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將軍下了心咒,讓他眼裏只有我。
可這咒術只能維持一天。
每次失效後,他都恨不得殺了我。
後來,我被敵軍擄走,綁在了城牆上頭。
他怕我念咒,不等對面說完,直接一箭射在了我心口。
我看着血順着他的箭縷縷流下,竟難得笑了。
「系統,我能走了嗎?」
【待系統清算獎勵,預計十日完成。】
我嘆了口氣。
「還要十天……」
-1-
我被掛在城牆上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了。
杖刑、烙刑、鞭刑,魏洺前世受過的罪,這一世,我全都替他受了。
奄奄一息之際,我看見了城下的他,心裏不由得欣喜。
原來城牆上的人,換成了我,他也能來呀。
我使出全身力氣,才張開嘴巴,想大聲喊他,不要管我死活。
沒想到的是,話還沒說出口,他手中的箭,就毫不猶豫地向我飛來。
不差一絲一毫,正好,是心臟的位置。
他要我死。
硝煙四起,戰鼓沖天,我的世界卻安靜了。
我的心像是漏了一個洞,血流如注,卻不知疼。
他抱着我的殘軀,眼底閃過我從未見過的柔光。
「我不能讓我身後的士兵和百姓犯險,換成是誰我都會這樣做。我別無選擇。錦尚,這一世,是我欠你的。」
我笑了,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欠我的,可不止這一世。
曾經,同樣的場景,同樣的爲難,他卻放下了兵器,屏退三軍,隻身一人進了城,受盡百般折磨而死。
只因爲城牆上頭掛着的人,是秦洛,不是我。
他不是別無選擇,是他選擇的,不是我。
「系統,任務成功了吧,我可以走了。」
【好的……請主人等待系統清算,預計十日完成。】
「箭都插在心上了,我還要活十天嗎?」
系統難得地沉默。
「怎麼了?」
【主人,你也可以選擇不走的,任務成功了,你可以選擇留在這裏,不回到末世的。】
我笑着說,聲音卻莫名苦澀。
「這裏,還不如末世呢?」
是啊,魏洺活過了二十七歲,我的任務成功了。
我能回到現實世界,我也能活過我的二十七歲了……
我想回去,我想馬上回去。
等了半天,系統才終於開口。
【好的,主人,我保證,這十天你不會受任何傷痛折磨,你可以健康地開心地,和這個世界,好好告別。】
這是系統給我的最後福利。
它想讓我這個千瘡百孔,心上還插着一根箭的人,再好好地活十天。
-2-
我從來沒有好好活過。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攻略魏洺了。
我從末世穿來,任務是讓英年早逝的大將軍活過二十七歲。
只要他二十七歲的生日一過,我就能回到現實世界,並能獲得喫不完的食物。
我餓得快死了,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任務。
系統跟我說,從二十三歲開始,魏洺每年都有一個死劫。
所以我用我的一隻眼睛跟系統換來了心咒。
我雖瞎了眼睛,可只要心咒響起,他的眼裏便只有我,我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只要死劫那天,讓他哪也別去,任務自然就完成了。
所以相伴四年,我用了五次心咒。
他說我是妖女,蠱惑他,控制他。
可我每次唸咒,都是爲了讓他活着。
我不知道的是,心咒也有失效的時候。
那天他不管不顧地衝到城樓底下。
只因爲城牆上吊着的,是他年少的月光,秦洛。
他爲救她,隻身一人進了城,受盡折磨而死。
我的任務失敗了,我和他又重生在了我們相遇那天。
系統的規則是,重啓任務,技能失效,但被交換的東西不會返還。
所以這次,我用我的嗅覺,又一次換了心咒。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和前世一樣。
唯獨被敵軍擄走的人,換成了我。
我終於明白,魏洺的死劫不是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他的死劫,一直都是秦洛。
-3-
再睜開眼,我躺在了魏洺的房裏。
夫妻四載,我從未來過這裏。
門口傳來女人的哭啼聲。
「如果我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我一定不會讓夫人替我去取藥,那天夫人吵着要喫我做的漿果,我在廚房待了一整天。
「如果,如果我能自己去取藥的話,那夫人就不會……」
「別這樣,不是你的錯。」
魏洺的聲音清冷,可語調卻是難得地輕柔。
「是我的錯,我是罪臣之女,賤命一條,死ẗŭ⁷就死了……」
「胡鬧!
