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回頭

京圈太子爺許燃又和他的白月光吵架了。
鬧得最激烈的那天,許燃當着所有人的面放下了狠話。
他要找一個比白月光更聽話更乖巧的姑娘。
隔天,許燃便找上了我:「談戀愛嗎?一個月給你十萬。」
就這樣,我待在了許燃的身邊,做他乖巧聽話的女朋友。
周圍人都在等,這一場賭氣能有多久。
我也在等。
可是三個月,半年過去了,許燃依舊沒有和我分手。
直到週年紀念日那天,他的白月光鋪滿整城的玫瑰花,高調地向他示愛。
許燃提出了分手。
我乖巧地應着,轉頭就飛往海外做科研。
三個月後,科研圓滿成功,回到國內那晚。
許燃將我堵在了機場:「可真行,讓你走你就走,一聲不吭消失了三個月?」
我笑。
我向來是最聽話的。
既然答應了分手,那就,絕不回頭。

-1-
蘇年韻推開包廂門的時候,我並不意外。
自從她回國的這幾個月來,我們見面的次數不少。
「許燃,你還沒玩夠啊?」
今天的蘇年韻,顯然來者不善。
她撩撥着自己的大波浪捲髮,正對面和我們坐着,打量的目光略過我,語氣嘲弄:
「和一個窮酸女談戀愛,就這麼新鮮有趣?」
扣在我腰間的手收緊了幾分,許燃散漫隨性的嗓音落了過來:
「玩?我們家知知溫柔懂事,討人喜歡。可不像某些人,作天作地,看着就令人生厭。」
蘇年韻的臉色難看得很。
氣氛僵持着。
最後還是他們的朋友出來打了圓場。
「好了好了,今天我生日,都給個面子。燃哥,再喝點。」
許燃沒動杯子,微微上挑的眉眼看向了我。
我後知後覺地恍然大悟,挽着他的手輕聲細語地撒着嬌:
「阿燃,你別喝了,我不喜歡你喝太多酒。」
「知年,燃哥可是咱們這一羣喝得最兇的,別看他剛纔喝了那麼多,這才哪到哪……」
「好。」
這一個字落下,蘇年韻的表情更加精彩了。
許燃勾着脣,嗓音低沉:「不好意思啊,我家知知不讓我喝太多。今天我就到這了,你們玩。」
頂着衆人詫異驚訝的目光,許燃把我帶回了家。
剛剛進門,帶着酒味的吻便壓了下來。
勾着我的脣舌,許燃含糊不清地低喃:「葉知年,你可真乖啊。」

-2-
我是許燃最乖的女朋友。
當初,許燃也僅僅是因爲看上我這一點,纔會找上了我。
那時候的許燃,和蘇年韻爆發了一次最大的爭吵。
這一對青梅竹馬,從高中開始,便打打鬧鬧吵個不停。
偶爾路過他們班級時,我還能聽到不少的流言蜚語。
到了大學的某一天,我聽別人八卦談起,他和蘇年韻終於捅破的窗戶紙,在一起了。
只是好景也並不長。
蘇年韻從小嬌生慣養,脾氣大得很。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已經是家常便飯。
而許燃從一開始的耐心溫柔,到了最後,在看到蘇年韻打算私會一個外國男網友時,徹底爆發。
後來他的兄弟和我說過,那一晚,兩人都快把酒吧給砸了。
氣到最後,許燃放下了狠話。
「蘇年韻,你要鬧就繼續鬧,但我們到此爲止。離開了你,外頭不少乖巧聽話的女生等着跟我。」
隔天,我在去往實驗室的路上,被許燃給喊住了。
「葉知年是吧?」
他看着我,眉眼帶着幾分未退的賭氣意味:「談戀愛嗎?一個月給你十萬。」
我頓住了,有些茫然地看着許燃。
我和許燃並不相識,哪怕是一個高中後來又一個大學,可我在此之前,和他的接觸,也僅有一次。
況且,我在學校裏的名聲並不好聽。
高中撿垃圾,大學所有的閒暇時光都在打工賺錢。
外頭都在說我窮酸,更有甚的,還會嫌棄我曾經撿過破爛,連和我同一個班上課都會捂着鼻子各種說閒話。
我性子軟,也沒什麼脾氣。
說得好聽是聽話懂事,歸根於本質,不過是窮得太久了,也就失去了很多東西。
「什麼?」
我不確定地問着面前的許燃。
男人眉頭擰了幾分:「我說,和我談戀愛,錢你可以隨便開。」
其實我聽清了。
十萬一個月,買我根本不值錢的戀愛。
我沒有猶豫,哪怕心裏知道這有可能是公子哥們閒來無聊打發時間的一場惡作劇,我也義無反顧的答應了。
沒錢的可怕,遠遠大過於其他。

