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餘淮初的第六年,
我突然翻到了他送我的鋼筆。
彈幕突然閃過。
【來了,究極 BE 名場面來了。】
【哦豁,女主會發現鋼筆裏的小紙條嗎?】
【樓上的別想了,女主要男主去世兩年後才發現呢。】
【男主安眠藥這會兒都準備好了,我哭死,死之前還在想着女主……】
我愣住。
慌亂地擰開鋼筆桿,
裏面掉出個泛黃的小紙條。
上面寫着,【小音,一起去京大好嗎?】
-1-
是餘淮初的字跡。
我收了他三年作業,絕不會認錯。
我愣在原地。
彈幕仍在繼續。
【鋼筆送了四年了,女主終於發現了。】
【紙條什麼都是次要的,重點是男主現在要自殺了啊!】
【女寶快救救他,他暗戀你八年,臨死前還在喊你的名字啊。】
我心頭一顫。
暗戀我八年?
餘淮初嗎?
我劃開手機,顫抖着點開那個塵封已久的名字。
沒有朋友圈。
頭像還是幾年前的那個。
我猶豫了下,還是先發了消息,「餘同學,最近好嗎?」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覆。
彈幕瘋了一樣地刷屏。
【不是,都這會兒了還發消息幹嘛啊?】
【也能理解吧,好久沒聯繫了,上來就打電話挺冒昧的。】
【可男主都要喫安眠藥了,那可是一整瓶啊……】
算了,管不了那麼多了。
我直接打電話。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
漫長到,我以爲他不會接了。
彈幕不會是假的吧?
我心裏打鼓。
正要掛斷時,電話通了。
「……喂?」
餘淮初的聲音有些沙啞,但依舊如泉清冽。
我手心有些出汗,「是我,林音。」
電話那頭沒聲音了。
「你打錯了。」
我呼吸一滯。
電話斷了。
【是信他不認識你還是信我是秦始皇?】
【別管了,直接莽!他住在雨花區中央大道 193 號頤和公館……】
-2-
10 分鐘後。
根據彈幕給的地址,我站到了餘淮初家門前。
沒想到他住的地方離我家其實很近。
可這麼多年,怎麼就沒遇到過一次呢。
算了,來都來了。
我按了幾個門鈴,都沒有人應。
彈幕又在刷屏。
【密碼的,真是急死我了,男主都昏迷了還怎麼開門?】
【女寶!你糊塗啊!密碼是你生日,你直接自己開門啊!】
……我生日?
我遲疑着輸入六位數字。
叮咚一聲,門開了。
餘淮初家裏很乾淨。
灰黑色調,看得人有些壓抑。
我試探,「有人嗎?」
無人回應。
甚至安靜得讓人心裏有些發毛。
我穩了穩心神,大着膽子一間間地找。
直到推開最深處那間臥室的門。
我終於見到了那個,總是在我夢裏出現的人。
四年未見,餘淮初眉眼未變,依舊穿着一身白襯衫。
他的白襯衫有些寬大空蕩,光透過他的襯衫時,能隱隱看見他清瘦的肌骨。
他弓着背,靠坐在牀邊,整個人瘦骨嶙峋。
雙目緊閉,面色蒼白。
旁邊有一整瓶安眠藥,已經空了。
我頓時慌了神。
「餘淮初!」
可無論我怎麼晃他,掐他人中,他都沒有反應ťű̂⁰。
我顫抖着摸出手機,打了 120。
「對,中央大道頤和公館。」
「他昏過去了,現在怎麼叫他都不醒……」
掛了電話,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怎麼辦……
餘淮初會死掉嗎?
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表白……
窗邊的一抹斜陽灑在他身側。
記憶裏那個穿着校服坐在窗邊打盹的少年,與此刻面前的男人身影重疊。
一瞬間,這些年的思念和想要傾訴的愛戀都湧了上來。
我……
爲什麼從前不勇敢一點?