「不准你這麼說自己!」
我聽夠了,一下子推開了房門。
「夫,夫人……你不是……」
哭得梨花帶雨的秦洛,正依偎在我夫君的胸前,一臉喫驚地看着我。
魏洺似乎也有些喫驚,一時沒有了動作。
原來我死在裏頭,外面會是這樣的風光啊。
系統明明說傷口不會痛,爲什麼我的心,還是擰着疼呢。
我繞過了他們,喊了一聲「雙雙」。
小丫頭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好像見了鬼。
卻明顯比那兩個人見到我更開心。
「我想喝茶。」
魏洺不知道抽了哪門子風,一下扯住了我。
「你沒死?你的傷口……」
我打掉他的手。
「是啊,不如你意,偏偏沒死。」
他胸口的衣裳還掛着秦洛不小心蹭上去的水粉,我看着噁心,便退後一步。
誰知平日碰都不願碰我一下的人,突然死死抓住我的手腕。
「我是在擔心你,你何必如此惡言相向。」
我使勁掙扎,不想他碰我分毫。
「夫人誤會了,我和將軍沒什麼,我只是擔心夫人,所以才……夫人千萬別因爲我和將軍鬧彆扭。」
「秦姑娘多心了,我着實是渴了。」我打斷了她的話。
她剛要說什麼,魏洺卻擺了擺手。
他將我攔腰抱起,徑直走向臥房。
剛放到牀上,便不由分說地解開我的衣裳。
「你幹什麼!」
「別動!我看看傷口。」
撕扯中,只聽見外面撲通的一聲。
「秦姑娘,秦姑娘,你怎麼了?」
魏洺的身子瞬間繃緊,緊張地回頭望去。
「我沒事,將軍去看看吧,秦姑娘身子弱。」
從前我最愛喫秦洛的醋了,如今這般懂事,魏洺也很是驚訝,竟不自然地摸了摸我的頭。
「別生氣了,我去叫大夫過來給你瞧瞧。」
我笑着點了點頭。
卻在他關上房門的一刻,一把拽起旁邊的簾幔,使勁擦了擦他剛摸過的頭髮。
-4-
「聽大夫說,她傷口都快癒合了,好得不得了,就是在那假裝傷重,引得將軍內疚自責,多疼愛她幾分。」
「苦肉計,聽說還是她自己去的那個賊窩,搞不好是故意演這麼一出。」
「可她不是差點死了!」
「你知道什麼呀?根本就是裝的,她好着呢。」
「你不知道外面都在傳什麼,她一個女人在敵營能有什麼好下場,就是將軍心善,沒賜她一條白綾就不錯了。」
因爲魏洺對我的態度,將軍府的下人說話,從來也不把我當回事。
我出來透風,雙雙端來我愛喫的果子。
魏洺進來的時候,果子剛好從我手上不小心掉下,打到了那個嚼舌根的婆子身上。
他撿起果子,命那些婆子退下。
「你怎麼還是這般脾氣。」
我沒回話,只是跟雙雙抱怨,這裏的果子真酸。
他走到我身邊,竟拿出一個玉鐲子,不由分說地套在了我手上。
「這鐲子是難得水頭,還是由上好的香料浸過的,芳香四溢,你戴着,甚好。」
我抬頭望向他,他幽深的眼睛裏,竟有一絲期許。
如若是之前,我怕是要高興得紅了眼睛,可偏偏,這芳香,我的鼻子聞不到,我這瞎了的眼睛,也再紅不起來。
我將手鐲褪下。
「我不喜歡這些玩意,將軍還是送給秦姑娘吧。」
他皺了皺眉,我已經做好了被他破口大罵的準備,卻沒想到,他只是咬了咬牙。
「那好,我再尋一個你喜歡的吧。」
我知道,城門那一箭,他對我心裏有愧,纔會這般模樣。
-5-
秦洛的耳目向來能幹,很快魏洺向我示好的消息她就聽說了。
一着急,噴了一口鮮血,聽大夫說,可能活不過今年了。
但是據我前世的記憶,她在魏洺死後,服了一種奇藥,直接就痊癒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的病應該是裝的。
不過無所謂了,我不想多管閒事。
可偏偏,她不放過我。
半夜,魏洺不顧雙雙的阻攔闖進我的房間。
「錦尚,秦洛病危,李醫師說她怕是活不過今晚了。」
我揉着眼睛,腦子迷迷糊糊的。
「那你找我幹什麼,要我給她陪葬?」
我話音剛落,他竟直接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腕。
不等我反應,一道刺眼的刀光閃過。
他竟劃過我的手腕,以碗取血。
我奮力掙扎,卻根本動彈不得。
