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鎮少女。
卻和天之驕子的邵野有娃娃親。
17 歲那年,邵野失明瞭。
爲了照顧他,我搬到了大城市。
邵野陰戾易怒,總是將碗摔到我身上。
「再靠近我就弄死你。」
我輕哼一聲,直接壓在他身上,把藥強行灌進他嘴裏。
我陪着他一直到康復,重新看得見。
在我以爲他終於接受我的時候,他的白月光回來了。
那天,邵野眼神閃躲着問我:有什麼想要的?
當我說出【解除婚約】四個字時。
他明顯鬆了口氣。
-1-
邵野一如既往地不配合。
看護和李媽都去喫飯了,我不想打擾他們。
於是,我直接跨坐在他腰上。
趁他不注意,捆住了他的雙手,再給他灌藥。
男生氣得不輕,聲音低沉帶着怒氣。
「給我滾下去。」
「你他媽從哪兒學的這個?」
我嗅了下還剩一半的湯藥,苦得打了個顫。
「學什麼?」
邵野咬着牙。
「隨便就敢往男人腰上坐。」
我學他平時的樣子皺眉,不贊同地糾正他:
「邵爺爺說,等你到 22 歲,我們就要領證的。」
「我是你未來老婆呀。」
「坐一下怎麼了。」
邵野耳朵隱隱泛紅,嗓音聽起來也有些啞。
「你懂個屁。」
「藥給老子自己喝,你給我下去。」
既然目的達到了,我也就沒再跟他作對。
從他身上跳下來,還不忘攥起拳頭揮了揮。
一本正經地威脅他。
「下次再不好好喝藥,我還會像今天這樣給你灌的。」
邵野喝藥的動作停了一下。
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2-
邵野的脾氣也不像之前那麼暴躁了。
可能跟他即將康復有關。
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開始有點容貌焦慮了。
雖然舅媽姑嬸都說我是鎮上最好看的姑娘。
但其實大城市裏有比我好看千倍萬倍的,像洋娃娃的女孩。
而且。
我眼下還有一點點小雀斑。
我氣餒地嘆了口氣,去二樓琴房找邵野。
-3-
「喂,邵野,你想象中我是什麼樣子呀?」
我挨着他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
邵野已經習慣我黏着他的這種距離了。
他手撫着小提琴,頭也不抬地吐出一個字。
「醜。」
他真的只有嘴毒還沒有改。
我打了他一下,蹭地站起來,被氣炸毛了。
「我不算醜!」
邵野冷嗤一聲,語氣有點漫不經心。
「過來。」
我走到他面前。
邵野冷不防伸手捧住了我的臉。
明知道他此刻雙眼纏着紗布,什麼也看不見。
熱度還是控制不住地攀上臉頰。
「你,你幹嘛?」
我不爭氣地磕巴了一下。
邵野沒說話,指腹從我額頭遊走到我眼睛。
最終在下巴停下。
然後他平淡地說:
「真的不怎麼樣。」
我愣了一下,「什麼?」
邵野鬆開我,懶散地靠回沙發。
「你長得真的不怎麼樣,無論五官還是骨型。」
他脣邊不像平時那樣噙着頑劣的笑。
態度就像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小時候,奶奶總訓斥我沒長心眼。
無論是被同學捉弄還是被小偷偷錢,被媽媽拿衣架子追着打。
我都能在過後又很快笑出來。
這是我第一次被氣哭。
因爲在喜歡的男生面前感到自卑尷尬。
眼淚順着眼眶落下,砸在木地板上。
在寂靜的房間中,聲音被數倍放大。
邵野手撥弄琴絃的動作頓了一瞬。
他知道我哭了,但他什麼都沒說。
任由我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離開。
-4-
我和邵野開始冷戰了。
嚴謹點,應該是我單方面冷戰。
畢竟他也從沒主動找過我。
「橙橙啊,少爺都打翻 5 個碗了,就是不喝藥。」
「你最有辦法了,快上去勸勸吧!」
李媽急得圍着我轉圈圈。
我眼前直髮暈,晃了晃腦袋。
「您可以讓幾個看護摁着他給他灌。」
「我不要上去。」
喫飯的時候也是。
在看到邵野被扶着下樓時,我立刻埋頭扒拉碗裏的飯。
成功在他在我旁邊坐下來的同時,放下空碗。
對衆人彎脣笑了笑。
「我喫好啦,先回房間了。」
起身的一瞬間,邵野摔了筷子。
-5-
冷戰的那段時間,我新交了一個朋友。
就是李媽的兒子,李巍。
他好像每根神經裏都注入了幽默基因。
我很喜歡跟他玩。
但陰暗的邵野就看不慣開朗的李巍。