-3-
我已經做好了被許燃玩弄的打算。
就連他的兄弟們也是這麼想的。
他們在等,等許燃心血來潮的勁過去了,和我分手。
可是一個月過去了,三個月過去了,乃至大半年過去了。
陪在許燃身邊的,依舊是我。
「呼吸,葉知年。」
散漫的嗓音落在了耳邊。
溫熱的大手往下勾着我的腰,許燃輕輕地蹙了蹙眉:「又是你買的九塊九包郵?」
「……不是。」我的嗓音微頓,不自覺地顫了幾分:「這件是你送的。」
在跟許燃的那段時間,我所有的衣服在這位大少爺的面前,只剩下一個詞。
廉價。
他甚至不理解,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九塊九就能包郵還能穿的衣服。
活在金錢中央的大少爺,哪裏懂得人間疾苦。
「嘖。」許燃嘆息了一聲,復而親吻着我的耳朵:「這件衣服不適合你,下次別穿了。」
「好。」
我大概能明白許燃的意思。
再好的衣服,穿在我身上也跟廉價貨一樣。
我有些覺得太累了。
該在許燃身上賺的錢也差不多賺夠了,我沒打算一輩子靠他。
現在我已經正式入職,往後的實驗只多不少,不再像大學那樣,還有空和許燃演戲了。
於是,我和許燃提出了去宿舍住。
許燃詫異了幾分,不贊同地看着我:「理由?」
總不能說是不想再當你和蘇年韻 PLAY 中的一環吧。
「實驗太多了,忙不過來。」
許燃沒再問了,算是默許。

-4-
我是真的忙。
幾乎都快泡在了實驗室裏。
直到許燃的電話打過來,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快到他的生日了。
「你忘記了?」那頭的許燃聲音有幾分沉。
我沒敢承認,立馬找補:「沒,我還有點收尾,等會就過去。」
「我已經在你研究所門口了。」
說完,許燃掛斷了電話。
我忙不迭地和學長做着最後的收尾動作,等忙完離開實驗室時,我有些低血糖。
險些站不穩時,學長扶住了我:「沒事吧?」
「沒事,謝謝……」
「葉知年!」
帶着怒意的聲音打斷了我和師兄的對話。
我被許燃強行拽上了車。
車門被鎖住,對上的就是男人冷沉得可怕的臉:「難怪不願意和我住,原來是另有新歡。」
「沒有。」我搖了搖頭,輕聲細語地和他解釋:「我最近沒好好喫飯,有些低血糖而已,剛纔學長也只是好意扶了我一下。」
「是嗎?」許燃的臉色依舊不好看。
其實我有些不理解許燃生氣的點,他又不喜歡我,我要是有新歡了,他不是更開心能直接提分手了嗎?
還是說,他和蘇年韻的 PLAY 還沒結束,不允許我提前謝幕。
清楚他生氣的點後,我繼續道:「真的,阿燃,你別生氣,我和學長真的什麼都沒有。」
許燃的臉色微微緩和了一點,卻還是不爽地咬在了我的脖子上。
力道很大,痕跡都出來了。
以至於哪怕是蓋了一層粉底液,也沒蓋得住。
到宴會時,我已經被許燃盛裝打扮過了。
來的人不少,蘇年韻自然也在其中。
「哇,燃哥,今天知年可真好看,燃哥真有福氣。」
他兄弟不吝誇獎地讚美着我。
許燃顯然心情已經恢復過來了,摟着我的腰,輕輕地哼了一聲。
「我們家知知,自然最好看。」
纔不是,明明剛纔在選晚禮服的時候,他的眉頭緊鎖,千挑萬選才找了件能合得上我氣質的晚禮服。
我默不作聲的,乖巧地揚着嘴角,安安靜靜地待在許燃的身邊。
很快的,蘇年韻坐不住了。
踩着高跟走到我們跟前,頤指氣使地拿着一個禮物盒:「許燃,給你的生日禮物,是我精挑細選很久的,可比某些人的垃圾貨要好。」