待他鬆開我手腕之時,那瓷碗中,已是半碗血。
「李醫師說,你中箭不死,甚至連傷口都癒合得飛快,你的血定是古書中記載的能起死回生的泉血。錦尚,救人要緊,是我虧欠你的,我定會給你個說法。
「雙雙,快來給夫人包紮。」
說完,他直接端着我的血跑了出去。
因爲系統的設定,我此刻,即便還在滴血,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只有眼睛,沒出息地紅了。
-6-
我沒讓雙雙包紮,那個傷口,不出半個時辰,自己就會癒合。
我只是讓她爲我穿衣ŧû⁶,然後把我兄長送我的佩劍拿了過來。
衝進秦洛房裏的時候,她的嘴角還掛着血漬,虛弱地靠在魏洺的懷裏。
我提劍前來,被魏洺的侍衛攔在了門口。
他們不敢傷我,反倒是被我刺了兩劍。
「錦尚!你瘋了!」
魏洺大喊,將秦洛護在身後。
我的劍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系統,他都活過了二十七週歲,現在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主人千萬別衝動,你在這個世界是不能殺人的,他死了,你就回不去了。】
我冷笑一聲,真是不痛快。
「夫人,都是我的錯,你千萬別怪將軍,是我不爭氣,夫人要殺就殺我吧。」
秦洛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下子竄了出來,死死地握住我的劍。
手裏的血從她指甲流出,配上她慘白的臉色,和梨花帶雨的表情。
魏洺可是心疼壞了。
他打掉我的劍,怒視着我的眼睛,彷彿下一秒就要殺了我。
-7-
我以爲他會大發雷霆,命人把我帶走,折磨得不生不死才能解氣。
沒想到他只是命人把我架回房間。
天亮時,他站在我門口。
「我知道你討厭秦洛,可我和她確實清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家門不幸,如今又病重,無依無靠,我不能不管。
「但是錦尚,我其實,從來沒有討厭過你,我只是怕你。
「只要你不再使用那些妖術、邪術來控制我,我是想,與你好好過的。」
我沒出聲,只是噁心得想吐。
不能殺了他,是我在這個世界最大的遺憾。
「給我十日,我處理好秦洛,把她送出府,圓她一個與我重遊兒時山水的夢。等我回來,我們重新開始,莫再氣了。」
說完他便離開了。
他們要十日,而我只要九日。
如此,甚好。
-8-
夫君告假,帶着他的心上人遊山玩水的第一天。
整個京城都在說,魏將軍是個絕世好夫君。
仔細打聽才知道,魏洺怕毀了自己和秦洛的好名聲,對外說的是告假陪夫人遠遊散心。
這對賤人,走遠了都不忘噁心我。
我想帶着雙雙出門,直接被管家攔下。
「夫人,將軍吩咐了,他回來之前,您哪都不能去。」
他想得真好。
用着我的名,關着我的人,滴水不漏。
系統說,任務成功了,技能被收回了,我不能用心咒了。
其實無所謂的,我現在也不需要什麼技能了。
我伸出手,雙雙從包裏掏出一把匕首,放在我手心。
我拔出匕首,眼都不眨地把它放在管家的脖子上。
「能走嗎?」
他身子一滯,態度轉好,眼神中卻藏不住一絲輕蔑。
「夫人,我也是聽將軍安排。」
我的動作沒有猶豫,朝着他的脖子稍稍用力,鮮血順着他的脖頸流到胸前。
他瞪大了眼睛,牙齒咬得吱吱作響。
「夫人這麼做,不怕將軍怪罪?」
他大概還以爲我是那個處處圍着魏洺轉的傻女人吧。
記得上一世,魏洺從我手裏騙走我爹的雪域靈芝,給秦洛治病,就是他出的主意。
他前世常說。
「只要將軍給個好臉色,夫人什麼都肯做。」
想到這裏,我微微一笑,把刀從他脖子上移下。
他一下子放鬆了,表情更是不屑,以爲他的話果然奏效。
可下一秒,我把匕首直接插進了他肩膀。
「大膽!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拿將軍壓我?
