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第六年。
在地府視頻 APP 刷到兒子搖花手,騎鬼火。
才知道老公江洺赫在我死後半年就有了新的女伴。
還將兒子送給別人撫養還養廢了。
江洺赫快要再婚那天,我重生了。
-1-
再睜眼。
我成了江洺赫家的新保姆。
負責保潔的傭人阿姨領着我朝樓上走:「待會兒記住要謹言慎行,江家的小祖宗不好對付,那個大的也更不好惹。
「這都是換的第一百零八個保姆了。」
我震驚:「???」
傭人阿姨再三叮囑我:
「記住左腳先進去,不然江先生會發火的。」
我再次震驚:「???」
她同情地看我一眼。
隨即目送我進房間。
剛踏進房間門時,我猛然想起傭人阿姨剛提醒我的事。
邁出去的左腳迅速撤換。
但已經晚了。
我右腳絆左腳,成功摔了個狗喫屎。
屋內一聲女聲毫不留情地嘲笑:「言情小說看多了吧?
「就你,還想靠傻白甜這一招勾引江總啊?」
我抬頭看過去。
江洺赫的辦公桌旁。
坐着一個嬌俏漂亮的女孩兒,窩在他的椅子上轉來轉去晃着腿玩耍。
年輕,水靈。
原來,這就是他新找的女朋友啊。
-2-
我爬起來後。
看了她兩眼。
「時意。」低沉男聲傳來:「沒禮數。」
我年紀也老大不小了。
跟江洺赫在一起這麼多年,老夫老妻的早也不像當初那麼充滿新鮮感。
可乍一下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時。
我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新來的?」
腳步聲朝辦公桌那邊走去。
他一眼都沒看我。
我嗯了一聲。
我全程沒敢怎麼抬眼看他。
只偷瞄了幾眼。
江洺赫還是這麼高大帥氣。
雖然歲月在他鬢髮間留下了些許痕跡。
但眉眼俊美如初。
只是多了幾分成熟穩重跟疏離感。
叫時意的女孩兒撅了撅嘴,似乎不滿意地說的話:「人家又沒有亂說。
「你忘了這兩個月已經是第幾個了,都想着勾搭你。」
江洺赫笑了聲。
笑聲裏似乎帶着寵溺:
「你先回去。
「明天再來接你。」
-3-
酸澀感湧上心頭。
明明我的老公就在眼前。
我卻連開口質問的勇氣都沒有。
明明回來前。
我在地府鬼音 APP 上刷到我老公跟兒子的視頻。
兒子頂着頭黃毛跟一羣不良少年飆摩托,騎鬼火炸街。
老公則是各種花邊新聞頻發,身邊總是站着年輕貌美的女孩兒。
我還氣得火冒三丈,飆髒話:
「上去我就打爆他的狗頭!
「不是說一生只愛我一個嗎?!沒了我不能活麼!
「就這?
「還有我那麼大個十佳少年溫柔善良可愛的兒子呢?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鬼姐妹:「打!上去打爆他的狗頭!男人不打不成器!」
於是這六年的地府志願者工作時長,申請得來了六天還陽假。
借用他人的外貌回到陽間六天。
六天後。
又會消散於無形。
原以爲見面我就敢給他們一人來一頓愛的教育。
誰知道。
我儼然像是一個局外人。
我好像……
離他們的生活真的很遠了。
「江嘉禮在他自己的房ṭų₅間,你去打個招呼吧,以後他的飲食起居就由你負責了。」
江洺赫似乎很忙。
一直垂眸看着桌上的文件。
-4-
我應下後離開。
去找兒子的房間。
這不是我以前的家。
以前的家比這小很多。
當年我們的小家是從人家那裏買來的二手房,不算大,Ŧüₒ但很溫馨。
後來江洺赫的生意做得越來越大。
他在城南買下了一套別墅。
我們花了很多心思裝修。
日子越來越好的時候。
我卻突然出了意外。
下班回家的路上。
我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以前的我喜歡散步回家,路上那排銀杏樹到秋天的時候,金黃一片,紛紛揚揚落了一地。
踩上去很舒服。
江洺赫下班早會來公司樓下接我。
那時候無論他多忙,看到我出來都會立馬結束電話或者收起筆記本。
我們並排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話不算多,會安靜地聽我講一天之中遇到的趣事。
都是些瑣碎小事,家長裏短。
但他好像從來聽不膩。
我記得,回家路上天空的晚霞格外漂亮。
我還會把腳塞進落葉堆裏踩着玩,看着鞋面被樹葉沒過。
一抬頭,看到江洺赫站前面停下來等我跟上。
出事那天。
他跟我視頻通話:
「等我兩分鐘,過了這個路口就到你公司樓下了。」
我拎着一袋菜。
