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州當了我三年的上門老公。
我也折磨了他三年。
當我開始有點兒喜歡他時,我家破產了。
從此這個男人報復般,在我身上有使不完的牛勁兒。
-1-
我後背的蝴蝶胎記栩栩如生,全校男生爭搶着想一睹它的風采。
然而我只對校草傅雲初感興趣。
在我眼裏,校花配校草、富家千金嫁豪門少爺理所應當。
可一夜醉酒,我和班裏成績最差的貧困生滾了牀單,還被記者抓拍。
我爸爲了公司名譽,無奈提出讓他做上門女婿。
我認定傅明州是爲了我家的錢,算計玷污了我,因此婚後變着法地折磨他。
比如不許他上牀碰我,讓他睡臥室地板……
再比如把他送我的生日禮物隨手丟給路邊乞丐……
又或者脾氣上來,故意把水潑在他臉上……
哪怕我生病,他衣不解帶地照顧我時,我也要趁機嘲諷他幾句。
傅明州說來也怪,無論我和家裏人怎麼作踐他,他永遠都是一副溫和寡言的模樣。
我閨蜜說他這種看似沒有脾氣的人,其實最可怕。
我很贊同,越沉默,越隱忍,電視劇都是這麼演的。
可我還是逐漸淪陷在他的溫柔之中,忍不住動了心。
三年的時光有太多變數。
我家破產了,而傅明州成了京城新貴。
我家大部分財富是我爺爺那一代積累下來的,而我爸是那個「不怕富二代花錢,就怕富二代創業」的富二代。
接連投資了幾個大項目後,我家水靈靈地賠光了錢並負債一千萬。
從大別墅搬到老破小那天,是我和傅明州的結婚三週年紀念日。
我用身上最後一筆錢買了枚戒指,打算作爲紀念禮物送給他。
我想對他表白心意,以後好好過日子。
他公司的前臺小姐見我來了,目光有些鄙夷。
畢竟全京城都知道我對傅明州不好,這也是我第一次主動來找他。
如今我落魄了,而他這位我們全家都瞧不起的上門女婿,悄悄成立了公司,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在市中心買下一整棟樓辦公。
這個節骨眼我巴巴地過來,頗有幾分耐人尋味的意思。
在她冷漠不耐的態度中,我跑進了傅明州的辦公室。
等待我的是一紙離婚協議書。
傅明州接了個電話,話筒裏隱約傳來他兄弟的嬉笑。
「爲你慶祝白月光回國,今晚老地方不見不散。」
那一刻,我的臉上火辣辣地疼,胸口也像被一隻大手扼住般悶得難受。
我早該想到的,誰會喜歡一個經常折辱自己的人呢?
不過從小嬌養的我自尊心強,狀若無事般地接過離婚協議書,利索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掛斷電話,他溫涼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
「外面下雨了,等會兒讓司機送你回去吧。」
他用沉靜的目光注視着我,和平常一樣體貼周到。
可他再也不是那個任我欺負的上門老公了。
我沒資格怪他什麼,也沒資格分他的財產。
這都是他憑自己的本事和努力得來的,沒用過我家一分錢和任何人脈。
我欺壓了他這麼久,換作旁人應當羞辱報復我纔是,連我都這麼覺得。
可是他沒有。
我一時間有些無地自容。
我連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說完,我有些慌亂地開門要走。
身後傳來了他淡淡的詢問:
「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我藏起手上的禮物,搖搖頭:「沒有。」
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衝出了辦公樓。
-2-
淋着大雨回到家,我胡亂地衝了個澡又匆匆地出門。
畢業之後我喫不了朝九晚五的苦,爸媽也樂意養着我,所以我一直沒有上班。
這導致了我缺乏工作經驗,投的幾份簡歷都石沉大海。
家裏的電話都被催債的打爆了,我心一橫決定脫下孔乙己的長衫,去會所當酒水推銷員。
星海是當地最高檔的會所之一,我以前是這裏的常客。
這裏的客人出手大方,一晚上動輒就是成千上萬的小費,也能暫緩一下我的燃眉之急。
今晚是我上班的第一天。
會所經理念在以前的情分,特意讓我負責六樓的 VIP 包廂。
好巧不巧地,推開第一扇包廂門就看到了傅明州。
我心裏有些不爽,他以前從來不會到這種地方,結婚三年都是一副賢惠好男人樣。
甚至他還很牴觸我來這裏玩,每次都要想方設法地阻攔,說這種都不是正經地方。
現在他自己慵懶地靠在 C 位,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襯衫還開了兩顆釦子,露出性感的鎖骨。
呵呵,果然男人有錢就變花。
六樓的冷氣不要錢似的吹,我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在場的所有人瞬間將目光看向門口,包括傅明州。
我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早知道他在,我就不來了。
就在我推着酒水車若無其事地要溜走的時候,一聲口哨吹起。
「呦,這不是林家大小姐嗎?怎麼,來這裏喝酒啊?」
我掃視了一圈,才發現這裏的人大部分都是我之前的酒肉朋友。
宋璟文朝我吐了口菸圈,笑眯眯道:
「你身上這套衣服是哪個牌子的限定款啊,怎麼長得這麼像工作服呢?我沒眼花吧。」
傅明州在位置上靜靜地看着我,我的腳趾ťũ⁺要摳地了。
算了,反正臉也丟完了,多賺點錢纔是正事。
我揚臉一笑:
「真巧啊,我在這裏上班呢。大家喝得高興,照顧一下老朋友的生意啊?」
宋璟文俯身湊近我:
「嘖嘖,這還是當初那個目中無人的林大小姐嗎?幾個月不見,怎麼寒磣成這個樣子了?」
房間內的人鬨堂大笑,幸災樂禍地盯着我。
除了傅明州。
可他那無動於衷的高位者姿態,遠比這些嘲笑更讓我難過。
我扯了扯嘴角:「宋少爺闊綽,要不要開兩瓶黑曜 Martell 啊?想必十萬塊對你來說灑灑水而已嘍。」
這些人以前跟在我身後一口一個姐的,如今都跑來巴結傅明州了。
他們大概認定傅明州恨我,所以個個踩我來討好他。
宋璟文臉色一黑,隨即眼珠轉了轉,邪笑道:
「酒就不用了,我看林大小姐現在落魄成這樣,還真想好好照顧一下你呢。」
說着,他甩出張卡扔在桌面上。