「我堂堂二品誥命夫人,想出想進,由你安排?你頭上那顆醜東西怕是不想要了吧。」
他捂着肩膀,整張臉都扭在一起。
「我……我定會,告訴將軍。」
我湊到他耳邊,詭笑着說道。
「快去啊,別在我這狗叫,信不信我割了你舌頭。」
-9-
魏洺和秦洛遊山玩水的第二天。
沒人再說魏將軍是絕世好男人了。
因爲她們昨天親眼看見將軍夫人在街口布善施粥。
謠言不攻自破,真相浮出水面。
原來將軍是帶着貪污救災款的罪臣之女出遊享樂。
而將軍夫人大病初癒,帶着糧食、衣物在街口救濟百姓。
這段話,不是我傳的,但傳得我心甚喜。
兩天時間,我幾乎花光了我所有積蓄。
錢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我爹也不在了,沒什麼好留戀的。
只怕我沒花乾淨,留給了不該給的人。
而且,飢餓的感覺,我太懂了。
前世,我偷偷施善,還被魏洺說是裝樣子。
秦洛更是散佈謠言,說我是妖女,喫我的救濟會被我吸食陽氣。
可是那些人哪管這些啊,人餓極了,什麼都喫的。
這些道理,他們兩個怎麼會懂。
-10-
魏洺和秦洛遊山玩水的第三天。
府裏的人都說我瘋了,躲我躲得遠遠的。
而我,也收到了他的家書。
【已到雨郡,這裏雲餅的味道甚好,勿念。】
旁邊的禮盒中裝的就是他口中的雲餅,聽說爲了讓我嚐鮮,特意派人選上等好馬,連夜送來。
他不知道的是,餅盒中,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封信。
【請夫人愛惜身體ţũₙ,好好活着,阿洺說,夫人的血,能救我的命。】
落款,秦洛。
我把書信收好,把雲餅喫進肚子裏。
真香。
-11-
魏洺和秦洛遊山玩水的第四天。
我把府裏執事的丫頭婆婆都叫到了一起。
「玉花。」
玉花晦氣地嘆了口氣,沒好氣地叫了聲夫人。
我直接一巴掌扇過去。
「前幾天,雙雙找你拿喫食時,你故意溜了她好幾圈是吧。」
「夫人莫怪,不是我有意爲難,您要的不是普通喫食,有些草藥,聽將軍安排,是要給秦……」
啪,又是一巴掌。
提將軍是想壓我,提秦洛是想氣我,她們總是這樣,話裏有話。
「扣你一個月工錢,杖二十,明日起,你別管喫食了,去管茅房。」
「憑什麼?」
「憑我是將軍夫人!」
她大叫着發瘋,我直接叫人拖走。
「楊柳。」
緊接着又叫了一個名字,這人最早也是翻着白眼進來的,如今卻被玉花的樣子嚇得老實了。
「夫人。」
「在我門口跪上十個時辰,自己扇自己一百個嘴巴,不出聲的不算。」
就是她藉着採買的由頭在外面散佈我的謠言,也是她在我的飯菜裏下藥,搞得我如今連月事都沒了。
她是秦洛最忠誠的狗。
她怒視着我,卻什麼也沒說,老實地去跪了。
好像憋了口大氣,就等着她主人回來告狀了。
-12-
這一番下來,下面的人都哆哆嗦嗦地嚇壞了。