同事的媽媽從老家來城裏給她帶了好多土特產,她喫不完給我們一人分了點兒。
想着回家做個啤酒燒鴨。
我還在思考着菜單:「晚上喫啤酒燒鴨,羊肉湯,待會兒再去買點螃蟹吧?這個季節的螃蟹最肥,嘉禮最喜歡了。」
江洺赫:「行。」
我還在喋喋不休:「小鄭的媽媽可真好呀,這麼遠還帶了那麼多菜來給她喫,還做的那個紅豆腐,你喫過沒,我小時候喫過,可下飯了……」
他低低笑起來:「都多大了,還這麼饞。」
「民以食爲天。」我跺了跺腳,路邊的樹葉已經掉光了,冬季已深,刮來一陣風凍得我縮了縮脖子。
我看了眼遠處,小聲嘟囔:「你怎麼還沒來。」
他笑意更深:「我都看見你了,蹦得跟兔子一樣……」
話音未落。
一陣刺耳的撞擊聲劃破天際。
-5-
一男子酒駕行駛至繁華街道路段,發生連環車禍撞擊重大事故。
七死十八傷。
冬至那天。
我就在我最幸福的時候,永遠地離開了江洺赫跟兒子。
算命的曾說我會嫁給有錢人。
算命的還說江洺赫成爲商界大佬後仍然會愛我愛得死去活來。
算命的還說我爲他生下兒子一家三口幸福生活十年後我會死於意外。
我起初不信。
一一應驗。
一語成讖。
可現在。
他身邊還是有別人了。
我無力改變這種結果。
但嘉禮是我跟他的兒子。
他怎麼能這麼不上心?
現在的別墅就是當初買下的新房。
我輕車熟路地就找到了江嘉禮的房間。
房間裏的喊麥聲震耳欲聾。
我人都快裂開了。
江嘉禮從小到大接受的鋼琴薰陶,風格也轉變得太割裂了吧?
我敲了敲門,沒人應。
門也沒鎖。
我推開門向裏面看去。
-6-
江嘉禮穿着緊身小腳褲。
在房間裏蹺着二郎腿打王者農藥。
嘴裏還出口成髒。
聽到他罵人的時候。
我感覺天都塌了。
我捂着心臟,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說實話。
這麼多年了。
我喫不準該用哪種態度教育他。
怕太嚴厲了又會起反作用。
江嘉禮看到我了,但只瞟了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來。
繼續盯着手機:
「你他孃的打的什麼啊?鍵盤上撒把米雞都比你會玩!
「蠢死了!廢物!」
我安靜地站在門口。
細細地打量他的樣子。
江嘉禮長得好高了。
-7-
懷孕的時候生他難產。
差點兒要了我半條命。
江洺赫氣得好久都沒抱過他。
後來江嘉禮長得越來越像我,性格也好,陽光可愛,是學校裏出了名的小暖男。
小時候跟個小大人似的。
老是把自己的過年錢偷偷塞給我,要我去買金子。
只是。
爲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了?
是我走得太突然了,他心理出現了問題了嗎?
「嘉禮,我是新來的阿姨,負責你的飲食起居。
「你在玩什麼遊戲?」
他沒理我。
我走進屋,簡單收拾房間裏散落的物品。
但還是沒忍住犯了嘮叨毛病:
「江嘉禮,你都十八歲了,成年人要學會約束自己的言行,自己的東西自己收拾好,待人處世要文明禮貌……」
房間裏突然安靜下來。
我心裏咯噔一下。
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8-
半晌後。
江嘉禮嗤了聲:「你一個保姆,又不是我媽,管這麼寬。」
我本想懟回去。
他把手機一扔,坐到電腦前。
「再說了。
「就算是我媽,也沒這麼管過我。」
心臟,瞬間ṱú₎又被刺了一下。
江嘉禮的人生。
我已經錯過了太多時間。
我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卻又缺席了他的旅途。
我該怎麼做呢?
這六天的時間真的能改變什麼嗎?
「煩死了,出去!」他已經沒了耐心。
衝我嚷嚷。
出去前,我輕聲說道:「就算ẗű₈是你媽媽,知道你現在平安長這麼大了也會很高興的。」
去廚房做了一些家常小菜。
剛做好飯菜。
他們父子就都在桌旁坐着了。
只是兩人依舊各自冷漠,一個看着手裏的文件,一個拿着手機打字。
我以前還做過美食博主,經常拉着他們試菜。
很早期的時候味道拿不準,江嘉禮有時候甚至還會抱怨。
江洺赫也不慣着,一個糖炒栗子在他頭上爆開:
「喫飯閉嘴。」
太久沒做過飯了。
江嘉禮先動筷子。
夾了一隻油燜河蝦,咬了一口。
表情突然起了變化:
「這蝦……
「好鹹!」
-9-
江洺赫垂眸看了眼菜,似乎沒打算動筷子。
但隨即,他一句漫不經心的話。
立刻將我的心,拽到了嗓子眼。
「但這味道……
「爸,跟媽的手藝好像!」
啊?