每當李巍開始教我打遊戲,邵野就會讓李媽叫走李巍,去幫他跑腿或者做雜活之類的。
那天下午,李媽去買菜了。
我和李巍在客廳看《加油威基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二樓邵野的房間忽然傳來巨大的玻璃破裂聲。
我立刻跑上樓。
推開門就看到邵野緊抿着蒼白的脣,光着腳踩在玻璃渣裏。
血不停從四面八方滲出,延伸出好大一片。
我嚇得匆忙上前扶他。
「邵野,你怎麼自己亂跑?」
他譏笑着推開我的手,下頜微繃緊。
「跟你有關係嗎?」
「你不是打算,一輩子不理我了嗎?」
倨傲的姿態中卻罕見透出ṱųⁿ一絲委屈。
邵野血流不止。
我看得心驚,只好放輕聲音哄着他。
「沒有不理你。」
「你聽話呀,邵野。」
「我先扶你到沙發上給你上藥好不好?」
邵野沉默幾秒,終於主動將手搭在我肩上。
但我一個人支撐不住他。
又連忙叫李巍上來幫忙。
然而,他剛搭上邵野的胳膊,就被毫不客氣地甩開。
「滾開。」
邵野剛被我順好的毛又全身炸起來。
李巍無聲翻了個白眼,湊在我耳邊用氣音道:
「他嘴裏插了開塞露,我懶得理他。」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什麼意思?」
「他開口就拉唄。」
李巍真的……歇後語背了好多……
最終還是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邵野攙到沙發上的。
-6-
家庭醫生爲邵野包紮好傷口後。
房間只剩下我和他兩人。
我正打算起身去給他倒杯水,就被圈住手腕。
邵野語氣有些急促。
「對不起。」
「嗯?」我起先沒反應過來。
幾秒後,我才明白他在爲那天他說出的「長得不怎樣」而道歉。
我沉默下來,掙了掙手腕。
邵野反而攥得更緊了,一把將我拉到他身前。
我差點壓到他。
「你幹什麼?」
我有些惱怒,「你先放開我。」
他拉起我的手,扇了他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
驚得我呆滯住。
邵野聲音低下來。
「這樣你會不會消氣?」
「不消氣可以再打幾下。」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放低姿態。
男生語氣聽得出來的落寞。
「現在,能和好了嗎,田橙?」
-7-
冷戰結束後,我和邵野相處的氣氛,還是有些說不出的僵硬尷尬。
我還是更喜歡跟李巍玩。
徹底和好的契機是邵野又開始作了。
他又拒絕喝藥。
我勸了幾次直接沒耐心了,威脅他說:
「我警告過你的。」
「你再不喝藥,我就像上次那樣摁着你給你灌。」
邵野耷拉着肩膀,懶懶散散地靠在牀頭。
語氣懨懨。
「你以爲你還能壓得住我?」
「上次只是意外而已。」
他可,真能嘴硬。
我被挑起了勝負欲,像那次那樣,趁他不注意,跨坐在他身上壓住了他。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我就說邵野嘴硬。
這次灌藥比上一次還要輕鬆。
我剛想嘲諷他,腰就被他摁住。
「離李巍遠點兒。」
房間燈光昏暗。
邵野的臉隱沒在暗處,讓人看不清神情。
但能看清他耳朵泛着的一點紅。
「你喜歡打遊戲我可以教你。」
「不許再跟他走那麼近。」
最後一句幾乎是咬着牙說的。
我皺了皺鼻子。
懷疑今天邵野的藥熬得不太對。
不然爲什麼聞起來是酸酸的。
-8-
邵野在醫院解紗布的時候,我在一旁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
我想,如果他見到我的第一眼就露出嫌惡的眼神。
我就邦邦兩拳徹底把他打瞎。
好在他沒有。
他只是輕抬了下眉,然後自然而然地牽起我的手。
「走了。」
「陪我拿個報告再回家。」
我目光落在十指相扣的手上,遲鈍地眨了眨眼。
直到快到家,我才終於鼓起勇氣。
「邵野。」
他回頭看我。
我正想開口問一句我們是不是在談戀愛。
「阿野!」
一道悅耳清甜的女聲打斷了我。
邵野循着聲音看去。
幾乎是瞬間,他就像丟垃圾一樣甩開我的手。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也是第一次聽說孟心棠這個人。
-9-
有一ƭŭ̀⁵剎那。