「明燕。」
小姑娘頭都不敢抬地走到我面前。
她們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估摸着我還要用什麼酷刑。
只見我摸了摸口袋,掏出了幾張紙。
「喏,這是你的賣身契,出府吧,找點營生,給你娘好好看病。」
說着,我又讓雙雙端了一個小盒子給她。
裏面是一些首飾。
明燕急忙跪在我面前,頭磕得我攔都攔不住。
「你不用這樣,你對我好,這是你應得的。」
後來,我把她們的名字唸了個遍。
有的是賣身契和銀子,有的是巴掌和棍子。
這一折騰,好心腸的人都被我送出了將軍府,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反而留下來了。
有句老話怎麼說來着,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我幫將軍府把人都規矩好了。
-13-
魏洺和秦洛遊山玩水的第五天。
我終於給雙雙尋了一門好親事,也把我剩餘的錢都給了她。
「這個小郎中雖說是我親自挑的,但我看人的眼光向來不準,我怕走眼,這錢,你千萬自己留着。」
雙雙哭得眼睛都睜不開,可我還是硬把她送出了府。
還讓她帶走了我最喜歡的阿福。
阿福前世被秦洛養的狗咬死了,我一氣之下砸了秦洛的屋子,把她和她的狗趕出了府。
魏洺回來發了好大的脾氣,關了我一個月。
接回了秦洛,還親自餵養那隻惡犬,就爲了氣我。
如今好了,如今什麼都好了。
-14-
魏洺和秦洛遊山玩水的第六天,終於收到了將軍府送去的信。
我在家中的惡行,添油加醋地全被他知曉了。
聽說他和秦洛,正快馬加鞭地往回趕呢。
府里人聽了這個消息,幹活都有勁了。
這些天,她們被我訓得服服帖帖。
我也是過了一把暴君的癮。
現在,他們都等着看我的笑話呢。
我在後院乘涼,還不小心聽見兩個丫頭說閒話。
「等將軍回來,夫人的好日就到頭了,哼,看她還威風幾天。」
「搞不好,將軍直接休了她。」
「可不麼,將軍一走,她這般亂來,準是喫醋發瘋。看將軍回來她怎麼辦。」
我突然站在她們身後,差點把她倆的魂嚇出來。
「將軍要回來了,我好怕怕哦。」
-15-
第二天一早,我穿上了二品誥命夫人衣裳。
沒帶任何隨從,孤身一人,進宮請見。
他們都說,我是因爲怕將軍怪罪,進宮請個庇護。
其實不是。
因爲我城門樓上差點英勇就義,皇上下旨,說會賞我一個想要的東西。
當時我說沒想好,恰好今天終於想好了。
只是沒想到,這一去,我還被皇后娘娘拉着,在皇宮裏住了一夜。
估計府裏的人,都以爲我畏罪潛逃了吧。
等我回府的時候,魏洺已經回來了。
-16-
這是我們分開的第八天,終於又見面了。
我過得挺好,他應該也是。
他背對着我,如上一世初見般。
這就是我要攻略的對象嗎?
