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主男二自小青梅竹馬。
知道他們最終都會喜歡上女主後。
我選擇笑着旁觀。
旁觀他們在我家娛樂場爲女主一擲千金。
旁觀他們爲哄女主花天價競拍我的普通珠寶。
我原以爲我能一直邊數錢邊津津有味地旁觀他們狗血的糾纏戲碼。
可後來,他們看向我的目光都變了。
-1-
第一次見到溫茹,是在一家 VIP 制會所。
那時我正百無聊賴地倚着牆壁等電梯。
身旁兩人的曖昧騷動惹得我有些煩躁。
偏頭看去,一個滿身珠光寶氣的油膩地中海正攬着一名醉酒的年輕少女。
其實這種事在名利場並不罕見——如果那少女身上沒有穿着校服的話。
我有些冷淡地打量着那少女。
秀妍清雅,雙眸濡溼,臉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
像是冬日裏緩緩綻開的一束白山茶花。
中年男人肥厚的大手正往她校服底下探。
可她似乎無知無覺,嘴上只喃喃道:
「唔……放開……我還要去兼職賺學費……」
那男人猥瑣地笑了兩聲:
「你今天乖乖跟我去見大老闆,表現好了,別說學費,就算是天上的星星都有人給你摘。」
我不動聲色地看了一會兒。
電梯門緩緩打開時,我伸手攔住了他們。
「大叔,給未成年灌酒下藥迷姦可是犯法的。」
那男人像是沒想到有人會橫插一腳。
我輕輕一拉,便將那少女攬進懷中。
他愣了愣,隨即氣急敗壞道:
「哪來的臭丫頭敢壞老子的事兒!」
「跟老子講法?我就算把屎拉警局大隊長頭上,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
「識相的就趕緊滾,要是敗了大老闆的興,我就只能把你也一起送上去賠罪了。」
他說着就要動手。
我輕嗤一聲,手上一用力,啪噠一聲,當即就斷了那男人一根腕骨。
我虛攬着那少女,笑了笑:
「您說的是哪位了不得的大老闆,報個名兒來,我倒要看看是哪根我不認識的蔥。」
或許是我語氣過於狂悖,男人本就滿面痛楚的臉瞬時又白了幾分。
能在這家會所出入的人本就非富即貴。
然而縱使是權貴圈也有上下流之分。
無非是看誰含的金湯匙比較尊貴罷了。
他不死心地咬牙切齒道:
「你他媽到底是誰?」
我微抬下巴,將公子哥的紈絝樣兒學了個十成十。
淡淡吐出兩個字:
「沈芙。」
話音剛落,那男人頓時從張牙舞爪的肥豬變成落水鵪鶉。
他肩膀抖了幾下,隨即連連朝我躬身:
「沈小姐……剛剛是我多有冒犯……」
沒等他話說完,我便淡淡開口打斷:
「不必。」
「你手上的傷,屆時可憑病歷單到沈家報銷醫藥費。」
那男人抖得更厲害了。
「不敢!不敢!」
「不敢還不快滾。」
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我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垂眼看了看懷中的少女,正欲將她弄醒。
「喂,你沒事吧……」
沒等我話說完,她便難受地皺緊眉頭。
下一秒,在我身上吐了個昏天黑地。
我深吸一口氣,感受着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伸手強硬地掰住她的下巴,生生忍住了將她掐死的衝動。
「你找死是吧。」
我是閒着無聊同情心氾濫才化身正義朋友 A 重拳出擊。
要是讓我知道下場是身上的巴黎世家高定被吐了個遍。
我當初一定頭也不回地走進電梯。
可當我指尖觸碰到她的一瞬,腦海裏響起一個陌生的機械音——
【叮!】
【女主已上線。】
-2-
幾乎是一瞬間。
我的腦海裏呼嘯着捲進幾個閃回片段——
眼前這個少女溫茹。
是一本雄競修羅場甜寵文的小白花女主。
像一塊清純易碎的琉璃。
圍繞在她身邊的男主男二。
正是與我年少相識、青梅竹馬的兩個男人。
男主江廷修和男二謝赫揚。
而我,恰好是本文的惡毒女配。
因厭惡女主能輕而易舉吸引身邊人的目光而處處與她作對。
最後下場悽慘,人人唾棄,一卷破草蓆子被沈家掃地出門。
最後在精神病院了此餘生。
純酸爽,純狗血。
我正微微出神,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清冷男聲:
「小芙。」
我回頭看去,江廷修正朝我走來。
「到了怎麼不上去。」
他西裝革履,一身的矜貴淡漠。
看向我時,眸光有意無意地掠過一旁不甚清醒的溫茹。
我正想開口,溫茹卻突然撲向江廷修。
她動作太快,江廷修只能伸長胳膊圈住她的腰身。
或許是男人胸膛間的溫熱寬厚讓少女找到一處避風港。
她在江廷修懷中掙了數下,最後雙眸一闔,暈了過去。
我:「……」
不愧是男女主。
連相遇方式都這麼狗血炸裂帶火花。
江廷修還是有些紳士風度在身上的。
他垂眼看了看懷中的溫茹,又看了看我身上骯髒不堪的嘔吐物。
只稍微遲疑了一會兒,便對我溫聲道:
「我讓人帶你去清理一下。」
「不用了。」
我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你上去跟謝赫揚說一聲,今兒這局我不來了,你們玩開心點。」
江廷修沒說什麼,點了點頭,淡淡道:
「嗯,我也不上去了。」
我帶着疑問瞥他一眼。
江廷修長臂一彎,將溫茹整個人橫抱起來,面ẗüₙ不改色道:
「我送她回家。」
-3-
作爲沈家親自培養出來的正統繼承人。
我的適應能力向來不錯。
當天晚上,我就消化了自己是「惡毒女配」的事實。
既然跟溫茹對着幹沒有好下場。
那我索性敬而遠之。
更何況,想到自己居然會因爲兩個男人而對一朵小白花針鋒相對。
我不免覺得有些荒謬和好笑。
誠然,作爲江謝兩家的太子爺。
江廷修才華橫溢卻冷心冷情,像是矜貴淡漠的高嶺之花。
謝赫揚卻反其道而行之,桀驁不馴,是圈內有名的紈絝玩咖。
就連母親偶爾也會拉着我悄聲問上一句「喜歡他們中的哪一個」。
而我往往只是無語地笑了笑。
