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
沈循
當了三年金絲雀。
但最近他好像有點奇怪。
同學聚會上被人起鬨:「之前他們說你們住同一個別墅區,是不是在談戀愛啊?」
我連忙解釋,並拿出在 ins 上隨便找的男生照片當做證據。
「不是哦,已經有男朋友了!」
聞言,對面的沈循咬牙切齒,險些捏碎酒杯。
手機適時收到他的微信消息。
【我不是你的男朋友嗎?!】
【我就這麼拿不出手?】
【這三年你把我當什麼了!!】
【免費的*嗎?!】
我:「?」
-1-
「幼嘉!這裏——」
剛進餐廳包間,就被閨蜜喬苒拉到一旁。
她挽着我的胳膊,低聲嘟囔:「你怎麼來這麼晚啊?」
我雙手合十,笑着賠罪:「今天下雨嘛,路上有點堵車。」
環顧四周,昔日的高中同學們都已經到齊了。
我暗地裏揉了揉發酸的腰肢,挨着喬苒坐下。
闊別七年的高中同學聚會。
我本來不想參加。
拗不過喬苒的一再懇求才答應陪她一起。
有人熱絡地打招呼。
「徐幼嘉,我剛剛都沒認出你。」
「你變化好大,現在好漂亮啊。」
我也笑着回應寒暄,沒說幾句,他們便又移開了話題。
高中的時候,我就是班裏的邊緣人物。
他們和我不熟,這麼多年沒見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
班長拿着菜單問。
「人到齊沒有啊?我讓服務員上菜了。」
「還差沈循。」
「方茉也沒來,她才從日本回來,剛下飛機。」
「那不是巧了!」有人揶揄:「我前幾天還看到沈循發朋友圈,定位也在日本。」
大家擠眉弄眼地笑成一團。
言語中的深意彼此心知肚明。
關於二人的傳聞,即便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沒有褪色。
我垂眸喝了一口茶,沒說話。
話音剛落,有人推開了包廂的門。
男生額頭的碎髮沾染了雨水,更襯得一雙眼眸漆黑。
或許是室內開了暖氣,他隨意地解開了襯衫衣領的紐扣。
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指往上看去。
是冷白的腕骨和微微佈滿青筋的手臂。
不知爲何,我又覺得腰開始隱隱泛酸。
「在說什麼?」沈循抬眸,隨口問。
他身形高大,寬肩窄腰。
側臉輪廓分明,只是一雙眼眸還透着曾經的桀驁懶散。
「沈大少爺,你怎麼纔來啊,就等你上菜呢——」
蔣弈壞笑問:「大家都猜你是不是去接方茉了。」
「方茉?」沈循微微皺眉,有些不耐:「我剛剛在外面——」
話說到一半,見我輕抬眼眸。
沈循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移開視線。
「……在外面抽菸。」
他來得最晚。
圓桌只剩兩個空座。
一個在女生區,一個在男生區。
蔣弈替他拉開自己身側的座椅。
他卻目不斜視地經過,坐在了我的旁邊。
蔣弈:「你坐那女生區幹啥?」
沈循沒看他,自顧自地喝了口茶:「這兒對着窗口,通風。」
他讀高中的時候就脾氣古怪。
沒人敢觸他黴頭。
我垂眸不語,卻感覺桌面之下,藉着桌布的掩映。
有人伸手勾住了我的手指,慢慢摩挲。
指尖泛着涼意,連挑撥都那麼漫不經心。
我一邊笑着和喬苒聊天,桌下的左手卻毫不留情地掙脫開。
——ťü⁵討厭沾上剛抽完煙的煙味。
沈循的動作一頓。
半晌,才聽見旁邊的他咬牙切齒地冷哼了一聲。
喬苒沒發現我倆的不自然,還在低聲八卦。
「幼嘉,上次你說你姨給你介紹的那個相親對象,有後續嗎?」
我一時噎住。
感覺桌布下的那隻手懲罰似地狠狠捏了捏我的掌心。
表面上,沈循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連忙開口:「已經有男朋友了。」
沈循這才滿意地低頭又喝了口茶。
門外傳來吵鬧的對話聲,有人笑着喊道。
「方茉來了——」
-2-
大家抬眼看去。
果然看見一個女生推門而入。
幾年不見,方茉褪去了高中時的青澀,更顯得落落大方。
高中的時候就是年級上有名的校花。
給她送奶茶和禮物的男生能繞走廊一圈。
平心而論,就連女生也會讚歎一句方茉的美貌。
四目相對的剎那,方茉朝我笑笑。
但看到我身旁的沈循時,她又愣了愣,佯裝無奈。
「看來我確實來得有點晚。」
幾個同學攛掇沈循換座位。
「沈大少爺,你挨着女生坐幹嘛呢?」
「快過來喝酒——」
