴他——你愛他。」
無聊的遊戲。
小孩子過家家不過如此。
我看向導演那邊表示自己同意。
「怎麼了?」
邵禮的聲音清晰可辨。
「我愛你。」
那邊沉默了很久。
「溫純,我不是被你用來尋開心的。」
邵禮的聲音似渺遠卻又真切。
「我以爲我和你說得很清楚了,不能把……」
其實邵禮有的時候挺冷漠的。
可他的不近人情是我選擇的不是嗎?
我想我應該習慣。
但是沒有。
反而有些莫名的刺。
我掛了電話。
「好了。」
後面他想說什麼我也知道了。
我不想聽了。
沈薇轉了轉眼珠子。
「不算,溫純,你也太着急了,對方話還沒說完你就掛掉……」
我把身旁的垃圾袋提起來一個投擲扔她臉上去了。
身體力行的告訴她,我不僅說話是攻擊型人格,整個人都是攻擊型人格。
空氣凝滯。
剎那間,尖叫聲、罵聲不絕於耳。
我站起身,居高臨下看着沈薇狼狽的模樣。
節目緊急暫停錄製。
我在一邊看這場鬧劇。
沈薇一邊捂着腦袋一邊尖聲叫着說自己要報警。
「我要把你抓起來!抓起來!」
她變得有些臭,助理和工作人員靠近她時忍俊不禁。
畢竟沈薇的惡脾氣在私下是出了名的,大家很樂意看她出糗。
導演譴責我太爲難人,我看着他,彎彎眼睛:「導演,做人不要太雙標,前面她爲難我的時候你把攝像頭架了十八個,現在說我爲難人?但是你都這麼說了——」
那我要真的開始爲難人了。
我打電話給邵禮。
邵禮解決的很快。
我被接回家。
節目暫停錄製,靠惡俗吸眼球的節目本就觸碰紅線,想搞下來有很多辦法。
邵禮和我面對面坐着。
「爲什麼?」
我不說話。
邵禮:「溫純,看着我。」
我抬起眼,但眼皮往下耷。
一隻手伸了過來,邵禮輕輕把我的下巴往上抬。
「又不說話。」
他微微皺眉。
「忽然在這裏這麼委屈,被欺負成這樣。」
你看,邵禮多會說話。
他不說我發脾氣的事,不說我動手的事,只說我受了委屈。
我鼻子莫名有點酸,眨了眨眼睛,想把酸澀的感覺眨回去。
可是好難。
邵禮入目就是我微紅的眼眶和溼潤的眼尾。
「哭了?」
他微怔,重新正色,看着我。
「想搞誰?」
我:「……」
我抿脣,沒忍住笑了一下。
「邵禮,你怎麼這麼像黑社會。」
既然臺階都有了,我也順着下。
我裝作不甚在意道:「邵禮,剛剛綜藝上給你打電話是個任務,你別在意,我沒有別的意思,也不是故意膈應你的。」
我沒看見,邵禮慢慢攥緊了手。
他起身,低頭看我,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
只是反覆咀嚼「膈應我」三個字。
「爲什麼說膈應我?」
邵禮的目光有些涼薄,他攥緊我的手腕。
「我不明白,所以就這樣隨隨便便說『我愛你』。」
我和他對視。
良久,別開視線。
「有什麼不明白的,綜藝Ṭũ̂ₖ效果,沒有別的意思,這段也不會播了。」
我表情有點複雜。
說一句「我愛你」好像就能把他玷污了。
不談感情只走腎的包養關係現在要求這麼高了嗎?
