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歲這年,我僱了個保鏢。
人狠,話不多,可以面不改色地接受我的騷擾。
我各種勾人的招數,在他這回回碰壁。
某一夜,他扣住我胡作非爲的手,冷言冷語:「你他媽老實點。」
這事一出,連身邊朋友都在勸我:「你同一根木頭較什麼勁?」
得,辭了他。
沒承想 25 歲再重逢。
這個人,坐在人堆裏,叼着煙含糊不清地叫我:
「過來。」
「坐哥哥腿上。」
-1-
聚會場上百年不變的真心話大冒險遊戲。
酒瓶瓶口轉了幾圈指向沙發最不顯眼的位置。
沒人告訴我今晚的主角是徐青野。
更沒人告訴我,曾經跟在我身後兩年的保鏢,怎麼搖身一變成了世家公子哥。
今晚的酒局,我如坐鍼氈。
畢竟當年,我是真沒少折磨徐青野。
連我朋友都說:「徐青野要是哪天飛黃騰達了,第一個完蛋的就是你。」
此刻,坐在沙發上的人,不疾不徐回了三個字:「真心話。」
問的是個還算中規中矩的問題。
只是問問題的人連聲音都在發顫。
「徐先生聽到過最讓自己血脈僨張的情話是什麼?」
周遭安靜下來,目光全都看向徐青野。
我穿的藏青色短裙,離我最近的李總一身酒氣,悄無聲息地將手搭在我的右腿上。
我咬了咬牙。
恰逢一道低沉的嗓音入了耳。
他有幾分學着我當年的語氣,說:
「眼淚是男人的黑絲,徐青野,你哭給我看。」
幾秒後,周圍人瞬間爆發出八卦性的驚呼聲。
我狠狠愣住。
這……
很難評。
畢竟當初我跨坐在徐青野身上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始終方寸不亂。
他也只是聲音低了幾分,警告我:「林汀晚,你真就不怕我哪天弄死你?」
而我不要臉,反問他:
「怎麼弄?」
「死在臥室還是沙發?」
-2-
我如今只顧着逃離那隻鹹豬手,沒法細想從前。
李總是我需要談下來的合作商,此刻翻臉,最近的努力都會化作烏有。
酒瓶轉向我時,腿上的手瞬間收了回去。
我鬆了口氣。
「我選大冒險。」
餘光裏,徐青野散漫地往沙發靠了靠。
那張好看的臉隱在昏暗的燈光下,手指間百無聊賴玩弄着打火機,渾身上下透着野性難馴。
也不知道誰提出來:「要不徐先生你來提要求?」
我後背僵直,冒着虛汗。
徐青野指間的煙點燃,明明滅滅。
他緩而慢地喊我名字。
「林汀晚……」
三個字,在他脣間狠狠碾磨。
各種難堪場面我都設想了一遍。
沒承想,他說:
「過來。」
「坐哥哥腿上。」
場面一度很混亂,身邊的李總面如菜色。
商業場上的交際很不一樣。
這些人忌諱玩不起,也忌諱不講信用。
我腦子渾渾噩噩,都不知道是怎麼坐到了徐青野的腿上。
他一隻手掌撐在我腰窩,掌心溫度透過真絲布料直抵皮膚。
徐青野偏着頭,問我身後的人:「這位是李總女朋友?」
「不……不是……」
聞言,他似笑非笑:「那李總應該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了,哈哈,徐先生您隨意。」
我緊抿着脣,將手虛搭在徐青野腹部。
掙扎着起身時又瞬間被他扣着壓回腿上。
他再開口,嗓音平靜很多,無波無瀾。
可我知道,他生氣了。
「是麼?」
「但我挺介意。」
他話不說完,沒說他介意什麼,引人猜測。
-3-
我幾乎是被徐青野扛抱走的。
男女之間的力量懸殊,我的反抗不值一提。
入了酒店,他將我按在浴缸裏。
花灑一扭,熱水落下來。
水溫升騰,一下子漲起霧氣。
「徐青野,你發什麼瘋!」
我掙扎着推他,水灑了一地。