好帥啊。
聽說還英勇善戰,爲人淳厚。
只可惜英年早逝。
不怕,有我在,我一定要幫他渡過死劫。
回憶漫上心頭,可一眨眼,已是兩世。
他轉身過來,衣服有些邋遢,臉上的鬍鬚也凌亂沒有修剪,看起來好髒啊。
「李錦尚!」
他看見我,眉頭皺起,模樣更醜了。
還叫我的名字,好惡心。
不過沒關係,我再看一天就解脫了。
「你進宮了?你怕是瘋了?是不是我給你一些好臉色,讓你忘了自己的處境?」
說着說着,他還過來抓起了我的手腕。
「你進宮幹什麼?又要求皇上治秦洛的罪嗎?你爲什麼不肯放過她!我說過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我都如你所願,爲什麼你還不肯放過她?」
我沒說話,任由他扯着,腦海裏過往匆匆,好像如今都再無波瀾了。
「你看你把將軍府弄成什麼樣了?哪個下人不是遍體鱗傷,你這個惡毒的妖女,枉我還想與你從頭來過!」
說到情急時,他將我奮力甩在地上。
「李錦尚,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若你能替秦洛求情,我們還能重來,可若皇上降罪秦洛。」
說罷,他轉頭看我,眼底血紅。
而我仰望着,這個我護了兩世、又愛了兩世的男人,竟笑了。
「你會怎麼樣?」
「我會將你逐出將軍府,休書一封,一刀兩斷。
「來人,把夫人帶回房間,即日起,不可踏出房門半步。」
-17-
我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晚。
被軟禁在自己的房間。
飯菜是餿的,裏面還可能混着丫鬟的唾沫。
來往的婆子看我的可憐樣子,忍不住笑意。
門口黑壓壓的侍衛,無論我說什麼,都沒人理我。
真好啊,一點點留戀Ťų²都沒有了。
我躺在牀上,蹺着二郎腿,嘴裏哼着我們末世時的歌。
唱着唱着就睡着了。
矇矓中睜開眼,魏洺拿着匕首,而我的手腕,還在滴血。
「秦洛一路勞頓,又吐了不少血,情況危急,需要你的泉血。」
我慵懶地抻了個懶腰,笑眯眯地看着他。
「多取一些吧,我怕她以後喝不到了。」
「你什麼意思?」
「你不是要休了我嗎?」
他嘆了口氣,不再看我。
「我在尋別的方子,不會一直取你的血,反正你體質特殊,第二天連個傷口都不會留,先幫幫她吧。
「你到底進宮求了什麼?爲何皇上什麼都沒說,只讓我明天等旨。」
我微微一笑。
「給你的驚喜,二十七歲的生辰驚喜。」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還有事,魏將軍?」
「你好像……很久都沒用過那妖術了?」
是啊,我已經沒有心咒了。
不然,我就讓你焚火自盡了。
「錦尚,如此便好,只要你不傷害秦洛,好好的,我們可以,試試。」
我笑着點了點頭。
-18-
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間,不到一天了。
門口的侍衛不見了,丫鬟還端來了一桌子菜,說魏洺要過來跟我一起用膳。
【宿主,您所在的世界,所有物資獎品都已發放完畢,您即將離開這裏。】
久違地又聽到了系統的聲音。
【您還是堅持選擇,要離開對嗎?】
「不離開,還要給人當血包啊?」
【收到,正式進入倒計時。】
魏洺走進來的時候,倒計時剛好開始。
【100。】
臭系統,你們家倒計時,居然要數這麼久。
「錦尚,昨天是我錯怪你了,聽說皇后娘娘都很喜歡你,賞旨今天就到。」
【92。】
他抓起我的手,放進他的手心裏。
好似在檢查昨夜被他割破的手腕。
我猛地起身,甩開他,使勁擦了擦手腕。
【81。】
「彆氣了,是我不好。」
說着,他幹了一杯酒。
「我們是夫妻,吵吵鬧鬧數載,從未真心說過話。我只是把秦洛當妹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見不得她受苦,你別誤會,我不喜歡她。
「過去,是我對你不好,今後,我會補償給你。」
他把一塊花糕夾到我碗裏。
「這個甜點你肯定喜歡,聞聞,有沒有桂花香。」
「魏洺,我聞不到。」
【59。】
我把甜點塞進嘴裏,嚼了嚼。