「今晚讓老子玩玩,把我伺候舒服了,這十萬塊錢就賞給你。」
房間內又是一陣鬨笑,還夾雜着曖昧的口哨聲。
「好啊,我陪你玩。」
我拿起桌上的卡收了起來。
宋璟文一愣,然後眼睛一亮,上來就要摟我。
我揮手擋開,笑了笑:
「不過你都叫我林大小姐了,我可是金尊玉貴的。
「這十萬塊錢只夠我陪你喝一杯。想要我陪你睡覺,拿一千萬出來。」
他們宋家只是個三流豪門,家裏管得也嚴。
以前出去玩讓他拿幾萬塊都磨嘰,一千萬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宋璟文臉黑了:「你也配?」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拿區區十萬塊來玩女人,宋少爺就這點實力?」
他的狐朋狗友在一旁湊熱鬧:
「就是啊璟文,怎麼說她都是曾經的大小姐,這顏值、這身材也夠頂。」
一直靜靜坐着的傅明州忽然開口:
「你們都出去。」
他表情淡淡的,話衝着剛纔那些鬧騰的紈絝說出來。
宋璟文那羣人不敢惹他,紛紛起身往外走,眨眼間包廂裏就只剩我和他。
-3-
傅明州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我:
「真這麼缺錢?」
我推着酒水車轉身:
「傅總何必明知故問。我要去上班了,再見。」
「一千萬。」沉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見我疑惑地回頭,他頓了頓補充道:
「我給你一千萬,你陪我一個晚上。」
他的話一字字鑿在我心上,我的眼睛蓄起水霧。
傅明州真的恨我了嗎?和他們一起來羞辱我。
他有了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而我是一個令他厭惡蒙羞的前妻。
我冷冷地出聲:「想都別想,錢多沒地方花就捐了吧。」
傅明州臉上生出一絲狠戾,他走上前攥住我的手腕:
「姓宋那小子可以,我爲什麼就不可以?」
他的神情看起來有些可怕,這還是我熟悉的傅明州嗎?
他原來在我面前的溫順都是蟄伏隱忍吧。
我無奈道:「一千萬你真有,他沒有。」
傅明州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點兒,可很快他又想到了什麼似的目光陰沉。
「如果是傅雲初,你就答應了吧。是不是在你心裏,我永遠都比不過他?」
這個男人有點自卑啊……
說實話,傅雲初這個人我已經忘得七七八八,當初也只是大小姐的眼高於頂而已。
真的很喜歡他嗎,好像也沒有。
我打量着眼前的傅明州,眉目深邃,挺鼻薄脣。
他生得很好看。
還記得新婚之夜,我挑着他的下巴:
「你也就這一副皮囊還能取悅我,其他方面和傅雲初沒法比。」
大學時期,他總是沉默寡言地坐在最後一排,成績倒數,班級活動也鮮少參加。
而傅雲初學習、運動樣樣都好,拉得一手優美的小提琴,還是學生會主席。
可現在看來,如果傅雲初是耀眼的鑽石,而傅明州就是價值不可估量的美玉。
我想起曾經的話,不免有些心虛。
「傅雲初雖然很優秀,但你……」
「夠了,閉嘴。」
他手掌扼住我的脖頸,眼睛紅紅的。
我剩下的半句「比他更好」被打斷後,生生地嚥了下去。
看他這麼生氣,我抿緊脣不敢再說什麼。
傅明州自嘲地一笑,鬆開我點了支菸。
猩紅點點,煙霧繚繞中,他輕笑着看向我:
「成爲我的情人,價錢隨你開。」
我的心狠狠一跳,蔓延出股股酸楚。
一邊是負債千萬的生活重壓,一邊是揮霍無度的奢華享受。
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可我喜歡上了傅明州,我不願做他和心上人的第三者,也不想當他泄憤的肉體工具。
以這樣的方式留在他身邊,我會很痛苦。
我搖搖頭:「什麼時候去領離婚證?」
傅明州驟然冷了眼神,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
「滾出去。」
本想好好地和他告個別,可碰上他酒精上頭的瘋樣子,我默默地推門而去。
-4-
天矇矇亮時,我才下班。
家附近的巷子口彆着幾輛麪包車,還有幾個踩着菸頭的混混蹲在那裏。
我心中不安,抓緊包包快走回家。
我爸被揍得鼻青臉腫地躺在地上,領頭的黑老大揚言要剁掉他兩根手指。
我媽披頭散髮地坐在掉了牆皮的陽臺上,哭着說要跳樓。
我衝進去拉住她,對黑老大說:
「這位大哥,我們又不是慣常欠錢不還的無賴,實在是情形所迫。你這樣帶人來鬧事影響我們的工作社交,我爸媽還怎麼籌錢還給你們?」
黑老大把腳從我爸身上移開,朝我走過來。
我強裝鎮定與他對視,他朝我臉上吐了口菸圈:
「小妹妹,我不鬧事你們就能還上錢?那可是一千萬,你Ŧŭ⁽爸媽做保潔要多久才能還上?」「我看你還有幾分姿色,要不要考慮出去賣啊?」
他色眯眯的眼神在我身上轉來轉去,在我心頭打下恥辱的烙印。
我攥緊拳頭:
「你難道沒聽過一句,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嗎?一週之內我會還錢給你們。剛纔在門口我已經報警了,馬上從我家離開。」
黑老大獰笑着,用刀背拍了拍我的臉:
「那咱們就一週後見,到時候還不上錢我就打斷你爸的腿,把你和你媽賣到國外地下賭場。記住了哦~
「兄弟們,撤。」
他們走後,我虛脫地順着牆壁滑坐在地上。
我爸一瘸一拐地在屋裏翻來翻去,我問他做什麼。
「閨女,咱們收拾收拾東西跑路吧。」
我嘆口氣:「你想到的人家早就想到了,家附近有人監控。」
我媽抹了一把淚,將希冀的目光投在我身上:
「你去求傅明州幫幫咱們,好不好?」
我爸皺眉:「那怎麼可能?男人最要面子了,別忘了咱們家之前是怎麼對他的。他不落井下石都謝天謝地了。」
我媽反駁道:「那也未必,他以前對月月那麼好,而且到現在都沒跟月月離婚,八成是真心愛咱們女兒。」
我扯扯嘴角,他們還不知道我已經簽下了離婚協議書。
不過剛纔我張口說一週內還錢時,腦海中的確下意識地想到了那個男人。
也許是潛意識貪戀他曾經給予的溫暖。
也許我骨子裏就是個卑劣的、勢利眼的壞女人。
-5-
我拿起手機要傅明州打電話,又想起自己昨晚那麼幹脆地拒絕了他。
萬一他生氣了,反悔怎麼辦?