他沉着臉,未答,Ṱūₕ翻身擠進浴缸。
我被他困住,更是動彈不得。
兩個人在這不大不小的地方,溼了大半。
徐青野襯衫下緊繃的肌理若隱若現。
他握着我的腳腕,屈起我右腿,花灑始終朝着同一個地方沖刷。
良久,我才反應過來。
那是被李總摸了的地方。
徐青野一直對自己的所有物有着極強的佔有慾。
但從始至終,我不是他的,他也不見得待見我。
硬的不行,來軟的。
我一改蠻橫的態度,語氣柔和幾分,拽着他的領口。
「青野哥哥,你在喫醋嗎?」
在他面前,我向來不是什麼溫婉的形象。
自然也不渴望他能給我什麼好的回答。
偏偏事實證明,幾年不見,人是會變的。
再說,男人有錢,大多數會變壞。
當初總是抿着脣,沉默寡言的人,如今溼身勾引,反問我:
「叫什麼青野哥哥,以前不是挺喜歡角色扮演?」
他將我攬起來,扯過浴巾蓋在我身上。
徐青野俯身靠近我耳邊:「不是喜歡叫好弟弟?」
「不是喜歡叫姐夫?」
「又或者……不是喜歡叫我乖崽崽?」
這話把我強扯進回憶裏。
以前勾他時,什麼膩歪的稱呼都比「青野哥哥」更有攻擊力。
徐青野也不是什麼都會配合。
大多數稱呼,會在我糾纏良久後應一應。
唯獨叫他「乖崽崽」時,他挑挑眉,沉沉望着我。
這種小媽文學,他從來沒順着我。
如今,我在他懷裏震了震,目光迷離起來。
相處過兩年,徐青野比一些人更瞭解我。
他哼笑一聲。
語調變得低沉勾人,叫我:
「小媽……」
再一轉,又危險難測。
「你下次再讓人隨意摸你試試。」
我對他有不一樣的心思,時過境遷,仍舊頂不住。
-4-
徐青野是我在十九歲時找的保鏢。
至於有什麼作用?
大概是他能在我房間裏找出我繼父偷偷裝的針孔攝像頭。
能攔住半夜醉醺醺試圖往我牀上撲的繼父。
也能在我同母異父的妹妹揮掌而來時將我扯到身後。
我爸死後,我媽再嫁的那個人很有錢。
有錢到很多人見他都點頭哈腰。
就是,人品不太行。
徐青野大概是可憐我,即使是我付不起他工資的情況下,還是跟在我身邊兩年。
19 歲,我挺笨,喜歡在這段僱傭關係裏來回試探真心。
畢竟,真沒幾個人,能無數次救我於水火之中。
所以我想要,更多安全感。
我常常半夜三四點給徐青野打電話。
電話接起來,他會咬着牙問:「又犯什麼混?」
也會在我強制性要他叫姐姐時冷漠回答:「我是保鏢,不是男模。」
更多時候,是在我穿着小吊帶在他面前裝大膽奔放的成熟女人。
他則會咬着煙,漫不經心:「抖什麼?裝像一點。」
最後一次,是我喝得半醉,紅着眼敲開他的門,撲在他身上。
他扣住我胡作非爲的手,冷言冷語:「你他媽老實點。」
這夜過後,連朋友都在勸我:「晚晚,你同一根木頭較什麼勁?」
得,回回碰壁,次次撞南牆。
我開始知難而退,打算辭了他。
打電話過去,同樣是在一個深夜。
相互間的沉默良久之後,徐青野那頭傳來一道甜美的嗓音:「青野,誰的電話?」
他回:「僱主。」
只是僱主。
我聲音一哽,吸吸鼻子:「徐青野,我不需要你了。」
聽筒另一邊,回應我的只有空氣。
「工資半年後給你結清。」
「林汀晚……」
他終於開口,我不願再聽,掛了。
手機一關,找了個地方藏了半個月。
再回校,朋友語重心長告訴我。
徐青野來找我很多次。
最後留了句話。
我事不關己地問:「什麼話?」
朋友盯着我,轉述那句話:
「晚晚,你非得玩死我嗎?」
-5-
劍拔弩張的氛圍是由突然出現的女人打破的。
彼時徐青野將我鎖在臂彎和落地窗前。
一隻手掌將我的雙手扣在身後。
他在逼我叫他「乖崽崽」。
我倔強地咬着脣一言不發。
一個女士包從遠處砸在徐青野背上。