高門繼承者的培養模式向來是採用狼的生存法則。
名利場風雲變幻,年年都有冒頭的新貴。
與其說我和江廷修、謝赫揚是青梅竹馬三小無猜。
倒不如說我們只是從小一起長大,關係稍微親近一些的三頭惡狼。
必要的時候,也可以將對方吞噬入腹來壯大臂膀。
因此,大多數時候,我只是笑着旁觀他們三人的狗血糾纏戲碼。
只要不礙着我的事,我並不介意把這一切當成消遣的樂子看。
當然,偶爾也會適當撈他們一筆——
譬如帶他們到公海上的沈家賭場,看他們爲溫茹一擲千金。
他們臉色越臭,籌碼疊得越高,我就笑得越開心。
又譬如,看着他們爲了哄溫茹,花天價競拍我的普通珠寶。
最後作爲主理人的我上臺獻花時。
謝赫揚臉色鐵青,終於忍不住咬牙切齒道:
「又讓你這死丫頭撈着了。」
而一旁的江廷修只是笑着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可奈何。
我嘴邊掛着狡黠的笑,朝他們眨了眨眼,卻對上了溫茹的視線。
她眸色溫柔卻有些複雜。
我從其中讀出了豔羨、侷促以及另一種意味不明的情緒。
我頓了頓,只象徵性擁了擁她,將花束遞進她的懷裏:
「恭喜。」
-4-
我原以爲我會一直樂此不疲地旁觀他們玩這場三角遊戲。
直到 18 歲那年的生日宴。
我盛大的十八歲成人禮,在一間由沈家控股的豪華酒店舉辦。
沈家大宴八方,邀請了本地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
寬闊深邃的宴會廳裏,花香鬢影耀目,名流貴胄雲集。
父親將沈氏集團旗下的幾家子公司正式交由我名下。
而我穿着母親爲我挑的得體禮服,在所有人的矚目下吹滅蛋糕蠟燭。
展示了自己數年攢下的,準備捐贈慈善基金會的高額支票。
熱淚盈眶地發表演講,談論成年後的遠大理想。
從小我就知道,演技和禮儀是我人生的必修課。
因此,即便此刻的我感到有些乏味和意興闌珊。
也還是自然地綻出幸福的笑顏,演到我成人禮落幕的那一刻。
然而,正當我握着話筒禮貌演講時,臺下卻忽然爆發出一陣淒厲的尖叫聲。
伴隨而來的是拳頭砸進骨肉裏的鈍痛聲。
衆人大駭,循聲望去——
我的兩位好竹馬。
謝赫揚正將江廷修壓在身下,額間青筋暴起,一下一下地往他臉上揮着拳頭。
而溫茹一邊哭着一邊拉扯着謝赫揚的衣服。
人羣很快反應過來,將他們拉開。
於是,在場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江謝兩家的太子爺在我的成人禮上爲一個灰姑娘大打出手。
有長輩怒斥着:「不成體統!」
而我只是靜靜看了一會兒,緊接着在衆人絲絲縷縷的注視中走下臺。
江廷修垂着臉,看不清神情;
謝赫揚死死盯着他,依舊一臉煞氣;
路過溫茹時,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卻將她嚇得後退兩步。
我在謝赫揚面前站定,啓脣輕笑,一臉的溫良無害。
「赫揚哥,這就是你送我的成人禮物嗎。」
謝赫揚看向我,像是大夢初醒般,有一瞬的愣怔。
「小芙,我——」
沒等他說完,我當即抬手扇了他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清脆。
人羣中,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溫茹嚇得臉色慘白。
連江廷修都忍不住抬頭望了過來。
而我只是一臉淡漠地收回手,在手帕上隨意地擦了擦。
「赫揚哥,現在清醒點了嗎。」
畢竟是沈家的場子,保鏢早已圍了上來,現場沒人敢動。
謝赫揚還沒說話,溫茹卻已經衝上前將我推開。
一臉正義地質問我:
「你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憑什麼就這樣打人!」
「赫揚他、他是替我出頭纔會動手的……」
「都是我不好,你要怪就怪我吧!」
我看她一眼,清淺一笑:
「好啊。」
「那就請你稍後把他們兩個砸碎的器具賬單,連同上次那條巴黎世傢俬訂裙一起結一下吧。」
溫茹的臉霎時白了幾個度。
她緊咬下脣,難爲道:
「我、我會努力打工還清的……」
「小芙,我知道這段時間因爲我的出現,讓赫揚和廷修他們冷落了你,你們原來那麼好的關係,你心裏有怨也是應當的,不管怎麼說這件事因我而起,希望不會影響你們之間的友誼。」
我平和地笑笑:
「溫小姐,我沒有在跟你說感情,我在跟你說錢啊。」
「就憑你現在那些兼職,等你還清,我要等到什麼時候。」
溫茹的眼淚簡直神乎其技,說掉就掉。
「……那你想怎麼樣?」
我眼底笑意淡了幾分,冷聲道:
「沒想怎麼樣,只是想告訴你。」
「玩不起的局就別瞎摻和。」
「既然動手的不是你,那就別裝成一副柔弱的樣子出來攬責,難道你以爲流兩滴眼淚就不用承擔任何代價了嗎?還是說,你是故意讓他們打起來,故意下我面子的?」
溫茹閉着眼睛搖頭,看上去痛苦萬分。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會這樣……」
人羣中,有人冷笑了一聲。
母親一身矜貴,綽有風姿地來到我身邊,看着溫茹,居高臨下,不怒自威。
「我女兒的成人禮難道是你們的情感調節場嗎。」
「溫茹是吧,我記得沈家的禮單上並沒有邀請你,也不知道是誰帶你進來的。」
「但既然來了,我就默認你是來送祝福的。」
「但你現在卻敢在這裏哭哭唧唧地找我女兒晦氣。」
「來人,把這位沒禮貌的小姐請出去。」
我忍着笑看了母親一眼。
很想說,媽,咱倆這樣,這真的很惡毒女配。
僵持了片刻,會場氛圍尷尬不下,最終還是我們的男主出來解了圍。
江廷修抽出一張支票,按在桌上。
「伯母,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我很抱歉。」
「所有損失,我替她付了。」
隨後二話不說,拉着眼眶噙滿淚水的溫茹離開了。