思來想去,我從衣櫃裏拿出一套睡衣換上。
黑色的半透明薄蕾絲款,半遮半掩地包裹住前凸後翹的身體。
我的睡衣都是卡通圖案居多,唯一的這件還是跟閨蜜逛街時,她攛掇我買的。
那天我趁傅明州不在家,在臥室裏試穿。
可他突然返回來取東西,推門而入後的眼神滾燙灼熱。
我現在還記憶猶新,那種赤裸裸的、沒有遮掩的慾望,想要把人拆骨入腹般可怕。
我害怕他那種炙熱駭人目光,後來就再也不敢穿了。
我不知道傅明州現在的住所,便去他公司的地下停車場守株待兔。
晚上九點鐘,傅明州一身黑大衣,邁着長腿朝車子這邊走來。
我攔住了他:「傅明州,我有話對你說。」
「上車。」
我乖乖地拉開車門,他又蹙眉道:「過來坐副駕。」
上車後,我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臉紅心跳十分窘迫。
「那個,你可不可以……」
傅明州側頭看着我,手搭在方向盤上,滑落的衣袖露出半截骨節分明的手腕。
對視上他沉沉如水的目光,我怎麼也沒有勇氣把話說完。
心一鼓,我直接脫下了外套。
裏面的風光就這樣暴露在他眼前,一覽無餘。
在傅明州黑沉的眸子緊盯下,我張了張口吐出剩下的半句:「給我一千萬。」
他眼中的情慾褪去了少許,嘴角掛着嗤嘲:
「如果不是爲了錢,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找我?」
我心臟鈍疼,可又反駁不出什麼,他說得沒錯。
我伸出手臂勾到他的脖頸,仰頭湊了上去:
「可你現在有很多很多錢,不是嗎?傅明州。」
他斂着眉眼,眸色越來越暗。
在我略顯生澀的撩撥下,他忽然摟過我的腰,將我壓在座椅上:
「如果今天是別的男人借錢給你,你是不是也願意這樣取悅他?」
我有些煩躁,男人怎麼就這麼難哄呢?
見我沉默,傅明州的目光又陰沉幾分。
我想了想,撿些好聽話對他說:
「不是,我只想到找你要錢了,別的男人從來沒有想過。」
這句是真的。
傅明州眉眼舒展,猛地低頭吻上了我。
從他極盡纏綿的節奏中,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情明顯好了不少。
大手遊離,我很快面色泛紅,冒出的細密汗珠將額頭碎髮浸得亂七八糟。
我喘着呼吸,哼哼唧唧道:「別……先回家。」
傅明州勾脣嗤笑:「就這點能耐?」
我手指抵滑在他胸膛,憤憤道:「不如傅總有本事。」
傅明州捉住我不安分的小手,聲音沙啞得厲害:
「坐穩,我們回家。」
-6-
傅明州的車在一棟法式別墅前停下。
我有片刻恍惚,這是我從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家裏破產後這棟房子被拍賣了,沒想到背後的神祕買家竟然是他。
他帶我回到曾經共同生活了三年的房間。
剛進門,傅明州就把我抵在門板上瘋狂地親吻。
「林翩月,我很早就想對你這樣了。」
我仰頭輕喘,任由他褪去那片睡衣,將我抱起來放在柔軟的大牀上。
迷迷糊糊間腿心刺疼,我緊皺眉頭,心中閃過一抹疑惑。
三年前我喝多的那次,我們不是已經……
不容我分心,遊走的思緒便被撞了個支離破碎。
傅明州的熱情夾雜着幽怨的報復,一波又一波,像是有着使不完的勁兒。
到最後我都不記得折騰了多久,才被他擁在懷裏沉沉地睡去。
睡夢中我感覺燥熱,便稍稍挪動與他拉開距離。
可傅明州很快又貼上來,胳膊還更收攏了幾分。
我推了幾下,他乾脆把我整個人都圈在懷中。
傅明州這個倔樣讓我想起很多往事。
剛結婚那會兒,我和朋友聚會。
玩到真心話大冒險的時候,我被懲罰和另一個男生喝交杯酒。
閨蜜洛洛起鬨拍了照片,還發到朋友圈裏。
沒一會兒會所門侍就上來敲門,說我老公要進來找我被攔下了,然後他就等在門口不肯走。
朋友們聽到紛紛開起了我的玩笑,說我是「夫管嚴」,讓我很沒有面子。
我去門口趕他走,可無論我怎麼打罵,他都倔強地不願意離開。
無奈我只好讓他跟着我去了聚會,可只要我一跟異性有什麼接觸,他就在一旁用黑沉的眸子盯着我。
我又氣又覺得好笑,最後帶着他Ṫű̂ₙ早早離場。
還有一次我獨自去澳洲旅行,在集市上看到一隻別緻的木馬擺件,特別喜歡。
攤主是個鬍子花白的老頭,跟我說木馬已經被一個客人訂走了。
我帶着遺憾回了酒店,結果晚上攤主找過來,說客人不要那個木馬了,我高興地買下了它。
回國後我把木馬擺件放在琴房,還爲它專門做了個水晶臺。
後來鄰居哥哥來我家玩,也看上了這個小木馬。
他幫過我幾次小忙,我就打算忍痛割愛把木馬送給他。
誰知傅明州那天不知道抽什麼風,摔壞了那個木馬擺件,還不鹹不淡地說了句「手滑了」。
我聽着他輕飄飄的敷衍,毫無歉意可言,氣急敗壞之下罰他到院子裏站一整夜。
本意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可後半夜忽然下起了雪。
第二天我起牀的時候,他還雕塑似的站在院子裏,頭頂、肩膀都積上了薄薄的雪。
我心裏堵得慌,罵他:「你是木頭嗎?怎麼不知道進屋躲躲?」
我只是驕縱,心還沒那麼狠。
等我睡着了他回屋休息,我也不會上綱上線地去較真。
可他就是這麼倔,硬生生地在雪天站了一夜。
傅明州長長的睫毛也淋了雪色,漆黑如墨的眸子倔強地與我對視,看得我心慌。
想起那些往事,我抬手輕輕地描了描他睡去的眉眼。
傅明州怕是這輩子都不會愛上我了。
我的暗戀遙遙無期。
-7-
這幾日我疲憊不堪,加上昨晚沒有節制的情事,一直睡到次日下午我才醒過來。
屋內已經沒有了傅明州的身影,估計去公司了吧。
我拿起手機,上面多了幾條未讀消息和電話。
爸媽說傅明州已經幫我家還清了債務,還給他們購置了一套新房產。
我媽發來一條語音:「閨女,明州人真的很不錯。以後你別再欺負他了,夫妻之間好好相處。」
「夫妻」一詞格外刺眼,是我不想好好處嗎?