已經鬧得一團糟,剛剛尚且和緩的氛圍的一掃而空。
邵禮離開了。
臨走前丟下一句話。
「過兩天有宴會,我讓人來接你。」
我看着他的背影。
忽然覺得我們之間,一直有一道跨不過去的隱形阻礙。
即使肌膚相貼,心也不會相近。
三年了,我好像不認識邵禮,也不認識我自己了。țų⁺
我坐在鏡子前,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溫純,清醒一點,你只是一隻金絲雀。
享受被掌控和佔有慾的神經病而已。
等這陣勁過去,還是會離開的。

-9-
我和邵禮的冷戰在別人眼裏是勝利的狂歡。
林皎月突然找上門來。
「這就是邵禮給你住的地方,還蠻大的。」
她語氣酸溜溜的。
我打哈欠。
「你來幹什麼?」
林皎月氣急敗壞:「要不是你有用,你以爲我還會來找你?」
大小姐一如既往尖酸刻薄。
「你哥喜歡這張臉,照着ṱũ̂⁵整就行,別再煩我了。」
我想關門,林皎月抵着門,咬牙切齒:「如果我說,邵禮哥哥要訂婚了呢?」
我關門的手一頓。
下一秒,伸出腳,用力把她踹出去。
她嗷一聲叫出來。
我鎖好門。
林皎月一邊拍門一邊哭着說自己要和邵禮告狀。
我隔着門建議她也別隻和邵禮高狀,最好給我遞律師函把我告到最高法院。
蠢貨,想把我當刀使。
我翻遍了新聞,沒看見有關邵禮「訂婚」的任何消息。
也對,邵禮怎麼可能出現在娛樂Ţũₘ頭條。
我暗惱,拍了拍腦門。
乾脆打電話給他問問。
金絲雀能做,小三雀這個我真做不了。
「溫小姐,邵總最近比較忙。」
是他的祕書接的,祕書態度格外好,卻țů₋很爲難的表示沒辦法立刻聯繫上邵禮,他真的很忙。
我品出點不一樣的味道。
又想起前幾天,邵禮那個涼薄的眼神。
便慢慢坐回去,點了根細煙。
邵禮不讓我抽,但今天我難得有些煩擾。
金絲雀騰位置的話,可以多要一點補償嗎?
我到處搜,也搜不到一個具體補償數目。
還是等邵禮回來親自談。
我打了另一個電話。
「姐,那個遊輪還有名額嗎?」
對方稱有。
「那行,」我吭哧吭哧拖着行李,揣上墨鏡,「帶我一個。」
甲板上的風格外涼快。
早知道消遣這麼舒服,還去娛樂圈撕什麼逼上什麼班啊。
Ṭŭ̀ⁱ吹着吹着,我舒服得有點困,回去睡了一覺。

-10-
偌大的家變得空空蕩蕩。
連那身最愛的 kitty 睡衣都帶走了。
梳妝檯上的東西一掃而空。
說是土匪搜家也不爲過。
一回來家徒四壁了。
邵禮坐在沙發上,垂眸盯着手機。
祕書按照吩咐查航班信息。
怎麼也查不到溫純的。
祕書謹小慎微:「先前溫小姐打過電話來,好像是有急事。」
邵禮捻着菸灰缸裏細微難以察覺的菸灰,放到眼前仔細看。
最終在垃圾桶裏找到了最角落的半支菸。
邵禮平靜地將那根菸拿出來反覆地看。
「怎麼沒給我說?」
「您說任何工作之外的事都不要彙報。」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邵禮看了門口監控。
11 點 28 分,溫純給林皎月開了門又關了門。
12 點 06 分,溫純拖着大行李箱走了出去,還請了兩個人,一起幫忙搬剩下的箱子,
邵禮起身。
他先給溫純打電話。
「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您撥打……」
邵禮離了家一趟。
林家父母看見邵禮還很高興。
「小禮怎麼有空來了,皎月說了好幾回要見你,皎月,皎月!」
林氏和邵氏有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但邵氏在邵禮的手上,更願意向外拓展,不會拘於一畝三分地,林氏早已趕不上邵氏的步伐。
也曾想過用女兒拴住邵禮。
邵禮拒絕之快讓他們的老臉都沒處擱。
想以冷戰威脅邵禮。
結果邵禮根本不買賬,反而是林家依賴邵家的產業岌岌可危。
最後還是不得不靠着多年情分在邵母邵父那裏好說歹說才保下來。
林皎月邁着輕盈的步伐蹦蹦跳跳下了樓。