邵野眼底情緒翻湧得厲害。
但在孟心棠跑到我們面前時,又迴歸平靜。
「猜猜我這次回國是爲了什麼?」
她衝我們兩人眨了眨眼。
邵野語氣懶怠,緩緩丟出一個字。
「說。」
孟心棠不跟他計較,對我很自來熟的樣子,說道:
「來教你禮儀的喔。」
「邵野的小未婚妻。」
我疑問地「啊」了一聲。
邵野的爺爺和我爺爺以前都是一個鎮上的,關係非常要好。
邵爺爺是後來進城發展,纔打下了現在的基業。
我爺爺去世後,他想照拂我們家。
但爸媽不願意收他的錢。
他便在我一兩歲的時候,定下了和邵野的娃娃親。
約定 18 歲訂婚,22 歲結婚。
但邵野的媽媽一直看不上我。
孟心棠這次就是邵野媽媽請回來的。
爲了教我各種名媛禮儀,帶我開拓眼界。
以免我在一年後的訂婚宴上出醜。
距離我高三開學還有一個月。
我要在回鎮上前脫胎換骨成她們滿意的樣子。
-10-
邵野聽後眉頭擰緊,薄脣微掀,對孟心棠道:
「你有病?」
「我們的事跟你有關係嗎,她用你教?」
「孟心棠,你以爲你是誰?」
他的怒火來得毫無徵兆。
孟心棠笑意緩緩斂起,別開眼。
語氣故作輕鬆。
「原來你已經這麼討厭我了呀。」
「我會盡量避免跟你見面的,打擾啦。」
她轉身離開時,我和邵野都看見了她泛紅的眼眶。
我低下頭,悶悶地踢了下面前的小石子。
我覺得好不合理。
邵野這麼討厭她,又爲什麼會在看到她的瞬間鬆開我的手。
我回過神,正打算抬頭問他。
就對上他的眼睛。
邵野彎下腰,湊近我的臉。
接着伸手彈了一下我腦門,似笑非笑着。
「在想什麼?」
「小……未婚妻?」
眼底的戲謔都要溢了出來。
我被轉移了注意力。
抑制不住地臉熱,追着他打了好幾下。
-11-
孟心棠給我的初印象還不錯。
但相處幾天下來,我才疲憊地發現她好嚴苛。
女生面無表情地朝我伸出 4 根手指。
「這是你第四遍失誤。」
「我真的不懂,泡個茶有這麼難嗎?」
我悶聲反駁。
「我明明是按照你教的做的。」
她笑了一下,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
「爲什麼要頂嘴?」
「你的意思是我學了 17 年的東西還會做錯是嗎?」
我抿了抿脣,視線無意中瞄到客廳電視櫃上的攝像頭。
忙說道:
「監控可以證明的。」
下一秒孟心棠就將手中的茶杯隨手丟在了桌子上。
滾燙的開水順着桌子滴下去。
「我教不了你。」
她抬起眼,淡淡打量着我。
「你不是簡單的較真。」
「你身上有那股揮之不去的鄉土小家子氣。」
「你懂嗎?就是給我一種你會在菜市場因爲兩塊錢跟賣菜阿姨吵起來的大婆感覺。」
我很不喜歡這種居高臨下的眼神。
霍然站起來,摔了杯子。
剛想開口,孟心棠就低呼了一聲。
捂住手背。
這跟沸水溫度差不多,我狐疑地掃了她一眼,彆扭地問:
「我,我燙到你了嗎?」
她只顧捂着手背不說話。
孟心棠要求必須沸水練泡茶,我因此被燙了無數次。
最近隨身都帶着藥膏。
我輕哼一聲,邊從包裏拿出藥膏邊幸災樂禍。
「讓你瞧不起兩塊錢,活該。」
但剛伸手遞過去就被一隻手揮開。
「滾開。」
邵野用的力氣不算輕。
我的手背被扇紅了。
邵野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雙手攏着孟心棠的肩,把她小心翼翼扶到水池邊沖涼。
我安靜地站在原地,一直等他們回到客廳,纔對邵野開口。
「你能不能搞清楚狀況再動手?」
「我……」
「你什麼?」邵野打斷我,脣邊的弧度像是在嘲諷我有多可笑。
「你沒諷刺她活該?是我聽錯了?」
「田橙,我很認真地警告你。」
男生黑眸沉沉凝視着我,陌生而冷冽。
「她這手是用來拉小提琴的。」
「這次就算了。」
「如果你還是改不了動手的毛病,就回你的鄉下。」
氣到極致反而平靜下來。
我迎上他的目光,點了點頭。
「改不了。」
「我現在就走。」
說完就毫不猶豫地打開大門走出去。
身後是邵野咬牙切齒的聲音。
「田橙!」
孟心棠接着說:「阿野,不用去追。」
「她捨不得你們家的。」
-12-
我在別墅區繞了半個小時還是沒走出去,手機也沒帶。
徹底忍不住,坐在旁邊的噴泉臺哭出了聲。
邊哭邊罵邵野和孟心棠是神經病。
哭累了歇一會兒,再哭。
直到眼睛腫成核桃時,李巍找到了我。
我朝他伸出手,哽咽道:
「你能不能幫我把手機拿出來,我要訂票回家了。」