沈循坐着沒動。
我輕輕推了推他,他這才起身,有些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往男生區的空座走去。
和方茉擦肩而過的時候。
方茉突然叫住他。
「沈循,上次在日本,你幫我買的那個表,我還沒給你錢呢。」
她把手機遞到沈循面前,笑意盈盈。
「把微信加回來吧。」
這個「加回來」三個字很有深意。
在場的同學們都是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誰都記得高中的時候,因爲方茉留在了國內高考,原本要出國的沈循也放棄了出國的打算。
兩人之間的關係雖然沒有捅破。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沈循對方茉有好感。
只是後來,二人之間不知發生了什麼,漸漸沒了消息。
「不用。」
沈循滿不在意:「麻煩。」
方茉便又笑起來:「行,那就當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了。」
周圍同學又開始起鬨:「哇!生日禮物!」
大家把酒杯塞二人手裏。
說什麼也要方茉和沈循一起喝杯酒。
「之前不管有什麼誤會,現在情誼都在酒裏一筆勾銷!」
要不怎麼說同學聚會是舊情復燃高發區呢。
酒意上頭,想起昔日的青春總會有些觸動。
喬苒湊到我耳旁低聲道:「這場面怎麼那麼像前任見面,破鏡重圓啊。」
我笑了笑,沒說話。
但看得出來沈循被攛掇得有些煩。
連酒杯都沒接過。
偏偏其他人還沒意識到他已經動怒。
只有我察覺了他的不對勁。
以他的脾氣,估計下一秒就要甩臉走人。
當着這麼多同學,總歸不太好。
我心裏嘆口氣,主動笑着開口:「先喫飯吧,菜都涼了,別辜負了班長點的菜啊。」
衆人這才落座。
方茉坐在我身側,看到我夾菜的舉動,突然開口。
「幼嘉,你也買了這塊表呀?」
我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腕錶。
平日裏我沒有戴首飾的習慣。
但是沈循很熱衷於給我買各種亂七八糟的首飾。
就連今天也是他讓我戴上。
被方茉這麼提醒,我才明白原來剛剛她和沈循說的手錶,就是這條同款。
「沒。」我輕聲笑笑:「別人送的。」
方茉恍然大悟,又調笑問:「幼嘉結婚了嗎?」
其實高中的時候,我和方茉不熟。
嚴格來說。
我和班裏除了喬苒以外的其他人都不算熟。
我性格內向,又不喜歡社交,是班裏的邊緣人物。
不明白爲什麼今天的方茉熱衷於和我聊天。
但我還是隻有禮貌回道:「還沒結婚。」
「那談戀愛了吧?」她好奇問。
方茉問這話的時候。
我總感覺有一道視線直直地盯着我。
就算我不抬頭,也知道那是沈循的目光。
我拿出手機打開相冊,點開照片。
「談了。」
我笑着說:「這是我男朋友。」
照片上赫然是一個男人笑意盈盈的面容。
看上去陽光清爽。
這是我在 INS 上隨便找的一張照片。
每次被催婚問對象的時候,我就拿這張照片堵住他們的嘴。
「啪——」
是玻璃酒杯落在地上的聲音。
沈循面不改色,冷冷一笑。
「不好意思,手滑。」
-3-
聚餐結束。
班長忙着打車,叫代駕。
有車的同學自告奮勇送其他人順路回家。
喬苒朝我招手:「幼嘉,我打到車啦,反正我們兩家捱得近,我們一起回去!」
我連忙跟她解釋:「我今天不回我媽家。」
「哦對,」喬苒疑惑:「你之前說你搬家了,沒跟你爸媽住一起,你現在搬哪兒去了?」
我:「……這個,反正挺偏的。」
總不能說住在沈循城郊的別墅裏吧?
話音剛落,蔣弈走到我們面前,好脾氣朝我們笑。
「徐幼嘉,你住哪兒?順路的話,我送你。」
蔣弈是沈循的好友。
但即便是蔣弈和喬苒,都不清楚我和沈循的關係。
我含糊不清地報了一個地名,沒敢說具體位置。
蔣弈隨口道:「噢,那你和沈循應該順路。」
「是啊,還挺巧。」
沈循適時走過來,垂眸掃了我一眼。
「走吧,送你回家。」
他轉頭懶洋洋地朝方茉道:「不好意思啊,我們不順路。」
「你坐蔣弈的車走吧。」
方茉抿了抿脣,目光再一次落在我的身上。
其他同學們也有去停車場的。
大家說說笑笑。
我跟在沈循身後,兩人之間隔了一米寬的距離。
等到了沈循的車旁,我習慣性地走向副駕。
但又腳步一僵,反手準備拉開後座的車門。
被沈循打斷。
他按住我的手,似笑非笑。
「你坐後座拿我當司機?」
那不然呢?
送人回家不就是當司機嗎?