「邵禮哥哥,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邵禮一句話,讓一個女人僵在原地。
「騷擾溫純的時候,想過後果嗎?」
這讓想告狀的林皎月如遭雷擊,似乎她只要說一句溫純的不好,明天她和邵禮就站在了對立面。
林皎月眼睛紅了。
邵禮並不領情,目光涼薄。
「不要用哭轉移話題,我在問你話,既然不知道後果,我不妨幫你長長記性。」
林父林母一看情況不對,想着上來勸勸,邵禮有些煩躁,扔下一句話,不重,但可怕。
「等她回來,我再和你算賬。」
他的背影冷得讓林皎月掉下眼淚來。
縱然她哭着跟林父林母說有沒有辦法強行嫁給邵禮,她的父母也只能咬牙搖搖頭。
邵禮的優秀,讓邵父邵母都無法控制。
他不是他們能夠擺弄的棋子。
更不會成爲他們女兒的玩具。

-11-
一覺睡醒,發現手機關機了。
我充完電開機,迅速彈出一個電話。
是邵禮。
「溫純。」
「嗯?」
邵禮的聲音格外溫和,隱隱透着一種奇異的陽光。
「你在哪?」
我總感覺哪裏不對勁,但說不上來。
「在外面。」
「哪個外面?」
邵禮每句話都耐心細緻溫柔,和他的一直以來的強制人設不太搭。
「上次說,過兩天有宴會。」
「宴會我就不去啦,你換個人吧。」
邵禮並沒有問爲什麼,只是說好。
不管是聲音還是內容,似乎都沒什麼問題。
我想,也許他要訂婚了,所以心情不錯。
既然心情不錯,那可以商討一下相關事宜。
「對了邵禮,我們什麼時候商量一下,我打算搬出去了——其實也不用商量,我們現在在電話裏就可以說清楚。」
我說什麼邵禮應什麼。
他同意了,依舊溫和:「不過好像有東西沒收完,回來拿一下再走。」
我意外他的好說話。
很高興。
「你扔了吧要不,不值錢的東西不用拿走了。」
邵禮溫柔:「卡地亞手鐲。」
他補了兩個字。
「滿鑽。」
我摩拳擦掌:「那實在是很有必要回去一趟了。」

-12-
我玩了足足兩週纔回去。
行李放在臨時租的地方。
我溜回邵禮的房子。
裏面很黑,邵禮似乎不在。
我剛想開燈,手腕被人猛然攥住拉進懷裏。
木質清香撲面而來,是邵禮的味道。
他低頭,埋在我的脖間。
我掙扎了兩下。
「我來拿東西。」
邵禮依舊抱着我。
之後,他熟練地動作,手從我的衣襬處伸了進去。
我悶哼一聲。
接着,冰涼的脣貼上了我的臉,慢慢向脣移動。
像蛇,黏膩地捆鎖着人。
接吻間,我有點疑惑。
但意識到這可能是最後一次睡他。
欣然決定睡一下。
邵禮比平日話更少,他在牀上一聲不吭,只是不斷地會停下來仔細看我。
搞得我有點羞恥。
我輕輕踹他。
「喂,好歹說句話。」
他俯身貼在我耳邊。
說了一句。
我臉爆紅。
「誰許你這麼說,說的!」
這話寫出來就得被抓起來。
邵禮像永遠不會沒力氣一樣,一直到我醒過來,發覺腰痠背痛,才知道就這麼過了一夜。
一睜眼,和邵禮對視上了。
他穿着正裝,看上去像出去了剛回來,在垂眸玩我的手腕。
長睫輕顫,看不見什麼表情。
他把脣湊近腕——
「邵禮!」
我一下子收回手。
雞皮疙瘩微起。
太詭異了這幅場景。
我想起身,突然發覺另一隻手上有個鏈子叮鈴作響。
我轉頭。
一根長長的鎖鏈。
鏈接牀頭和我的手。
「……」
「這是什麼?」
邵禮:「鏈子。」
「幹什麼的?」
「鎖你的。」
問什麼回什麼,偏偏回的理直氣壯,跟刑法完全反着來。
我強忍着甩他一巴掌的衝動。
「你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你要離開我。」
邵禮答非所問。
他重複着我要離開他這句話。
邵禮像是燃起來了什麼希冀,忽然抬眼看我:「爲什麼要離開我?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夠合你的心意?」
他做得夠合心意了。
確實強制,我也很喜歡。
但是現在也該結束了。
我往後退了一點,警惕地看着他。
邵禮看着我的動作,表現得有點受傷。
爲了讓他死了這條心。
我說:「我厭倦了這種狀態,我想回歸正常人的生活,去認識認識好男人……」
「好男人?」
邵禮盯着我。
他翻開牀頭櫃。
裏面有一張皺皺巴巴的東西。
