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了還能做朋友嗎

分手三個月,我還對前男友做的口水雞念念不忘。
半夜被饞醒,我委婉地給他發去消息:
【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結果因爲睡得迷迷糊糊,「朋友」兩字沒打出來。
第二天,看着滿屏的消息,我傻了眼。
「出來,別裝死。」
前男友敲響了門,懶懶地掀起眼皮,
「買了你最喜歡的薄荷味。」

-1-
點了七家口水雞,始終不是我記憶裏的味道。
我放下筷子,開始求助網友。
【想喫前男友做的口水雞怎麼辦?】
網友看熱鬧不嫌事大,第一條高贊評論就是讓我主動出擊要配方。
【到底是什麼口水雞啊,樓主這個帖子把我饞蟲都勾出來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分手時還算體面,不至於連配方都不給吧?】
……
我默默地關了軟件。
何止是不體面,當時什麼老死不相往來的話都說出來了。
我現在去要配方,不就是打了自己的臉?
半夜,我被饞蟲勾醒。
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將某個簡單的頭像拉出黑名單。
人不清晰的時候,連臉皮都厚了幾分。
我絞盡腦汁想了一句委婉的話:
【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發完消息,我心滿意足,倒頭就睡。
第二天醒來,我看見滿屏的消Ṭū́⁸息,傻了。

-2-
【做?】
【做什麼?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
【真有你的,半夜耍我有意思嗎?】
【都是前男友了,你覺得你對我說這種話合適嗎?】
【無名無份的,我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
【認可我的能力但否認我的人品是吧?】
【想要什麼口味的,我現在過去。】
【不許喊別人。】
【鴨子也不行。】
……
最後一條消息是凌晨三點:
【周惜棠,我在門口了。】
我閉了閉眼睛,希望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噩夢。
但是一睜眼,最上面還是我發去的那條消息。
因爲睡懵了,連「朋友」兩個字沒發出來都不知道。
我決定躺在牀上裝死。
剛閉上眼睛,手機震動一聲,一條新的消息發了過來。
【出來,別裝死。】
前男友敲響了門,
「買了你最喜歡的薄荷味。」

-3-
我一點兒都不想知道薄荷味是什麼東西。
於是我抓緊時間,在昨天那條帖子下求助:
【不好了,口水雞配方沒要到,ŧũ₈前男友殺過來了怎麼辦?】
很快就有人回覆:
【大嗎?啊不對,你前男友帥嗎?】
這和江肆年帥不帥有什麼關係?
但我還是老老實實地說:【帥。】
【那不就得了,大饞丫頭。】
我磨磨蹭蹭至少拖了五分鐘,最後還是過去給江肆年開了門。
江肆年靠在欄杆上,歪頭看我,
「終於捨得出來了,大小姐?」
逆着光,看不清江肆年的表情。
但我大概能猜到他臉上此刻一定掛着嘲諷的笑。
分明說分手的是我,結果現在發那種消息的也是我。
我的目光順勢下滑,落在他手上提的袋子上。
薄荷味?
盒子有那麼大嗎?
「滿腦子廢料。」
江肆年上前,揉了一把我的腦袋,然後非常熟練地進了我家。
他將一盒薄荷味的巧克力曲奇放在桌上,提着剩下的東西去了廚房。
市面上很難買到薄荷味的曲奇。
從前江肆年看我愛喫,還嚐了一塊。
結果吐槽說一股子牙膏味,懷疑我有異食癖。
我看着那盒曲奇。
應該是,給我買的吧?