-5-
其實蘇年韻說錯了。
我甚至連垃圾貨都忘記準備了。
而顯然的,許燃也並不在意我有沒有準備禮物。 
「放那吧。」
許燃不在意地抬了眼。
蘇年韻氣得更甚:「你到底知不知道她以前是做什麼的?高中那會有個女的天天撿垃圾,跟個乞丐一樣全身臭味,你知道是誰嗎?」
我的身體微微顫着。
家境不好不是我的錯,父母在我初中時就走了,只剩一個年邁的外婆。
對於沒有任何勞動力的高中生來說,撿廢舊賣錢掙生活費,是我唯一能賺錢的渠道。
我從沒覺得這是什麼恥辱的事,可卻一遍遍地被他們拿出來羞辱。
「她就是你身邊的葉知年你知道嗎!」蘇年韻極其敗壞地罵着:「爲了氣我,你墮落到和一個撿垃圾的女人在一起?」
我始終沉默着,看向許燃。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可能是期待着,許燃在這個時候會稍微地維護一下我的尊嚴。
就像是高中那僅有的一次接觸一樣。
褲子染了血的我,尷尬地緊貼在牆角,周圍的人對我指指點點的,大肆地嘲笑我。
「窮鬼,不會連衛生巾的錢都買不起吧。」
「哈哈哈哈一個撿垃圾的,怎麼,沒在垃圾桶裏撿到過別人沒用完的嗎?」
我全身僵住,想要逃避卻又被擋住了去路。
直至清雋的少年握着籃球靠近。
寬大的外套蓋在了我的頭上,少年散漫而又帶着警告的聲音落下:
「都滾,沒見過女生還是家裏沒媽?」
周圍的人一鬨而散,許燃沒有看我,只是丟下一句:
「趕緊去處理了吧,外套不用還了。」
舊事太小,許燃或許早就忘了。可,我始終記得。
如今那次的難堪再次重現,攥着許燃衣角的手都緊了幾分。
可,許燃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蘇年韻,我寧願和ŧùⁱ撿垃圾的在一起也不和你複合,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悲嗎?」
撿垃圾的。
許燃說,我是撿垃圾的。
沒有絲毫反駁,沒有絲毫維護。
他在心底默認了這個事實,赤裸裸地向衆人展示我和他之間的巨大差異。
天子驕子和窮酸女。
曾幾何時,許燃已經不再是我記憶裏的那道光。
又或者,從一開始,都不過是我對許燃的舊情濾鏡罷了。
我有些演不下去了。

-6-
周圍一片起鬨聲,唯有蘇年韻的臉色,慘白得沒有絲毫血色。
是了。
我恍恍惚惚地想起來。
上一次許燃的生日宴上,蘇年韻賭氣地帶了八個男模來包廂,把許燃氣得不輕。
現在時隔一年,許燃要報復回去。
在氣走蘇年韻之後,許燃湊了過來,漫不經心地壓低聲音:「葉知年,我的生日禮物呢?嗯?」
他溫柔地摸了摸我的臉,而這時,伴隨着什麼倒地的聲音,包廂裏亂了起來:
「燃哥,年韻暈過去了!」
許燃險些坐不住。
握着我的手收緊了幾分力道,最後還是沉着臉說:「暈過去就送醫院。」
「行,行。」
那兄弟忙不迭地帶着蘇年韻離開。
出了這事,包廂裏的氣氛怪異了起來。
許燃自顧自的地喝着酒,不發一言。
「燃哥……」
過了好一會,有人開口了:「聽老張打電話來說,蘇年韻這次好像挺嚴重的,你要不……」
後面的話,他沒繼續說下去了,因爲許燃已經坐不住了。
鬆開了緊握我的手,起身之後,他又欲蓋彌彰地解釋一句:
「今天是我組的局,蘇年韻要是出事了,我也有責任。」
我只是笑着說「好」。
在他走後,而我回了宿舍。
一夜好眠。
我又回到了宿舍裏。
第二天一早臨時有個實驗,我約好了學長一起做。
到實驗室的țų⁰時候,學長擔心地問了句:「下個月的海外實驗,你打算一起去嗎?」
「當然。」
我回答得很堅定。
這是一次學習的機會,我沒有理由不參加。
學長鬆了一口氣,又笑道:「要去好幾個月,我還擔心你會因爲那一位而不去。」
我搖了搖頭:「不會了」
再也不會了。
從今往後,我會堅定不移的,都是成爲更好的自己。 