李巍朝我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
「噠咩。」
我:「……」
我用李巍的手機跟邵爺爺通了電話。
他讓我先彆着急走,也讓我別說氣話。
等他還有 10 天就回來了。
我無聲僵持着,沒有答應。
李巍推了推我胳膊。
「你走什麼啊。」
「犯錯的又不是你,待在這兒白喫白住 10 天有什麼不好的?」
「這 10 天我帶你玩兒!」
糾結許久後,我同意了。
更何況我想解除婚約這種事,應該還是要應該當面跟邵爺爺說的。
再遲鈍我也看出來了。
邵野和孟心棠感情不一般。
怪不得邵野失明期間,總是在琴房待着。
擦拭那把小提琴。
我不想攪進他們倆之中。
也不想再喜歡邵野了。
-13-
我回到別墅時,他們倆剛好不在客廳。
第二天一早,邵野下來喫早飯時看到我,只是輕挑了下眉,像是意料之內。
他好像已經忘記昨晚的不愉快。
屈指敲了下我面前的桌子,沒什麼情緒道:
「爺爺非讓我帶你去逛商場。」
「但我今天有事兒,你是有什麼想買的嗎?」
我低頭舀了一勺粥,安靜地搖了下頭。
李巍及時接道:
「我今天帶她出去玩兒。」
「有什麼想買的我帶她買了。」
邵野好似解決了一件棘手的事,眉頭鬆了鬆。
笑道:
「行啊,挺好的。」
他扔了張卡在桌子上。
「想買什麼就買,沒密碼。」
「早飯你們喫吧,我先走了。」
「祝你們倆玩兒得愉快啊。」
男生的背影都寫着迫不及待四個字。
是去找誰的不言而喻。
李巍衝我揚了揚下巴。
「喂。」
「你臉就ṱū́₆算埋進粥裏,我也看得出你哭了。」
-14-
我和李巍一直到出門,誰都沒有往餐桌上的那張卡再看一眼。
我們在商場逛到下午,累得不行。
準備離開前,我在一家高奢包店外看到了邵野和孟心棠。
「阿野,這個包顏色好豔啊,我欣賞不來。」
「要不要買給你未婚妻?」
邵野神情明顯生氣了,但還是吊兒郎當地扯出個笑。
「好啊。」
「明年我和她訂婚,記得參加。」
「邵野!」孟心棠跺了下腳,眼眶氤上水汽。
我從沒見過邵野這幅樣子。
他自嘲地勾起脣,眼底受傷情緒很重。
「你這樣釣着我有意思嗎?」
「是我沒告過白,還是我沒爭取過?」
「孟心棠,別忘了。」
「是你一次又一次拒絕我的。」
孟心棠定定地看着他,任由眼淚滑落。
「我爲什麼不答應你到現在還不清楚。」
「是因爲你推不掉你那該死的娃娃親。」
「你拒絕不了你爺爺。」
邵野從沙發上站起來,認真而堅定道:
「我拒絕得了。」
「我現在就可以回去跟她解除婚約,讓她走。」
孟心棠抱住了他。
兩個人就這樣重歸於好了。
李巍聽完淡淡評價:「倆煞筆。」
「我要是店員,心裏罵了他倆不知道多少句了。」
「屁也沒買,還他爹在這兒上演苦情大戲。」
我了無意味地笑了一下,忽然就做了決定。
-15-
當晚,我敲響了邵野的房間門。
他看到我,無意識地皺了下眉。
顯然有些不想看到我。
「有事?」
我已經累到不想跟他計較這麼多。
有些想念爸爸給我買的那片小花田了。
「邵野,解除婚約吧。」
「我想回家了。」
他注視了我許久,才意味不明地開口:
「你認真的?」
我點頭。
邵野明顯鬆了一口氣。
「你想要什麼補償可以提。」
「我給你買明天最早的那趟票,成嗎?」
他揉着眉心,低聲道:
「你早點離開,我早點解脫。」
-16-
邵爺爺知道後,又打電話過來長篇大論地勸我。
我沉默了許久,才輕聲開口。
「可是,他不喜歡我。」
邵爺爺聲音戛然而止。
我坐在陽臺上,乘着涼風,眼神有點空。
「爺爺,我已經努力過了呀。」
可是很多事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
婚約就這麼輕易地解除了。
-17-
我是在當晚凌晨坐火車走的,沒告訴邵野。
李巍和司機叔叔一起送的我。
我揹着書包,拉起行李箱,揮了揮手。
「拜拜喔,我要進站了。」
「以後有機會來我老家找我玩!」
李巍安靜了一路。
猝不及防地把我抱進懷裏。
「小橙子。」
「他祖宗的,你受委屈了。」
「你等着,我以後天天在那倆煞筆碗裏放蟑螂,給你出氣。」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後背。
頸窩處的衣服被打溼了一點。
才後知後覺,我並不算白來一趟。
早晨 8 點,我快到站了。
也接到了邵野的電話。
「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