我看着眼前多年未見的那個人,鼻尖忍不住酸澀。
我哽咽,「餘淮初,你醒醒好不好,我還有話沒跟你說……」
我垂落在旁的手突然被人覆住。
我抬頭,面前的人睜開了眼。
他面色依舊蒼白,脣角卻微揚起。
他的眼眸裏湧動交織着我看不清的情緒。
「是在做夢嗎?」
「我竟能在死之前見到你。」
-3-
我的心好像突然被揪緊。
一瞬間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回握住他的手,「你不會死,救護車馬上就來了,我……」
「我會陪着你。」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尖冰冷非常。
他聞言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我連忙幫他拍背順氣。
可觸碰到他後背的一瞬間,我便紅了眼。
他脊骨如山峯般吐出,清瘦得嚇人。
好容易緩了緩,我起身就要去給他找些清水。
卻被他攔下了。
他的眼神溫柔又平靜。
「是夢吧?夢都是很短的……」
他右手撫上我臉頰,指腹輕輕摩挲。
他的聲音很低,像在我耳邊低喃,「感謝上蒼,讓我此生不留遺憾了。」
他清淺的呼吸一下一下撲在我的脣邊。
我的心跳亂了節奏。
還不待我反應,他驀地一下吻上來。
「唔……」
我有些慌亂地想要閃躲。
他卻一下箍住我的頭,讓我不得動彈。
他的脣輕柔又冰涼,帶着不加剋制的,洶湧如潮水般的愛意。
良久,他終於放開了呼吸急促,滿面通紅的我。
他的臉好似比剛纔又蒼白了幾分。
可我卻好像又見到了那個十六歲的少年。
只是區別是。
那時候的他從未這樣看過我。
他的眼圈好像紅了。
「小音,太晚了……」
他的目光滿是不捨,聲音很輕。
眼角剋制許久的淚終於滑落,我的聲音有些顫抖,「怎麼會晚呢。」
「一點都不晚。」
接着,我俯身靠近他。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找準他的脣,吻了下去。
彈幕已經瘋了。
【親了親了,螞蟻競走十年了!我磕的 CP 終於親了!】
【誰說這時間晚了,這時間可太好了,我現在只好奇男主醒過來會是什麼反應?】
【女主怎麼突然 A 起來了啊啊啊,早點這樣還有Ṱŭ₄女配什麼事啊!】
這六年來,餘淮初夜半入夢無數次。
可我從未像今天一樣大膽。
如果我早就知道他也喜歡我,就好了。
我的淚水忍不住滑落。
餘淮初的吻這次輕柔又剋制,彷彿怕把我弄疼一般。
而正當我要回應之際。
門鈴響了。
餘淮初如夢初醒般地將我和他分開。
這一次,他的眼神裏除了掙扎、不捨外,還帶了些祈求。
「告訴我……這是夢,對嗎?」
-4-
救護車十分鐘就把餘淮初送到了醫院。
等待他洗胃的時間裏。
我在醫院的走廊裏站了很久。
終於在彈幕的隻言片語裏拼湊出了故事的全貌。
我和餘淮初是一本虐心 BE 文的男女主角。
我們不會有圓滿的結局。
我們的故事充斥着陰差陽錯。
可與我暗戀他六年不同的是。
餘淮初,暗戀我八年。
爲什麼我對此一無所知?
現在是我發現了。
如果沒發現呢?如果他自殺成功呢?
按照彈幕的說法,他在去世兩年後我纔會得知這一切。
是要讓我在愧疚與懊悔中度過一生嗎?
遠處醫生在喊,「餘淮初家屬!」
「我在!」
「在!」
同時有兩個人應了聲。
除了我以外。
另一位是個華貴非常的中年女人。
她面色猶疑,「我是餘淮初的媽媽,你是……」
我有些尷尬地擺擺手。
「我是剛剛把餘淮初送來的……同事。」
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我,「那,淮初自殺時你也在場嗎?你知道他爲什麼自殺嗎?」
她的情緒顯然有些崩潰了,剋制不住地抽泣起來。
我連忙一邊安慰她,一邊將我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告知。
「好孩子,謝謝你了。」
她面色瞭然,眼裏帶上了感激。
「不過淮初現在狀態不好,等他身體恢復了,再讓淮初好好謝謝你。」
我猶豫半晌,還是點了頭,「好……那我,晚點再來看他。」
病房門突然被打開。
餘淮初身形不穩,面色蒼白。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冷着臉。
他語氣生硬,「如果只是可憐我,就不必了。」
我指尖微蜷,心裏一緊。
他爲什麼要這樣說?
彈幕飄過。
【嘴真硬啊,到時候女主要是真不來你就老實了。】
【上一秒,回味親親,下一秒,光速變臉。男主怎麼不算當代川劇繼承人呢?】
【只有我心疼男主嗎,高三那年滿心歡喜地收到女主的回信,以爲兩人終於能一起去京大,結果報道當天才知道女主去了南方讀大學,誰都會覺得自己被耍了吧。】
【長個嘴吧女寶,求你了。】
高三時餘淮初收到過我的回信?