-7-
隔天五六點的時候就被吵醒了。
「葉知年,你在哪?」
我迷糊地睜開眼:「在宿舍。」
「我想喝你做的粥了。」
許燃說,聲音有幾分微啞:「我在家等你回來。」
我有幾分煩躁。
他許大少爺一個電話就能讓人送來各式各樣的粥,怎麼就非得在大週末的時候折騰我。
抱怨歸抱怨,我到底是不想惹怒這個未來的資本家。
很快地趕回了許燃家。
進門的時候,就看到許燃抽着一根菸,神色有幾分倦意。
我乖乖地進了廚房,淘米切肉切菜。
再出來時,許燃看向我,招了招手。
我靠了過去,很快地被許燃抱進了懷裏:
「葉知年,你就沒什麼想問的嗎?」
還真沒有。
可是話都遞到了這個份上,再不問,顯得我不懂事了。
於是,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蘇小姐情況怎麼樣了?Ṫũ²」
「就只有這個?」
許燃盯着我,神色莫名。
我一時怔愣,很快地補充一句:「我給你帶了禮物,就是一個手工做的小兔子,你要是嫌棄也可以……」
「葉知年!」
他喊着我的名字,顯然是生氣了。
我停住,許燃都快氣笑了:「我一個晚上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就不會生氣的嗎?」
我應該生氣嗎?
說起來,我也是鬧過脾氣的。
在蘇年韻回來的那個月。
許燃也是這樣,表面說着不在乎,可是在我生日的那個夜晚,把我丟在了路邊,去看望那個說了出車禍快要死了實際只是擦破了點膝蓋的蘇年韻。
我鬧過一次,委委屈屈地和他控訴那天夜晚下了雨,我在路邊等了很久,直到一次次確定他不會再回來了,才拖着全身溼重的身體回家。 
可彼時的許燃是怎麼回應我的呢?
他說,我應該乖。

-8-
那天之後,我和許燃像是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冷戰。
我主動聯繫過幾次,許燃要麼不回應,要麼扣一個「1」。
接連幾次下來,我沒有再找許燃了。
畢竟我聽網上的人說,一個男人開始對你愛答不理的時候,大概率就是快要分手了。
想到這裏,我還有點慶幸。
等了那麼久,可總算是要分手了。
也不知道許燃會不會給分手費,畢竟之前給我的錢,大多數都還了債主。
兜兜轉轉,也沒剩多少。
又過了十來天,天氣愈發地冷了,我給許燃打了電話,想回去拿些我的衣服。
可許燃沒接,一早上都沒回一條消息。
中午依舊沒消息時,我打了車到許燃家。
剛剛從電梯出來,迎面就撞上了許燃的兄弟。
在看到我時,他的神色慌張不已:「知年,你,你怎麼來了?」
我只覺得納悶。
我還沒和許燃正式分手,來他這,不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嗎?
他支支吾吾着,沒說個所以然。
我也不想磨時間,很快地打開了門。
「等等!」
鑰匙插進扭開門的瞬間,我知道許燃的兄弟爲什麼這麼慌張了。
入門顯眼的沙發上,隨意地丟着一件女士的風衣外套,跟着散落的,還有我從來沒穿過的黑色蕾絲。
「疼死我了……」
嬌嗔的聲音從許燃的房門裏傳來,蘇年韻穿着寬大的男士衛衣,臉上帶着幾分紅暈。
身後跟着的是許燃。
在看到我的瞬間,許燃身形狠狠一顫。