我垂眸,懶得和他理論。
但我的沉默看在蔣弈喬苒他們眼中,便是被沈循懟後的委屈。
「沈循,你對我們幼嘉太兇啦。」
喬苒上來打圓場。
她知道我和沈循在高中的時候沒有交集。
沈循大少爺脾氣所有人都領教過。
我屬於是啞巴喫黃連。
沈循:「……」
他抿了抿脣,沒說話。
旁邊的蔣弈趁機上前,遞過手機給我:「徐幼嘉,加個微信吧,咱老同學,萬一以後工作上也有交流。」
沈循垂眸看我。
我不用抬頭就已經察覺到他眸光沉了下去。
但畢竟是昔日同學,我還是硬着頭皮添加了蔣弈的微信。
偏偏蔣弈還不嫌事大的叮囑幾句。
「別怕啊,要是他半路把你扔下,你就給我們打電話。」
我溫聲笑道。
「大家就是普通同學。」
「沈大少爺總不能不講情面吧。」
等到周圍同學們的車一個個駛離停車場。
我這才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沈循面不改色地拽住我的手腕,輕輕一帶。
我就落入了他的懷中,酒意瞬間醒了一大半。
我連忙推開他,急急低聲道。
「沈循!你放開!」
這是地下停車場,隨時都有人經過。
沈循扣着我的後腦勺,不准我掙扎。
狹小逼仄的空間裏,他湊近我耳旁。
溫熱的氣息噴薄在我的耳廓。
是他漫不經心的聲音。
「徐幼嘉,你再說一遍。」
「我們是什麼關係?」
-4-
我和沈循的關係,要怎麼說明白呢。
只不過是大學畢業後機緣巧合,在酒會上認識,他看在昔日同學的面子上替我解圍。
沈循是我們公司曾經的大客戶。
他知道我需要錢,需要很多錢。
他喜歡我的乖巧溫順,像他圈養的鳥雀。
這種關係維持了三年。
我們不是戀人。
我們各取所需。
所以在熟人面前,他替我維持着應有的體面。
我也保持沉默,儘量不讓他落人口舌。
當晚,不知道沈循哪根筋搭錯了。
像是發瘋一樣。
我鬢髮凌亂,連開口說話都沒了力氣,只剩下低聲的嗚咽。
他偏偏還不肯放過我,只是一遍又一遍聲音沙啞地質問。
「徐幼嘉,我很拿不出手嗎?」
「他們當着我的面,找你要微信,你怎麼不拒絕?」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
第二天睡醒,已經是中午。
我揉了揉發酸的腰腹,起身。
發現家裏空無一人。
今早天矇矇亮,沈循才睡着。
只睡了幾個小時,就又去公司了。
我不明白他昨天爲什麼火氣這麼大。
只能歸結於可能是沈循莫名其妙的佔有慾。
表面上沈循是個玩世不恭的大少爺。
但集團的各項大小事,他爸還是放權交到了他手裏。
最近公司不算太平,幾個股東高層爭權。
沈循要平衡各方局面,傷透腦筋。
每天回來也是坐在客廳,揉着眉心,閉目養神。
看見他疲憊的模樣,我從不過問太多。
只給他倒好熱茶,幫他按摩一下肩頸。
沈循每個月按時把錢打我卡里。
就是我唯一在意的事了。
手機傳來震動,我瞥了一眼屏幕,又掛掉。
對方鍥而不捨地打開電話。
我沒忍住還是皺眉接通。
「什麼事?」
「怎麼半天不接電話啊?」我媽在電話那頭埋怨:「工作太忙連親媽的電話也不接了?」
「上次讓你給你弟安排的工作,有眉目了嗎?」
我沉默半晌,才說:「不好意思,我沒有那麼大能力。」
「就只用你動動嘴皮的事兒,那個沈董,是你之前高中同學的爸爸吧?」
「你和他兒子還是同學呢,幫個忙也不肯?」
她嘴裏的弟弟,是她和繼父的兒子,從小就性格蠻橫。
高中畢業跟着繼父做了幾年生意,現在眼看着最近行情不行,想找個穩定的工作。
便把注意打到了沈循家裏。
「我上次還看到你和他兒子一起開車回來呢,你倆是不是在談戀愛啊?」
我媽突然警覺,聲音都提高了幾分。
「要是你倆在一起了,那不就是親家了嗎?」
「媽!」
我打斷她:「沒有的事兒,țůₔ你別瞎說。」
我媽突然沉默了。
隔了許久,才緩緩道。
「之前你弟說你變了,我還不信。」
「你奶奶上次過壽,你弟說你背的包,一個就要幾萬塊。」
「他有次和朋友喫飯,看見你進了一個別墅區,是個老頭來接的你。」
「徐幼嘉,做人不能忘本啊,我和你弟弟都是你的親人,你不能有錢了就不要家人了吧。」
我皺眉,聲調都冷了幾分:「徐天驕跟蹤我?」
我媽卻不回答,只是自顧自地說着。
「反正我還是那句話。」
「你的錢是怎麼來的,你自己心裏有數。」
最後兩句,幾乎是冷笑着威脅。
「你弟知道你現在的住址了。」
「要是不想撕破臉,被其他人指指點點,該給家裏拿的錢也別忘了。」
「我們都是你的家人,不會害你,這點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5-
我想給沈循打電話。
但點開屏幕的一剎那,又後悔了。
我以什麼身份找他幫忙呢?
他不是我的男友,不是我的家人。
要說角色的話,更像是每個月給我發工資的老闆。
適時,喬苒發了條微信過來。
【爆炸消息!嘉嘉!我剛剛得知了一個八卦!】
我發了個疑問的小貓表情包。
喬苒滔滔不絕地講着她的重大發現。
【昨天同學會,我就覺得沈循和方茉有問題。】
【你猜怎麼着!今天我去甲方交材料,看見方茉和沈循了!】
【兩人好像在一起逛街!】
【沈循之前還一副不想加微信不想搭理方茉的樣子,人家勾勾手他不是就回頭了?】
【這就是白月光的威力啊!】
【方茉家裏條件也不錯,兩人也算門當戶ẗù₁對了,你說他們結婚會不會請我們參加啊?】
【這倆人辦個婚禮,咱隨幾百塊份子錢會不會太少了?】
我看着手機屏幕。
心中湧起一陣說不出的感覺。