還說什麼欺負呢,我那個賢惠溫柔的老公已經要和我離婚了。
越想越不痛快,我一腳把被子踢下牀。
香檳色牀單上一抹殷紅躍入眼簾,我心驚,趕緊又拉起被子擋住。
怎麼回事?難道這是我的第一次?
傅明州推門進來,見我醒了,嘴角噙着一抹戲笑:「下樓喫飯ťũₕ了。
「實在太累的話,說幾句好聽的我也可以抱你下去。」
我揪着被角,問出心中的不解:
「傅明州,三年前醉酒那晚,我們到底有沒有發生那個?」
「沒有。」他果斷地回答了我。
我猛然直起了身體:「那你當時爲什麼不跟大家說清楚?」
傅明州看傻子似的瞥了我一眼:「孤男寡女睡在一張牀上,解釋了誰信?」
「那你可以跟我爸媽說啊,這樣就不用入贅我家了。」
他走過來撐起手臂俯視我,眼神起了冷意:「後悔和我結婚了?」
我小聲嘟囔道:「你是不是有毛病?」
要後悔的人不應該是他嗎?被我作踐欺辱了那麼長時間。
他欺身而上,將我壓倒在身下吻了上來:「謾罵金主,罰你再來一次。」
-8-
臨近傍晚,我才喫上今天的第一頓飯。
傅明州給家裏的傭人放了假,自己下廚做了滿滿一桌家常菜。
煎到雙面金黃的銀鱈魚、鮮嫩爽口的小炒青菜、熱氣騰騰的板栗排骨……
這些都是我「愛喫的,婚後三年他經常給我做。
我夾了一筷子塞進口中,認真地道了聲:「謝謝。」
傅明州爲我盛了碗湯遞過來:「嗯,懂事了不少。」
我臉微微發燙,自己以前好像確實挺不懂事的。
而傅明州總是默默做事的那個,一個人包攬了做飯、洗碗、幫我整理衣物……
還有吹頭髮。
我的頭髮濃密及腰,洗完澡嫌麻煩從來不吹。
每天晚上傅明州都會讓我躺在他腿上,耐心地幫我把長髮一點點地吹乾,再塗抹上護髮精油。
剛開始我覺得他事多,他堅持說女孩子溼發容易頭痛,後來漸漸地我也習慣了。
這一次,我用完餐自覺動手收拾碗筷。
傅明州放下手中的雜誌,起身道:「笨手笨腳的,打碎了怎麼辦?還是我來吧。」
我氣鼓鼓道:「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了一無是處的廢柴?」
傅明州挑挑眉,哼笑道:「難道你不是嗎?」
他繫着圍裙在廚房忙碌,這個時候電話「嗶啵嗶啵」地響了起來。
我替他拿過來一看,屏幕上跳動着「白月光」的備註。
傅明州擦擦手走過來,從我手中抽走了手機。
我看着他眉眼溫和,語氣也是細聲細語的,比最近對我的態度好多了,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待他掛了電話,我忍不住質問:「她是誰啊?」
傅明州低頭湊近我,笑了笑:「喫醋了?」
我生怕他藉故嘲笑我,馬上道:「你愛跟誰好跟誰好,我無所謂啊,隨口問問而已。」
傅明州眸中閃過某種低落的情緒,聲音也寡淡了:「我有事要出門一趟,你待在家裏別亂跑。」
我悶聲道:「哦。」
他大手揉了揉我的頭頂:「乖。」然後便換衣服出門了。
-9-
傅明州走後,我趴在牀上用筆記本電腦瀏覽招聘網站。
還是要找個工作纔行,我現在沒有當米蟲的資本了。
正盤算着未來,閨蜜洛洛打來電話說她已經下飛機了。
前兩年她到法國進修視覺藝術設計,如今畢業了打算在國內發展。
洛洛約我待會兒到酒吧嗨皮,我有些猶豫。
傅明州很不喜歡我去這種場所,我怕他不高興。
可又轉念一想,他出門和白月光約會,我在家像個望夫石一樣等着他,沒天理啊!
一見面,洛洛就撲過來給我一個熊抱。
「月月,你家怎麼回事啊?我這裏還有些存款,你先拿着用。」
我推回了她遞給我的卡:「傅明州已經幫我家還清債務了,以後我會好好努力工作的。」
洛洛也是個可憐人。
阿姨去世沒多久她爸就再婚了,後媽作妖加上她爸重男輕女,她的日子過得也不富裕。
「看來他也不是那麼討厭嘛,關鍵時刻還算講義氣。」
我咬着吸管:「他很好,不過我們準備離婚了。」
「離婚?剛發達就拋棄老婆,這算他給你的分手費嗎?我就說這混蛋不安好心,當初畢業聚餐咱們明明沒有邀請他,他莫名其妙地出現,還跟你發生了那種事。」
我搖搖頭:「我們沒有做,我也是才知道。」
洛洛睜大了眼睛:「沒有?那他怎麼連句屁都不放,就這麼幹脆給你當上門老公去了?」
「白受了三年委屈,什麼好處都沒撈到,你說他這是圖什麼呢?」
「翩月?」身後有人拍拍我的肩。
我回頭,傅雲初?