-12-
「你怎麼來了?」
我想,我今天的確是不該來的。
面前的熱茶都冷了。
許燃還是沉默地看着我:「沒其他的話要說了?」
我點了點頭:「我的衣服有點多,我已經喊了搬家公司,還得要等一會。」
「你瞎了葉知年?」許燃低低地冷喝了一聲:「沒看到我和蘇年韻一起從房間裏走出來嗎?」
我點頭後搖頭,瞥見許燃眼底的怒意,我想了又想:「我給你打過電話了,你一直沒接,所以我就……」
話還沒落下,許燃已經狠狠地將我壓在了沙發上。
帶着薄荷牙膏氣息的薄脣咬着我的脣,像只是爲了單純地發泄一樣,半點溫柔都沒有,只顧着發狠。
「我和蘇年韻什麼都沒有,昨ẗů₇晚喝多了,我不確定她怎麼來到我家的。只是我向你保證,什麼都沒發生。」
我木訥地應着,恍然地反應過來。
許燃在和我解釋。
解釋什麼呢。
解釋明明有女朋友,卻縱容曾經相愛過的女生一次次地靠近他,還是解釋穿在蘇年韻身上的衛衣?
「嗯,我知道了。」
我敷衍地回應着許燃。
卻愈發地激怒了他,黏糊的吻再次落了下來。
「葉知年,你對我,有感情嗎?」
那個問題我還是沒回許燃。
是有過的吧。
在生病的那段痛苦的時間裏,轉頭就能看到許燃。又或者是女生都在意的小節日裏,他總能給我別的女生羨慕都求不來的驚喜。
心動過。
一次又一次。
我也曾幻想過,或許能夠真正地和許燃在一起。
可喫完路邊攤後腸胃炎的許燃,隱晦嫌棄我氣質太土的許燃,和蘇年韻曖昧不清的許燃,都一次次地將我打回現實。
提醒着我,不能忘記最開始的初衷。
各取所需罷了。
對這些太子爺動感情,不是我這種連基本活着都要拼盡全力的窮人能做的事。
我以爲事情都發展到這了,分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直至一個週末,許燃給我打了電話:
「週三你請個假吧,我們過一週年。」
我有些驚訝。
「不想過?」
許燃語氣冷冷:「葉知年,你不會忙到連晚上的時間都沒有吧?」
「有的。」
我輕聲回着許燃。
這一次,就好好的告個別吧。

-13-
和許燃一週年的那天,從早上開始,學長就有些不對勁。
看着我欲言又止,還破天荒地在中午請我喫了頓大餐,不斷地寬慰我向前看。
我疑惑得不行,追問下去,學長才把一些照片和視頻轉發給了我。
噢。
蘇年韻和許燃告白了。
滿城的士都帶着相同的標語,甚至一秒鐘上萬塊的電臺顯示屏都掛着她向許燃告白的話語。
網上已經開始發酵了,不少網友開始暗戳戳地磕着這一對破鏡重圓的青梅竹馬。
「知年,你也別太傷心,你還年輕,總會遇到更好的。」
我知道。
我只是猶豫,晚上還該不該去。
沒等我糾結出個所以然,許燃的消息發了過來。
「我去接你?」
我趕緊回覆:「不用了,地鐵正好能到,我下了班就過去。」
許燃沒再回了。
我趕早把實驗做完了,去商場買了個小禮物,便直接趕了過去。
整個店已經被許燃給包了下來。
進去時,便看到許燃坐在窗邊,神色淡淡。
「阿燃,這是給你的禮物。」
我將禮物遞了過去。
許燃沒接,敲了敲桌面。
那裏放着一張銀行卡。
「裏面有五百萬,葉知年,我們分手。」

-9-
巨大的金額砸得我有些恍惚。
我知道許燃有錢,可是沒想到連分手費也給得那麼大方。
看了看許燃,又看了看那張銀行卡,說不出來的是如釋重負多一點,還是悵然若失多一點。
我想到了滿城告白的花束,想到了許燃無意間透露出來對我的嫌棄,想到了這一年來對他必須言聽計從的卑微。
最後,我完成了最後一場落幕戲,乖乖地點頭:
「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來打擾你。」
本應該是完美的謝幕,可許燃的臉色卻差到了極致。
我沒義務再理會,拿了卡就要走。
「許燃,我早說了,這種下賤貨就是爲了錢和你在一起的!」
蘇年韻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對我冷嘲熱諷的:「現在看到了吧,區區五百萬,還不夠我今天跟你告白花的錢,就足夠讓她心甘情願地離開!」
許燃的臉色很難看,像是那晚生日宴的蘇年韻。
他看着我,沉默了很久。
最後,他說:「葉知年,我允許你有一次反悔的機會。」
一如既往的。
他縱容着蘇年韻對我的侮辱詆譭,也在心中默認着我就是那樣卑劣不堪的人。
我笑了笑,語氣堅定不已:「許先生,還是不了吧。」
「我很聽話的,答應的事就要做到。」