「徐青野你有病啊!」
我眼前的男人置若罔聞,眉眼裏淬着冷意狠狠盯着我。
「林汀晚,叫!!!」
女人過來扯徐青野的手腕,又罵又吼,不起作用。
他還是死死困着我。
她似乎很瞭解徐青野,敗下陣來。
嘆口氣之後,換了個方式:
「青野,你這個力氣,這位妹妹手會疼。」
他先是一怔,緊接着我手腕上的力道緩緩卸了乾淨。
女人將一個袋子塞我手裏:「我是徐青野的姐姐徐青荒,叫我荒姐就行。」
「先去換個乾淨衣服,別受涼了。」
等我換好衣服出來,徐青野始終垂着眸,一言不發。
徐青荒踹了他一腳:「給我介紹一下啊。」
一根沉香細支在他指間翻轉着。
「林汀晚。貓爪子,狗脾氣,有賊心沒賊膽。」
這個介紹聽不出一點好來。
徐青荒又踹了他一腳。
看向我時扯出點和善的笑:「晚晚,你呢?要不要跟我介紹一下你心中的徐青野。」
我瞟了一眼始終淡漠的男人。
他指尖的煙支掉在地上,似乎也在等我的答案。
「荒姐,我和徐先生不太熟。」
場面有一瞬間的寂靜。
靜到能聽清片刻後徐青野發出的低低嗤笑聲。
氛圍再度壓抑起來,我不願再待。
「荒姐,我先走了。」
「我送你。」
我婉拒:「不用了,我助理在下面等我。」
徐青荒沒再多說,往我手裏塞了張明信片。
「今晚是我弟弟冒犯了,晚晚要是有需要,隨時聯繫我。」
很難想象,徐青野這樣桀驁的性子,會有這樣處事得體的姐姐。
往前那兩年突然變得可笑。
原來我只知道他叫徐青野,是個不差錢的保鏢。
其餘的,一概不知。
徐青野沒有出聲,直到我的手搭在門把手上。
他嗓音磨了沙一般,粗啞。
「林小姐,出了這扇門,從此陌路。」
我頓了頓。
於是,打開房門。
-6-
大概是三天後。
李總那邊幾乎是拒絕了我們公司的一切約訪。
或許是我和助理來來回回地跑了很多次。
李總的祕書才鬆了口。
那天飯局之後不久,李總被拖到小巷裏,左手幾乎要被踩廢。
李總祕書深深看了我一眼。
「那位徐先生本事大,折磨人的本事也大,李總的左手保不齊就廢了。」
「林小姐,你有這樣的靠山,何必屈尊與我們合作。」
我啞然。
徐先生。
還能有誰。
約一個小時後,梁思月將我送到了御金府。
摸爬滾打幾年,人脈是有一些。
據說,徐氏總公司下派一位年輕有爲的負責人,約了程氏項目部在御金府會談。
在此之前,徐氏,一直偏向選擇程氏。
我那個,屬於禽獸一般的繼父的程氏。
所以,我才退而求其次地找了李總。
如今李總閉門不見,能讓我公司起死回生的,只有徐氏。
我推開門時,在場的人齊齊望向我。
程千意也在場,她撲哧一下笑出聲。
「姐姐,你來晚了喔。」
我看向坐在主座的男人。
莫名鬆口氣,果然是他。
徐青野一身黑西裝,領帶是我喜歡的藏青色,無聲翻動着手裏的企劃書。
對於我的到來,甚至頭也不抬。
「徐青野……」
「範特助,把無關緊要的人請出去。」
這份冷漠,和那天的絕情相仿。
他說:「林小姐,出了這扇門,從此陌路。」
範特助才靠近,我緊緊抓着座椅椅背。
「徐青野……」
徐青野是在這聲稱呼之後抬眸,眼底冷意更甚,盡是不悅。
我將要說出口的話咽回去,換了稱呼:
「徐總。」
-7-
程千意又笑了聲。
「姐姐,今天又是哪個男人給你透露的消息啊。」
說完,她又換上甜美的笑:「徐總,不好意思啊,本來只是兩家公司的私密會談。」
她起身給徐青野倒酒:「說來好笑,這個林總,是我姐姐。」
「我姐姐凡事都喜歡和我爸作對,本事呢,又沒有。」
「你知道她都靠什麼嗎?靠男人。」
徐青野皺眉,手裏的東西隨性往桌上一扔,動靜唬人。
我緊緊捏着手裏的企劃書,聽着程千意的諷刺。
自尊心被人扔在地上狠狠地踩。