自嘲笑笑,看來我很快就要失業了。
打了一串字,又慢吞吞刪掉。
只能回道。
【那希望他們百年好合吧。】
下午,沈循回來就看見我坐在沙發上發呆。
他解開襯衫衣領,隨口道:「想什麼呢?」
「沒什麼。」我垂眸準備去給他掛外套:「只是有點累。」
沈循長臂一伸,將我抱在腿上,揉了揉我的頭。
「今天看到一個熟人。」
他笑了笑,語氣倒是再說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我以爲他要說方茉。
沒想到他薄脣輕吐,說得卻是另一個名字。
「你弟弟。」
我垂眸,睫毛微顫。
「他長大了些,高中的時候我見過兩次,那時候還是個小屁孩吧。」
「他今天主動來跟我打招呼,我都沒認出來。」
我皺眉問:「他找你幹什麼?」
「沒說什麼,」沈循懶散地靠在沙發上,把玩着我的頭髮。
「就是打個招呼,問我還記不記得你。」
我沉默半晌,又問:「那你怎麼說的。」
「我這人不喜歡撒謊,」
沈循歪着頭看我,眼睛帶笑:「我說我認識。」
「而且才見了面。」
我一顆心沉了下去。
沈循根本不知道那個家庭是種什麼樣的存在。
一旦沾上,宛如水鬼。
會想盡一切辦法狠狠纏着你,讓你動彈不得。
「怎麼了?」
他見我不說話,微微挑眉:「我應該說不認識嗎?」
我笑了笑,起身去給他倒水:「沒事。」
我不想欠沈循人情。
要是可以,根本不想讓他和我的家庭扯上任何關係。
當晚,沈循血氣方剛,纏了我整整一晚,最後我氣得牙癢想把他踹下牀。
昏暗的房間裏,只有二人急促的呼吸聲。
他提前察覺到我的舉動,鉗住我的腳腕。
伸手一拽,我就落入了他的懷中。
沈循伏在我肩頭,低笑。
「過幾天你要是想打我也打不了。」
「最近家裏有點事,我要出國一趟。」
我皺眉,都沒意識到自己多嘴問了句。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兩個月吧。」
他像往常一樣低頭吻了吻,交代我:「有什麼事聯Ṱųₚ系不上我,你就給陳叔打電話。」
我垂眸不語。
想着也好,他不在的話,我弟他們上門也找不到人。
但我的沉默看在沈循眼裏,又是另一個意思。
「怎麼了啊?是想我嗎?捨不得我?」
沈循壓低了聲音歉意道:「這次要辦的事很多,沒辦法帶你一起,等我回來。」
我點點頭,摟過他的脖頸,輕輕吻住他的喉結。
從小衆星捧月的天之驕子。
很少有沈大少爺低頭的時候。
我知道他喜歡我的乖巧懂事。
爲了拿工資,我也是一如既往地假扮成他喜歡的模樣。
但今日,我忍不住,又輕聲問了一句。
「今天遇到了其他人嗎?」
「都是集團那幾個老頭子,」沈循笑起來,撫摸着我的頭髮:「你以爲我又去參加同學聚會了?」
我搖搖頭。
沈循的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
他能跟我說家裏的事就已經和他平日的性格不太符合了。
怎麼能要求他像男友一樣時刻報備。
沈循有祕密。
我也有祕密。
深夜,身旁的人傳來綿長又均勻的呼吸聲。
我從沈循的懷中鑽出來,輕輕描摹着他的輪廓。
感嘆這幾年也是喫上好的了。
不然以我的條件,怎麼可能遇到這樣的男人。
也許就連Ṫû⁹沈循都忘了。
我們之前籤的合約,已經要到期了。
我不想讓我吸血鬼一樣的家庭被沈循所知曉。
他被那羣人纏上後,連帶對我也會心生厭惡。
沈家所謂的門當戶對,自然不是我能攀上的。
我再一次看着沈循的睡顏。
在心中輕聲道謝。
沈大少爺,這三年,多謝啦。
要是沒有你的資助,我可能也沒有錢逃離那個魔窟。
我一筆一劃鄭重地寫完紙條,輕輕夾在他的錢包裏。
【祝你我以後順風順水,也祝你擁有真愛。】
再見啦。
沈循。
於無聲寂靜的黑暗裏。
一滴淚悄悄隱於我的鬢髮之中。
三天後的機場。
我笑意盈盈朝他揮手。
等到沈循的身影消失在登機口。
我這才緩緩收斂了笑意,平靜地撥通了一個電話。
「我在機場了,麻煩把我的行李送過來吧。」
「對,我馬上登機。」
-6-
離開前。
我做了十足的準備。
到期的合同放在進屋的玄關處,沈循一回家就能看見。
他的所有聯繫方式,我都全部拉黑刪除。
連帶家裏有關我生活的痕跡,也被我抹去的一乾二淨。
俗話說,一個合格的金絲雀。
該讓位的時候就不能有所留戀。
並非我清高不想介入他和方茉的感情。
而是我的角色註定我和沈循只是各取所需的身份。
我那吸血鬼一樣的家庭就算找到沈循,也沒有任何辦法。
以沈循的脾氣,沒把他們打斷腿,他們就要ẗŭₕ燒高香了。
…
剛下飛機,就收到了喬苒的信息。
【姐妹你去哪兒了!】
【快給我回電話!有人找你找瘋了!】
我心裏瞭然,唯一知道她電話的只有我媽。
應該是找不到我,急着要生活費了。
我撥通了喬苒的電話,歉意道:「抱歉苒苒,這個事一直沒給你說……」
「我不知道她還打電話來騷擾你。」
「我這次離開的事,誰也不知道,我就是爲了躲她的。」
「下次她再聯繫你,你就直接把她拉黑就行。」
喬苒和我媽並不認識。
只有曾經爲了我弟看病的事,讓喬苒幫忙聯繫他們科室的主任。
這才留了個電話號碼。
時隔這麼多年,沒想到我媽還記得。
喬苒在電話那頭連連埋怨。
「我也想拉黑他啊,但他就跟瘋了一樣!」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啊?」
「我還以爲畢業後你們就沒有聯繫了。」
我一愣怔:「什麼?」
什麼畢業?