正好沒喫早飯,我在桌前坐下,開始看江肆年的背影。
他穿上了我粉色的圍裙,在廚房裏忙碌。
看樣子做得正好是我愛喫的口水雞。
「過來打下手。」
我是同手同腳過去的。
根本沒什麼我能做的事,全被江肆年包攬了。
我盯着他做口水雞的步驟,努力記下來。
「就那麼餓?」
我偏頭看向他,這時才注意到,江肆年眼下有一塊青黑。
本着人道主義關懷,我多嘴問了一句,
「你昨天沒睡好嗎?」
「託某人的福,精神了一晚上。」
我瞬間閉上了嘴。
二十分鐘後,口水雞端了出來。
江肆年抽走了我手裏的筷子,
「不準先喫。」
他又回廚房炒菜去了。
我想起前幾天聽見的消息,忍不住問,
「聽說你開始相親了?」
「怎麼,想報名?」
江肆年頓了一下,「先排隊吧,三個月後才輪得到你。」
「不太想。」
我實話實說:「我不找和前女友糾纏不清的。」
江肆年的臉瞬間黑了。
他盯着我看了幾秒,然後轉過頭去繼續炒菜。
「我聽說,你也在相親了?有喜歡的?」
明明覺得自己還年輕,家裏卻催得急。
「還好吧,好幾個比我年紀小的,我都當弟弟。」
我含糊過去。
眼看江肆年將青菜盛出來,又開始做第三個菜,連忙制止,
「太多了吧,我喫不完的。」
「而且我剛喫了幾塊曲奇,有點飽了。」
江肆年放下鍋鏟,反手解了圍裙帶子。
他將油煙機關了,圍裙掛到一邊。
隨着他的動作,口袋裏那個小方盒若隱若現。
「不餓,那做點別的?」
我腦海裏瞬間閃過網友的安塞腰鼓評論。
「這……不太合適吧?」
雖然他確實很行。
但我喊停的時候他從來不聽。
江肆年定定地看着我。
我的臉上燒起一層薄紅,心跳得厲害。
倏然,他笑了。
江肆年掏出口袋裏的小方盒,當着我的面抽出一片口香糖。
「來一片?也是薄荷味的。」
「不用了。」
我懷疑江肆年在耍我,但我沒有證據。
「出去坐一會兒,我再做一道菜。」
江肆年懶懶地垂下眸子,
「你不喫,我還餓着。」
「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在等某人開門。」
手機震動一聲,是小姨發來的消息。
前幾天她就和我說表弟要來附近玩幾天,我正好還有空房間,可以騰出來給他住。
【惜棠啊,你弟弟到火車站了,你給他發個定位,這幾天就麻煩你了。】
見我沒動靜,江肆年轉過頭,眼底有幾分疑惑。
「要不……再多做點吧?」
「突然饕餮附身,餓了?」
我搖了搖頭,誠實地晃了下手機,
「有個弟弟要來。」
江肆年臉上那副遊刃有餘的表情收斂了。
他握緊鍋鏟,一字一句幾乎是咬牙切齒,
「你要我,給你和你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弟弟,做菜?」

-4-
前男友的臉色說變就變。
他沉默地將最後一道菜端出來,關了火。
什麼都不帶,什麼話都沒說,扭頭就朝門口走。
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直到門被關緊,發出砰的一聲,我終於回了神。
可能突發急症了。
我猜。
盯着那碗口水雞看了五分鐘,我還在糾結要不要先偷喫一塊,反正悄悄喫掉一塊,表弟也看不出來吧?
人在做壞事的時候總是很心虛的。
剛舉起筷子,門鈴就響了。
我訕訕地收回手,看見了一年沒見的表弟林渡。
ṱųₓ可能是軍訓沒做好防曬,開門那瞬間我還以爲自己看見了外國友人。
林渡咧開嘴,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姐,想我了沒?」
看起來不太聰明。
林渡進來後,先是吸了吸鼻子,
「姐,你點外賣了嗎?這麼香?」
然後他就被飯菜的香味勾去了廚房,
「這口水雞看起來還不錯啊。」
我拉開椅子,示意他先坐下喫飯,等會兒再收拾東西。
誰知這小子有點潔癖,坐過高鐵的褲子,堅決不碰家裏的任何地方。
非要現在去洗澡。
我眼巴巴地又看了一眼口水雞。
「好吧,客房在那裏。」
林渡麻利地拿出了換洗衣服,朝着客房去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門又被敲響了。
我疑惑地從貓眼望去,看見了去而復返的前男友。
江肆年雙手環胸,嘴角勾着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笑。
我警惕地給他開了門,
「你怎麼回來了?」
該不會是在剛纔的菜裏下藥了吧?