真難喫。
「我沒有嗅覺,我的左眼也看不到,兩世了,你居然還沒發現。」
「你說什麼?什麼兩世?」
說着,我淡淡一笑,也喝了一杯。
「我醉了。」
他湊近看我的眼睛,又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大概是發現了異樣,羞愧地低下了頭。
【40。】
「對不起,過去,是我不好,我對你疏忽了,我們以後,好好過。」
疏忽了?哪有那麼簡單。
「我的眼睛不是天生,是因爲你瞎的。我的嗅覺也不是天生的,是因爲你沒的。」
「什麼意思?」
我筷子一放,盯着他。
「魏洺,你真可笑,我們怎麼可能好好過。
「你殺了我啊。」
【30。】
他身子一僵,開口辯駁。
「我沒有?那一箭只是我怕你念咒語,情急之下,我沒想取你性命……而且,你也沒什麼事。」
【27。】
我端起酒,倒在他的頭上,在他驚異的目光下,又賞了他一巴掌。
「你瘋了!」
「怪不得你有那麼多死劫,你真該死。」
年少成名的大將軍哪受過這種委屈,我巴不得他跟我扯着頭髮打一架呢。
可還不等他發火,外面就傳來通報聲。
我就說,秦洛哪會讓他好好在我這喫飯。
【20。】
「將軍,秦姑娘吐血不止。」
魏洺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抬腳就走。
可我竟也一口黑血吐了出來,連着身上消失不見的傷口也隱隱作痛。
看樣子,這次是真的要走了。
「你怎麼了?」
他着急地扶起我,我擦了擦嘴角的血。
門外的管家又催了一遍。
「將軍,秦姑娘那邊怕是時間不多了,夫人剛纔還好好的,要不叫個先生來看看。」
【10。】
「我命人叫先生,馬上回來。」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9。】
「你回來我可就不在了,我還沒罵夠呢。」
他皺了皺眉,甩開我的手。
「等我回來讓你罵,照顧好夫人。」
看着他的背影,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
「魏洺,你哪天要是有良心了,就死在我墳前,我也能安心。」
【5、4、3、2、1!】
OK,圓滿。
-19-
魏洺趕到秦洛那裏時,着實被牀下那一攤血驚到了。
「將軍,您終於來了,秦姑娘情況危急,恐怕只能用夫人的泉血了。」
可想起剛剛李錦尚的模樣,魏洺第一次遲疑了。
他才說過,以後會對她好。
「還有別的辦法嗎?不能再取她的血了。」
話剛說完,秦洛又是猛吐了一口。
他急忙過去扶住,聽見懷中的人虛弱開口。
「夫人何等金貴,是我不配。」
魏洺咬了咬牙。
「我親自去。」
心裏想着,這是最後一次了,即日就把秦洛送走。
他的刀法準些,李錦尚還能少受些苦,左右就是疼一下,她的傷口很快就會好。
之前他都觀察過的,那些外傷在李錦尚身上不出兩日就什麼痕跡都沒有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女人,竟再也叫不醒了。
-20-
魏洺抱起李錦尚的身子,她的嘴角還掛着血漬。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啊!!
「她爲什麼渾身都是血?爲什麼?爲什麼??!」
他瞪着血紅的眼睛咆哮着,下人紛紛跪在地上。
沒人見過將軍這副模樣。
「誰幹的!」
「將軍,請節哀,秦姑娘那裏還需要……」
魏洺衝過去,一把抓住醫師的衣領。
「放什麼狗屁,她剛纔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節哀了,她爲什麼會流血,你不是說她是不死之身,她明țŭ̀₄明不會留下傷口的不是嗎?!
「爲什麼?!!她怎麼死ţūₗ的?你說啊!」
醫師被嚇得半死,哆哆嗦嗦地語無倫次。
「臣、臣該死,將軍恕罪。
「夫人她確實死了,致命傷是胸前的一箭,傷及心脈。」
魏洺的身子一滯,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
那個傷口,不是好了嗎?