謝赫揚臉一黑,還想跟上去。
卻被喫完瓜的謝家伯母狠狠敲了一個栗暴。
拉着他就要上來給我賠罪。
而我看着被搞得面目全非的宴會廳,又看了看江廷修和溫茹揚長而去的背影。
眼底泛起一絲厭惡。
-5-
成人禮風波過後。
很長時間我都沒有再見過那三個人。
雖然少了一大部分樂子,但我卻甘之如飴。
畢竟隨着年歲漸長。
不知道那三個癲公癲婆爲了他們那笑死人的愛情還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還是遠離的好。
再者,自從接手了沈氏集團的幾家子公司。
我每天都在爭分奪秒地修學分,以及流連輾轉於各場喝到腸胃炎和高燒的酒局和應酬。
然則,畢竟江謝沈三家交好數年,以後總是免不了碰上幾面。
但令我沒想到的是,第一個找上門來的人會是溫茹。
這天我忙裏抽閒地見了她一面。
地點約在一家咖啡廳。
大半年不見,溫茹已經從當初那個貧困灰姑娘搖身一變成了體面的名媛。
精緻的妝容和通身的奢侈品無一不顯示着女主人被嬌養得很好。
我輕輕巧巧地笑了笑,跟她簡單打了聲招呼。
溫茹想跟我客套幾句,而我只是輕抿一口咖啡,示意她說重點。
緊接着,就看見她從包裏拿出一沓文件,遞到了我面前。
我翻了幾下,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裏面詳細闡述了溫茹父親替 A 市某個高官背黑鍋入獄的全過程。
最後我把文件一摔,冷笑着看她。
「什麼意思。」
溫茹朝我眨眨眼,笑顏如花。
「小芙,經常生氣的人會變醜哦。」
我靜靜呼吸了兩次,下一秒將整杯咖啡潑在她臉上。
「你也知道我脾氣不太好。」
「所以你還不打算說兩句我能聽得懂的人話?」
溫茹也不生氣,她慢條斯理地擦着臉上的水珠,眼神似有若無地瞥了瞥窗外。
緩緩道:
「你們沈家在 A 市手眼通天,把我爸爸從監獄裏撈出來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哦,這個我熟啊。
擁有一個背黑鍋入獄的親人幾乎是大部分言情小說裏苦情灰姑娘女主的標配了。
只是溫茹此刻表現出來的全然不是求我辦事的態度。
更像是挑釁和戲謔,等着我掉進某個陷阱。
我笑了笑:
「想讓我幫你,可以啊。」
「你從這裏一步一跪,跪到三公里外的金誠大廈,同時嘴上要大喊我是你的姑奶奶;做得到的話,我還可以考慮一下。」
「畢竟求我辦事,得讓我看到你的誠意纔行啊。」
說完,我便知道溫茹所謂的陷阱是什麼了。
因爲話音剛落,一個挺拔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咖啡廳門口。
江廷修眉宇間滿是鬱氣,臉色冷得嚇人。
見了溫茹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他先是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
安撫片刻後,才轉頭對我道:
「沈芙,你不要太過分了。」
「爲你剛剛說的話,給小茹道歉。」
我翻了個白眼,忍不住罵了聲:
「兩個傻逼。」
隨後拎起包包,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廳。
然而心底卻泛起一絲疑惑。
溫茹真的是甜文裏的小白花女主嗎。
怎麼行事作風這麼拉垮。
這年頭,當女主的門檻都這麼低了嗎。
可還沒等我想清楚這件事,我就付出了代價——
我花了半年親自跑應酬跑出來的一筆投資合作告吹了。
眼看好事將近,結果合作方聲稱收到了一份匿名文件。
該文件曝出投資產品生產過程隱藏了致命的高風險性,且是剽竊了國外的一項專利技術的事實。
不僅如此,對方還請出了大名鼎鼎的金牌投資事務所,出具了一份對於此次投資價值和未來發展的詳盡分析。
簡而言之,字裏行間全是悲觀。
我久久地盯着電腦屏幕,不知作何表情。
我知道,這是江廷修的警告,也是對於我冒犯溫茹的一個懲罰。
這筆生意,上至投資,下至產品,除了掛在沈氏子公司名下外,實則是完全獨立於沈家之外的。
當初我拉着幾個生化專業的師兄師姐,一羣人沒日沒夜地做研發。
那份文件裏所謂高污染性的也只是產品的最初雛形。
而涉及技術剽竊的那幾個合夥人早就因爲心術不正被踢出夥。
想解釋當然很容易。
只是我沒想到江廷修還有這種能耐和毅力。
爲了推我下水連誠銘投行的金牌投資人都請出來了。
簡直是殺雞用牛刀。
我深吸一口氣,生生壓制住體內蠢蠢欲動的暴躁因子,才讓自己沒把眼前的電腦砸個稀巴爛。
我突然發現,自己能當惡毒女配不是沒理由的。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人。
至少有着一顆睚眥必報的報復心。
江廷修,既然選擇跟我玩,那我就玩死你。
-6-
點開已經兵荒馬亂的羣聊,刷屏的討論,全是對產品生產斷開資金鍊的惶惶不安。
我嘆了口氣,敲了條消息安慰道:
「師兄師姐不用擔心,我會找我爸媽幫忙的。」
只這一句話,便猶如定海神針。
羣聊安靜了一瞬間,緊接着便是歡呼的喜悅。
我盯着屏幕出神,有些煩躁。
當初信誓旦旦說想要做出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東西的人是我。
現在不得不倚靠沈家求助父母的人也是我。
要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我百無聊賴地處理着先前沒來得及回覆的消息。
卻在一個二世祖們的插科打諢閒聊羣裏看見了一段對白:
「唉,都是同齡人,廷修自己單打獨鬥搗鼓出來的公司都準備上市了,我還在澳洲大農場掏鳥窩。」
「廢話,廷修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咱們能跟他比?」
「……」
我一眼就抓住了整段對話的關鍵詞:
江廷脩名下的榮飛科技公司要上市了。
我幾乎是下意識就回憶起了先前那些捲進我腦海裏的原時間線劇情——
江氏集團曾有過一段大廈將傾的危急時刻。
內部骨幹人員離心,頻頻曝Ṫů₄出江氏偷稅漏稅、虛報配額、操縱股票、黑箱招標等醜聞。
爲了挽救江家,江廷修被迫與我商業聯姻,利用沈家龐大的現金流來扭轉局勢。
這場聯姻直接導致了男女主第一次破鏡,甚至是我結局悲慘的關鍵因素。
而江廷修選擇在這個節骨眼上市。
我難免不會想到那個原因——
江家沒錢了。
因此需要榮飛這個小科技公司上市套來的巨大融資來挽救江氏的母公司。
我沉思片刻,隨後給父親撥去一個電話。
「爸爸,我想玩個遊戲。」
……
通話結束,我按滅屏幕,冷笑一聲。
既然是惡毒女配,那我索性惡毒到底。
聯姻和上市,不管江廷修選哪條路,我都要堵死。
-7-
寸土寸金的 A 市中心,禁慾冷調的輕奢大平層。
當初謝赫揚買下這套房子時,就給我和江廷修一人配了一串鑰匙。
開門後,撲面而來的一股菸酒味。
屋子很暗,沒有開燈。
但巨大落地窗外照進來的城市霓虹燈光落進屋子裏,還是能依稀辨認出有一個活物正半死不活地窩在沙發上。
我「啪」的一聲打開燈。
謝赫揚被嚇得跳了起來。
「操!」
他瞪大眼睛看我,整個人看上去很狼狽。
估計意識到自己在那段三角羈絆中是徹徹底底的輸家,這件事對他打擊不小。
謝赫揚隨意地揉了揉亂成雞窩的碎蓋,捂着眼睛悶聲問我:
「你也來看我笑話?」
我一腳踹開了擋路的酒瓶,輕嗤一聲:
「聽說你被江廷修整得很慘啊。」
雄競修羅場嘛,是這樣的。
「媽的……別提這孫子。」
我坐在沙發上,雙手交疊託着下巴,以一種商討的語氣道:
「謝赫揚,我們結婚吧。」
選謝赫揚的原因很簡單。
謝氏旗下的利和資本是 A 市最大的投資企業,迄今爲止,利和資本已經幫助合作客戶融資超過百億美元。
而利和資本的現任董事長,那個圈內最知名的上市推手,也就是謝赫揚的哥哥謝寄,是個弟控。
雖然謝赫揚本人是個只知玩樂的紈絝公子哥。
但他無疑是權貴圈裏最幸福最受寵的二世祖。
頂着謝赫揚一臉見鬼了的表情,我湊近他,輕笑道:
「我認真的。」
「反正到最後都是要聯姻,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難道不是彼此的最佳選擇嗎。」
說完,我從包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合約,擺在茶几上。
「我目前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因此,暫且先訂婚一年;期間,只能你不鬧出那些上不得檯面,讓大家都回不了家的事,其餘的事我都不會過多幹涉;同理,我希望你也一樣。」
「天天看着江廷修和溫茹濃情蜜意,你不難受?」
「聽說江廷修那個小科技公司要上市了,難道你不想跟他玩一玩?」
「謝赫揚,我們遲早都要上資本的牌桌。」
「入局不如就現在。」
謝赫揚看了我半晌,沒頭沒腦地問了句:
「沈芙,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我抱着雙臂,靜靜地看着他,沒有對此回應。
不管謝赫揚怎麼理解,只要他能點頭答應,對我來說都不是壞事。
詭異的沉默在我們之間盪開。
片刻後,謝赫揚從煙盒裏敲了根菸出來,含進嘴裏,微眯着眼看我。
而我上前兩步,俯身爲他點燃那根菸。
直視他的眼睛,勾脣一笑。
「你好好考慮。」
「我等你回覆。」
-8-
我跟謝赫揚訂婚的消息公佈之後。
圈子裏有人笑稱我們是「失戀陣線者聯盟」。
我輕蹙着眉,有些疑惑:
「我失哪門子的戀?」
「小芙你忘啦,你小時候特別喜歡江廷修,剛學會寫字就急着給他寫情書呢。」
雖然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但不妨礙我依然冷笑道:
「八百年前的事,還要再提?」
調侃者聞言色變,連忙給我道歉。
訂婚宴那天,江廷修和溫茹如期而至。
溫茹眉眼有些擔憂之意,對謝赫揚柔聲道:
「赫揚,我雖然拒絕了你……但我也希望你以後能獲得真正的幸福,而不是爲了氣我去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謝赫揚本來看到她就懊惱,這一下更是直接被惹毛了。
於是,在衆人的矚目下,這位圈內最桀驁不馴的太子爺一臉鬱色,指了指溫茹,警告意味鮮明:
「你他媽給我閉嘴。」
「你以爲你算個什麼東西,老子跟誰結婚跟你有什麼關係?」
喫瓜羣衆全身上下的八卦細胞都被激活,他們巡視四周尋找江廷修的身影,想要擴大戰爭規模。
可惜他們要失望了。
因爲此刻的江廷修在二樓露臺堵住了我。
他神色複雜,只淡淡道:
「怎麼訂婚得這麼突然,我印象中你不喜歡赫揚。」
我倚着硃色圍欄,挑着眉梢笑道:
「我不喜歡他,難道喜歡你嗎。」
江廷修沒什麼表情,只是如兄長般正色道:
「小芙,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
「婚姻不是小事,如果這是你發自內心的選擇,我沒什麼意見。」
「祝你們幸福。」
我像Ťūₓ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失笑反問道:
「有哪個哥哥會爲了一個女人親手毀了自己妹妹籌謀大半年的心血。」
「誠銘做的都是動輒千萬上億的生意,你卻用他們來對付我那個甚至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小產品。」
「江廷修,咱們認識了十幾年,也算是青梅竹馬吧,可你是真怕我會置之死地而後生啊。」
江廷修皺了皺眉,遲疑道:
「那次確實是你過分了,溫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你沒必要那樣爲難她……」