聽說兇手,最喜歡重返案發現場。
不愧是我的前男友,他只要看我一眼就知道我腦子裏在想什麼。
他屈指彈了一下我的額頭,
「能不能想點好的?」
「我做的菜,憑什麼留給你們喫?」
江肆年一邊說着,一邊仔細地掃過四周。
然後他發現,家裏的拖鞋新拆了一雙,牆角還放着個行李箱。
還是奧特曼的。
江肆年陰陽怪氣,
「還是個相信光的小屁孩呢。」
大人也有喜歡奧特曼的權利,我忍不住替林渡反駁,
「相信光怎麼了,不是挺好的?」
江肆年沒出聲,他朝着廚房走去,看見了還沒動過的菜。
旁邊只放了一副我的碗筷。
江肆年神色稍松。
「人呢?」
「藏哪了?」
「不會因爲長得沒我出挑,見不得人吧?」
我有時候真跟不上江肆年的腦回路,
「你在說什麼?」
話音剛落,客房的浴室裏傳出了水聲。
原本還昂首挺胸像只孔雀一樣巡視領地的江肆年停下了腳步。
他遲疑地轉過頭,朝那個方向看去。
「他有點潔癖,要先洗個澡來着。」
江肆年表情僵硬了一瞬。
片刻後,他咬牙切齒地問,
「就那麼迫不及待?」
風塵僕僕的,先洗個澡也沒什麼吧?
「反正,菜都涼了。」
不過好在,我最愛的口水雞正好是道涼菜。
早點喫和晚點喫,對我來說區別都不大。
江肆年好像有點生氣,他定定地看着我,
「那還招惹我,有意思嗎,周惜棠?」
「你以爲,我是這樣隨便的人?」
「不隨便」的江肆年又被氣走了。
這一次,明顯更生氣一些。
走的時候把桌上剩下的半包薄荷味曲奇都帶走了。
我懷疑要不是盤子不好拿,他連菜都不會給我留下。
走得乾乾淨淨。
門再一次關緊。

-5-
浴室裏水聲停了。
過了一會兒,林渡擦着頭髮,走了出來。
「我剛剛好像聽見有人說話,姐,你的朋友來過嗎?」
「不是朋友。」
我強調,「是前男友。」
也不知道林渡這小子滿腦子都是什麼黑色新聞。
他立刻謹慎了起來,
「前男友怎麼找到你家來了?姐,你可要小心,新聞上都說了,好多女生都因爲極端的前任而受傷。」
「這種男人求複合的時候又是下跪,又是扇自己巴掌的,等複合了,扇的就是你了。」
我打了個噴嚏,「應該不會吧?」
江肆年看起來,Ťů₋偶爾還算善良。
「哎呦,這口水雞味道不錯啊,真香。」
林渡多夾了幾塊,一邊往嘴裏扒飯,一邊含糊不清地說,
「哪家的外賣啊姐?」
和這種胃裏能裝下半個地球的男大喫飯,連我也加快了速度。
生怕細嚼慢嚥,等我伸筷子菜都沒了。
「不是外賣,」我實話實話,「是前男友做的。」
「哦。」
林渡的聲音裏略帶同情,
「原來不是暴力哥,是舔狗哥呀。」
???
喫完飯,林渡自覺去刷碗。
下午,他連午覺都不睡,精力旺盛地出去找老同學了。
很有良心地說,回來會給我帶燒烤。
有人投餵,我就美美地在家睡了個午覺。
醒來一看,我發的那條口水雞帖子爆了。
一半人在問我前男友的口水雞教程,另外一半人在喫瓜。
猜測我和口水雞哥的愛恨情仇。
他們在底下@我,問我喫到口水雞沒。
我實話實說,將今天發生的事總結了一下。
【睡了一覺,口水雞有些步驟記不清了,早知道剛纔錄下來了。】
網友們看熱鬧不嫌事大,他們紛紛留言:
【都是前男友了,還千里迢迢趕來給你做口水雞,這不是愛還是什麼?】
【要是又帥又大的話,樓主一點都不喫虧啊。】
我回復:【當時分手是我提的,他也答應了,應該沒有愛了。】
【那恨呢?那可以做恨啊?】
……
隨便回覆了幾條評論,我一點開消息,林渡說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還買了點水果回來。