我仔細一看,是當初那個年輕男人給我的名片。
我懵了一下。
「你還翻垃圾桶?」
邵禮的呼吸有點重。
他一言不發地聽着我說話。
很久後只是問我:「真的不願意待在這裏了嗎?」
我知道這個時候的邵禮狀態不對,只能耐心哄:「是的,我們倆的緣分到頭了,我該追尋自己的生活了,不想再渾渾噩噩了。」
邵禮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樣。
他倏然紅了眼眶。
「渾渾噩噩?」
我被嚇了一跳。
「和我生活,是渾渾噩噩。」
「去找好男人,就不是渾渾噩噩。」
邵禮死死地攥住我的手腕。
我驚覺他的淚落在我的胳膊上。
一滴一滴。
滾落。
我慌亂:「邵禮,別,別哭啊。」
我不會哄人。
更沒有見過這樣的邵禮。
有點手足無措。
邵禮崩潰了。
像是撐不下去了,一字一句控訴。
「要不是你喜歡這樣我怎麼會去做!你就這樣想隨隨便便的走!我現在還有人要嗎?我就是一個二手破鞋!是你把我毀了!是你始亂終棄!是你三心二意!是你!全部是你!」
我呆呆:「什,什麼?」
那天,我就這樣掛着鏈子看着邵禮哭了很久。
高冷、不近人情、說一不二的邵禮。
在我面前哭着睡着了。
黑色的碎髮遮住一點眉眼,遠沒有在公司時雷厲風行的模樣。
即使是睡着,他也緊緊的抱着我。
我一隻手被鎖着,另一隻手抱着邵禮。
只能百無聊賴地抬頭盯着天花板。
我面無表情。
這都什麼事,手機也不給玩。

-13-
邵禮和我面對面坐着。
自從那一夜過後。
我們之間的位置隱隱有些顛倒。
我說好男人不是這個做法。
他堅決反駁並說自己纔是真正的好男人。
我才發覺邵禮和我一直看到的可能不太一樣。
比如他根本不是高冷不近人情。
他很會拉踩,很會貶低他人。
和我距離突破三米的男人,都是邵禮的眼中釘。
就好像那張名片,邵禮看似從沒注意過,實則在那個人和我擦肩而過時,他的餘光已經如雷達一般牢牢鎖定。
我想着說點什麼挽救一下奇怪方向的局面。
「其實……」
其實我不是 m。
邵禮毫不留情地說:「是你自己找金主的時候說喜歡強勢一點的。」
我想了想,當初回國,好像是有這麼一段來着。
和中間人說沒什麼要求,就兩個,強勢一點,好看一點。
找來找去,只剩下一個邵禮。
我反應過來。
「……那其他人?」
「有誰爭得過我?」
邵禮脣角微揚。
我忽然想起一個形容詞。
鋸同擔。
邵禮本身並不是一個高冷強勢人格,相反,他很想和我交流,很想和我溫存,很想和我每天早安吻晚安吻。
奈何我的要求簡潔明瞭。
話少活多最好很強勢。
所以他不敢。
如果他不按照我的想法做。
我就會立刻換了下家。
他說,我像一陣風,他覺得自己從來不能緊緊握住我的手。
越說越低迷。
他拿出半支菸。
「這幾天,你心情是不是不好?」
我大驚:「你又翻垃圾桶?!」
邵禮蹙眉:「可你又偷偷抽菸。」
我自知理虧,假裝沒聽見。
我打斷他。
「最後一件事,你不是要訂婚了嗎?」
邵禮的臉忽然慢慢泛上紅。
我頓感不妙。
「你臉紅什麼?」
邵禮的眼睛亮了一瞬。
「你真的願意和我訂婚嗎?」
他什麼也聽不見,只精準地捕捉到「訂婚」二字。
「我準備了很久了,只要你願意,我們隨時都可以訂婚……不,結婚, 隨時都可以結婚,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只要我有, 全部都是你的。」
我忽然想起來林皎月找我時說的東西。
確實要訂婚。
不過是給我準備的。
我:「……」
這個劇情不應該啊。
我記得按道理是我離開,然後在某個頭條看到邵禮的訂婚照片,然後兩個人化作對方人生路上的一個小小片段。

-14-
邵禮還是不肯我離開他的視線。
看上去有一定程度的應激。
我們的關係在悄悄往一個我都未曾察覺的方向慢慢改變。
邵禮喜歡抱着我。
喜歡牽我的手。
喜歡埋在我的脖子上。
演都不演了。
我以爲我永遠不會喜歡這樣的方式, 可是邵禮和我生活得太久,久到我們的生活習慣幾乎別無二致。
好心機的男人。
演了三年。
算他能演。
我打開了他的地下室。