喬苒在電話那頭疑惑問:「你以爲我說的是誰?當然是沈循啊!」
「我聽他聲音都在抖,全班好幾個人都被他打電話了。」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喬苒察覺到了我的沉默,意識到了不對勁,連忙質問。
「你快點如實招來!」
「我聽沈循那語氣,可不像是找老同學的態度!」
「你是不是欠他錢了?」
「欠了多少?我工作這些年還存了些,能幫你還一點。」
我:「……」
給沈循當金絲雀這事兒着實不好開口。
我含糊不清地說,是工作上的事兒。
幸好我的行業和沈循的公司有所往來。
喬苒這才放下心來:「嚇死我了,沈循那語氣我感覺下一秒他就要報警了。」
「那你落地之後記得給他說一下啊,畢竟都是老同學,別鬧太僵了。」
所有人都覺得我和沈循不可能會有交集。
畢竟在高中的時候,我是透明得不能再透明的邊緣人物。
沈循家境優越,在全校風頭正盛。
幾乎沒人不知道他的大名。
整整三年,我們說過的話都不超過十句。
誰能想到後來再次見面,會是這樣的身份。
在掛斷電話之前。
我再次拜託喬苒,要是下次沈循問我去哪兒了就說不知道。
她信心滿滿地保證:「放心吧,咱倆什麼交情,我肯定站你這邊。」
「不過……」
她又滿不在乎地隨口道:「最近沈循可能沒心思找你了。」
喬苒壓低了聲音,悄悄和我八卦。
「我聽說他家要破產了。」
-7-
我一愣。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問:「那沈循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呀,開始過普通人的生活了唄。」
「他把房子車子債券賣了,也能過得比我們好。」
「只是後面就可憐咯。」
我沉默半晌,不自然地笑了笑,只是聲音有些低落。
「說的也是。」
喬苒沒聽出我的異樣,說起這些頭頭是道:「不過要是他破產了,估計方茉也不會和他結婚了。」
「追方茉的人那麼多,她現在也看不上沈循了。」
「我的份子錢終於可以存下來了!」
掛了電話,我想給沈循打個電話問問。
但很快又放棄了。
他現在爲了公司急得一頭亂麻,我還是別去添亂了。
打開微信,果然好幾個高中同學跟我說沈循在找我。
前幾天剛加完好友的蔣弈連着發了好幾條消息。
【幼嘉?沈循找你呢。】
【你倆沒加好友啊?】
我對不熟的人總有一種客氣,禮貌回覆他。
【剛下飛機,我等會聯繫他,麻煩你了。】
隔了許久。
蔣弈才發來消息。
但像是自來熟一樣,大大咧咧問。
【你去哪兒啊?】
他一直都是這種外向的性格,高中的時候就和全校男生稱兄道弟。
對於這種社交悍匪,我這種 i 人避之不及。
只能敷衍回覆。
【出去旅遊散散心】
蔣弈的頭像不停顯示「正在輸入中」,半晌才說。
【去哪兒旅遊啊?我剛好最近休年假】
【我看到你朋友圈了,景色還挺好看】
還附帶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我看着屏幕微微皺眉。
不想暴露自己的位置,乾脆扔了手機當做沒看見,去浴室洗澡準備睡覺。
第二天早晨醒來。
發現微信消息空空如也。
除了喬苒發了幾個視頻鏈接,蔣弈的對話框沒有再顯示未讀消息。
想來昨天也是他隨口一問。
我因爲沒回消息而產生的愧疚終於在這一刻能夠煙消雲散。
推開窗戶,站在陽臺看着樓下的景色。
煙雨朦朧的江南小鎮。
說是旅遊,其實是旅居。
原本計劃在這個地方呆三個月左右。
幸好我的工作性質決定了我能夠線上辦公。
處理完手頭的項目,我考慮了很久,還是偷偷向同事打探起沈家的消息。
我和沈循的再次相遇,本來就是因爲工作場合認識。
也不算騙喬苒。
沈家是我們公司的大客戶,要是出了問題,首先受到波及的就是我們。
然而同事只是搖頭,沒聽到有什麼風聲。
只說最近對方的老闆忙得人影都看不見,合同堆了幾十份還卡在流程上。
我心裏又鬆了口氣。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沈循幫過我,我對他沒有恨意,自然也不想看他落入困境。
適時,蔣弈發來微信消息。
【幼嘉,你昨天還沒給我推薦旅遊地呢。】
-8-
我看着這行字陷入沉默。
蔣弈是沈循的好友。
很難不讓人猜到屏幕那頭是沈循在和我對話。
像是猜到了我的顧慮,蔣弈發了個語音條過來。
點開,是他熟悉的聲音。
「幼嘉,我看你昨天發的朋友圈那景色還挺好看。」
「我女朋友一眼就看上了,想問問那個地方是哪兒啊?」
我沉默半晌,報了個地名。
但卻沒有告訴他詳細的地址。
蔣弈果然沒放在心上,樂呵樂呵地回了個「收到」。
他性子活絡,又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聊了些工作上的事。
大家行業相似,項目都有往來。
沒有一句提到了沈循。
我漸漸放下戒備,暗自笑話自己草木皆兵。
誰料他又話鋒一轉。
「對了,前幾天沈循不是一直找你來着,後面你給他回電話了嗎?」
我:「……」
沈循沒有向他的好友提起過我的存在。
蔣弈也和喬苒一樣,都被矇在鼓裏。