可我,根本沒有收到過他的信啊。
我愣住了。
餘淮初的眼神暗了暗,轉身就要回病ťųₑ房。
我心中一動,兩步攔在他面前。
我的眼神認真而直白,「不是可憐。」
「是真的希望你能愛惜自己,餘淮初。」
餘淮初愣在原地。
他眼眸垂下來,輕輕嗯了一聲。
-5-
回家之後,我一個人坐了很久。
除了消化我是小說女主的事實外。
更難以相信的,是餘淮初暗戀我八年這件事。
我喜歡他,是從高一他成爲我同桌的那年起。
他竟然……還比我早兩年?
可,他什麼時候認識的我呢……?
我甚至仔細看了看彈幕,可沒有一條有說這件事。
恍惚間,我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好像又夢到了餘淮初。
可這一次的夢裏,沒有見到他的人,只見到了他的墓碑。
夢裏的我好像哭了許久。
跌跌撞撞走到他墓前時,手中還握着他送我的那支鋼筆。
我在夢裏心中盡是懊悔與心碎。
餘淮初,已經死了嗎……?
我突然覺得天旋地轉,心痛得無法呼吸。
猛然驚醒,發現枕頭上都是淚水。
身上也出了一身虛汗。
一旁的手機正叮鈴鈴地響着。
我掙扎着劃開。
未接來電 17 個。
鬧鐘的附錄上赫然幾個大字,「高中同學聚會」。
約定的時間是晚上 6 點,這會兒已經 7 點了。
要不……不去了吧?
這個念頭一出,我眼皮子立馬又睜不開了。
正當我昏昏欲睡之際,彈幕突然又吵鬧起來。
【補藥啊!女配趁你不在,造謠你說餘淮初是狗皮膏藥,偏偏這話還被剛進門的男主聽個正着……】
【誰懂男主拖着病體趕到同學聚會,結果發現喜歡的人厭惡自己……?】
【救命,代入一下已經在心碎了。】
我猛然睜開眼。
還有這種事?
可是,女配是誰?
我掙扎着起身,光速捯飭了一下自己。
但即便如此,也半個小時過去了。
我馬不停蹄地趕到時,聚會已經接近尾聲。
觥籌交錯的場面。
可卻在我出現的那一刻,靜默了一瞬。
最先認出我的是葉瀅。
她聲音尖細,「喲,這不英語課代表嗎?」
「還以爲見不到林音大忙人了。」
我看了她一眼,沒有應話。
只是找了個位置坐下,「不好意思,臨時有事來晚了。」
環視一圈,沒看到餘淮初。
他是沒來,還是走了……?
老同學敘舊,場面很快又熱絡起來。
除了葉瀅。
我沒有應她,她有些下不來臺。
她不鹹不淡地開口,「林音啊,你啊你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傲了。」
「你要當時能低低頭,興許餘淮初哪天瞎了眼,真能看上你呢?」
-6-
我的手頓住。
旁邊人紛紛攔她,示意她別說了。
離得遠的同學聽不真切,也竊竊地低聲聊起來。
「幹嘛提餘淮初啊?」
「你不知道,聽說林音一直喜歡他呢。」
「喜歡就喜歡唄,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葉瀅沒事吧她?」
「你還不知道她倆?針鋒相對慣了,估計是有什麼恩怨在吧……」
葉瀅依舊趾高氣揚的樣子。
彷彿捏到了我的把柄一般。
我看着她,又像是回到了高中被她霸凌的那兩年。
她翻我的日記,往我的牀鋪上扎針。
我不知道她對我的惡意從何而來。
卻在每個和她同寢的夜晚都難以安眠。
而如今,那根針,我終於能心無波瀾地拔下來了。
我揚起個無害的笑容,看她像在看小丑。
「我不用低頭,餘淮初也不用瞎眼。」
「他本來就喜歡我。」
聞言,她愣住了。
可很快,她又回過神來。
「他喜歡你?」葉瀅嗤笑。
「那爲什麼我會收到餘淮初送的情書啊?」
旁邊的人瘋狂交換眼色。
都不攔了。
我手指微蜷。
是的,我沒辦法自證。
我總不能說,是彈幕告訴我的吧?