可是這次的合作於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重要到,我能不能擺脫程成的打壓,成爲一個真正有自尊的人。
範特助拉住我的手肘:「林小姐,請離開這裏。」
我拽着椅背,腦海裏想的是跟在我身後熬了無數日夜的梁思月。
想的是,爲了留住客戶喝過的每一杯烈酒。
以及,幻想成功之後,光彩奪目的我。
我與徐青野對視,萬分誠懇:
「徐總,請你給我一個機會,你看看我做的企劃案,倘若最後真是我技不如人,我服輸。」
徐青野眼神落在範特助拽着我的手肘上,手指暴躁地鬆了鬆領結。
程千意鄙視的聲音再次響起:
「姐姐,這種伎倆你用不膩嗎?」
「19 歲哄騙野男人回家抵抗爸爸,工作了靠着男人得到一手資源,現在又要用這種可憐兮兮的伎倆博取同情嗎?」
她到底年輕,又被程成慣壞了,飯桌上什麼話都敢說。
15 歲做錯事,被程成送出去,現在還是改不了這種壞毛病。
她沒見過徐青野,只聽說過有一年,我帶回去的人,把程成打了。
所以她自然不知道,她口中的野男人,到底是誰。
我咬咬牙,被範特助拉着。
我不是賭徒。
事到如今,只能賭一賭。
賭徐青野,最後,會不會對我,再心軟一次。
-8-
範特助拉着我手肘,力氣並不大。
我身形一晃。
怕徐青野看不到,穩了穩身體。
再往前走幾步,手撐在門把手上。
這次晃動的幅度更大了些。
腳步虛浮。
最後,踩着高跟鞋猛地後退幾步。
鞋跟敲在地板上,聲音足夠響。
我心裏默默倒數。
然後,整個人直直往後倒。
三……
二……
一……
眼睛緊閉,等一個結局。
徐青野,求你,看看我。
等倒在一個熟悉的懷抱時,我眼睛睜開一條縫。
入眼是藏青色的領帶。
心裏溢出點慶幸,更多的是酸澀。
徐青野,說好陌路,怎麼還是改變不了對我心軟的習慣。
我賭贏了。
程千意,這纔是伎倆。
徐青野將我橫抱起來,在他懷裏,我更能感受他的緊繃和壓抑不下去的怒火。
我鬆懈下來,閉着眼,聆聽周圍的聲音。
徐青野踹翻桌椅,酒杯窸窸窣窣碎了一地。
還有程千意嚇哭的聲音。
最後,是徐青野的質問。
他聲音裏滿是猛獸獨有的獵物被其他不要命的種羣咬了一口後的怒意。
他問:
「程小姐說的野男人是我。」
「怎麼?你對我有什麼意見?」
-9-
程千意是被慣着長大的,遇到這種事嚇到哭。
其他跟着來的項目負責人一個勁地道歉。
「這筆賬,算程成頭上。」
徐青野留了這句話,警告意味極強。
他抱着我步履飛快往外走。
電梯裏,範特助問:「徐先生,我聯繫醫……」
話突然止在這。
須臾,在某個樓層,範特助出了電梯。
電梯裏靜謐一片,落針可聞。
橫在我腿窩下的手抽了出去,墜落感隨之而來。
我幾乎下意識睜眼,緊緊摟住徐青野脖子。
「啊!徐青……」
他虎口掐着我的腰,另一手託着我,姿勢由橫抱變成了我掛靠在他身上。
許是我的反應取悅了他,他話裏帶着絲絲笑意。
「雙腿盤着我,聽話。」
他知道我在Ṭű̂⁼裝。
我這種小伎倆,他經歷過好多回。
姿勢羞恥,但畢竟有求於人,我聽話照做。
徐青野笑:「不裝了?」
「不是不熟?」
「現在算什麼?玩我呢?」
他掌心扣在我後頸。
很兇,又不完全是這樣。
「林汀晚!說話!」
電梯裏光滑的內壁倒映出我們之間相擁的身影。
重逢後的每一次見面都不愉快。
我有一刻的傷感,埋頭在他頸窩。
「徐總,給我一個機會吧。」
徐青野頓了頓,那沉吟性感的嗓音在電梯裏迴盪:
「我是該說好,還是該說看你自己的本事?」
話沒說明白,可我聽懂了。
林汀晚,你是要感情裏的機會?