他淡淡說道,語氣有些意味不明。
「沒必要。」我說。
半晌,邵野輕笑了聲。
「挺好的。」
「祝你找到更合適的人。」
我掛斷電話,拿上行李下車。
在出站口撲進爸爸媽媽的懷裏。
「我回來啦我回來啦。」
「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幫我照顧我的小花田?!」
-18-
在田橙拒絕邵野給她訂票時,邵野其實是很煩躁的。
他第一反應是:
「她不會是不想走,故意拖延時間吧?」
他甚至想她明天中午前再不離開,就讓人把她行李扔出去逼她離開。
意外的是,田橙半夜就走了。
像是迫不及待地逃離他一樣。
邵野默了半晌,告訴自己這樣也挺好。
他終於能跟孟心棠光明正大在一起。
但在喫早飯時,他還是摔了筷子。
心底悶着一股無名火。
邵野扯了下脣,笑意森然。
「夠沒良心的啊。」
他質問李巍:
「我對她不比你對她好?」
「她讓你送她去車站,但離開都不知道告訴我一聲。」
李巍嚼着泡泡糖,故意用最輕描淡寫的口吻氣他。
「因爲小橙子噁心你唄。」
「那天在商場,我們都看到了。」
邵野心裏就那麼慌了一下。
他沒想過傷害田橙。
他只是。
沒那麼喜歡她。
和孟心棠在一起後,邵野對她比以前還要好。
沒怎麼再想起過田橙。
但他偶爾會有那麼點不適。
這種感覺經常出現在擁抱孟心棠時,或者和孟心棠接吻時。
某一天晚上,邵野在餐桌上看到了一道菜。
他下意識吩咐李媽。
「這道撤下去。」
「你忘了田橙對海鮮過敏?」
李媽嘆了口氣,溫聲道:
「少爺,橙橙離開了快半年Ţũ̂₍了都……」
邵野怔住。
鬼使神差地,他最終還是讓李媽把那盤菜倒掉了。
那天晚上,他拒絕了孟心棠的約會邀請。
出神地坐在遊戲轉椅上。
他覺得。
他可能有些想田橙了。
-19-
高三畢業後的那個暑假,我再次見到了邵野和孟心棠。
是在我家鎮上的民宿裏。
他們來這裏旅遊。
我抱着好幾捧向日葵,不小心和孟心棠撞了個滿懷。
「嘖,你怎麼走路的?」
她疼惜地抱着包包,抱怨道。
我費力從花莖之間擠出個腦袋。
「不好意思啊。」
孟心棠看到是我,目光滯了一瞬。
旋即黑着臉看了一旁正緊緊盯着我的邵野一眼。
孟心棠很快又笑開了,她將墨鏡架在鼻樑上,勾着脣說道:
「原來是你啊。」
「算了,不跟你計較了。」
「總不能讓你賠吧?」
「你又賠不起。」
我氣吼吼地一把挪開向日葵,直視着她:
「多少錢,我賠你就是了。」
我家在鎮上兩家民宿,有車有房有花田。
還能賠不起一個包嗎。
孟心棠伸出個手,比了個 1。
「加上配貨 100 萬哦。」
我的頭瞬間比枯萎的向日葵還低。
邵野拉回孟心棠,低聲對我道:
「她開玩笑的,你走吧。」
我紅着臉又小聲跟孟心棠道了個歉才離開的。
希望他們一兩天就能離開這。
晚上將近 11 點,我在前臺值班。
旁邊的座機忽然響了。
「您好,這裏是橙子熟了民宿。」
聽筒安靜着。
幾秒後,男生低啞的聲音順着電流傳來。
「田橙。」
是邵野。
「我迷路了,手機馬上關機導航不了,能不能來接我。」
真煩。
爸爸已經睡下了。
現在只有一個和比我還小幾個月的女孩,跟我守在前臺。
我拿店裏的官方微信加了邵野。
等他給我發了定位後,騎上我的粉色電動三輪去接他了。
邵野不知道怎麼走到了田埂上。
這裏黑黢黢的,根本沒有路燈。
電動車過不去,我出聲叫他。
「邵野,這裏你要自己走過來。」
他眉頭緊皺着,向我這邊微側了下身。
「我夜盲有點兒嚴重,看不清路。」
我打開手電對準他面前的路。
「可以走了。」
燈光還是比較微弱。
我看到邵野微眯起眼,像是竭力看清的樣子。
但沒走幾步,他就踩空摔了。
我面無表情地盯了他將近半分鐘,才確信他不是裝的。
撿了根棍子抬腳朝他走過去。
「諾,抓住它。」
邵野依言抓住,趔趄站起身。
跟我一前一後走着。
沒一會兒,他忽然出聲打破沉默的氣氛。
「還記得嗎?」
他笑了一下。
「一年前我失明的時候,你就總這樣牽着我走的。」
「但那時沒有這根棍子。」
我恍若未聞,沒有任何跟他聊天的慾望。
邵野忽然停下腳步。
語氣也比剛纔平了很多。
「已經討厭我到連句話都不願意跟我說了嗎?」
我維持着對顧客的最後一絲耐心,回頭。
「你到底走不走?」
邵野身影隱沒在黑暗裏。
他忽然犯了大少爺脾氣,鬆了木棍。
「算了。」
「你自己回去吧。」
「這麼討厭我就別來接我。」