他話未說完,我已經一巴掌扇了過去。
江廷修臉偏過一邊,垂着眼,依舊沒什麼表情。
我朝指尖輕輕吹了口氣,點點頭,誠懇道:
「我不會爲難她的。」
因爲,我要爲難的是你啊。
「這一巴掌打了,就當我們的往日恩怨一筆勾銷吧。」
「聽說你的公司要上市了,爲了慶祝我們冰釋前嫌,我和赫揚決定送你一份大禮。」
江廷修有些驚訝,卻沒多說什麼,轉身走了。
我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一筆勾銷?想得倒美。
-9-
三個月後,榮飛科技上市融資洽談會準時在沈氏大廈舉行。
幫榮飛做這起上市案的,自然是謝家的利和資本。
如我所料,先前的競標會上,不管是從資金管理還是風險控制,利和資本在衆多投行公司中以絕對的優勢領先。
競標會過後就是簽約、談完酬金,最後纔是融資洽談會。
一直以來,江廷修將母公司的內部問題瞞得天衣無縫,但真到了跟投資人要錢的時候,難免不露出一些馬腳——
洽談會上,榮飛科技放話,不搞什麼 A 輪 B 輪 C 輪融資。
江廷修要一輪融到位。
聞言,我跟謝寄交換了個眼神。
融資需要時間,江氏這是等不起了。
謝赫揚在座位上,倒是沒什麼表情,對他來說,也就是早給錢晚給錢的事。
早點結束對他更好,他還等着看江廷修氣急敗壞的狼狽模樣呢。
時間就是金錢,作爲主投,我十分大方,直接提出用 50 億投資換取榮飛 30% 的股份。
現如今科技市場趨於飽和,而榮飛創立不過三年,橫看豎看都不值 50 億。
因此在江廷修眼中,我的芙陽基金簡直是來給他做慈善的。
芙陽基金由我一手成立,由謝赫揚作爲法人,背靠沈家謝家兩座大山,財力雄厚。
在衆人看來,這點錢不過是少爺小姐爲從小到大的玩伴兩肋插刀,送個開門紅罷了。
有芙陽基金這個主投扛下重擔,會場氛圍也逐漸輕鬆了起來。
然而當江廷修臉色一點點地放鬆下來時,我適時開口了:
「江總,芙陽願意出這個錢自然是認爲榮飛有這個潛力;但考慮到風險可控化,因此我們需要您再拿出 10% 的股份作爲對賭股份。」
金融圈的對賭協議——如果榮飛上市失敗或是業績沒有達到指標,榮飛就必須出讓 10% 的股份給芙陽。
屆時,芙陽基金將會以超過江氏母公司 38% 的控股權,搖身一變成爲榮飛的最大股東。
這句話相當於擺明了告訴江廷修,我這個投資人的錢沒有這麼好拿。
但你江氏大廈將傾,急着用錢,所以你要不要冒這個險呢?
江廷修臉色顯然變了,他沉吟片刻,最後咬牙道:
「當然,這是對投資者利益的保護,我想榮飛不會讓你們失望。」
至此,這場洽談會就這樣愉快地結束了。
正式簽訂了投資意向協議後,我,謝赫揚,江廷修三人久違地坐下來喫了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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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謝謝你們。」
資金鍊的問題短暫得到解決,江廷修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
我與謝赫揚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勾脣一笑,抬手與他捧杯。
「有什麼可謝的,說這個就見外了。」
謝赫揚噙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道:
「畢竟,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啊。」
餐桌上氛圍一片祥和,直至一個嬌柔的聲音出現。
「廷修,你跟他們兩個喫飯怎麼不叫上我呀。」
溫茹出現了。
-10-
謝赫揚向來是喜怒哀樂直接寫在臉上,此刻更是直接把刀叉一摔,臉黑得嚇人。
「我是不是說過不想再看見這女的。」
我輕抿一口香檳,沒有抬眼。
江廷修輕蹙着眉,想將溫茹拉到一邊說話。
而溫茹手一甩,眼淚即刻掉了下來。
「我知道你們都討厭我,可是我真的很難受,我們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赫揚,這杯酒就當我給你賠罪了,哪怕戀人當不成,我們還能當朋友的對嗎。」
被踩中雷區的謝赫揚氣得直接跳起來。
「你還敢提?我這輩子最後悔就是喜歡你這麼個女的!」
「什麼朋友不朋友的,當初要不是小芙救了你,你以爲爺的大腿是你想抱就能抱的?」
溫茹當場怔住,而江廷修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謝赫揚一把攥住我的手。
「走了,還喫什麼,真他媽晦氣,操!」
路過溫茹時,我含笑看了她一眼。
走出一段距離,身後依稀能聽到溫茹委屈的哭泣聲。
還有江廷修隱忍而煩躁的低沉聲音。
他說:
「溫茹,夠了。」
我勾脣一笑。
夠什麼夠,就這,還遠遠不夠呢。
-11-
距離榮飛拿到投資只剩一步之差。
偏就在這時,一份由國外知名投行作出的有關江氏集團內部調查的分析報告在 A 市金融圈掀起了驚濤駭浪。
發佈者更是恣意膽大,偏不匿名。
著名一欄清晰赫然顯示着四個大字:利和資本。
這份分析報告犀利地指出江氏集團營收下降、內部腐敗爭權、現金流萎縮、多次投資失敗等現狀;這讓許多先前想要搭上榮飛上市順風車的投資人紛紛望而卻步。
而提供這些江氏集團內部資料的人恰好是江氏母公司的幾位核心骨幹。
幾乎是同一時間,芙陽基金團隊在對榮飛科技的盡職調查中,發現榮飛曾數次將資金祕密轉移給江氏母公司,以損害投資人利益爲由,欲將榮飛科技創始人送上審判庭。
這場風波持續了很久。
而此刻的沈家府邸,三家長輩已經鬧得不可開交。
「你們現在反水就是在詐騙!」