還是,只要商業場上的機會?
我聲音一哽,想起過往。
20 歲那年,我藉着酒勁,使勁撩撥他。
徐青野脖子上的青筋凸起,鎖住我雙手。
「晚晚,你分得清嗎?」
「你是真的喜歡,還是因爲害怕失去?」
我無法否認。
後者,其實大於前者。
來之前,我在程家富麗堂皇的別墅裏和生我的女人對話。
「晚晚,在沒有本事之前,別和你程叔叔犟。」
她知道程成偷偷在我房間裝了攝像頭,長達大半年時間卻隻字不提。
「你連留住你那個保鏢都費勁,你能靠什麼?金錢沒有,美貌?肉體?」
字字誅心,驚醒事中人。
徐青野再縱容我,可是,帶着目的性的感情,他不要。
所有的千嬌百媚都有目的,他一次機會都沒給我。
-10-
我在他懷裏壓抑得哭出聲。
我以爲,他回來,會是針鋒相對的刁難。
可無論如何,我現在想要擁有他的心思再度冒出來。
止都止不住。
環着徐青野脖子的手臂又收緊一些。
我求他:
「都給一個吧,好不好,都給一個吧,徐青野。」
都給一個機會吧。
這幾年,我有學會好好愛自己。
等渡過這個難關,我一定真誠地去愛你。
徐青野抱着我上了車,車子緩慢開在路上。
萬匹燈光透過車窗落在我和他的身上。
他嘆息一聲,終於回答我的問題:
「無所謂了。」
我心頭一窒,抽泣地問:「什麼?」
徐青野垂首,靠在我肩上。
指腹隔着衣服,一下一下輕撫着我腰間軟肉。
「帶着目的性也好,是利用也好,都無所謂了。」
「晚晚,我願意着你的道。」
這句話,帶着甘拜下風的意味。
林汀晚,你的喜歡不真誠,但我願意全盤皆收。
我四肢百骸都在發麻。
徐青野的脣溫落在我脖頸上。
空氣裏的多巴胺開始不斷翻騰,曖昧似乎一觸即發。
前面開車的範特助默默升起擋板。
一朝峯迴路轉,委屈也隨之而來。
我微微推開徐青野,眼淚是不受控制地流。
「你前幾天才說,從此陌路。」
徐青野愣住。
失笑。
手掌按在我後腦勺,聲色迷離。
然後,是一個漫長的吻。
最後徐青野帶着點壞意問我:
「專挑難聽話記?」
即使如此,他仍舊是退讓的那一方。
像以前那樣。
他多次拒絕,我無理,也蠻橫地鼓着腮幫子生氣,他頗爲無奈。「就是想聽我哄你是吧?」
然後,說了一晚的情話。
範特助在一個路口放下我們。
在人行道等綠燈的間隙,對面站着一位牽着狗的小姐姐。
我指了指那隻阿拉斯加,仰頭提要求:
「徐總,我要一隻小狗。現在就要。」
徐青野看了我兩眼,嘴角揚了揚。
綠燈亮起來,兩邊人羣熙攘。
我猜想,他會去和小姐姐借狗牽一牽。
他沒有。
徐青野單手解開領帶。
藏青色的領帶在他手腕繞一圈隨意打了個扣。
他握着領帶的另一頭,交到我手裏。
然後眨了眨眼,揚起蔫壞的笑。
學着小狗,發出低嗚。
「汪。」
真他媽……
我臉頰是一瞬間爆紅。
路過的小孩扯着她媽媽的衣角:「媽媽,羞羞。」
徐青野玩心四起,靠向我。
「小媽,要不要帶小狗回家?」
「徐小狗以後只愛你。」
噫,果然應了那句話。
漂亮的男人壞得很。
我臉紅:「你這幾年是穿進 po 文進修去了嗎?」
「嗯,學到很多,你願意的話,以後都試試。」
-11-
徐氏給了我和程家公平競爭的機會。