葉瀅眼中的譏笑又多了幾分。
她托腮看我,「怎麼辦呀,林音撒謊又被我逮到了。」
我深吸一口氣,「我沒有撒謊。」
「倒是你,楊瀅。時隔四年,你現在又要霸凌我嗎?」
「你!」
葉瀅氣急,面色漲紅了。
她兀地起身,端起酒杯就要潑向我。
她動作很快,旁人不由得驚呼出聲。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瘦削挺拔的身影擋在了我面前。
那一杯酒結實地潑在了他身上。
熟悉的聲音響起。
「她沒有撒謊。」
我驚愕抬頭,是餘淮初。
他的襯衫已被潑溼,殘餘的水珠沿着他的髮絲滴落。
「我是喜歡她。」
他聲寒如冰。
「而且,我也不記得給什麼人遞過情書。」
-7-
空氣好像一下子凝結了。
圍觀的同學們三兩紮堆小聲議論。
只有葉瀅,她情緒失控地嚷嚷着什麼。
想衝過來,卻被幾個人眼疾手快地攔住。
連拖帶拉地帶去了另一個包間。
我一時有些恍神。
他怎麼來了?
他現在,不應該在醫院嗎?
彈幕瘋狂滾動。
【日子不過了!我今天將原價點瑞幸!】
【樓上姐妹補藥高興太早啊,你們還記得嗎?男主說讓女主別可憐他……估計這會兒心裏正掙扎呢,靠近覺得是憐憫,退後又捨不得,想想都絕望。】
【?不能吧?倆人都親了,男主還覺得不是愛是憐憫嗎?】
【怎麼說呢,如果是我喜歡了一個人八年,期間沒有任何迴音,結果自殺一次,她突然愛上我了,換我也覺得是可憐的成分多點……】
憐憫……?
我抬眼認真打量眼前的餘淮初。
他覺得,我現在是因爲怕他死掉,所以在可憐他嗎?
一夜未Ṭū́⁼見。
他膚色有些近乎病態的白,頭髮還在淌水,狼狽不堪。
餘淮初顯然察覺到了我的目光。
他斂下眼眸,誰也沒看,轉身出了包間。
我回過神,連忙跟了上去。
初夏晚風輕拂,吹在身上還有絲絲涼意。
餘淮初走得很急,急到他有些微微喘氣。
我忍不住小跑兩步到他身邊,「走慢點,你身體還沒恢復好。」
他腳步一頓,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又轉過一個路口,路上的行人少了些。
我這時才發現,我們走的正是高中的那條路。
道路兩邊的槐樹開得愈發茂盛。
嫩綠的枝葉間垂懸着一團團風鈴般的槐花串。
如夢如幻。
一瞬間,我好像回到了高二那年。
按照排名順序。
班主任把我和餘淮初塞進了奧賽班。
晚上變成了我最期待的時間。
下了課,餘淮初總會走在我前面。
而我也總會跟在他後面,小心地隔着幾步。
一樣的槐花滿枝,一樣的微風拂動。
不一樣的是,我們從未並肩。
想到這,我偷偷看向他。
他抿着脣,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聲音很輕,「餘淮初,還記得我們上的奧賽班嗎?」
「每次下課後,好像就是現在這樣。」
他的步伐一頓。
「告訴你個祕密,每天下課我都會偷偷跟在你後面。」
我輕笑,目光狡黠,「你不知道吧?」
他聞言忽然停住了。
我也停下來,不解地看向他。
餘淮初周身彷彿被寒意籠罩。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垂着眼不看我。
「林音。」
接着,他終於抬眸看我。
他的眼中洶湧着掙扎與剋制,眼眶好像也紅了。
「不要再可憐我了,可以嗎?」
-8-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襯衫,身形瘦削。
一米八幾的個子挺拔修長。
面容依舊俊朗,卻褪去了高中時的青澀和稚氣。
他是常年蟬聯的年級第一。
是所有人心中的天之驕子。
無論怎麼看,都和可憐兩個字沾不上邊。
如果我看不到彈幕的話。
【女寶啊,你知道男主鼓起多大勇氣才說出這句話嗎,btw 你再不反駁的話,男主就要碎了。】
【男人的眼淚,最好的醫美!磕,我狂磕!】
我頓了一秒,「爲什麼會覺得我是在可憐你?」
「就不能是喜歡嗎?」
聞言,餘淮初面色又白了些。
他苦笑,「現在又要開始騙我了嗎?」
我有些無力,爲什麼他不相信我?