曾經我們經常一塊兒喫飯、上課、參加校園活動,關係曖昧到差點在一起。
畢業之後他也出國留學去了,我們一直沒再見過。
沒想到今天竟然在這碰見他。
他還跟大學時代一樣陽光帥氣,只是我的心不會再爲他泛起漣漪。
我客氣地打招呼:「好巧,跟朋友來玩啊?」
傅雲初卻不客氣地坐到了我們的卡座上:「自己來的,不介意的話,大家一起喝兩杯?」
看他這種自來熟的樣兒,我跟洛洛也不好掃人家的面子,點點頭邀請他。
可酒過三巡,傅雲初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拉絲,有幾次胳膊還有意無意地觸碰到我。
我覺得不自在,起身尋了個藉口要走。
傅雲初拽住我的手:「翩月,你一點都沒有想過我嗎?」
我掙脫不開,看着他認真道:「傅雲初,我是有夫之婦,請你放尊重些。」
他苦笑着:「這就是你不接我電話的原因?」
「電話?」
我心中奇怪,他什麼時候給我打過電話了?
「回國那天,我給你打了兩次電話都沒人接。」
我感到疑惑,可爲了打消他的希望,直接道:「對,我愛上傅明州了,所以不想接你的電話。」
傅雲初終於鬆了手,眸中是難以置信的破碎:
「你喜歡我哥?你現在心甘情願地和他在一起了是嗎?那我們之間算什麼?」
我自動忽略後半段:「你說傅明州是你哥?」
這個消息太令我震驚了,外界都以爲傅家只有一個獨子傅雲初,我也從未聽傅明州說過他有個弟弟。
仔細想想,傅明州和傅雲初長得確實有幾分相似。
只是性格,天差地別。
傅雲初提起他來有幾分不屑:「他是我爸在外面的私生子,他媽爲了要錢生下他,見在我家討不着好,就給他送孤兒院去了。」
他的話在我耳邊「嗡嗡」地響着,我想起有幾次半夜醒來喝水,見傅明州站在陽臺上抽菸。
他高大的背影隱匿在黑夜裏,生出孤寂落寞的味道。
難怪他從不跟我講家裏人,而我也從來不關心他。
電話震動了,是傅明州打來的。
我連忙跑到衛生間,按下接聽:「怎麼了?」
「你現在在哪兒呢?」
我心裏「咯噔」一下,總不至於他也在這裏還看見我了吧。
我急忙探出頭,巡視了一圈酒吧,才放心道:「洛洛回國了,我們逛商場呢。」
他冷冷道:「不是讓你在家別亂跑嗎?」
我這老公現在是越來越有脾氣了。
我慌忙哄他道:「好啦,馬上就回去了。」
掛了電話剛出衛生間,身體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扯過去。
我還來不及反抗,便被人抵在了牆上。
緊接着一抹濡溼堵住了我的脣,將我的驚呼盡數吞下。
我看着臉前放大的俊臉,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傅明州吻得又兇又狠,好一會兒才放開我。
「逛街逛到酒吧裏來了?」
我訕笑道:「我這也是爲你好,怕你生氣。」
傅明州用指尖摩挲着我的脣,語氣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所以你就和傅雲初手拉手纏綿?」
我張口解釋:「不是……」可又感覺很無力,不管怎麼說他看見的的確是那樣。
傅明州一把將我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酒吧。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給洛洛編輯了條消息,說自己有急事先走了。
傅雲初接連打電話過來我都沒有接。
他眼睛掃了一眼跳動的屏幕,語氣森涼道:「怎麼不接呢?」
我咬牙酸笑:「無關緊要的電話,不必接。」說完就把傅雲初拉入了黑名單。
傅明州的臉色緩和了兩分,一下車他又將我攔腰抱起。
到了客廳,他將我拋在沙發上,又將我翻轉過去後背朝他。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蝴蝶胎記,性感蠱惑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
「寶貝,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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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晃晃悠悠地下牀,鏡子裏的自己頂着兩個黑眼圈,活像被妖精榨乾了精氣。
傅明州簡直不是人,我憤憤地想着。
客廳、廚房、餐桌、陽臺……目光所及,處處令人臉紅心跳。
要不是還要上班,說什麼我也要睡個天昏地暗。
唉,打工牛馬身不由己。
傅明州做好的早餐我也來不及喫,拎着包就要出去。
「慌什麼,一會兒我送你。」
我拿了個包子邊啃邊開門:「算了吧,你車庫裏連輛低調的車都沒有。我一個小文員,可不想第一天上班就惹人注目。」
我入職的是一家新公司,因爲待遇不錯,當初投簡歷的人很多。
本以爲競爭激烈,自己希望不大。
沒想到發完郵件沒多久,公司就打電話通知我上班,連面試都沒有。
人事姐姐帶我辦完入職手續,就簡單交代了幾句工作。
她給我安排的活又少又簡單,我這樣的職場菜鳥半個小時就完成了。
剩餘的時間,我無聊地看着其他職員忙來忙去,或腳步匆匆或埋頭做資料,心裏不免納悶。
錢多事少,入職門檻低,真有這等好事?
等到下午開組會的時候,黑皮轉椅上的男人轉身,我就知道天下果然沒有平白掉餡餅的好事。
這家公司的大老闆是傅雲初。
開完會,我遞出了離職申請。
傅雲初急忙道:「翩月,這份工作做得好好的,爲什麼非要離ţü⁾職?就因爲老闆是我?
「我想讓你過得輕鬆一些,你需要它,而我作爲朋友只是幫了個舉手之勞的小忙,這很正常啊。」
我搖搖頭:「傅雲初,從你三年前默默出國起,我們就不是朋友了。
「你再看不慣傅明州,也不該總想着利用女人。」
傅雲初一愣,解釋道:「不,我沒有。翩月你……」
我打斷他的話:「三年前那次聚餐,你說帶我去休息室,爲何中途離開任由我走錯房間?
「三年後你在我面前深情款款,口口聲聲說着同學情。可據我所知公司即將開展的城東項目,甲方負責人是傅明州。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打算讓我一個新人去談判吧。
「從前你利用我報復傅明州,如今還想利用我從他手裏低價拿項目。傅雲初,我不傻。」
傅雲初靜默了幾秒:「你現在覺得我很卑鄙吧。」
我轉身笑了笑:「不,我的眼裏沒有你,只有傅明州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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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心情糟糕透了。
林翩月沒有了家世光環,竟然連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我還能做什麼呢?