-10-
第二天,我就和老師還有學長飛外了國外。
一股腦的,把時間花在了實驗室裏,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只是每次休息的間隙看手機,似乎總能看到許燃的消息。
有的時候是問我他的衣服放在了哪,有的時候是告訴我還有一些小東西沒拿走。
我煩得很,在他又一次發來消息的時候,我很快秒回:「許先生,我沒有義務回答你這些問題。」
那之後,許燃安靜了一段時間。
直至跨年的那個晚上,快中午的時候,我接到了許燃的跨洋電話。
那頭也不說話,沉默着,到我不耐煩想要掛斷電話時,他開口了:「你去國外了是嗎?」
「嗯。」
許燃又沉默了兩秒:「什麼時候回來,我去接你。」
我再一次提醒許燃:「許先生,我們分手了。」
「嗯。」許燃不在意地應了一聲:「你的護膚品快用完了吧,我給你買了套新的,要不要寄過去給你?」
對牛彈琴。
我無奈了,直接掛斷了電話。
在他又一次打來時,選擇了拉黑所有聯繫方式。
結果下午時,我接到了他兄弟的電話。
「知年,你和燃哥到底怎麼了啊,燃哥這段時間天天喝酒,今晚更是瘋了,直接胃潰瘍了都。」
我語氣平靜:「沒什麼,就是分手了。」
「臥槽?」那頭的人似乎很不相信,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不會是因爲蘇年韻那事吧?你可別誤會,燃哥早就拒絕了蘇年韻,燃哥喜歡的人肯定是你……」
「他的事,我不關心。」
不管許燃到底喜不喜歡蘇年韻,那些被他當做工具的日子裏,已經徹底斷送了我喜歡他的可能。

-11-
後來的十多天裏,我們團隊忙得很。
好在趕在了年前回到了國內。
從機場出來時,我看見了許燃。
「聊聊。」
他看了一眼我身後的學長,神色冷冷。
我怕殃及無辜,只得上車。
一路的沉默,眼看着方向不對勁,我趕緊道:「許先生,我回研究所。」
車子猛地在一個巷口跟前停下。
車內燈暗,只能看得見許燃的下顎線繃得很緊。
後視鏡下的裝飾換了,變成了我的那隻小兔子。
看得出來,許燃很珍惜,還用小透明袋給包了起來。
「葉知年,你挺出息的啊。分個手還一聲不吭地離開三個月?」
「所裏的安排。」我如實回答。
許燃又輕哼了一聲:「想喫什麼,帶你去喫。」
他的語氣太過嫺熟,就像是我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忍不住提醒:「許先生,三個月前我們就……」
「天氣冷,帶你去喫火鍋吧。」
許燃自顧自的說。
「我現在還不……」
「要不然烤肉也行,這兩樣都是你愛喫的。」
許燃再一次打斷我的話。
我忍不住了,拔高了聲音:「許燃,我們已經分手了!」
「嗯。」許燃淡漠地應着,黑眸看着我,語氣柔了幾分:「葉知年,你以前很聽話的。這一次也乖乖聽話,分手的事不作數,我們複合。」
「不了,許燃。」
我拒絕得不帶遲疑:「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了,沒必要再上演着聽話的角色。」