我已經儘量改變炒菜習慣了啊?
江洺赫頓了一下,然後視線移到菜上面。
伸出手,夾了菜。
在長久的沉默中。
他緩緩抬起了眼,看向我。
彷彿要透過我,尋找着什麼。
江洺赫薄脣輕,嗓音喑啞:「你……
「究竟是什麼人?」
我有些緊張害怕。
地府有規定。
回人間探親,如果被人認出來或者暴露身份,容易引起紛亂。
還會再次消散。
江洺赫伸手拿過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清了清嗓子:
「誰招你來的?」
我攥緊掌心。
不安地看着他的臉。
他又喝了口水:「菜,鹹了。」
-10-
我鬆了一大口氣:
「抱歉,可能是看錯鹽罐子了。」
江洺赫嗯了聲。
並未責怪我:「下次注意。」
但我進過廚房過了會兒又出來。
桌面上的菜餚已經被喫乾淨了。
盤子像是被洗過了一樣。
是直接倒掉了嗎?
江洺赫喫過飯接了個電話就急匆匆地走了。
這大晚上的。
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也不至於還去參加酒局應酬。
他以前就一直很有原則,也不喝酒。
晚上到了飯點就按時回家。
即使加班也要給我視頻報備。
所以,這麼晚找他的。
是他的那位新女朋友嗎?
我無從得知。
只知道。
他臉上出現過的焦急緊張神情。
那是以前我生病時纔會看到的。
-11-
江嘉禮突然喊我上樓。
房間裏。
他將手機塞給我。
要我給他拍視頻。
然後配着激昂的音樂水Ṱű̂ₕ靈靈地在我面前表演了一套花手。
表演完後,他問我:「咋樣?帥不帥?」
怎麼說呢。
很複雜。
我欲言又止。
他一抹自己亂糟糟的黃毛,興奮道:「我懂了。
「哥帥爆了是吧。」
怎麼來形容我此刻的無助呢。
我虛弱道:
「小夥子長得挺好的。
「不瘸不拐,不聾不啞。」
我旁敲側擊:
「你爸……有新女朋友了,你不生氣嗎?」
江嘉禮嗤了一聲:
「他要做什麼,關我什麼事?」
我暗暗嘆氣。
父子倆的關係看來挺火熱啊。
那就用最後的時間調解一下了。
我又問他:「聽說,你十幾歲就被你爸送到舅舅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話題刺痛到了他。
江嘉禮把自己往被子裏一埋,語氣悶悶道:
「不關你的事!」
-12-
江洺赫快到凌晨的時候纔回來。
我在廚房等他回來。
煲了粥。
原本一肚子的話,到了嘴邊還是沒問出口來。
我躲在燈光暗下來的廚房邊上。
想着有什麼明天再說好了。
他路過餐桌時,停下來。
然後坐下:
「過來陪我說說話。」
原來早看到我了?
以前江洺赫有段時間經常加班熬夜,胃不太好,那段時間我會給他煲養胃的湯。
今天故意熬的粥,就是想不讓他聯想什麼。
只不過。
我現在已經是一個陌生人的長相。
他認不出我來也是正常的。
江洺赫身上居然有酒味。
喝酒了?
跟她?
我忍着心臟深處的不適:「江先生即使是生意再忙,也需要多關心關心孩子。
「他是無辜的。」
江洺赫一口一口地舀粥後。
細嚼慢嚥。
喝完最後一口。
他放下勺子。
用冷到極致的聲音:
「你懂什麼?
「做好你分內的事情。」
-13-
他上樓後。
我收拾他遺落在沙發上的文件袋。
釦子沒扣好。
裏面的東西全掉了出來。
我蹲下身一張一張地撿起來。
看清楚上面的字時。
即使是做了無數次的心理建設。
但還是,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臟。
深入骨髓的那種劇痛。
這些東西,都是一些高級婚慶公司的資料,還有婚紗公司,珠寶公司的。
眼淚,終究是沒忍住。
一顆一顆地掉在了地上。
他要結婚,娶別人了?
我真的已經被他遺忘了嗎?