我突然想到鋼筆裏那張泛黃的小紙條。
我靠近他,「餘淮初,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覺得我在騙你,可我——」
「確實喜歡了你很久。」
也許是察覺到我們之間的距離被拉近。
餘淮初有些許倉皇地退了半步。
我抬頭,對上他深邃的眼眸。
慌亂、掙扎、無力……各種情緒在他眼中交織翻湧着。
我看向他垂落在旁、骨節分明的手。
「怎樣才能讓你相信,我對你的感情不是可憐?」
接着,我輕輕牽起他的手,語調平靜,「這樣夠嗎?」
餘淮初眼睫輕顫,他垂着眼不看我,哪怕是一秒鐘。
「林音,夠了。」
他好像在努力剋制着洶湧的情緒。
我仰頭,「看來是不夠。」
我踮起腳,兩人之間的距離頃刻間拉近。
熟悉好聞的草木香席捲肆虐開來。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我看準位置,吻了上去。
但我又很快分開來。
這個吻很短,像是輕啄一般。
我定定地看着他,心跳如鼓,「現在夠了嗎?」
「沒有人會可憐別人到這個程度的,餘淮初。」
餘淮初神情晦澀不清,他幽深的眼眸緊盯着我。
他嗓音微啞,「Ŧù⁼林音,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知……」
還不待我說完。
他突然將我攏進懷中,形勢頃刻間逆轉。
細密的吻如雨點般落下。
臉頰,額間,最後吻上我的脣。
他身上的氣息鋪天蓋地地籠罩住我,動彈不得。
「你最好不是在騙我。」
他邊吻我邊含糊不清地說,「要麼,就一直騙下去。」
-9-
突如其來的吻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大腦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閉上眼睛。
起初的吻溫柔又剋制。
但隨着他逐漸加重的呼吸,這個吻越來越熾熱,越來越讓人喘不過氣。
【親,給我親ṭũₖ!一親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
【我真服了,男主是到現在還不相信女主的真心吧?是吧是吧?】
【破碎小狗哄自己的方式啦,不然還能怎樣呢?說服不了自己這是愛情,又無法抗拒女主的靠近……清醒地陷入,心甘情願地沉淪,怎麼不算仙品!】
【等等!男主這小身板,大病未愈還受這麼大的刺激,他身體受得了嗎?】
一陣夜風倏地吹拂過身畔,些許寒涼。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腿也隨之一軟。
餘淮初如夢初醒般放開我。
他將我環在懷裏,語氣帶上了些自責。
「對不起,我……不該在這裏失控。」
而我還沉浸在剛纔餘淮初的那個吻裏。
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剛剛……我剛剛做了什麼?
我一時有些頭腦發昏。
他見我沒有應話,突然有些緊張。
他一下攬住我的腰,「你,你不會是後悔了吧?」
他的眼眸亮如星辰,是與之前的死氣完全不同的光彩。
我抬手扶上他的臉頰,突然無法想象。
如果他吞下安眠藥的那一天我如果沒去救他。
一切會是怎麼樣。
我會像彈幕說的那樣,在他過世兩年後才知曉一切。
才懊悔,才痛苦,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愛他嗎?
我有些後怕。
「答應我……」
我鼻尖一酸,強忍喉頭的酸澀,「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好嗎?」
「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我保證。」
餘淮初怔愣地看着我。
他好像在努力強忍着什麼,眼眶漸漸也紅了。
-10-
把餘淮初送回醫院後。
回到家,我坐在沙發上沉思了很久。
所以我現在是改變了餘淮初的命運,
也改變了我們兩個人的結局是嗎?
可彈幕說的女配是怎麼回事?
還有,餘淮初多暗戀我的那兩年是爲什麼?
忘記問了。
算了,下一次。
不,明天就去找他。
叮——
手機突然收到了一條消息。
未知發件人。
我點開,語氣惡劣得很熟悉。
「林音,不要以爲搬來救兵我就會放過你。
「餘淮初可以自殺一次,就可以自殺第二次,你以爲你救得過來嗎?」
是葉瀅。
我的手頓住。
等等!
她爲什麼知道餘淮初自殺?