-12-
夜宵還是沒喫成。
我回了研究所,就着泡麪過了一晚。
本以爲和許燃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可他卻像是沒聽進去一樣。
頻繁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禮物送了一茬又一茬,我始終拒着。
五百萬真的夠了,夠我買一套不錯的房子,夠我小有積蓄過着還算不錯的生活。
偶爾看到我和學長一起搭夥喫飯時,許燃依舊是那副惹人厭的態度。
「葉知年,他沒我好,你何必委屈自己?」
「實在不行,我和你道個歉,咱們複合吧。」
「以前總是得你哄我,行,這次我來哄你。」
我被煩得耐心耗盡,狠下了心用話語刺他:「許燃,你這樣身份的人求我複合,不覺得掉面嗎?還是說,你就喜歡分了手得不到的那一個?」
許燃沉默了,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在我轉身要走之前,他開了口:
「我已經不喜歡蘇年韻了,很早之前就開始。」
「後來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賭氣當年她那樣對我,勝負欲在作祟罷了。」
「她喝酒出事的那晚,我只是去看了看。可她卻嘲笑我,笑我找了個不愛自己的瓷娃娃演戲。葉知年,我不甘心,我質問你在不在乎,而你的回答,證實了她的嘲笑。」
「她的告白我沒答應,可是她說,你根本不在意我。我給錢讓你離開,也不過是因爲我想賭,賭你留下來。」
可他輸了,輸得很徹底。
「不重要了,許燃。」我說:「你爲她丟下我是真,爲她利用我也是真,打心底裏覺得我骨子裏窮酸也是真。」 
「好聚好散吧,我們之間,也要鬧得像是你和蘇年韻之前那樣難堪嗎?」
許燃的臉色更白了一分。
最後,他啞着嗓音道:「不一樣的葉知年,我能改變,也會改變。」

-13-
許燃好像是真的變了。
聽說他最近愛上了路邊攤,之前對那些「窮人」纔會喫的燒烤炸串不屑一顧的他,竟然一週七天不帶缺席。
可到底少爺就是少爺,喫了一段時間之後,腸胃炎住了院。
他的兄弟打電話過來哀求我去見他一面,推脫幾次後,許燃愈發地犯病了。
還沒出院,點的也是那些外賣。
不得已,我只能去看看。
剛到的時候,他們一擁而上,紛紛爲許燃說着好話:
「知年,燃哥是真的改變了,這段時間我保證,真的沒和蘇年韻有任何聯繫,潔身自好得很。」
「不就是差距大了些嘛,反正燃哥有錢,回頭你就……」
後面的話他沒說下去,一夥人被許燃趕了出去。
我把買來的果籃放在了許燃的牀頭前,他虛弱地靠着,身上穿的毛衣看上去有幾分不符他的風格。
注意到我的目光,許燃語氣略顯幾分驕傲:「知知,我這毛衣十九塊九買到的,質量還不錯。」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
許燃依舊在絮絮叨叨着:「我最近在控制消費,半個月只花了五千多。知知,我再努力努力,我可以和你一樣低消費了。」
「對了,其ţũ⁼實我發現那些奢侈品一點都不好,還是我們家知知用的ṱúₑ平價東西便宜又實惠,回頭大促銷時,你把我喊上,我……」
「許燃,沒有必要。」
我打斷許燃的話:「這些苦,你沒必要喫,你也沒必要爲了我去改變自己。」
我從來不覺得巨大的階級壓力是可以短時間改變的。
這種東西,從出生開始就定好,直至死亡。
「有必要的。」
許燃的聲音很低很低,他想要握住我的手,卻又收了回去:「葉知年,我能改變的。你說你融入不了我的世界,那沒關係,我可以融入到你的世界裏。只求你,別這樣對我。」
我認識許燃的時間太久太久了。
從高中開始,直至到現在,快十年的光景。
他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一副隨心所欲的樣子。
哪怕是和蘇年韻鬧得最兇的那段時間,許家小少爺也沒說過半個求字。
可,很多事情,本就不是能求來的。
恍惚間,我彷彿又聽到了那天的許燃漫不經心地開口:
「對,我就是寧願和一個撿垃圾的在一起。」
「別了吧許燃,你說過的,我只是一個撿垃圾的。」

-14-
我告訴許燃的那些兄弟,以後沒事別再找我了。
他們神色複雜,還是有人開了口。
「燃哥要面子,有些事,只能我們跟你說。」
他給我看了一段視頻。
時間應該是我剛出國的那段時間,男人喝得醉了,坐在馬路邊,目光呆滯。
有人喊他,他沒應,只是呆愣地重複着一個名字。
「葉知年。」
「你讓我們家知知過來接我。」許燃悶聲道。
「燃哥,她出國了。」
許燃沒說話,過了很久,他的眼眶紅了。
他說:「葉知年不愛我。那怎麼辦啊,我好像愛上她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完,最後也只是笑笑:
「都過去了。」
無論是我對他心動,還是他後來愛上我。
都過去了。