「小姐姐,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你身上的裙子是在哪裏買的?好漂亮的欸。」
兩個逛街的女生突然喊住了我。
我在腦海中慢慢搜索着:「這條是 miumiu 今年的春夏新品,可以去店裏找找看哦~」
馬尾女孩眼中有些失望:「謝謝姐姐了,不過我們應該買不起。」
她的朋友笑着:「是啊,我們大學生生活費不多,買到一件既好看價格又合適的衣服,還真不容易。」
我忽然有些心動,或許我可以做一個平價穿搭分享的賬號?
時尚本來就是我的擅長方面,曾經我衣帽間不亞於一間大型時裝店。
要是再搭配一些美妝教程以及其他女性向內容,應該會很受歡迎吧。
想到這兒,我一掃陰霾,連步伐都輕盈起來了。
如果我能獨立自主把事業做好,如果我能對傅明州好一些,我們是不是還有複合的機會?
從前我愛玩,冷落了他那麼久,他喜歡別人多一點也正常。
白月光怎麼了?我不想放棄傅明州,再爭取挽回試試吧。
想起他總是加班到很晚,我打算給傅明州送一頓愛心晚餐。
人生第一次下廚,我跟着美食視頻一步不落,手指燙了兩個泡,才做好兩菜一湯。
嚐了嚐,味道還行。
菜雖然不如傅明州做得豐富,也算勉強成功了。
我興沖沖地拎着飯盒,坐電梯上到 23 樓。
他辦公室的燈果然亮着,門半掩着,留了寸寬的縫隙。
我剛想推門,裏面傳來一道清純溫柔的女聲。
「明州哥哥,這套婚紗也太美了吧,我好喜歡哦。」
傅明州的聲音帶着淡淡的喜悅:「當然,我的眼光不會差。」
婚紗?他們要結婚了。
傅明州的語氣滿是憧憬,他要娶門裏面那個溫柔大方的女孩,而我是那樣的驕蠻任性。
心口窒息般地疼,我再也沒有了開門的勇氣。
兜兜轉轉,我們的關係沒有絲毫改善,又回到了一週前的雨天。
我把飯盒扔在了垃圾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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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州回家的時候,我已經收拾好了行李。
他看着門口的行李箱,眼眸粹上了一層寒冰:「你要走?」
我仰頭笑笑:「是啊,我要離開你了。」
他捏住我的肩膀,力道很大:「爲什麼?是傅雲初對不對?」
我張了張口,我很想把真心話說出來。
可要面子的我,做不到。
我怕他笑話我異想天開,妄想着還能與他重修舊好。
更怕即便吐露了心聲,他心中的白月光也永遠是我無法取代的。
我故作不在乎道:「是啊,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很討厭你。」
說完,我跑到牀邊取下了掛着的結婚照,當着他的面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相框瞬間炸出好幾道裂縫,橫在照片上的我倆之間。
傅明州慌忙蹲下身去撿,可滿地的玻璃碎片讓他無所適從。
我拉過行李箱就往外走,傅明州扯住我的手腕:「我到底要走到多高多遠,你才能忘了傅雲初,多看我一眼?」
我抑制着不讓聲音太顫抖:「和這些無關,我就是不想再和你糾纏了。」
甚至我很想逃到一個偏僻的地方,偏僻到沒有信號可以收聽到傅明州結婚的新聞。
傅明州死死地盯着我,眸中湧起一層霧水:「林翩月,我恨你。」
我不敢再直視他的眼神,開門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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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連個能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爸媽現在住的是傅明州名下的房子,洛洛家裏還有個刻薄後媽。
走到一處舊小區,發現門口掛着招租信息。
我打了上面的電話,來了一箇中年房東帶我看房子。
兩室一廳的小房子,裝修不怎麼樣,但好歹乾淨。
小區附近有地鐵和公交站,交通也便利。
我預付了三個月的房租,那個中年男子笑呵呵地遞給我鑰匙。
「妹子,叫我冬哥就好。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吱一聲,我就在你對門住。」
我客氣地說了聲「謝謝」,拿着鑰匙開門。
叫冬哥的男人靠在門邊笑嘻嘻地看着我,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蹙眉道:「還有什麼事嗎?」
他指了指我的行李箱:「你自己一個人啊?怎麼不喊上男朋友一塊幫你收拾。」
我不動聲色將門關了半扇:「他今天加班,一會兒就回來了。冬哥,我這裏還有一堆事要忙,你先去休息吧。」
冬哥連連點頭,笑着道:「我這人話癆,妹子你別見怪。你先忙着,回頭有事喊我。」
我看着他轉身進了對門,心裏鬆了口氣。
對別人過多的熱情,我一向不太適應。
我有輕微的潔癖,將屋裏仔細打掃了兩遍,又用消毒水擦拭,做完這些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腰背痠疼得不像話,忙活了一宿肚子也餓得「咕咕」叫。
我拿起手機下單了外賣,然後去浴室洗澡。
外賣員敲門的時候,我剛吹好頭髮,放下吹風機匆匆地去開門。
「您的外賣已送達……」
我禮貌地說了句「謝謝」接過來,一側頭看見樓道里蹲着個大大的身影。
傅明州手指間猩紅點點,腳下還扔了許多菸頭。
聽到開門聲他剛好抬頭,四目相望,他的眼中是帶着幽怨的哀傷。
我提着外賣慌忙關門,傅明州先一步衝過來,胳膊撐住了門框。
「傅雲初就讓你住在這種破地方?」
我仰頭看着他:「放開,我要喫飯休息。」