我只能硬着頭皮撒謊:「嗯,回過了。」
「沈循有些時候脾氣比較壞,你多擔待啊。」
蔣弈像個老好人一樣勸架。
「他沒什麼壞心眼的,有什麼誤會說開就好。」
說到這兒,蔣弈又嘆氣。
「這幾天沈循在住院,家裏公司又都出事,我看他都要崩潰了。」
我一愣怔。
剛想問是什麼病。
蔣弈又結束了話題。
「害,我跟你說這些幹嘛呢,你倆又不熟。」
「過幾天我帶我女朋友來玩會兒,希望到時候你還在這兒。」
「咱老同學可以約出來一起喫個飯。」
…
旅居的這幾天。
沒了催債的弟弟和媽媽,也不用再去顧慮沈循。
我終於能有屬於自己的時間。
小鎮是政府專門打造的旅遊區,我在靠近湖邊的地方租了一個短期的民宿。
獨門獨戶,和隔壁一牆隔開。
沒多久ƭũₚ的半夜,隔壁也有了搬家的動靜。
聽着聲音有一羣人,想必也是情侶夫妻來這兒度假。
第二天的清早,小院的門上掛了一個竹籃。
裏面是一些鮮花。
附帶了張畫着笑臉的紙條。
——是新搬來的鄰居準備的。
我驚喜地收下,回家插在花瓶裏。
也許是巧合,送來的鮮花正是我喜歡的鳶尾。
新搬來的這對小夫妻或許還不知道。
我們這個民宿離最近的商業區還有些距離。
平日採購食材都要等房東每週一送來門口。
想需要一些日常用品,還要騎半小時的小電驢到鎮上的超市。
想到這兒,我又找來一張卡片,除了寫道謝的話。
又提醒他們,如果有需要的日用品可以找我拿。
出門散步的時候,順手插在了他們小院外的白色柵欄上。
察覺到有人看我。
回頭,卻只有落地窗的白色窗簾隨風飄動。
-9-
這半個月過去。
我從來沒見到隔壁的鄰居夫婦。
只是時不時會聽到從隔壁客廳傳來的音樂聲。
女主人的聽歌品味和我很像。
我做飯的時候,聽着隔壁的音樂,心情都愉快了許多。
他們似乎也是一對不擅長社交的人。
需要我交換提供的東西,也只是在我的門上貼小紙條。
有時候是衛生紙,有時候是調味品。
這對我來說不過舉手之勞。
第二天又能收到他們感謝的物品。
從最開始的鮮花,到幾枚雞蛋,五花八門。
對方似乎也在絞盡腦汁地想,還有什麼可以用來感謝的物品。
所以今天,我收到了一條珍珠手鍊。
泛着淡淡粉光的珍珠項鍊,靜靜地躺在絲絨盒中。
這是我二十多歲的時候,一直想要的生日禮物。
當時我剛認識沈循。
剛和他有了親密關係。
我生日的時候,他問我想要什麼。
我指着櫥窗裏的手鍊,笑眯眯說想要這個。
他卻只是不屑一笑,有些無奈:「讓你挑個生日禮物,你怎麼盡按便宜的選?」
最後,他送了我一隻十多萬的手鐲。
樣式精美。
卻不是我喜歡的。
和沈循在一起的三年,平心而論,他確實對我很好。
給我買各種奢侈品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像曾經那塊和方茉一樣的手錶。
但他並不知道我真正喜歡的是什麼。
他只是在用他以爲最完美最讓人羨慕的方式,來飼養他的鳥雀。
曾經的我對沈循有過不一樣的情愫。
但後面也漸漸接受了現實。
我並非他愛的人。
他在情濃時一遍遍說的愛我。
或許只摻雜了他的半分真心。
我也慢慢明白,原來愛才是奢侈品。
我沒有家人的愛,沒有戀人的愛,難道我就不生活了嗎?
我可以自己愛自己。
金錢成了我和沈循唯一的鏈接。
但今日看到這條手鍊。
我心頭酸澀,竟然有朝一日會因爲陌生人送的禮物而險些落下淚來。
門外的小院傳來敲門聲,我連忙拿着手鍊跑去開門。
以爲是隔壁鄰居的登門拜訪。
然而打開門,才發現院子外站着房東。
對方憨厚一笑:「今天給你買了些蔬菜水果。」
每週都是房東順路把這一週的食材買好送上門,我再給他付錢。
他熱情地介紹說:「今天看見有現殺的魚,給你拿了兩條,你可以煲魚湯。」
房東和我差不多年紀,笑起來很是靦腆。
「徐小姐,下個月的時候我們這兒櫻花也要開了。」
房東笑着提議:「到時候我可以開車帶你去看櫻花。」
見我面露驚喜,他又給我解釋什麼地方拍照最好看。
這半個月以來多虧了他的照顧。
有一次晚上我胃病發作,還是麻煩他開車送我去鎮上的醫院看病。
「在我們這兒度假療養最舒服了。」
房東說:「你可以在這兒長租,房租我給你優惠。」
我連連道謝。
他臨走前,又像下定了決心一樣,低聲問:「徐小姐,方便問一下……那個……你有男朋友了嗎?」
見我抬頭看他,對方滿臉通紅結結巴巴:「我、我就是隨口問問。」
「你別放在心上。」
「要是沒有的話……」
他期期艾艾,整張臉紅得快熟透:「我是覺得你性格溫柔,這半個月我……」
院落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有人慢條斯理地走上前
對方戴着棒球帽,看不清面容。
我還未開口,他已經俯身按住了房東的肩膀。
傍晚的霞光旖旎,給他周身披上了一層暖暖的光。
帽檐下,是沈循那道似笑非笑的眼眸。
「我跟了她三年,都沒名沒分。」
「現在找她要個名分,你要不先排個隊?」
-10-
客廳裏,二人相顧無言。
最後,還是沈循先打破了寂靜。
「幼嘉。」
沈循靠在沙發上,朝我晃了晃手裏的茶杯,輕笑:「再幫我倒杯水吧。」
我看着他,身形未動。
只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垂下眼眸,漫不經心。