他親眼看到的。
「另,另外,夫人的手腕處還有刀傷。」
魏洺衝了過去,一把抓起李錦尚的手腕。
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將她纖細的手腕割得不剩一塊好肉。
每一刀,都是他割的。
「魏洺,你真可笑,我們怎麼可能好好過。
「你殺了我啊。」
李錦尚的話響在耳邊,他終於恍然大悟。
只覺得心也被人插了一箭,疼得要死。
「還有,就是夫人身上有烙鐵的燙傷、鞭打的外傷,夫人的身子,恐怕是早就不行了。」
那些傷……他怎麼從來都不知道。
「Ŧû⁽將軍……秦姑娘那……」
話沒說完,魏洺的箭就刺穿了他的喉嚨。
「是你騙我害她!是你!」
幾劍下去,醫師身上沒有一塊好肉。
魏洺跪在地上,失魂般地自言自語,沒人敢上前。
直到聖旨來了。
-21-
他昨夜想了一宿,李錦尚到底求了什麼旨意。
要麼是要個封賞討自己歡心,要麼就是要個責罰給秦洛。
總之,李錦尚的心思,肯定是用在自己身上的。
可他看見聖旨時,才終於明白。
李錦尚,早就不要他了。
她跟皇上求了一份和離書,爲她自己求了一個封賞。
這封賞與將軍府無關,與他魏洺無關。
是賞給李尚書之女,李錦尚的。
她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死前唯一想做的事, 就是離開將軍府。
他望着李錦尚的屍體, 遲遲不肯接旨。
他曾以爲, 李錦尚愛他愛得發瘋, 不惜用妖術逼他親近。
他以爲, 無論怎麼樣, 只要他回頭,對她說幾句軟話,李錦尚都會留在他身邊。
他以爲, 他沒有那麼愛李錦尚。
可他錯了……
那天晚上, 將軍府點了一夜的燈。
將軍夫人死了, 他年少的青梅也死了。
還有一個醫師, 很蹊蹺地, 也死了。
-22-
魏洺,還是沒活過二十七歲。
傳聞他聽皇后講了一個天方夜譚的故事。
只因故事裏的主人公和與他和離的夫人一樣,瞎了一隻眼,又沒有嗅覺。
他便泣不成聲,被人攙着纔回了府。
而後便一蹶不振,最後,自刎在了他前夫人的墓前。
-23-
聽說這些後事兒的時候,我正在喫火鍋。
就因爲系統回訪的時候我給了個差評,它便特意來找我。
講這些給我聽,無非是讓我開心, 把差評刪了。
可是誰在乎呢。
這個結局不用它說,我也知道。
我知道得,比它還多呢。
本來就是裝病的秦洛爲什麼突然死了?
因爲我的血有毒呀, 系統規定我不能殺別人, 我還不能自殺了嗎?
最後那幾天,我天天喝各種毒藥,反正我又不會提前死。
是她偏要喝我的血的。
魏洺會自殺,我着實沒想到。
只是我怕他活得太好,也留了個後手。
【難道是?】小系統看着我, 我詭笑着點了點頭。
【是你在江湖上散佈謠言,說喝魏洺的血能治百病, 解百毒, 你知道他臨死前被刺殺過多少次嗎?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那咋了?差評!」
誰知道它不生氣, 反倒得意起來, 看着我一臉邀功的樣子。
【我可不垃圾,你知道他爲什麼自殺嗎?】
「爲什麼?」
【我也怕他過得太好,違規把兩世的記憶都給他了,他死前Ṱŭ₇什麼都知道了, 哭着求我要再見你一面呢。】
「那你說什麼?」
【我說死吧,死了就能見到了。】
外面大雪不止,屋子裏火鍋的熱氣騰騰向上。
我和系統笑作一團。
遙看窗外,少有的幾家亮着燈。
也都是和我一樣的, 任務成功回來的。
那些再沒回來的人, 也許選擇留在了那個夢幻世界裏,也許任務失敗不斷循環。
只希望,每個人的選擇, 都值得。
現在,我在末世過得很好。
享福,纔是我該得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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