我突然想起,家裏沒有第二個牙刷杯了。
還有很多物資亟待補充。
我認命地從牀上爬了起來,換了一套舒適的衣服去超市購物。
有點選擇困難症,以前買東西都和江肆年一起去。
他會幫我去掉一半用不上的和性價比不高的。
我一個人去超市,就會在貨架面前糾結很久。
和他一起去,基本一小時能速戰速決。
第三次路過果蔬區後,我默默掏出手機,開始計算買哪種藍莓比較划算。
盒裝的看起來更大更圓,可是桶裝的好像喫起來會更爽。
還沒算出個所以然,旁邊有人拿了盒裝藍莓。
我順勢也拿了盒裝的。
不知道買哪種的情況下,還是跟着別人一起買吧。
剛想抬頭看看是哪位路過的好心人救了我,結果撞進了前男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

-6-
我不得不承認,江肆年有一雙極爲漂亮的眼睛。
剛談戀愛那會兒,認真被他注視的時候,我甚至臉會微微發燙。
不知道自己這雙眼睛勾人的時候,江肆年身上還沒有那股狐狸精的味道。
一旦發現了自己的優勢,他狐狸尾巴都翹起來了。
有段時間特別喜歡盯着我,看我不好意思的模樣。
不過好在現在有點免疫了。
我默默挪開了視線。
這家超市是家附近最大的,江肆年在我也不意外。
但真沒想到會那麼巧。
江肆年也像是沒看見我,兩個熟到不行的人莫名其妙開始裝陌生人。
我推着小車拐進了零食區。
最喜歡的大包蝦片正在臨期促銷。
我從前喜歡抱着一大袋子靠在沙發上看電影。
江肆年老是說我那樣像一隻豬在喫飼料。
不過他說歸說,自己還是老實地加入了進來。
於是每天晚上,沙發上就會出現兩隻喫飼料的豬。
促銷!半價!
最誘惑打工人的字眼出現了。
我拿了滿滿四大包,光是蝦片就能把推車裝滿了。
由於蝦片疊得太高,有點擋視線。
我推着小車,艱難地擠過搶麪條的阿姨們,出師未捷,撞在了別人的小推車上。
我的蝦片,順勢掉進了別人的車裏。
「不好意思。」
我手忙腳亂地將不懂事的蝦片撈回來,定睛一看。
又是江肆年。
這世界有時候小得不像話。
這一次逃不了了,大家都往結賬的方向去。
「他怎麼讓你一個人來買東西?」
江肆年裝作不經意地問。
他?
應該說的是林渡。
「他和朋友出去玩了。」
江肆年點點頭,也沒再說什麼。
超市離家不遠,走二十分鐘就能到。
但今天買的東西有點超預算,尤其是這四包大蝦片,讓我走得非常艱難。
想了想,我還是打了輛車。
車不好開進來,要朝外走一小段路。
剛朝前走了幾步,一輛熟悉的車在我面前緩緩停下。
江肆年搖下車窗,
「上車。」
「不、不用了吧?」
江肆年嗤笑,
「我是看某人太可憐,買那麼多東西都沒人來接,想着日行一善,順便送她一程。」
他身後的那輛車打了兩下雙閃。
我誠實地開口,
「江肆年,你擋到我打的車了。」
不用看都知道,江肆年此刻臉黑得像鍋底。
我從袋子裏掏了掏,將一盒抹茶味奧利奧遞了過去,
「不過,還是謝謝你了,我請你喫這個。」

-7-
回到家正好喫上林渡帶來的燒烤。
燒烤配西瓜,美滋滋的。
那小子精力旺盛了一整天,終於困了。
他拿着我給他買的洗漱用品進了衛生間。
幾秒後,林渡疑惑地折返了回來,
「姐,你是不是拿錯了,讓我用抹茶奧利奧刷牙?」
我愣住,把裝零食的那個袋子倒了出來。
越翻越心慌。
我給林渡買的黑人牙膏呢!
怎麼不翼而飛了?