忙起來時連徐青野都沒能見上幾回。
好不容易停下來,給他的電話還沒撥出去。
徐青荒先聯繫的我。
她話裏平靜,我能聽出來,她的不開心。
「林汀晚,跟徐青野分手。」
我手裏的杯子滑落在地,熱水灑在褲腿上。
很燙,但沒知覺,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荒姐……」
「他這種男人配不上你,咱換一個,喫點更好的。」
「……」
我趕到醫院。
徐青野長腿屈着坐在凳子上。
骨節上都是傷。
荒姐躺在ṭũ̂₃病牀上,蹺着二郎腿,指責徐青野的話一句不少。
「你他媽是不是人傻錢多,知道要賠多少嗎?」
「你乾脆直接把他打死得了,他進棺材,你進牢房,長期住宅,又是免費,多好。」
徐青野低着頭,面無表情:「被攔住了。」
徐青荒氣得蹦起來:「你真的是有病啊!」
他們爭執完我才走進去。
徐青野不說話,輪廓裏泛着喪氣。
我蹲在他面前。
「徐青野,疼不疼?」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捏着我下巴抬起我的臉。
「哭過了?」
來之前,荒姐給我發了微信。
說程成託人帶了話給徐青野。
用當年攝像頭錄下的所有關於我的視頻,換這次的合作。
徐青野帶人砸了程成的辦公室,把人也打得半死不活。
視頻裏有什麼,我不在乎,我在乎徐青野。
來的路上荒姐說他受傷了,很嚴重。
慌則亂,我連跟他一起死的話都編輯了一大串發給他。
「徐青野,我不在乎。」
「我在乎。」
徐青野見不得林汀晚受委屈。
他在乎。
-12-
荒姐按着徐青野做全身檢查。
我陪同等候的間隙,見到了程千意。
「荒姐,我去趟洗手間。」
「好。」
尾隨程千意到了頂層的 VIP 病房。
我包裏常年帶着把巴掌大小的瑞士軍刀。
是梁思月放的。
「長得漂亮,在生意場上混,多少遇到圖謀不軌的人,備着。」
沒承想,今天真派上用場了。
我媽和程千意都在,程成鼻青臉腫地躺在病牀上。
我的出現,其他三人都很驚訝。
程千意忿忿不平:「林汀晚,你來幹什麼?」
程成斜着眼看我:「知道來求我了?」
我媽站在旁邊,一聲不吭。
刀子從包裏抽出來的時候,程千意尖叫出聲。
我渾身上下爆發出來的狠勁,她們拉都拉不住。
不狠,這場博弈我就得輸。
刀尖用力抵在程成脖子上,瞬間見血。
程千意怎麼扯都扯不動我。
「林汀晚!你敢嗎!」
程成壓抑着恐懼,大聲質問。
刀尖繼續往下壓,血腥味蔓延。
我冷笑:「反正我什麼都沒有了,不如拉上你一起死!」
我高高揚起手裏的刀。
咬着牙作勢猛地往下扎。
「林汀晚!!!」
誰都拉不住我。
「這個項目讓給你!」
他喊完,恐懼席捲全身一般,開始發抖。
刀尖在他喉嚨上堪堪停住。
「我要視頻!」
「視頻早沒了,電腦壞了沒存住。」
我握着刀對準他眼睛。
「真話!是真話!」
保安來了。
徐青野和荒姐也來了。
徐青野將我攬進懷裏。
他在抖,我也在抖。
「我贏了,徐青野。」
「嗯。」
徐青荒往牆上一靠:「ŧŭ̀²夠勁。」
「這弟妹我要定了,徐青野,你娶不到她,我就換個弟弟。」