謝家伯母向來是所有長輩中最爲人親厚的,此時她卻怒不可遏,將她的愛馬仕鱷魚皮扔在謝赫揚臉上。
「虧我跟你爸還以爲你終於學好了知道替家族分擔了,結果你這個孽子居然敢帶着你哥和小芙耍些髒手段!沈家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爲了那個賤女人你居然……」
謝赫揚黑着一張臉,不動聲色地看了我一眼。
我討好地笑笑,回以他一個 wink。
謝赫揚的臉更臭了。
江父江母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如今更是沒力氣撒潑打滾,疲憊地只求一個芙陽撤訴的條件。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江廷修不能上法庭。
現如今只是對外公開了幾本壞賬,但如果一旦真的上了公庭,江氏內部那些真正上不得檯面的醜聞估計能讓整個家族一夕之間從神壇跌下,墜入深淵。
最後江家那位 97 高齡,收到過五次病危通知書的老爺子,拖着一副搖搖欲墜即將入棺材的身體,拉着我父親母親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起三家從前的交好史。
一直默不作聲的父親這纔給了我一個眼神。
意思是說,可以了,要適可而止。
我點點頭,輕咳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的條件很簡單。」
「沈氏要收購江氏母公司 51% 的股份。」
話音剛落,除我父母和謝赫揚之外的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良久,一直沉默的江廷修才啞聲道:
「你從一開始……就是衝着江氏來的。」
所有人都明白過來了,榮飛科技是你江廷修多年的心血又如何。
我根本看不上。
這 50 億,買的不是你榮飛科技,而是整個江氏集團。
江家盤踞 A 市權貴圈頂層數十年,其規模和經營模式已然十分成熟。
一個蘋果雖然內部爛了生了蛆,可倘若是金子做的蘋果呢?把腐爛部分剔除掉就可以了。
沈家自然有這個資本和財力來接盤,簡直是從頭賺到腳。
而謝家倘若能搭上這班順風車,幾乎是天降橫財,因此,方纔還氣勢洶洶的謝母立馬就噤了聲。
名利場向來如此,在金錢和權力面前,情分什麼的只能往後排。
經過一場漫長的拉鋸戰後,江廷修,這位 18 歲就成爲江氏集團執行總裁的天之驕子,終於低下了頭。
他輕聲道:
「好。」
再次抬頭看向我,他的眼神已然變了。
這眼神極其複雜。
有黯然、認輸、有欣賞,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驚豔。
彷彿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我這麼個人。
當然,這種眼神我倒也不是第一次見。
早在我精心策劃這個上市陷阱時,就已經無數次在謝赫揚臉上看見過這個眼神了。
-12-
這段日子,我一直在忙活收購江氏集團的事宜。
好不容易暫時告一段落,剛邁出沈氏大廈,下一秒溫茹便撲了過來。
「沈芙,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你爲什麼要害廷修!」
「你如果恨我搶走了江廷修,那你就衝我來好了!我什麼都沒有!我根本不怕你!」
謝赫揚眼疾手快地擋在我面前,喝令保鏢將這個瘋女人拉開。
我望進溫茹一片渾濁的眼底,抿脣一笑。
「如你所說,沈家在 A 市手眼通天,我如果真想對付你,你以爲你身上還能剩下幾個零件?還能像現在這樣全須全尾地站在這裏跟我說話嗎?」
溫茹還想上來糾纏。
好在江廷修趕到得還算及時。
他看上去有些疲憊,眼下那兩抹青灰色的眼圈在他清俊的臉上顯得十分扎眼。
他沉默而有力地將溫茹拉開,言簡意賅道:
「夠了,溫茹,分手吧。」
按照這個圈子裏不成文的規則,送點兒東西作爲分手禮物是再正常不過。
這些年,謝赫揚那些女伴早已在他身上撈了十幾輛邁巴赫。
因此,江廷修給溫茹也留了一筆錢。
然而,據她所說,她把那些錢全部捐給慈善機構了,一分都沒有留。
關於這些風聞八卦,我向來都是聽聽就罷,懶得細究。
後來我才知道,溫茹將這筆錢用到了我的身上——
一場商業宴會上,半杯酒下肚後,我突然覺得四肢有些無力。
落地玻璃窗前映出我有些蒼白的臉。
面色潮紅,眉頭緊蹙,呼吸沉沉。
眸子裏欲色翻湧。
幾乎是一瞬間我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那杯酒裏有東西。
而敢這樣明目張膽跟我作對的,整個 A 市只有一個人。
我咬咬牙,掏出手機給謝赫揚發送了地址,同時敲了一條消息:
「給你三分鐘,馬上過來,我被人下藥了。」
緊接着,給保鏢下了一個指令:
「把溫茹綁了,手腳利索點,別讓人生疑,等我回來。」
倉促離場時,我隱隱察覺到有幾道猥瑣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可是不能不Ŧű̂ₚ走,身體已經愈發不受控。
回酒店的路程必須穿越一條長廊。
而長廊也像是事先被設計好了,燈光昏暗,幾近於無。
我甚至能感受到那幾道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
在那幾只油膩的髒手即將觸碰到我的前一瞬,一道凌厲的拳風捲席而來。
謝赫揚清俊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癲狂。
他紅着眼睛,像是殺紅了眼,每一拳砸進那些人身體裏,都是拿命的架勢。
我倚着牆壁,緩緩蹲下,有些狼狽地輕喘着氣:
「別弄出人命。」
「讓他們開口,我要知道誰是他們的金主。」
謝赫揚沒應聲,將那幾個人打得近乎暈死過去後,便將他們齊齊扔進了茶水間。