他脣邊提起一絲譏笑。
「我總不至於死在這裏。」
我沒有一絲猶豫,扔開木棍轉身就走。
一年了。
他一點也沒變,依舊讓人討厭。
-20-
煩躁的情緒在回去看到他們訂了半個月的房間時達到了頂峯。
我本來打算次日上午就走,回鄉下奶奶家住半個月。
但在臨走前,我在民宿門口看到了飛奔向我的李巍。
「小~橙~子~」
他扔開行李箱,一把抱起我。
我一激動,從他身上蹦下來時直接跺在了他腳上。
「對……對不起。」我有點囧。
李巍僵在原地沒動。
看起來沒什麼事,實則已經走了有一會兒了。
他說他是陪邵野孟心棠一起來的。
他不想來,但李媽不放心邵野。
便讓和他同歲的李巍來照顧他。
李巍說的這個時候有些自嘲也有些習慣後的麻木。
李媽在邵家幹了 20 來年。
是看着邵野長大的。
有時候她對邵野的關心程度甚至超過李巍。
我怕他難過,僵硬地轉移話題。
扶他往店裏走。
一轉身就和邵野打了個照面。
他斜斜地靠在門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們。」
他目光落在李巍搭在我肩膀的手上。
「在一起了?」
李巍笑笑,「這就沒必要告訴你吧,大少爺。」
邵野瞭然地抬了下眉,「沒有啊。」
「爲什麼不在一起呢?」
說話的是從店裏走出來的孟心棠。
她新做的美甲翹起,點了點我們。
「明明很配。」
「嗯……鄉下丫頭和保姆兒子。」
又是那樣。
居高臨下的點評。
我靜靜看了她兩秒,接着扶李巍去一旁坐着。
自己跑去旁邊的電動小三輪,拿起拴在上面的喇叭。
面無表情地對準孟心棠。
聲音大到附近幾個民宿的人都能聽到。
「你看不起農民啊?」
「孟心棠,你看不起農民是嗎?」
路過的人停下看過來。
住宿的客人推開窗戶探出頭來。
孟心棠渾身一震。
眼神飄忽,尷尬而氣急敗壞。
「你在胡說什麼呢?」
「你有病吧啊?」
我纔不管她,直接把這兩句循環播放。
不到半分鐘孟心棠就堅持不了了。
小跑到我身邊。
「成成成,算我說錯了。」
「快關了快關了。」
我踮腳舉高,不讓她奪走。
「你不該道個歉嗎?」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孟心棠雙手合十,跟我道完歉又跑到李巍面前道歉。
我關上喇叭後,不經意間對上邵野的視線。
他正盯着我笑。
肩膀一顫一顫的,眼底隱隱帶着溫柔。
我見過這個眼神。
他曾無數次這樣看過孟心棠。
我率先挪開視線,扶着李巍進去休息。
-21-
孟心棠明明對我懷恨在心。
卻提出出錢聘我當這半個月的導遊。
彼時我正穿着揹帶褲,戴着一頂別上小雛菊的草帽,雙手揮動着園藝剪刀修店門口的灌木球。
「不要。」
我頭也不抬地戳穿她。
「你沒安好心。」
一旁的邵野又嗤笑了聲。
見我抬頭看過來,他輕咳了聲Ṱū́₅,斂起了笑。
孟心棠誓不罷休。
「我給你一天 5000!」
「不要,你能不能別煩我。」
我已經把眼前的灌木球想象成她,撒氣般的力度修剪了。
「一天一萬!」
我頓了一下,選擇繼續無視。
孟心棠咬着牙繼續加價。
「一天三萬。」
「田橙,再拒絕,你就不知好歹了。」
我放下剪刀,故作考慮。
實則在研究了孟心棠的神情。
直覺這已經是她的最上限了。
便勉強地點了點頭,「好吧。」
現在的孟心棠在我眼裏就是頭正在被宰的小肥羊。
她笑了下,輕蔑地上下掃了我一眼,
眸子裏明晃晃地印着四個大字:
「你死定了。」
孟心棠走後,邵野還是安靜地站在我旁邊盯着我。
我不耐煩了,放下剪刀就往店裏走。
「45 萬你就答應了?」
邵野不緊不慢叫住我,
「我給你 450 萬,你能爲我做什麼?」
我雙手拉着揹帶褲上的帶子,頭也不回道:
「親手爲你做一副棺材喔。」
-22-
我已經做好最壞的的心裏打算了。
但其實孟心棠的報復讓我有些摸不到頭腦。
我和李巍走在前面帶路。
時不時爲他們介紹一下特色。
孟心棠幾乎都不看,只揪着我問。
「我本來想喫剛纔那個路邊攤兒的,但邵野怕我喫壞肚子,明令禁止我不許喫的。」
「田橙,他以前也對你這麼好嗎?」
我搖了下頭,回答小肥羊的問題。
「沒有。」
邵野掃了我Ṱū́⁼一眼。
孟心棠展出個正中下懷的笑。
「是嗎?」
「那他先開始怎麼是怎麼對你的?」
我想了想,如實回答:
「總是讓我滾吧。」
「也經常把藥潑到過我身上還有臉上。」
邵野見孟心棠還要開口,低沉的聲音帶了些警告的意味。