他扯扯嘴角,語氣低沉又艱澀:「林翩月,這是我最後一次求你,跟我回去吧。」
我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
傅明州黑眸盯着我,手上青筋暴起:「你真是個自私、冷漠的女人,長了一顆石頭一樣捂不熱的心。
「放心,我永遠都不會再來找你了。」
他扔下這句話就走了,看着他決然地離去,我心裏又是一陣酸楚。
如果我真是這樣的人,現在就不會躲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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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睡醒,我草草地洗漱、喫飯,然後去逛附近的市場。
在快銷品牌店買了一些衣服和飾品,我提着大包小包準備回家。
路上遇到了冬哥,他二話不說就要動手幫我提東西。
「妹子,你看你這麼瘦,哪能提得動啊。」
雖然心裏不自然,但我也不好意思拒絕他的熱心腸,便和他一道同行了。
他邊走邊絮叨着:「你們年輕小姑娘啊,花錢大手大腳的,老喜歡買些沒用的東西,不明白男人賺錢多不容易。」
我想起傅明州遞給我卡的時候,說讓我隨便花,不用給他省錢。
「我男人賺錢挺容易的。」
冬哥臉色一陰,很快又尷尬地笑笑:
「妹子,哥就這個嘴碎的毛病,你就當我胡說八道。」
回家後,我把衣服和飾品搭配好,開始一套套地穿上身拍照。
拍完之後編輯好文案,發到了社交賬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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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我的賬號收穫了不少粉絲。
三個月的時候,我的所有內容點贊量加起來突破了一百萬數據。
由於我的穿搭實用又亮眼,妝容百變講解也足夠細緻,在網上贏得了很不錯的口碑。
有一些商家主動找上來要與我合作,給的廣告費挺可觀。
傅明州真的沒有再來找過我。
我時不時地會想起他,然後再用工作把大腦塞滿,將他的身影趕出去。
冬哥總是會來敲我的門,有時候是給我送點水果飯菜,有時候喊我一塊兒參加社區活動。
我拒絕了幾次,他有些受傷:
「妹子,你是不是嫌棄我?你不是一般人,看不上我也是應該的。」
看他低落的樣子,我只得開口道:
「冬哥你別多想。我男朋友不喜歡我接觸異性,避嫌而已。」
他說他對我沒有那個意思,就是把我當小妹妹對待了。
「你跟我一個侄女長得像,我就是把你當自己人了。再說哥也四十多歲了,你男朋友總不至於還在意我吧。」
他都這樣說了,我只好接受了他的好意,事後再找機會請他喫個飯,或者送其他東西扯平。
可事情的發展漸漸地超出了我的預料。
剛開始是我和冬哥同框出現時,小區的一些人總會曖昧地衝我們擠眉弄眼。
有時候聽見他們小聲地提我的名字,見我來了又紛紛散開。
這天下午,我去驛站取快遞。
遠遠地看見小區大榕樹下,幾個男人圍在那裏打牌。
他們沒看見我來了,在那裏嘻嘻哈哈地說笑。
「還是咱們冬哥有能耐,能讓林小姐這種大美人對你投懷送抱。」
「冬哥豔福不淺哦~什麼時候給兄弟們傳授幾招?」
冬哥本人被左右圍着,憨笑着道:「去去去,小林臉皮薄,你們別亂說話。」
我聽見他這種近乎承認的解釋,氣上心頭。
難怪小區裏的人總是用怪異的眼神看我。
「我是有男朋友的人,和他沒有任何不正當關係。如果你們繼續胡說,我會聯繫律師起訴你們造謠。」
上前說完這些話,我扭頭對冬哥道:
「這周我會搬出去,最近一段時間多謝你的關照了。」
冬哥臉紅着解釋:「不是,小林,他們就是開個玩笑。」
說着,跟那幾個人使起了眼色。
那些人也紛紛道:「是啊林小姐,我們就是鬧着玩的,你別往心裏去。」
我認真道:「我這人小心眼,經不起玩笑,以後還是別開了吧。」
冬哥連連點頭,誠懇道:「不說了,以後再也不說了。
「對不起啊小林,我知道找個合適的房子不容易,你就別麻煩搬家了。」
不管他再怎麼說,我都堅持不鬆口。
最後他只能無奈道:「行吧,明天我檢查完房子沒問題,就給你退押金。」
我點點頭:「好,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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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覺有人在解我的睡衣釦子。
我揮揮手:「傅明州,別鬧了,好睏。」
嘟囔了幾句,我猛然清醒不少。
傅明州沒有我家的鑰匙,是冬哥。
我睜開眼,他油膩的身軀正在我身旁蠕動。
我一巴掌扇過去:「滾出去,你這是在犯罪。」
冬哥捂着臉,起身陰邪地笑着,與從前憨厚的模樣判若兩人。
「你要是聲張出去,我就把你的事發在網上。你一個網紅被有錢人包養起來,你那些粉絲知道了會怎麼樣?」
我冷冷地瞪着他:「你胡說什麼?」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兒:「你說你有男朋友,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對方是個已婚老男人吧。不就是見不得人,你才自己住在這裏。你這種拜金女,還裝什麼。」
我拿起手機就要撥打報警電話,他往前一撲奪了過去,扔到了窗戶外面。
我又把能夠到的東西往他身上一通亂扔。
「你若敢ẗù₂動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他「嘿嘿」笑了幾聲,撲上來將我的胳膊扭在頭頂,開始扒我的衣服。
「怎麼不放過我?一會兒讓我爽上天?