1Ţũ̂⁻3
今夜,徐青野很瘋。
我惡狠狠咬着他手腕的脈搏。
他看了我發給他的那些話。
晦澀不明地低笑。
「嗯,一起死。」
-14-
次年,我的公司在 A 市幾乎算是旱地拔蔥般地迅猛發展。
我成功地撿回了自己的自尊。
往日收到的謾罵和詆譭變得無足輕重。
梁思月抱着我嘎嘎哭,嘴裏反覆只有一句話:「做到了,都做到了。」
程家倒是出了很多事,何況我也長了睚眥必報的性子。
當初程成怎麼打壓的我,現在我就怎麼加倍還回去。
程千意來求過我。
「姐姐,媽讓我來求求你。」
「爸你可以恨他,但我和媽是無辜的啊!」
「明明都是一家人。」
大小姐沒了囂張勁,憔悴不少。
我笑了笑。
「別想了,程千意,我又不是什麼爛好人。」
遠處徐青野正在等我。
我小跑着撲進他懷裏。
「徐小狗~」
「我在呢。」
「回家吧。」
「好。」
我有自己的家。
也有我的徐小狗。
番外
-1-
徐青野從小順風順水慣了,第一次遇到的大難題是林汀晚。
23 歲這年,他和朋友開了一家安保公司。
第一個顧客就是她。
19 歲,林汀晚有點怯生生的,睜着黑不溜秋的眼睛問:「我想僱個保鏢。」
朋友笑:「小屁孩一個,僱保鏢做什麼?」
結果這女孩,太知道怎麼利用她自己的優勢了。
眼淚說來就來。
朋友嚇到不行:「行行行,你別哭啊。」
扭頭喊他:「青野,過來哄一下啊。」
徐青野哪會,被她哭得心煩意亂,兇巴巴的:「再哭扔你出去。」
朋友:「……」
她非要自己挑人,手指轉了一圈停在徐青野面前。
「我要他。」
朋友一下笑出聲:「哎,你該不會是因爲他長得好看吧?」
林汀晚搖頭,說不是。
「因爲他夠兇。」
徐青野那段時間屬於沒什麼事幹的階段。
凝着她哭紅的眼睛,半晌真應了下來。
-2-
算起來不是什麼很難的工作,更偏日常一些。
接她上下課,夜晚陪她兜兜風,偶爾給她做做飯,幫她打發湊上來告白的男生。
不像個保鏢,倒像個男保姆。
徐青野幹得煩了,沉着臉,錢都不想要。
何況 19 歲的女孩子精力太旺盛了,腦子裏總能冒出點怪想法。
他回回都得應承下來,耐着性子陪她胡鬧。
他也不想,但是林汀晚太會哭了。
很煩,還得哄。
一開始不熟還好,關係若即若離。
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着,相處久了,她開始學會同自己撒嬌。
「徐青野,你會一直陪我嗎?」
「不會。」
僱傭關係而已,哪來的長久之說。
「哦。」
她不開心,很明顯。
徐青野警告自己,千萬別去哄她,哄完她又得蹬鼻子上臉。
半個小時,沒忍住,問她:「爲什麼不開心?」
「徐青野,我要花多少錢才能一直僱你啊?」
花多少都不行,他遲早得回徐氏幫忙。
「我拒絕。」
說完這話,林汀晚望着他,久久不說話,眼裏全是難過。
徐青野應該轉身就走的。
晚了。
林汀晚那雙好看的眼睛全是淚。
媽的,又是這招。
他咬牙,走出去幾步又退回來,最後再一次敗下陣來。
「我撤回剛纔那句話,錢到位就行。」
這是假話。
但能讓林汀晚開心。
她虛假的眼淚一收,手舞足蹈的說好耶!