我總共就買了一盒抹茶味奧利奧,如果當時在超市門口,我送給江肆年不是抹茶奧利奧,那就是……
我捂住耳朵,躺在沙發上裝死。
哈哈,完蛋咯。
萬能的網友一定有辦法。
我虛心向網友請教,卻發現被人收藏進了集合「超絕頓感力」。
我把網友放心上,網友把我掛網上。
我頓了頓,決定這次自己解決。
在聊天框裏刪刪減減,想着怎麼道歉才能顯得真誠,還不容易被江肆年陰陽怪氣。
沉寂許久的班羣突然熱鬧了起來。
聽說幾年前當兵去的班長要退役了。
大家想着順便把他接回來,一起聚個會。
我窺屏了一會兒,從前關係還不錯的同桌突然@了我,
【怎麼說惜棠,週末去不去接班長?】
正好林渡也是週末要走。
【我去。】
剛回復完,就看見同桌@了江肆年,
【你女朋友不去,那你呢?】
天塌了,同桌還不知道我和江肆年分手了。
班羣裏的暱稱也沒改,那時候中二,我還非要逼着江肆年用情侶 ID。
遲來的迴旋鏢擊中了我胸口。
改完暱稱,就看ŧṻ⁰見江肆年在下面回覆

【我就不去了。】
羣裏繼續開始討論同學聚會,這個小插曲被揭過。
我看着沙發上那盒抹茶奧利奧,化悲憤爲食慾,拆開來狠狠咬了幾口。

-8-
林渡快樂的假期生活結束了。
拖着他的奧特曼行李箱離開前,他還在一一和我家裏的每一樣東西告別。
林渡的車和班長的差不多同時。
我決定先送完表弟,再加入大部隊來接班長。
刷身份證進去前,林渡眼含熱淚。
一米九的大高個,哭得像個燒開了的水壺,
「太好玩了,姐,我下次還會來的。」
他張開雙臂,「能不能抱一個?」
抱一個又不會少塊肉,我還是滿足了他的願望。
結果這小子趁機往我口袋裏塞了點什麼。
等我掏出那個紅包,他人已經刷身份證進去了。
林渡來我家住,我沒想過要收錢。
小姨給我發了好幾次紅包,都被我退了回去。
沒想到棋差一招,被林渡得手了。
我拿出來看了眼,還不少,有八百塊。
「惜棠?」
身後似乎有人喊了我的名字。
我轉身,看見了烏泱泱的大部隊。
說好不來接班長的江肆年也在。
爲首的是我的同桌,她看看我,又條件ţú₀反射般轉過頭去看江肆年。
「剛纔給你錢的那位是?」
她指了指裏面。
「弟弟。」
同桌鬆了口氣,
「原來是弟弟啊,我弟弟也這樣,沒事就得給我上供。但惜棠,你弟弟長得和你一點都不像,你們是一個像爸爸,一個像媽媽嗎?」
想起來黑得跟只猩猩似的林渡,我安靜了幾秒,無奈道:
「不是親弟弟,當然不像。」
站在角落的江肆年很輕地冷嗤了一聲。
要是在平時,我就直接問了。
可是「黑人牙膏」事件在前,我略有幾分心虛,含糊地略過了這個話題。
同桌可能是看出了我和江肆年之間的貓膩。
她悄悄發消息問我,我也如實說了。
【當不成男女朋友了難道連朋友都做不了?江肆年看起來和你很不對付。】
【我還把座位給你們靠在一起了,還好現在還能補救。】
於是到了酒店,我看見自己和江肆年的座位隔了十萬八千里,兩人中間坐了三對情侶。
小情侶們你給我夾菜,我給你挑魚刺的。
我舉着筷子自食其力,把想喫的都夾了一遍。
喫完飯,又有個交換禮物的環節。
每個人輪流上去摸球,抽到誰就拿誰的禮物。
我準備了個零食大禮包,裏面都是我精挑細選,多次回購的零食。
抽到的人明顯很滿意,下來後還反覆和我道謝。
終於,要輪到我了。
我摩擦了一下手掌,興致勃勃地拿起了一個小球。
今天出門前還特地看了下星座運勢,幸運顏色是綠色,我還搭配了一件嫩綠的防曬衣出門。
小球剛拿起來,還沒看個究竟,就被一旁主持的同桌拿走了。
「恭喜惜棠,抽到了江肆年準備的禮物!」
我石化在了原地,什麼叫冤家路窄,這就是。
不過江肆年的禮物誰都有可能抽到,也不知道他會準備點什麼。
老同學顯然也很期待,個個都伸長了脖子。
衆目睽睽之下,我打開了那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裏面,是一支黑人牙膏。
戴着帽子的黑人向我露出了極爲燦爛的微笑。
「啊。」
江肆年懶懶地掀起眼皮,
「不小心放錯了,真的禮物還在車上。」
「等會兒我帶你去拿。」

-9-
我懷疑江肆年在報復我,並且這一次我有證據了。
我捏着那支黑人牙膏匆匆下了臺。
怎麼都想不明白,江肆年是如何暗箱操作的?