「比你晚兩天。」
我愣怔住。
也就是說,沈循來這兒住了半個月。
「我開車沿着你給的地址,找了整整一天。」
沈循說這話的時候,還是往日裏那副無所謂的態度。
「他們都說沒見過你。」
「還好。」
他不提自己有多辛苦,彷彿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語氣雲淡風輕。
「最後,找到了。」
花了比市場價高三倍的價格,租下了我隔壁的民宿。
怕被我發現,只有在晚上纔出門。
我皺眉問:「你來這兒幹嘛呢?來這兒住了半個多月。」
「你之前都說緊要關頭離不得人,出差都買最早的航班,你現在一走了之,那你公司怎麼辦?」
沈循抬眸看我,輕笑道。
「沒怎麼辦啊,徐幼嘉。」
「我本來是想直接把你帶回去的。」
他說話的時候,看着我的眼眸,一字一頓。
「簽完合同我就直接回了國。」
「結果家裏什麼都沒了,你連個念想都沒給我留下。」
沈循聲音很平靜:「我當時快要氣瘋了。」
「想着找到人之後,綁也要綁回去。」
他摩挲着杯沿,自嘲笑笑。
「我以爲這三年,你總會對我有一點感情。」
「哪怕不多,但不至於連聲招呼都不打。」
說完這話,客廳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我沉默片刻,輕聲開口:「抱歉……」
沈循像是沒聽到一般,又自顧自地說開了。
「協議我帶來了。」
他拿出合同,當着我的面撕了個乾乾淨淨,扔進了垃圾桶。
「恭喜你,你自由了。」
我垂下眼眸,將水杯遞到他面前:「先喝點水吧。」
沈循卻沒有接,只是平靜開口。
「但有個意外條款,我們的協議中沒有寫明。」
我微微愣怔。
他低頭呷了口茶,漫不經心。
「你父母找上門來,給了我兩個選擇,要麼讓我拿錢封口,要麼把你交出去。」
「你猜我選的什麼?」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個字。
「你家裏的那爛攤子,我替你收拾了,他們不會再來打擾你。」
「這件事,本不在我們的約定範疇之間。」
「我也沒必要幫你。」
「徐幼嘉,我讓步了這麼多,你總得給我一點好處。」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眸。
沈循眉眼倦懶而認真。
「我不想人財兩空,血本無歸。」
我終於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合着前面兜圈子說了一大堆,是在這兒等我。țüₘ
「所以呢。」我隨口笑着問他:「你想要什麼?要錢嗎?」
沈循已經有些惱怒:「我剛剛不是說了嗎!」
「這三年跟着你沒名沒分,我要個名分!」
我看着他動怒的模樣,這纔有了實感。
面前的這人,的確是沈循。
「什麼名分,前男友的名分嗎?」
他沉默着抿了抿脣,輕聲道:「我比你那個房東,好多了。」
「至少……比他有錢,比他年輕,比他好看。」
「而且我們這三年各方面也熟悉,適配度也挺高……」
「我清楚你的喜好口味,你不用再和別人磨合……」
他說到後面,已經有些開不了口。
沈循舔了舔乾澀的嘴脣,聲音有些喑啞。
「幼嘉,這三年我沒把你當成那種角色。」
像是怕我不信,他又輕聲補充。
「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去愛人。」
他話說完,房間裏靜悄悄的。
風吹起落地窗的紗簾,微微作響。
我垂眸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沈循,他手指上還纏着繃帶。
是昨天切菜的時候傷了手,來找我交換物資。
我給他了幾張創口貼。
他送了我一條珍珠手鍊。
我突然問:「那條手鍊,你什麼時候買的。」
沈循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我說的是他送的禮物。
「忘了,」他移開視線:「可能是之前你生日的時候買的。」
我又問:「那爲什麼不送給我?」
他滿不在乎:「做工太垃圾,沒見過瑕疵這麼大的珍珠,我送不出去。」
我沉默片刻,朝他伸出手。
他一愣,抬頭看我。
「給我戴上。」
我認真地說:「幫我戴一下,那條手鍊。」
沈循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
佩戴的時候又忍不住抱怨。
「之前想退貨的,這孔位都有瑕疵,看你又喜歡得很。」
我舉着右手, 在燈光下反覆看着手鍊。
心裏一直空落落的地方似乎被填平了。
「沈循, 」
我突然開口:「突然覺得你審美也不錯。」
「至於你剛剛說的那事。」
我垂眸, 輕聲笑了笑。
和過去擰巴又不善言辭的自己告別。
坦然面對昭然的心意。
「那就試試吧。」
【番外】
酒過三巡, 大家結束了聚餐, 準備去 KTV 唱歌。
沈循看了一眼手機。
該到徐幼嘉日常睡覺的時間了。
他剛想起身, 被蔣弈拽住:「沈大少爺, 你今天一口酒都沒喝啊。」
那不廢話嗎?