-15-
後來所裏放了半個月的春節假,我回了縣裏的老屋。
聽說蘇年韻和許燃鬧得很Ṫű̂ₗ僵,又是ţű̂⁶一場轟轟烈烈的吵架,還扒出了蘇年韻在國外和男模的各種事跡。
大概是流年不利,年底的蘇家就已經出了事。
資金鍊沒週轉過來,最後也只能面臨被收購的結局。
而蘇年韻,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似乎是傍上了圈內的一個浪蕩公子。
至於後續,沒再聽說。
那浪蕩公子我待在許燃身邊時略有耳聞。
蘇年韻大概,會過得很難。
除夕的當晚,我在老屋裏做了一屋子的菜,還整整齊齊地擺放好了四雙碗筷。
屋外的許燃就這麼站着,隔着有些破敗的窗戶看着我。
我沒搭理。
直至快到了零點,我準備好瓜子守夜,餘光瞥見許燃的肩頭落滿了霜雪,薄脣青紫得可怕。
大過年的,生怕出了事晦氣,只得領着人進了屋。
我給他倒了杯溫水,催促着他別犯渾。
他卻只是看着我淡笑:「忽然想起,好像很多次,都是你來主動找我的。葉知年,以後,我都主動來找你好不好?」
我搖頭說不好。
見他打算賴着,趕了好幾次之後,我也懶得掙扎了。
只是絮絮叨叨地和他聊着天:
「前兩天所裏的年終發了,不多,八百來塊。我給自己買了一套新衣服,沒買九塊九包郵的了,衛衣加褲子才兩百來塊,但是很暖和。剩下的錢,我都拿來買喫的了,冰箱裏囤了不少肉。」
「最近超市打折,我買了不少的沐浴液。有個沐浴液的香味很不錯,以前身上染了味道,我就用這個洗兩遍,都能蓋得住的,不臭的。」
「回來的時候還遇到以前收廢品的阿姨了, 她很老了, 佝僂着背。以前她很照顧我, 每次收我的廢舊總會多上兩毛。看到我時,她還詢問了我最近怎麼樣。我跟她說我現在挺好的, 有喫有喝, 還算滋潤。」
 「年後的實驗會越來越忙,老師還跟我們打過了招呼,怕是要忙上很久的一段時間,還給我們畫了大餅, 說做完那個項目就能公費去西北旅遊一次。許燃, 西北很美吧, 我在你朋友圈看到你去過,我也挺想去一次的。不過真的太貴了,如果真能公費去一次, 挺好的。」
許燃安安靜靜地聽着,眉梢上染着幾分溫柔。
我看着他, 緩緩地道: 
「許燃, 你看, 你從沒有真正瞭解過我, 也沒有嘗試過了解我 。」
「也許我曾經渴望過, 但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我不需要爲了活下去而委屈自己,做誰聽話的玩偶,也可以過一輩子。」
「我靠自己的雙手, 去過我自己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對我而言, 很幸福。」
「我不高貴, 可我也不丟人。」
「我是撿過破爛, 我是曾經窮酸到一無所有, 可我沒偷沒搶,這種苦難事,不應該成爲和你蘇年韻賭氣傷人的談資。」
「你生來就在羅馬,看到的世界比我好得太多。你或許是真的喜歡上我了, 可是許燃,喜歡和合適,是兩碼事。」
男人臉上的笑意頓住了。
我捧着剛泡好的沖泡奶茶, 望着窗外的雪景, 認真地說:
「許燃, 新年快樂。以後,就別再見面了吧。」
身側的男人久久地沉默。
在我想要轉頭時,略帶哽咽的聲音響起:「葉知年,新年快樂。」
可他的今年,不會再快樂了。

-16-
那之後,我沒再見過許燃。
我按部就班地待在所裏,買了一套還不錯的房子,也漸漸地過上了自己夢想中的生活。
三十歲那年,我遇到了一個還不錯的男人。
慎重考慮後,我打算結婚了。
婚禮的前一晚, 我收到了一個包裹。
裏面是一份很精緻的新婚賀禮。
其中一個小盒子精心包裝着的,是一隻金兔子。
和當年我送給許燃的那隻針織兔子,一模一樣。
「誰送的?」
我的先生問我。
我笑笑:「一個很久不見的故人。」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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