彈幕正在瘋狂刷屏。
【不是,這個女配?她戲份到聚會後不就沒了嗎?怎麼還知道男主自殺的事啊?】
【你們說有沒有這種可能,女配原本是正常的,但因爲聚會的劇情改變了,女配在聚會上受刺激後精神失常……角色覺醒了?】
【好傢伙,樓上的推測原本覺得很離譜,可剛剛看到女配翻箱倒櫃找男主遞的小紙條,我又有點信了。】
原來葉瀅就是女配。
她到底想幹什麼?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葉瀅發來了一張照片。
好像是一張生日賀卡,右下角寫着什麼。
我點開,放大。
只有三個字,【給叶音】。
字跡很熟,是餘淮初的。
我心裏咯噔一下。
我打字,「這是什麼?爲什麼在你那裏?」
「字跡熟悉吧,叶音。」
「想知道這是什麼嗎?明天傍晚,來高二三班的教室找我。」
她又補了一句,「你一個人。」
-11-
站在清遠高中的校門口。
爬山虎已經爬滿了教學樓。
夕陽映照在老舊的樓體上,走廊落下一片紅霞。
手機震動。
葉瀅又發來消息,「敢帶人來,我就把當年所有東西都燒了。」
避開熙攘的下課人潮。
我往最深處的三棟教學樓走去。
這棟樓已經是危樓了,只等學生放暑假就會爆破重建。
推開高二三班的門時,葉瀅已經到了。
她正低頭把玩着一隻匕首,「來了?」
我走到距離她幾個身位的地方停下。
「葉瀅,要怎樣你纔會把東西給我?」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只是託着腮看我,笑得人畜無害。
「想知道爲什麼當年你沒收到回信嗎?」
她舉起一個泛黃的信封,「因爲你給餘淮初的信,在我這裏啊。」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
信封右下角畫着一隻 Q 版小貓。
確實是我在高考前的那晚,趁晚自習塞進他書包裏的信。
那封信我寫得很簡短。
我預祝他高考順利,還約他高考後見面。
怪不得,那天我等了很久都沒等到人。
我聲音發澀,「你偷了我給他的信?」
「不只是偷哦。」
葉瀅笑得花枝亂顫,「我還幫你重寫了一封告白信呢。」
「你不是希望他高考順利嗎?我幫你狠狠拒絕了他。」
葉瀅拆開信封,取出裏面泛黃的信紙。
「他當時的臉色啊,你沒看到真是太可惜了。」
我攥緊拳頭,「我桌上的字條,也是你放的嗎?」
葉瀅像是想起什麼,「哦——」
她玩味地笑,「當然,不然怎麼騙你報中大?」
一瞬間。
我渾身的氣血好像都在上湧。
我深吸一口氣ŧũ̂₋,「好玩嗎?葉瀅。」
葉瀅不應我,只是自顧自地翹起腿,津津有味地念着信。
我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幾步走到她身邊,一把奪走信封。
然後揚起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12-
彈幕:
【就這個巴掌,爽!對待這種惡女就要以暴制暴啊。】
【你們看到女配那個眼神沒,臥槽,她要幹嘛?】
【女寶!注意女配手裏那個匕首啊!】
葉瀅先是有些不可置信。
她捂着臉,「沒想到你也會反擊了。」
葉瀅的眼神變得陰毒起來。
我後退一步,轉身想逃離這裏。
可已經來不及了。
她一躍而起,匕首抵上脖子。
「我早就看你們不爽了……」
她嘲諷地笑,「憑什麼你們是男女主,我就只能是個壞事做盡的惡毒女配?」
冰涼鋒利的刀片劃過我的皮膚。
血珠沁了出來。
我用力抵抗葉瀅的施力,「你以爲你殺了我就能活嗎?」
「世界會坍塌的!」
她冷笑一聲,「那又怎樣?」
「活不了,就拉着你和餘淮初一起去死好了。」
教室門猛地被人撞開。
餘淮初扶着門框劇烈喘息,藍白病號服被汗水浸透。
「放了她。」他面色蒼白,聲音沙啞得可怕。
「你不是想贏過她嗎?我和她交換,殺了我,你就贏了。」
葉瀅突然笑起來,越笑越大聲。
「不是,你以爲你們在演偶像劇嗎?」
她手上的匕首用力了些,「她永遠能輕而易舉地得到我想要的所有東西……
「叶音,去地獄懺悔吧!」
她揚起美工刀的剎那。
一條彈幕快速閃過。