看到滿牆的照片時,還是沒忍住驚歎了一下。
我拍了拍身邊的邵禮。
「你還是挺會收集的。」
這些都是我從前表演的照片。
在我爸媽車禍去世前。
那好像都說得通了。

-15-
爸媽在世時,我被他們賦予厚望, 一路芭蕾。
我經常去匯演, 去比賽。
掛在最正中的照片我已經記不清了。
但邵禮卻清清楚楚。
他說,那是十八歲的他第一次見到我。
一見鍾情。
舞臺上,我獲得了所有人的掌聲。
而邵禮在人羣外面只能靜靜地看着我。
越看越是沉淪。
病態沉淪。
「後來我聽說你去了倫敦。」
邵禮的倫敦夢就此開始,他冷靜地完成了國內的學業, 義無反顧踏上了倫敦之行。
他妄想在茫茫人海中重新偶遇翩翩起舞的少女。
即使她不願意分一點眼神給他。
邵禮埋在我的頸間。
「可是人生不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我再也沒能遇到你。」
「邵禮……」
漸漸地,我感受到肩頭一點濡溼。
心頭震驚之餘。
我莫名地冒出一個想法, 邵禮又在我面前掉了眼淚,好愛哭。
他彷彿變成了那個在臺下仰望的少年。
從仰望到渴望, 從渴望到絕望。
又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絲希冀。
逼退所有人,哪怕是畸形的關係, 也一定要再次牽起我的手。
難怪,第一次的時候, 邵禮不肯開燈,他在黑夜中看了我很久。
久到我催他。
「你是不是不行?」
想到這裏,我捂住臉。
太丟人了。
我怎麼能這麼丟人。
天天想着幹這個。
……
心臟在擁抱時離得那樣近。
我聽到了心跳的聲音。
是我的心臟在爲他的眼淚跳動。
邵禮抬起頭。
眼尾殷紅。
他吻向我的脣。
笨拙、小心,那個定定站在人羣裏的少年終於觸碰到他的天鵝。
小心翼翼的情動是最好的春藥。
我們做了最痛快的一次。
邵禮不用再裝作高高在上和強迫式。
他咬着我的肩膀,「溫純, 你從來都是我的妄想,是我費盡心思,是我不擇手段, 更是我……永遠不可能放手的。」
我居然哽到說不出話來。
只能隨着他的動作沉淪。
他更愛我在上面。
我輕輕喘氣。
覺得有些荒謬的悲傷。
「我愛你。」
這次是邵禮說的。
「我愛你,很愛你,溫純,我不能沒有你,你不用對我說愛我, 你不能說。」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他覺得我這張嘴裏說出來的「愛」和我的腿跑的一樣快。
他上次聽我說直接不小心那個了。
還不如不說。
我:「……」
我狠狠咬了他一口。

-16-
我帶着邵禮去了墓地。
「我爸媽車禍去世後我就再也沒跳舞了。」
我拿出煙。
在邵禮的目光和墓園大爺的虎視眈眈裏訕訕放下。
「不過不重要了。」
我笑着指了指自己:「邵禮, 你看我, 是不是很符合離世的爸媽和破碎的她?」
生活就是這樣離奇。
我也以爲我會一輩子留在倫敦。
直到爸媽去世,孑然一身的自己恍然如夢。
邵禮沒有笑。
他上前, 揩去我眼尾不知什麼時候落下的淚。
鱷魚的眼淚掉慣了,我也分不清那是什麼淚。
邵禮把我攬進懷裏。
任由我的眼淚洇溼衣服。
……
「邵禮,我原來到現在,都是一個人。」
我終於清晰地認識到,很多年了,在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自己了。
疼痛的愛才能讓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邵禮的手臂將我箍得很緊。
就像無數次擁抱時, 他似乎要把我融入ṱū₅骨血一般。
我掙脫開來。
抬起頭教訓。
「但是有一說一,邵禮,你總愛偷偷翻垃圾桶的壞習慣還是得改。」
邵禮:「……」
邵禮:「噢。」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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