「你說說你,陪誰睡不是睡啊。行了,大不了我把房租給你免了。」
我又踢又打,還在他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可他就像一座大山壓在身上,怎麼都掙脫不開。
反而是我很快就累得渾身沒了力氣。
冬哥手上一陣亂扯,薄薄的衣物沒一會兒全被扔在了地上。
我絕望地閉上眼,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冬哥連忙緊緊地捂住我的口,朝門口大吼:
「誰啊,大半夜別亂敲門,打擾我和女朋友辦事。」
我想喊「不是的,救命!」,可只能嗚咽着說不出完整的話。
門外的敲門聲停止了。
我從希望再次墜入絕望,門外的人已經誤會了,不會再有人來救我。
傅明州,他也說過再也不會來找我了。
冬哥一邊摸着,一邊就要闖進來。
突然更劇烈的響聲傳來,有人在使勁兒地踹門。
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吱呀呀」的噪音,搖搖欲墜。
他又驚又怒地從我身上爬起來,找東西堵住了我的嘴,又將我捆了個嚴實,自己拿了根棍子就往門去。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巨響。
門被踹開,光影裏一道高大的身影立於倒下的門板上。
「敢動我的女人,找死。」
我的眼淚控制不住奪眶而出,傅明州來了。
他三拳兩腳放倒了冬哥,脫下外套將我罩了個嚴實。
傅明州一拳又一拳地招呼在冬哥身上,陰鷙的眸色滲出狠厲的森寒。
我看着冬哥口鼻出血躺在地上,扯了扯他的衣角:「別把人打死了。」
傅明州側頭看向我,冷嘲道:「我去坐牢,你不剛好和傅雲初雙宿雙飛。」
我緊緊抱着他的腰:「我早就不喜歡他了,傻瓜。」
冬哥不知何時從地上爬起,拎着棍子朝傅明州的後背狠狠地劈過來。
「小心。」
我用力地推開他,自己已經來不及躲閃,結結實實地擋下了一棍。
眼前一黑,我的意識陷入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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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着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醒來。
江則正守在旁邊,看着護士給我打點滴。
他是傅明州的兄弟。
他見我醒了:「傅哥被警察局傳喚過去做筆錄了,他讓我留在這裏看護你。」
我小聲道:「他還好嗎?」
江則起身給我倒了杯水:「他沒事,頂多一點皮肉傷。
「小月月,你還挺關心他的嘛。是不是對我們傅哥英雄救美的行動心動了?」
說着,他一副「我都懂」的樣子眨了眨桃花眼。
我唉聲嘆氣道:「是又怎麼樣?他還不是有個心心念唸的白月光。」
江則怔了怔,反應過來笑得前俯後仰。
「你該不會是因爲這個才離家出走的吧?」
我不悅瞪着他:「笑屁啊,沒見過女孩子喫醋?」
他收斂了幾分,憋着笑意打了通電話。
手機開了擴音,那道清純溫柔的女聲我熟悉極了。
「江則哥,你昨晚不是陪明州哥哥去喝失戀酒去了嗎?怎麼大清早給我打電話呀。」
「月光妹妹,你明州哥哥遇到事了……」
下面的對話我已經聽不進去了,腦海中迴旋着江則那句充滿魔性的「月光妹妹」。
她,總不至於叫那個名字吧?
江則掛了電話,似笑非笑地挑眉看着我。
我艱難地張了張口:「姓白名月光?」
江則點點頭:「對啊,傅哥怎麼會矯情地把情人喊作白月光,我看你小說看多了吧。」
我拉過被子悶在頭上,頭頂是江則炸裂的笑聲。
啊啊啊,生活真是處處都是戲劇。
誰這麼會起名字?真是個人才。
江則在旁邊絮絮叨叨,我聽了個大概。
傅明州的媽媽,也就是我的婆婆是個可憐的女人, 二十多年前和傅老頭談戀愛。
傅老頭後來劈腿,拋下已經懷孕兩個月的女朋友, 去和別的女人結了婚, 生下了傅雲初。
傅明州的媽媽不忍心打掉孩子, 就獨自撫養他長大。
傅老頭偶爾會給點錢接濟一下他們母子, 傅雲初他媽知道了勃然大怒, 三番四次地上門找麻煩。
傅明州的媽媽生病逝世後, 六歲的傅明州進了孤兒院。
後來他被養父母收養,和白月光白小姐成了兄妹。
傅雲初他媽自從得Ťüₗ知了傅明州的存在,生怕他分傅家的財產,好幾次故意陷害打壓他。
當時傅明州還不足以和這個女人抗衡, 只能暫時隱藏鋒芒。
江則敲了下我的腦袋:「你也不想想, 憑傅哥那個性子他能乖乖地當贅婿?還不是因爲真心喜歡。」
我轉了轉眼珠, 這倒是。
傅明州他倔得很, 年輕有爲的人自然也不乏手段。
我轉而又想到了什麼:「這也不能光怪我啊。那天他讓我籤離婚協議書,不就是想跟我分開嘛。」
江則笑眯眯道:「他這個醋罈子,看見傅雲初回國給你打電話不高興了唄,那天還愁眉苦臉地約我喝酒吐槽呢。
「小男人喫個醋,耍耍脾氣,就想讓你哄哄他,沒想到你那麼幹脆就簽字了。」
說到這裏, 他樂不可支道:「你們還沒領證吧?不信咱們打個賭,再過十年你們這個婚也離不了。」
我扯扯脣角,男人心,海底針, 這種心思誰能猜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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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州進來了, 淡淡地掃了一眼我倆:「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江則興奮地趴在傅明州耳畔嘀咕了幾句。
我看着他的表情從淡漠到愣怔, 再到難以置信,以及微妙的懊惱。
江則將他往前推了推, 擠了擠眼道:「既然傅哥來了,我先退了哈。」
江則退出關上了門。
傅明州坐在牀邊,問道:「你真的是因爲那件事才非要離開我的?」
我紅着臉微微點頭。
「那天我還給你送飯了呢, 後來也扔了。」
傅明州咬咬牙, 黑着臉道:「林翩月,你這個女人就是眼盲心瞎。」
我不服地辯解:「你也沒好到哪……唔……」
他低頭堵上了我的脣, 洶洶的愛意和絲絲的埋怨一齊從這個極盡纏綿的吻中宣泄而出。
末了,他在我耳邊喘着氣息:
「所有人都看得ťü⁹出來我愛你,只有你不懂。」
稍稍拉開距離,我從脖頸間的吊墜上取下一枚戒指。
「傅明州,以後我不會再欺負你了。以後我們就像真正的戀人一樣,好嗎?」
傅明州無奈地捏捏我的臉:「笨嘴笨舌的, 哪有你這樣表白的。
「什麼叫像, 我們本來就是!」
我甜滋滋地笑着, 又有點害羞:「老公說得對。」
給他套上戒指,我又想起第一次去他辦公室找人的時候。
這枚戒指是我買來送給他的三週年紀念禮物, 我們竟然白白地互相折磨了這麼久。
不過好在我已經成功地把它送給了傅明州。
他將我圈在懷裏,下巴抵着我的額頭:
「我們再補辦一次婚禮吧,我已經都計劃好了。」
我心中一動:「婚紗是給我準備的?」
傅明州輕輕地嘆了口氣:「不然呢?」
「你這麼笨, 以後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我可不想一不小心就沒了老婆。」
窗外的玫瑰花叢明麗茂盛,我感受着他的心跳:
「遵命,我的總裁大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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