【三點鐘方向狙擊手已就位。】
「砰!」
一聲槍響炸開。
子彈正中葉瀅的右臂。
她卸力的那刻,我猛地對她胸口一個肘擊。
幾道黑影從不同方向突入。
幾個警察衝進教室,三兩下就控制住了葉瀅。
被按倒在地的她還在掙扎,眼神中透着憤恨與不甘。
我取下耳後的微型監聽儀。
蹲下身,居高臨下地看她。
「葉瀅。
「這次輪到你去監獄懺悔了。」
-13-
葉瀅被判入獄那天。
正好趕上餘淮初出院。
我靠在餘淮初家的沙發上,有些悵然。
「聽說葉瀅被鑑定出精神分裂症,只判了 4 年。」
我任由自己從沙發滑落到地毯上。
「她出獄以後再來找我們怎麼辦?」
餘淮初正在廚房煮飯。
空氣中氤氳着開胃的番茄酸甜香。
聞言,他愣了一秒。
什麼都沒說,只是繼續給意麪裝盤。
我有點着急,從地毯上一躍而起。
我像熱鍋上的螞蟻,圍着餘淮初團團轉。
我攬住他的手臂,「你怎麼一點都不擔心?」
他依舊不疾不徐地給意麪澆上湯汁。
他脣角帶笑,「嘗一嘗。」
我承認,確實有被意麪香到。
我拿起叉子,捲了些意麪入口。
「嗯?」
我眼睛亮了,「這個味道……」
餘淮初眸裏的笑意蔓延開來,「很熟悉對不對?」
「是你愛喫的那家西餐廳倒閉前,我去後廚學的。」
這次輪到我愣住了。
他怎麼知道的?
他好像能聽到我的心聲一樣。
「是想問我怎麼知道嗎?」
他刮刮我的鼻子,「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我毫不客氣地攬住他的脖子。
「你不許瞞我!」
可話音還未落,他突然俯下身垂眸看我。
他身上的香味澄澈又柔和,像是一張網,細密地攏住我。
我一下子有些緊張,連忙放開他。
可還沒來得及轉身,他環在我腰間的手臂一緊,我又被他緊緊箍在了懷裏。
心跳在一瞬間急劇加速。
他俯身,吻落在我的脣邊。
「怎麼回事,醬喫得哪裏都是。」
鼻尖相觸,微微急促的呼吸聲撞在一起。
脣再次被溫熱覆蓋。
這次的吻綿緩而漫長,脣舌黏膩地交織纏繞在一起。
潮溼,纏綿。
喘息和心跳被無限放大。
理智在一瞬間被蠶食殆盡。
餘淮初將我攔腰抱起,輕柔地放到臥室牀上。
他一手扣着我的後腦勺,一手摟住我的腰。
整個人被他籠罩在身下。
避無可避。
「唔……不要……」
想要掙扎,手腕卻一下子被扣住。
眼前的景象一點點變得模糊。
在他輕柔又強勢的掠地侵城中。
我的呼吸一點點變得紊亂。
「好、好了嗎……我受不住了……」
餘淮初細密地吻落下,「再等等,馬上就好。」
-14-
【do!給我狠狠地 do!do 起來就忘情了發瘋了沒命了!】
【不是,就這?怎麼黑屏了?有什麼是尊貴的鹽選會員不能看的?】
【雖然但是,我還是要振臂高呼:一定要查她學歷啊!】
我實在是有些低估了剛開葷的男人。
彈幕說得沒錯。
餘淮初就是當代川劇繼承人。
白天還在誇我新買的後媽裙好看。
晚上就能把它撕爛。
直到有天,我實在是受不住了。
趁他睡着,我捲鋪蓋連夜跑到次臥,想討個身心清淨。
卻無意間在牀頭一個不起眼的櫃子裏發現一本日記。
翻開,日記紙張有些泛黃。
【6 月 3 日,晴。小音託室友遞了一封信,信裏讓我和她保持距離,她有喜歡的人了。可,信爲什麼她不自己給我?】
【6 月 5 日,陰。我還是想爭取一下,晚自習前在她的抽屜裏放了畢業禮物。呼,鋼筆裏的小紙條她會看到的吧?】
【8 月 2 日,大雨。錄取結果出來了,我是京大,她在中大。南轅北轍。】
【10 月 2 日,晴。今天回清遠,在車站好像看到了林音,她身邊跟了一個男生,是她的男朋友嗎……?好希望是我看錯了。】
【2 月 13 日,大雪。新年第一天,我好像抑鬱了。】
內容都沒有了。
我不死心地又翻了一頁,出現了新的內容。
這次的字跡比較新,像是前段時間寫的。
【3 月 12 日,雨。醫生說我是因爲抑鬱加重,所以才產生了幻聽,可那些彈幕明明真實存在。他們說小音兩年後會抱着我的骨灰盒哭,我要死了嗎?】
【3 月 22 日,陰。彈幕說,小音要外派出國了,順利的話可能會定居在國外……我好痛苦,爲ŧű¹什麼,爲什麼當初沒有坦然地去問問她……可我現在這個樣子……可我……】