-3-
徐青野陪她回過一次程家。
那麼大一個別墅,屬於她的東西少得可憐。
有他在,她第一次敢壯着膽子回來拿遺落在程家的,她爸爸的遺物。
這個家裏的傭人不少,沒一個正眼瞧她。
徐青野在這種眼神裏,怒意莫名翻湧。
直到在她房間裏找到攝像頭,疼惜壓過憤怒。
林汀晚慘白着臉,去找她媽。
那女人攏了攏自己的衣服,冷漠回答:「這是我同意的。」
警察都束手無措。
好巧不巧,車胎壞了。
別墅區和市中心離得遠,大晚上幾乎沒什麼車願意過來接客。
迫不得已在這睡一晚。
林汀晚一直抖,徐青野在旁邊哄她。
哄了很久,才讓她睡着。
徐青野盯着她的睡臉,想起有次公司有事忙不過來,林汀晚在他辦公室的沙發睡着等他。
他也是一直這麼盯着她看。
朋友靠在門邊:「青野,你看她的眼神可不清白。」
他不否認,是啊,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4-
這覺睡到半夜,有人用鑰匙開門。
一身刺鼻的酒味, 直直往林汀晚的牀上撲。
畜生一個。
徐青野幾乎是往死裏打。
坐在警局的時候,程成說只是認錯房了,也死活不願意私了。
徐青野給徐青荒打了電話, 找了人, 最後這事才解決。
在這之後, 林汀晚有了小小的變化。
對他的依賴直線上升。
感情都琢磨不透的年紀, 會穿着小吊帶在他面前晃。
她以爲自己僞裝得好, 但太直白了Ṫú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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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得是喜歡,只想留住他。
-5-
林汀晚也不知去哪學的那麼多招數。
以往只是活力四射到讓他扛不住。
現在是各種勾人的小招數層出不窮。
需要剋制, 又嚐嚐覺得招架不住。
徐青野後來無數次想起往昔時,關於林汀晚所有小伎倆裏最印象深刻的,是她踮起腳親在他側臉。
那次是, 她買了個拍立得, 挽上他的手說要拍照。
「徐青野, 你好好看鏡頭。」
他一直有在好好看,都配合她拍了十幾張。
「爲什麼這麼喜歡拍照?」
她莞爾一笑,挨近他,靠着他半個手臂。
「以後Ṱüₕ結婚視頻可以用啊。」
這話辯不出真假, 徐青野怔愣在原地。
然後,身邊的女孩踮起腳, 親在她側臉, 極快的按下快門鍵。
徐青野在這一瞬間想的是什麼呢?
他想, 完了,真的完了。
-6-
那個程家就不該再讓她回。
也不知道回去聽了什麼, 藉着酒意,非要和他睡。
徐青野拒絕,這種喜歡他不想要。
純粹一點就好。
徐青野跟她說:「晚晚, 你先學會愛自己, 才知道怎麼愛別人。」
好了,聽進去了。
第二天人沒了。
消失得無影無蹤。
操。
林汀晚,你是真的沒良心。
-7-
闊別幾年, 再見面他沒控制住自己,有點兇了好像。
說是從此陌路, 林汀晚纔打開門出去,徐青野就開始後悔。
那天御金府, 她一如往常, 用了小心思。
徐青野莫名慶幸。
挺好,還知道他會慣着她,什麼招數都照單全收。
電梯裏, 他還想再兇一兇她。
可林汀晚眼淚一出, 他就沒脾氣了。
挺犟一個人,但只會跟他哭。
算了, 妥協千百次,不差這一次。
這晚過後, 林汀晚又學會了在他懷裏撒嬌。
沒這麼多算計, 是真的喜歡。
愛意濃重,縫縫補補的日子又變得光明燦爛起來。
徐青荒給他發消息。
「恭喜啊,重拾所愛。」
她見過徐青野被迫別離後的夜夜醉生夢死。
也見過徐青野非要回頭找林汀晚的偏執。
徐青野笑了笑,回過去。
「姐, 以後不用再陪我喝酒了。」
「我們相愛了。」
萬物可愛,生活明朗。
-8-
結婚了。
林汀晚不願意叫他乖崽崽了。
喜歡叫他徐小狗。
得,愛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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