同學聚會結束得很快,一想到還要跟江肆年去他車上拿禮物,我就渾身刺撓。
我想逃,大家偏偏都還看着。
同桌同情地看了一眼我拿到的黑人牙膏,
「你一定要記得去找江肆年要對的禮物啊。」
於是,我只能硬着頭皮跟在江肆年身後走。
「上車。」
江肆年繫好了安全帶,「順路送你回去。」
酒店離住的地方有一段距離,不坐白不坐。
但是我和江肆年這樣的關係,坐他副駕駛,似乎有點ṭŭₚ不對。
我剛打開後座車門。
「把我當司機呢?」
好吧,我從善如流,坐進了副駕駛。
副駕駛的座椅上,放着個小禮盒。
「這次沒放錯吧?」
我有點警惕,但不多。
「打開看看。」
江肆年催促。
裏面是一條珍珠項鍊。
珍珠顆顆圓潤飽滿,一看就價值不菲。
我合上蓋子。
「是不是太貴了?」
這個交換禮物的活動,大家準備的都是一百左右的小禮物。
江肆年沒回答這個問題。
他只是說:
「你對自己好一點,長長腦子,真怕你被人騙走。」
「年輕有什麼用,幼稚、天真、中看不中用,這種弟弟最不靠譜了,到頭來還是要你養着他。」
「看起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會給你做菜嗎?你有選擇困難症他知道嗎?不知道,說明他根本不關心你。知道,他還不陪你逛超市,說明他根本不在意你。」
正好是紅燈,江肆年停下車,轉頭看我,
「周惜棠,我想不明白,你的新男友爲什麼會是一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屁孩?」
我被他這一番話炸得滿腦子煙花。
聚會上貪多喝了兩杯酒,腦子轉得慢了些。
冷不丁一個念頭湧了上來。
我湊近一點點,問:
「江肆年,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誤會?」
「我看得清清楚楚,你送他走那天,兩人還在車站擁抱了,那小子白長那麼大個,都快哭了。」
此時此刻,我終於明白,爲什麼網友說我超絕頓感力。
把江肆年這些日子所有的不對勁湊起來,大概能拼成兩個字。
喫醋。
「林渡不是我親弟弟,也不是情弟弟,他是我的表弟,帶血緣關係的那種。只是這周放假,來我這裏玩幾天而已。」
這回輪到江肆年卡殼了。
他遲疑地問:「表弟?」
怕他不信,我當場給林渡打了視頻電話過去。
那頭秒接,
「姐,你有什麼事嗎?我快到家了。」
我把手機舉到江肆年面前,
「你看到的在火車站抱我的人,是不是他?」
江肆年沒出聲,反倒是林渡湊近了屏幕,
「姐,這是姐夫嗎?真帥啊。」
社死雖遲但到。
車內一片寂靜。
我掛了電話,好似沒聽見林渡最後那句話,一本正經地問:
「你現在相信了吧?」
「突然覺得,年輕挺好的。」
江肆年答非所問,「你這位表弟,眼睛亮,眼光好,嘴也甜。」
他下了結論,
「這個弟弟我也認了。」
???

-10-
前男友似乎還對我念念不忘。
一想明白這一點,我驚恐地用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江肆年。
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喫回頭草的人啊!