【4 月 12 日,晴。天氣這麼好,可我不想活了。就在剛剛,我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藥,但彈幕說小音正在來找我的路上……她真的會來嗎?】
-15-
看到這裏。
我終於控制不住壓抑許久的情緒,小聲地抽泣起來。
和我一樣驚訝的還有彈幕。
【瘋求了, 這是什麼設定,所以男主一直能看到我們嗎?】
【不是, 你們沒發現女主也能看到彈幕嗎?每次遇到什麼事,女主都會狀似不經意地抬頭,然後結局就變了……】
【算了, 看到就看到吧,大半夜的我真的要哭瞎了, 這兩個只爲對方考慮的小苦瓜只要能平安地活着,別的都愛咋咋吧。】
【同意!你們兩個小苦瓜, 一定要幸福快樂地在一起好嗎, 算我求你們的。】
而這就是我看到的最後一條彈幕。
我眼前曾經密密麻麻的彈幕。
如今像清屏了一般, 消失殆盡。
也許是我的抽泣聲驚動了餘淮初。
次臥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跳上牀,一把把我攬在懷裏。
可在看到我雙眼通紅的那一剎那。
他猛然驚醒,「怎麼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着他,埋在他懷裏。
餘淮初先是微微抬頭,往空中看了看。
他面色不加掩飾地變得驚愕。
接着,他環伺一圈, 看到了那本陳舊的日記。
「你……都看到了?」
他的聲音變得有些苦澀, 「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
「或許,還有一件事你可能想知道。」
他輕輕擦拭去我臉上的淚痕,「我不僅早就認識你,還遠比你想象中得更要愛你。」
我有些不解地抬起頭。
他幫我撥開有些凌亂的劉海,「初二那年的奧數競賽,你蹲在走廊哭鼻子, 覺得最後大題沒答好。」
我被逗笑了,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耶。」
他也笑, 「是吧, 我就說你一直就是小哭包。」
我無比心安地將頭靠在他的胸前,聽着他的心跳。
一聲又一聲。
「餘淮初。」
「我在。」
「我們結婚吧。」
番外丨星光來信
二月的斯里蘭卡,最是動人。
在兢兢業業地飼養了餘淮初半年後。
他總算是沒那麼瘦了。
從海里游上來時, 水珠從他頸間滑落。
在腰腹整齊的肌肉上漾出好看的紋路。
「化好了嗎,小音殿下。」
他湊過來, 被我不耐地一巴掌推開。
「起開起開, 我的底妝溼了啊啊, 還沒定妝呢!」
右臉頰的妝已經暈成一片了。
我兩眼一黑, 趕緊補妝。
眼見着時間就要來不及了。
我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你先去,去晚了就沒有出片的好位置了。」
餘淮初點點頭, 走出了房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感覺他嘴角好像噙着笑, 有些不懷好意?
我緊趕慢趕到亭可馬裏海灘時。
已接近傍晚時分。
深藍色的夜幕正在漸漸渲染。
海風輕柔拂面,十分愜意。
餐廳搭建了三層的大平臺, 我要去的在最頂層。
而當我踏上最後一個臺階時, 愣住了。
我先是聞到了濃郁而芬芳的花香。
星星點點的燈光中, 一大片粉色玫瑰鋪滿了整個平臺。
平臺上的衆人恰到好處地歡呼起來。
餘淮初眼帶笑意,正向我走來。
我鼻尖酸澀, 眼眶有些發熱。
他輕輕牽住我,「嚇到了嗎?」
我搖搖頭。
他用右手輕輕撫去我的眼淚,目光裏盡是憐惜與愛意。
「我總覺得……」
「我們結婚不應該由你來提。」
他笨拙地從口袋裏拿出求婚戒指, 單膝跪地。
他眼睛亮如晨星,「小音……」
「嫁給我好嗎?」
「這一次,終於可以不用再等六年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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