隨後,他來到我面前,有些侷促道:
「我先幫你紓解。」
「你這樣……會很難受。」
我的額間已然沁出冷汗,閉着眼睛,痛苦難耐。
感受到謝赫揚即將貼上來的脣時,我卻條件反射性地睜開眼,用力一推,扇了他一個耳光。
謝赫揚咬牙切齒道:
「沈芙!老子還沒娶你過門呢,你特麼現在就敢家暴,一次兩次還打上癮了是吧!」
我冷眼看着他,天知道他那張嘴親過多少個女的。
我當然是嫌髒的,但此刻不能表現出來。
我目光柔和了少許,抬起一隻手放在謝赫揚的發頂,用力將他按了下去。
隨後垂下眼,雙指並起貼在他的下脣上。
輕聲道:
「只用這裏,可以嗎。」
謝赫揚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震驚地看了我一眼。
但最後還是沒說什麼,他跪了下去,將頭抵在我的小腹間。
隨着謝赫揚的動作,我的不適感減輕了一些,但眼神卻更冷了。
我從小被嬌養着長大,從沒有人動過我一根手指。
可方纔那痛苦讓我幾乎生不如死,我從來沒有這麼怨恨過。
不經意間,我看見走廊的不遠處立着一個人影。
我微眯着眼,想要看真切些,卻發現那人居然是江廷修。
這種級別的商業晚宴,江廷修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並且,剛纔離場時,好像不小心跟他對視了一眼。
他居然就這樣找上來了嗎。
江廷修就這麼光明正大,不近不遠地窺視着我和謝赫揚。
他指尖燃起一點星火,喉頭似乎滾了一下。
眼神又深又暗。
而我,只是朝他揚起一個戲謔的笑。
-13-
結束後,謝赫揚從那幾個人嘴裏撬出了那個我意料之中的名字。
「是溫茹。」
與此同時,我也收到了保鏢的消息。
「小姐,已經按您的吩咐去做了。」
我沒什麼表情,只是淡淡道:
「知道了。」
謝赫揚的耳根子已然通紅,他握住我的手腕,眼神有些不自然,但還是強硬道:
「我幫你把她解決掉。」
我掃了他一眼。
「不用,不關你的事。」
我就這樣輕飄飄地走了。
留下謝赫揚一個人在原地憤怒捶牆,江廷修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
深夜,邊郊,沈家別墅。
我看着手腳被反綁,癱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溫茹。
冷冷道:
「把她弄醒。」
片刻後,一盆冰水潑在溫茹身上,她驚懼地睜開了眼。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抬腳踩在她的喉頭上,微微用力。
「知道你蠢,卻沒想到你能蠢成這個樣子。」
「江廷修給你的那筆錢,你可以拿去打點獄警,讓你父親在裏面好過一點。」
「也可以買套房子,甚至是出國讀書,總之,把自己弄得像個人樣。」
「可你居然把這筆錢用在我身上。」
溫茹看着我,眸色溫柔不復,笑得幾近癲狂。
「無所謂啊,反正我都要被抹殺了。」
「要不是因爲你,江廷修的好感值怎麼會一直都達不到 100%。」
「都是你害的我!所以我要死也要拉你一起死!」
「但只是死對你來說還是太輕鬆了,像你這種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得好好體驗一番被人凌辱的滋味纔行啊。」
「啊——!」
她話音剛落,我便用力踹了她一腳,朝她和善地笑笑:
「可惜讓你失望了。」
「你剛纔說的什麼意思,什麼抹殺,什麼好感值。」
溫茹笑得溢出了眼淚。
「你這賤人還裝什麼裝。」
「我費盡心思攻略了江廷修這麼久,好幾次明明任務快要成功了,結果你一出現,好感值又跌了回去。」
「我還以爲是哪裏出了差錯,結果居然在他家裏發現了你給他送的那些情書,這麼多年了居然還留着,媽的,噁心死了。」
是挺噁心的。
我默默想。
溫茹繼續道:
「你千方百計整垮江廷修,不就是怨恨我搶走了他嗎,你想讓我們都不好過對吧。」
「如你所願,我馬上就要死了,但是這副身體原來的主人也會死。」
「哈哈哈哈……沈芙,是你親手殺了真正的溫茹啊,那個真正的溫柔堅強美好的女主,她明明不用死的,一切都是因爲你!」
我也笑了ƭù₄。
緩緩蹲下身,湊在她耳邊,認真地,溫柔地,一字一句道:
「你以爲我會在乎這個嗎。」
「畢竟,我可是惡毒女配啊。」
-14-
那天過後,我沒再見過溫茹。
但盤旋在心頭的疑惑卻久久無法驅散。
所有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太詭譎離奇了,我的認知太過於侷限,以至於無法理解溫茹說的那些東西。
但困擾歸困擾,日子還是要順理成章地繼續過下去。
我一直以爲經過之前那出,沈江謝三家的關係會就此走向衰亡。
事實上,我還是想簡單了。
江家對於這件事的大度遠遠超乎我的想象。
江氏早年便是在倫敦發家,江父更是從那之後常駐歐洲,專注打理江家在海外的商業帝國。
而我母親依舊與兩位太太親暱地手挽手購物搓牌。
總而言之,世家交誼,商場角逐,其間的水或許比我想象中要深得多。
江廷修不愧是有男主光環,江氏集團易主後,他直接辭了執行總裁的身份。
很快,他便像當初成立榮飛科技那樣,註冊了一家新公司,全身心投入其中。
再過幾年,他大概會是個強有力的對手吧。
我默默想。
迄今爲止,無論是學業還是事業,所有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中順利無波。
除了一件事——
我提前結束了與謝赫揚的三年婚約。
原因很簡單,當初與謝家聯姻就是爲了資本壟斷,擴大商業版圖,順便把江氏集團吞入腹中。
而以沈家如今的實力,已經不需要這些了。
但事情的發展卻沒有我想象中順利。
據稱謝赫揚得知我要退婚後,氣得直接砸爛了謝家老爺子最喜歡的那尊玉佛。
又哭又鬧又絕食又發瘋,弄得整個謝家上下家無寧日。
總之就是一句話:
「我不退!死也不退!」