「夠了,孟心棠。」
她像是沒聽到,只看着我。
又「哇」了一聲。
「好可怕。」
「邵野還會這麼這樣嗎?可我看到的永遠是他溫柔一面。」
「田橙,你說爲什麼呀?」
李巍臉色也不太好看,拉起我朝旁邊的門面走。
「我們進去看看。」
孟心棠也立刻拉住我,不允許我走。
她彎脣笑着,眼睛卻直勾勾盯着我。
「說啊。」
我嘆了口氣,順着她的心意回答她:
「因爲他只喜歡你,不喜歡我。」
孟心棠這次笑得格外開朗。
「你說得對。」
「田橙,你真失敗。」
邵野臉色徹底沉下來。
「你沒完了?」
他把孟心棠的包扔還給了她,嘲弄地牽了下脣。
「你不覺得這樣的你挺掉價的嗎。」
說完他就誰也沒看地離開了。
孟心棠倔強地瞪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
朝我剜了一眼後也跺着腳離開了。
我看着兩人的背影出神。
李巍拍了拍我的肩,安撫道:
「別把她的話放心上。」
「她就是癩蛤蟆跳腳背,故意噁心人呢。」
我噗嗤笑出聲。
繼續帶李巍逛景點。
「我沒有在意呀。」
「回答幾個問題就可以掙 3 萬塊錢,很輕鬆的。」
孟心棠故意讓我難堪,以爲這樣會讓我難受。
但她沒想過我早就不喜歡邵野了。
這種問題對我來說完全不痛不癢。
最好未來 14 天什麼都不幹,就聽她把這幾個問題來回,白拿 45 萬,那就太好啦!
-23-
邵野這次又是很晚纔回來的。
他在院子裏堵住我,身上隱隱帶着酒氣。
目光專注到像是要看進我眼睛裏。
「你說錯了。」
「我不是țũ̂ₐ不喜歡你。」
他嗓音發澀。
「我只是,以爲自己不夠喜歡你……」
我目光丈量了下我和他的距離,理智地提醒他:
「你現在已經算是精神出軌。」
他聽不進去我的話,只是執着地問:
「爲什麼不告訴我一聲就走?」
「去年你在商場聽到了,又爲什麼不來問我?」
「你覺得我一定會轟你走是吧?」
邵野語調微顫,眼底情緒風雨欲來。
「田橙,我都沒想好。」
「你憑什麼幫我做決定?」
「你有什麼資格?」
我這一聲聲質問中被拉回去年讓我死心的一天。
那天,手中奶茶的涼意滲透進我手心。
接着,遍佈全身。
我看到邵野把孟心棠緊緊抱在懷裏時,他眼尾有一點點溼潤。
即使我站在遠處也感受到了他濃重的情緒。
說起來有些卑微。
我第一反應是羨慕孟心棠。
隨即而來的是無數負面情緒積壓在我心上。
我定定地看着邵野。
隨即抬手給了他重重的一巴掌。
「你既捨不得孟心棠,又不願意對我放手。」
「因爲你的搖擺不定,讓孟心棠發瘋質問我。但你反而指責她掉價。」
「現在你又將我的離開都歸咎於我身上。」
「邵野, 你爛透了。」
「你比孟心棠還要噁心。」
邵野慘淡地笑了一下。
「你說得對。」
「我是人渣。」
我用力推開他, 繞過他離開。
身後的男生又輕聲叫住我。
「田橙。」
「我可以改。」
無視他大概率會被他當成默認。
所以我非常決絕地告訴他:
「但我不會再給你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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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野第二天一整天沒有出房間。
我有些擔憂他是不是死了。
畢竟死在我們民宿,會非常影響我們生意的。
孟心棠眼睛紅腫着,也不想出去逛。
神情疲憊地直接把 45 萬打給了我,懨懨道:
「答應給你的一分不會少。」
「畢竟我不像你,那麼缺錢。」
「村姑。」
她還不忘點評我一句。
又過了一天,邵野和孟心棠打算走了。
意外之喜來得猝不及防。
兩人似乎分手了,距離隔得非常遠。
邵野離開前問我:
「你有沒有後悔過去年去照顧我的事?」
我認真思考一下。
「也不算後悔吧, 畢竟……」
「好了。」
邵野打斷我,眼眸低垂。
「這樣我就很知足了。」
他們走後我才反應過來,他該不會以爲我的不後悔跟他有關吧。
我是想說畢竟我認識了李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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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李巍逛遍了小鎮。