可偏偏這件事就這樣發生了。
車緩慢停在我家樓下,江肆年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我把項鍊放好,還是拿起了那支黑人牙膏。
「這個太貴重了,我就不收了。」
「還有,上次是想送你一盒奧利奧的,一不小心拿成了牙膏,我不是故意的。」
江肆年點頭,他用曲起的指節叩了一下方向盤,
「還有嗎?」
「沒、沒有了吧?」
「不對我想喫回頭草這件事發表一下當事草感言?」
「比方說,除了口水雞,你對我還有沒有一絲感情?或者說,對我從前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江肆年居然還將自己排在了口水雞後面。
我忍俊不禁,差點就要笑出聲了。
但是「感情」這兩字,太矛盾了,好像誰先承認誰就一敗塗地。
我打算給江肆年找點茬,至少要說出他八百個缺點。
「當事草」糾結了幾秒,終於開口:
「你嘴太毒了,和你聊天很容易生氣。」
江肆年煞有介事地點頭,
「我改。」
「你有些事情上太較真了。」
江肆年深吸一口氣,
「我改。」
「還有最後一點。」
我望進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裏,
「我喊停的時候,你!從!來!都!不!聽!」
江肆年笑得有點無奈,他雙手一攤,
「……我儘量剋制一下,不過現在談這個,是不是不太合適?」
一點曖昧的氣氛逐漸在車裏蔓延開來。
我只感覺自己的臉開始逐漸發燙。
江肆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林渡的視頻電話又打了過來。
我僵硬地偏了下頭,錯開江肆年的視線。
手比腦子還快一步,接通了。
「姐,我到家了!」
那小子湊近屏幕,神神祕祕地問:
「你有新男友了,那上次給你做菜的舔狗前夫哥怎麼辦?他不會半夜藏在被窩裏偷偷哭吧?」
我眼疾手快地掛斷了視頻電話。
一回頭,江肆年雙手環胸,認真地點頭。
「哦,原來我是,舔狗,前夫哥。」
我腳底抹油,拉開車門就跑了。
洗完澡,等整個人冷靜下來後。
我簡單和林渡說了來龍去脈,然後給江肆年發去消息,告訴他已經澄清了。
江肆年還沒回,反倒是同桌,給我發來了不少消息。
【惜棠,你到家了嗎?江肆年的禮物應該也拿到了吧?】
【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你也知道我這人憋不住事。】
【其實交換禮物開始前,江肆年找我暗箱操作了。】
同桌發了個抹眼淚的表情包。
【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唯一的要求就是,保證你能抽到他的禮物。】
【我覺得,你們雖然分手了,但他對你還是有點念念不忘的。】
【你要是對他還有一點感情,不如試一試?】

-11-
試試就逝世。
雖然我承認,拋開口水雞,我對江肆年確實還有那麼一點點感情。
當時我們分手,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起因是我在網上看見一張衣服圖片。
我說是藍黑色,江肆年偏偏說是白金色。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
最後又從衣服吵到甜糉子還是鹹糉子,甜鹹大戰一觸即發。
誰都不讓誰,誰都不肯服輸。
我這個人犟得不行,越吵越委屈。
再加上前一天晚上的夜生活不是很和諧。
我當場爆發,說出了很違心的那句:
「我們分手吧。」
那一刻,我看見江肆年眼裏閃過一絲震驚。
震驚褪去,湧上來的情緒逐漸演變爲痛楚。
江肆年的呼吸沉重起來。
他定定地看着我,好半晌才問:
「你是認真的?」
其實剛說出口,我就後悔了。
但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我生硬地點頭,
「是。」
平日像是我肚子裏蛔蟲的江肆年這一刻亂了陣腳,一時竟分辨不出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他點頭,當晚就收拾行李搬了出去。
他也是第一次如此粗心。
忘記了自己臥室裏的枕頭,忘記了衛生間的剃鬚刀,忘記了自己最常穿的那雙鞋。
我一次又一次發消息讓他來拿。
最後我忍無可忍,將家裏收拾了一遍,把所有的東西都寄給他。
找江肆年要地址時,他沉默了很久。
「寄到周聞那裏吧。」
我多嘴問了一句:「你還沒找房子?」
彼時江肆年已經搬出去半個月了。
「工作忙,我還住在酒店。」
莫名,我覺得自己胸口悶悶的。
也許眼不見爲淨,過一段時間就會好了。
我這樣想着,將江肆年拉進了黑名單。
如今,我看着同桌發的消息。
試一試?
這種時候,我又想起了那條帖子。
登上賬號,無數網友給我留言等後續。
【後續就是,我打算倒追了。】
【沒有追過前男友,大家有什麼建議給我嗎?】
評論以可怕的速度增長中。
【倒追什麼呀大饞丫頭,聽你這麼一描述,你勾勾手指頭他就上鉤了。】
【郎有情妾有意,好一個安塞腰鼓!】
【我在這裏蹲好了,等一個謝謝大家,我們在一起了。】
……
眼看評論朝着什麼不可描述的方向發展。
我退出了帖子,剛打算給江肆年發一條消息。
倒追的話,從約出來喫飯開始?