「媽的沈芙你壞事做盡!最後還想把我一腳踹了!」
我冷冷道:
「你不退婚,我這輩子不會再見你,你知道的,我說到做到。」
這場鬧劇僵持了兩個月,最後謝赫揚哭得像個二百五。
「……退就退,那我他媽追你還不行嗎。」
而一旁的江廷修一臉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哥們兒,男兒有淚不輕彈,但要追她的話,你得排隊了。」
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直接拎包走人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當初出現在我腦海裏的那個聲音主動找了上來。
【感謝您,驅逐了從時空縫隙中入侵的外來攻略者,維護了這個時空的秩序。】
我沉默了幾秒,才道:
「說點我能聽懂的。」
接下來的時間。
我終於接觸到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起初,這的確是一本雄競修羅場的甜寵文。
我也確實是暗戀男主,心思歹毒的惡毒女配。
不出意外的話,原劇情會一直向前推進到故事結束的那天。
但在某個時間點,由於時空管理局出了 bug,導致這個時空中被撕裂出一條縫隙,被外來系統入侵。
而我見到的那個溫茹便是由名爲攻略系統派來的攻略者。
她奪舍了原女主,以溫茹的身份來攻略男主,獲取好感值,直至任務完成。
相對的,負責維護原世界秩序的天道爲了彌補也不得不作出一些應急對策——
於是,同樣的時間點,正在酣睡的母親做了一個噩夢。
夢中完整地預示了我作爲惡毒女配的一生。
尖酸、刻薄、歹毒,爲了奪回男主的心而竭盡全力陷害女主,最終結局悽慘。
母親醒來後,驚出一身冷汗,心中警鈴大作。
彼時,我才七歲,成日就知道追在隔壁江家哥哥屁股後面跑,夢想着長大以後能嫁給他。
剛學會寫字,就要給他寫情書;剛學會畫畫,就要給他畫愛心。
而原本嬌縱溺愛我的母親,在做了那個夢後,便像是換了一個人。
她教我獨立、教我自愛。
她說,我依然是公主。
「但是小芙,並不是所有的公主都是用糖果、香料和美好的東西做成的。」
「有些公主,生來即代表冒險、理想、智慧與無所畏懼。」
久而久之,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
我的目光不再追隨江廷修。
……
等我回過神來時,那個聲音已經消失了。
當天晚上,我敲開了書房的門,母親正捧着一本書看向我,目光溫柔。
我倚在她懷裏,告訴她我所知道的那些真相,想要求證那個夢的真實性。
而她只是微微一笑,伸手理了理我散落耳際的髮絲,像是在觸碰她最爲驕傲的珍寶。
她說:
「你從來都不是誰的惡毒女配。」
「你永遠是我們的大女主。」
-15-
一年後, 我受邀去參加一場論壇會。
和以往參加過的豪門晚宴不同,這裏不是紈絝太子爺和網紅明星的娛樂場, 而是真正由國家扶持的金融論壇。
在這裏,感受不到淫靡奢侈的紙醉金迷。
但卻能看到真真切切的權力和財富。
說不定某個擦肩而過的,穿着老款美式寬鬆西裝的老人就是曾經的某位省長或政委。
同樣在受邀之列的有江廷修、謝赫揚, 和 A 市權貴圈裏幾個打過交道的同齡人。
我們正聚在一起說着些什麼,忽然,我的肩頭被人小心翼翼地拍了拍。
轉頭,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我的眼前。
江廷修和謝赫揚幾乎是頃刻間就擰着眉頭,下意識擋在我身前。
而眼前的少女渾然不覺其他人異樣的目光。
她體面而禮貌, 姿態不卑不亢, 眸光溫柔而堅韌。
微微笑時, 像是冬日裏緩緩綻開的一束白山茶花。
「沈總您好, 我是溫茹, 這是我的履歷。」
我接過她手上的文件,隨意地翻了翻。
溫茹, top2 金融本科在讀生,目前在爲一個針對扶助貧困山區的創新項目尋找天使投資人。
我認真看了看項目計劃書,發現這個項目暫時處於萌芽階段, 簡而言之就是,啥也沒有, 風險也很高。
但有一點比較特別, 這個項目直接對標了國家的扶貧計劃,潛力還算遠大。
我將文Ṫũ₄件還給她, 笑了笑。
「溫茹是嗎,很優秀的人才。」
「這個項目潛力不錯, 但風險也肉眼可見地大,所以我還需要考慮一下。」
溫茹眼前一亮, 連連點頭:
「好、好的!謝謝沈總願意抽出時間, 這是我的聯繫方式……」
從頭到尾, 溫茹都沒有看過江廷修和謝赫揚一眼。
她離開之後, 謝赫揚有些詫異地問了一句:
「什麼鬼?她失憶了?不認得我們了?」
我沒有搭理他的話。
只是腦海裏回憶起許久之前的那段對話——
我問那個聲音:
「那真正的溫茹還活着嗎。」
它緩緩回答:
【或許ṭû⁽吧;或許某一天, 你們會有緣再見的。】
我盯着溫茹的背影。
溫柔善良, 蓬勃生長。
我想,她大概是那種錯過漫天繁星之後, 依然可以從容等待第二天日出的人。
看來, 我們的女主,在脫離了劇情引力的控制之後, 也在自己的世界裏閃閃發光啊。
三天後,我撥通了溫茹留給我的那個號碼。
「喂?」
我笑道:
「溫茹同學嗎?我是沈芙。」
「說正事之前,我想先向你拋出一個橄欖枝——芙陽的風控部最近空缺出一個實習生名額, 你有沒有興趣來試試?」
對方的回答在我的意料之內。
短暫的沉默, 隨後是微顫的驚喜,最後是鄭重的感激。
真實而禮貌,不失體面。
「好, 現在我們可以詳細談談你的項目了。」
……
接下來,我懶懶地倚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跟溫茹進行着長達一個半小時的通話。
天色漸晚。
穹野即將出現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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