本來還想帶他去別的地方玩幾天,但李媽催他回去了。
她說:「少爺都回來了, 你還待在那邊幹嘛啊?」
「你腦子在想什麼?怎麼能一個人讓少爺回來??他一個人不安全你不知道嗎?」
李巍沒說什麼,低聲應下。
很快也回了邵家。
我按部就班地生活着, 邊等待錄取通知書邊跟李巍時不時分享有意思的事。
他看到就會跟着一起笑,跟我講更有意思的事。
非常能提供情緒價值,是個開朗向上的人。
轉變發生在我大二那年。
李巍陪同邵野坐車出門沒多久遭遇了車禍。
好消息:李巍只受了點皮外傷。
另一個好消息:
邵野雙腿重傷, 他大概率需要終身坐輪椅了。
他再次回到生活不能自理的時期。
壞消息:李巍確診重度抑鬱。
-25-
李媽和邵家人一起趕到醫院的。
李媽看到病房外的李巍, 第一件事就是抓着他問:
「少爺怎麼樣了?!」
「你說話啊!少爺呢!!」
李巍靜靜地看着她, 問了一句:
「你有沒有想過, 我差點死了。」
李媽視線在各個病房搜尋着邵野的身影, 回了一句:
「你不是沒事, 好端端地站在這裏嗎?」
就是這一句,徹底擊垮李巍。
他割腕自殺了一次, 刀口很深。
被搶救回來後,他給心理醫生的解釋是:
「我也不是活不下去了。」
「我就是覺得我死了, 我媽肯定會後悔。」
「我想報復她。」
部分東亞小孩兒的通病。
但李巍將這條路走到了極端。
李媽也如他所願後確實悔了。
她痛哭流涕地解釋過:她只是把邵野當成僱主家的兒子, 習慣了把他放在第一位。
李巍對此無動於衷。
-26-
李巍休學了,和李媽搬來了我家所在的小鎮。
這次,我終於帶李巍去了我的花田。
他磕着向日葵的瓜子, 沒事人一樣笑着跟我聊天。
我知道他只是 infj 催發下的極度討好型人格。
它驅使着他做出這種下意識行爲。
他其實內裏早就腐爛枯萎了。
我闢了一小塊兒花田給他,試圖讓他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那天,我久違地接到了孟心棠的電話。
她彆扭磕巴了半天才說:
「那, 那 45 萬能不能還我 40 萬……」
「給你 5 萬也很多了吧。」
我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孟心棠破防,吼聲順着電流傳來聽起來格外刺耳。
「不給就不給!」
「笑死, 我還能缺 40 萬??」
「還有你真的很裝!」
我啪地掛斷拉黑,不給她繼續輸出的機會。
我聽李媽說孟心棠爸爸貪了好大一筆錢。
現在把她家別墅查封了, 都不夠還債的。
即使這樣。
她也不願意放下驕矜的大小姐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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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巍在第二年開始出現好轉的跡象。
我們在某個假期去爬了一次山。
他登頂後, 對空曠的山谷吼道:
「在最黑暗的那段日子裏,沒有人把我拉出深淵!」
「但沒關係!」
「我自己來做那個人!」
他改編了一下中島美嘉的原話,然後紋在了身上。
我大學畢業後回到鎮上繼承了家裏的第三棟民宿。
花田也țű₉被我擴充了。
偶爾也會去風馳電掣地騎着我的電動三輪找李巍, 拉着他一起看新的喜劇。
我還記得第一次到邵野家,我像個參加變形計的小孩兒。
揹着大書包, 手足無措。
被邵野的兄弟明裏暗裏嘲諷時,我曾無數次賭氣地想:
「我以後也要掙錢買這裏的房子,就跟他們做鄰居。」
「我纔不是土包子,我也可以打扮得像個公主。」
我有意無意地模仿過別墅區孩子的舉止,穿搭,甚至是走路姿勢。
現在想想, 也不覺得那時候的自己有多可笑。
更多是慶幸。
慶幸我能清醒過來,停下執着攀比的追求。
夏日夜晚,我躺在搖椅上。
閉着眼輕搖扇子。
對這個晚上 9 點半就會進入夢鄉的小鎮。
輕聲說了一句晚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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