沈循心想。
總不能跟他說, 因爲徐幼嘉坐不慣別的司機開車。
只習慣坐他開的車, 所以他不能喝酒。
「你看那幾個女生,就連徐幼嘉都比你喝得多。」
聽到這個名字。
沈循條件反射地抬頭看了一眼。
果然看見徐幼嘉正低頭和旁邊的女生說着什麼, 一張臉紅撲撲的。
像熟透的水蜜桃, 眼眸也泛着水光。
低頭的剎那,露出白皙的脖頸。
領口細膩的肌膚也染上了緋紅。
他曾經和徐幼嘉的見面也是在一場酒局上。
徐幼嘉正被幾個老頭勸酒, 他看在同學的份上替她解圍。
說不清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徐幼嘉的。
可能是對方溫聲細語的聲調。
也可能是日常中淡然的性格。
愛意確定的瞬間並非次次都聲勢浩大。
只是在平凡不過的日子裏突然有了盼頭。
在一個瞬間。
腦海裏出現了對方的面容。
他甚至都有些後悔。
高中的時候怎麼沒有再多和徐幼嘉相處幾年。
對方想要找他簽下沈家的項目, 他本可以公事公辦。
但等他反應過來之後,手中已經多了一份另類的協議。
實屬卑劣。
他想。
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把別人困在自己身旁。
感情這種事瞬息萬變, 只有金錢的交易是長久的。
他絕非聖人。
只想爲自己謀利。
這幾年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徐幼嘉男友」的身份。
除了不能曝光。
除了不被承認。
沒什麼不好。
沈循有些不自然地舔了舔脣角,感嘆自己今晚沒喫飯, 真的餓了。
蔣弈還在喋喋不休:「我今天真沒把徐幼嘉認出來, 說實話我都快忘了高中的時候有這樣一個人。」
他推了推沈循的胳膊,低聲道:「我聽說徐幼嘉沒結婚也沒談戀愛。」
沈循挑眉:「所以呢?跟你有什麼關係?」
徐幼嘉不想公開和自己的身份。
他也不能自爆。
即便他忍得很辛苦。
蔣弈喝多了,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 大着舌頭問。
「你覺得我要是追求徐幼嘉怎麼樣?」
沈循皺眉,想也沒想就拒絕:「不行。」
「不行?」蔣弈半開玩笑問:「哥,憑啥你說不行?」
「徐幼嘉跟你有什麼關係啊?」
他恨不得對着蔣弈的耳朵怒吼幾萬遍。
「我是她男朋友!」
但是他不能。
沒得到徐幼嘉的允許。
他不能。
方茉笑意盈盈走上前, 說想要借他的車回去。
他想也沒想就拒絕。
「不順路, 不好意思。」
對方抿了抿脣, 有些難堪。
沈循又平靜叫住她。
「對了,我本來不想找你還錢,但我現在改主意了。」
「你買表本來就是找我借的錢, 明天記得把錢還給我。」
他笑了笑,雲淡風輕道:「不然我女朋友查賬的時候, 說不過去。」
「不想被她誤會。」
…
他一直以爲是自己心狠。
沒想到徐幼嘉也不遑多讓。
「給她發消息, 問她去哪兒旅遊了。」
說這話的時候,沈循知道自己的眉眼陰沉得可怕。
一旁的蔣弈都有些被嚇到了:「你倆什麼關係啊?」
「讓你問你就問。」
沈循冷冷開口。
「她是我女朋友。」
徐幼嘉把自己所有聯繫方式都拉黑了。
生怕自己找上門去。
戒備心也強。
給蔣弈報的地址都模糊不清。
他隨意地瞥了一眼對方報來的地址, 摸出手機就準備訂機票。
只剩蔣弈還被嚇着:「不是吧?你們什麼時候談的戀愛啊?」
「我談個戀愛還要給你報備嗎?」沈循連聲催促。
「你的微信借我登幾天。」
誰知回家的時候遇上不速之客。
本來就一肚子火, 看到徐幼嘉名義上的家人。
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沒把他們打個半死已經是仁慈。
等到對方哭天喊地道歉,他才讓人把他們趕了出去。
沈循對徐幼嘉的家庭瞭解甚少。
徐幼嘉不說, 他也不會問。
被今天這麼一鬧,他心裏對徐幼嘉愈發愧疚。
但一想自己幫她處理了這個大麻煩。
她要是問怎麼感謝自己, 自己能提出讓她留下來嗎。
沈循心裏又把自己罵了一頓。
被別人賣了還想着怎麼幫別人省錢呢。
…
不得不說,湖邊的小鎮景色宜人,住十天半個月都心情舒暢。
沈循一邊感嘆徐幼嘉真會選位置。
一邊又恨不得把她抓到牀上,狠狠揍她。
他在半夜偷偷搬去了徐幼嘉的隔壁。
只等合適的時機到來。
和徐幼嘉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一牆之隔。
坐在客廳裏都能聽到對方的腳步聲。
晚上睡覺的時候身旁空落落, 但一想到徐幼嘉就在隔壁。
又覺得自己可以忍受黑暗。
不能暴露自己在隔壁。
不能讓徐幼嘉直到是自己。
和徐幼嘉交流的方式只有寫小卡片。
他爲了掩飾字跡, 寫得字都歪歪扭扭。
徐幼嘉好像沒放在心上,還給他送了水果。
沒他在身邊,對方並不孤獨。
反而心情很好。
每天都能聽到隔壁傳來她哼歌的聲音。
他心裏又隱隱有些失落。
媽的, 真是沒心沒肺啊。
不過這樣也無所謂。
沈循安慰自己。
我公司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切菜的時候也裝作滿不在意。
卻無意中被隔壁的說話聲牽動着注意力。
直到手指傳來疼痛,他才認命咬牙。
算了。
這輩子是栽徐幼嘉身上了。
他以爲三年期限已滿,他可以靠着一些瞬間活很久很久。
但人本就是貪婪的動物。
只要擁有過哪怕只有短短一瞬。
也越發不能滿足。
生命給了他數不清的積雪。
但徐幼嘉是他唯一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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