結果對話框裏,一個小時前,江肆年先給我發了。
【明天有空嗎?一起出來喫飯?】
【就定在我們常去的那家餐廳。】
巧了,這不是。
心跳加速,開始不斷撞擊胸膛。
我矜持地回了一個字:
【好。】
沒過多久,江肆年又發來一張照片。
我點開,差點看直了眼。
他是對着浴室的鏡子拍的,很簡單的白襯衫,衣角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翹起了一點,可以看見底下若隱若現的腹肌。
偏偏江肆年還很純潔地問:
【明天我這樣穿,可以嗎?】

-12-
這天晚上,我被這隻男狐狸精釣失眠了。
第二天醒來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
要準備出門時,我又折返回去,對着鏡子照了半天,換了兩身衣服,還給自己做了一個髮型。
出門被風一吹,我開始有點懊惱。
這麼正式做什麼?江肆年又不是沒見我平時不修邊幅的模樣。
打扮成這樣,顯得我多在意這場約會似的。
可到了餐廳,我就釋懷了。
江肆年明顯比我更用心。
甚至可以說, 他穿得有點騷包, 像一隻開屏的孔雀。
本來就很出挑了, 如今打扮成這樣, 隔壁桌都不經意間回頭了好幾次。
「你今天……」我想了半天, 「好像有點花枝招展?」
江肆年煞有介事地點頭,
「雖然是貶義詞,但能得到你這樣的評價,說明我早上換的三件襯衫和七條領帶, 還是起到作用了。」
這家餐廳我和江肆年來過太多次了。
都不用我提醒, 江肆年就勾選好了所有我愛喫的菜。
我忍不住問他:
「我寄到周聞那裏的東西, 你都收到了嗎?」
「收到了。」
「你當時走得還挺急, 很多東西都忘了拿。還說離開那個枕頭睡不着覺, 結果還忘了帶走……」
「我故意的。」
「啊?」
我抬起頭,有幾分茫然地看向江肆年。
「我故意的。」
江肆年看着我的眼睛,又說了一遍。
「那些東西是我故意留下的,等你發現,我再上門來拿,我想說不定這樣一來二去,你看見我慘兮兮的樣子,就心軟了。」
「我沒找房子,也是覺得沒有必要,過段時間還是會搬回來。」
「結果。」
江肆年很輕地笑了一聲ţű̂⁻,
「我不該站在原地等你,我應該主動一些的。」
「那天沒有收到你消息的話,我已經在計劃着製造幾場偶遇, 或者找朋友假裝一下英雄救美, 計劃書都寫了一半,總之,要讓你回心轉意纔好。」
「誤會林渡和你的關係那天,我差點失控,險些做出一些我從前不恥的事來, 差點爲愛……我一遍又一遍地勸自己,卻還是沒成功。」
我戳了下盤子裏那隻蝦, 慢吞吞地說,
「其實我對你, 也還有一點點……是一點點感情在的。」
「嗯。」
江肆年說, 「接下來的日子我爭取,把這一點點變成很多很多。」
久別勝新婚。
這天,我和江肆年在外面膩歪到很晚纔回家。
他將我送到樓下時,兩人還在車上黏糊糊了好一會兒。
「我要回去了」這句話說了三遍, 但我連動都沒動一下。
江肆年看出了我的小心思,也一遍遍挽留。
好不容易到家,我洗漱完趴在牀上。
一個人莫名其妙就笑了起來。
煲完電話粥,我給同桌發去了消息。
【我們在一起了。】
附帶幾個星星眼的表情包。
迷迷糊糊就要睡着, 突然想起來還有很多網友在等後續。
我點開帖子, 正要回復。
卻發現底下多了一條評論。
無數人在那條評論下面發:
【臥槽,當事人嗎?真的假的?】
【磕 CP 就是好啊,看到這個回覆我終於能睡覺了。】
【大兄弟能不能分享一下口水雞配方?不要藏私啊!】
我點進那個簡單的頭像, 主頁只有一條帖子。
是口水雞的製作教程。
出鏡的那隻手分外眼熟。
白天時還剛和我十指相扣過。
江肆年發的那條評論是:
【謝謝大家,我們在一起了。祝看到這條帖子的所有人,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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