「你怎麼還沒睡啊?」
江嘉禮的聲音突然在樓梯處響起來,他打了個哈欠:「餓死了,有喫的嗎?」
我抹了抹眼淚。
轉頭看着他:
「我有一道拿手好菜,學會了保證你以後追女孩子輕輕鬆鬆。」
他插兜站在那裏:
「我還用學做飯?」
-14-
「技多不壓身。」我笑了笑:「再說,就算你再有錢,那也是你爸的。
「會做飯的男孩子,有人疼。」
他撇撇嘴,似乎不屑一顧。
可真當我做飯的時候,
他又靠在冰箱那裏,看得認真。
做好後。
他瞪圓眼睛:「就這?蛋炒飯?
「我八歲早就會做這……」
他的話戛然而止,彷彿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江嘉禮端着那碗蛋炒飯,舀了一勺。
嚼了會兒:
「比我媽做得難喫多了。
「我做得都比你好喫。」
我:「不信。」
江嘉禮擼起袖子就走到鍋旁邊。
熱鍋起油。
不一會兒,一盤金燦燦的蛋炒飯就盛了上來。
他還把筷子放我面前,表情頗得意的:
「嚐嚐味道怎麼樣?」
我喫了一口。
確實。
比我手藝好很多,顛鍋的樣子有模有樣的,看起來沒少下廚。
那我就放心了。
至少他沒有被養成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那種人。
江嘉禮小的時候,我很怕他被養成嬌生慣養的小孩。
經常讓他幫忙做家務,拎東西。
甚至有時候早上出門。
我坐家裏司機開的小車。
讓他擠公交。
苦了孩子也不能苦自己。
好在是。
江嘉禮如期健康長大。
懂禮貌,愛學習,也成了那種會被誇的別人家的孩子。
雖然現在,路數歪了點兒。
但好像有些好的習性,還是在骨子裏,並沒有因爲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15-
第三天。
江嘉禮跟我的話變得多起來。
偶爾會願意聊到他的同學們高中生活。
我在他房間織毛衣。
他笑話我:「大夏天的你織什麼毛衣?」
聊了會兒,房門被敲開。
江洺赫:「今天要去選禮服,你收拾一下下樓。」
門剛關上。
我問他:「選什麼禮服?」
江洺赫:「他婚禮的禮服唄。」
見我不說話。
他拿走我手裏的毛線團:「你也一起來。」
我去做什麼?
江嘉禮滿不在乎的樣子:「家裏的傭人那天都要去的,穿得破破爛爛的像什麼話。」
上車時,江嘉禮屁股一撅就坐上了副駕。
我看了眼後座的江洺赫。
尷尬氣息溢於言表。
「我還是不去了吧。」
江洺赫卻突然發號施令:「上車。」
坐好後。
我偷偷衝他翻了個小白眼。
總裁的深情沒學會。
ṭůₓ霸道卻學了個十足是吧。
-16-
選禮服的時候。
江洺赫的女朋友應該也快到了。
我站得老遠。
江洺赫卻突然將視線投向我:「站那麼遠做什麼。」
禮服店的幾個工作人員朝圍過來,開始替我量尺寸。
我以前就不愛逛街。
買衣服更是有選擇困難症。
出門都是江洺赫替我選的。
而他每次也能選出最適合我的款式。
見他沒逼着我選樣式。
我也鬆了口氣。
我問一起來的傭人阿姨。
「老闆結婚那天,我們必須去嗎?」
傭人阿姨:「得去!
「老闆出手大方,那天得發很多大紅包,不去多可惜啊!」
我笑了笑。
看着坐在沙發上翻雜誌的江洺赫。
思緒卻很複雜。
如果嘉禮這邊沒什麼問題。
江洺赫結婚那天。
也是我該徹底放下,再次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了。
-17-
選完衣服後。
江洺赫的女朋友都沒到。
或許是有什麼事情被耽誤了。
回去的路上。
我卻發現不是回家的路。
江洺赫閉眼假寐。
我也不好吱聲。
車到了目的地時。
我纔看到是學校。
江嘉禮蹦下車:「今兒學校拍畢業合照,順路過來參加了。」
我卻挺高興的。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江嘉禮的高中生活。
難怪他剛纔突然換上校服。
江嘉禮拽着我一起要我幫忙拍照。
我出門的時候還穿着傭人衣服,也沒換。
江嘉禮的一些同學看到我們還在竊竊私語議論我們。
江嘉禮那頭黃毛在一衆黑髮裏面顯得確實很突兀。
但看到鏡頭裏他拽拽的表情跟青春的臉。
我突然就釋懷了。
第一天見面時他滿身是刺的樣子好像只是他的僞裝。
他即使染了黃毛,喜歡上了喊麥玩花手。
那又怎麼樣?
青春沒有定義啊。
我爲什麼又會用外表來定義他?
我這兩天也試過學他的花手動作,發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江嘉禮的一身薄肌能練成這樣,或許全靠他玩花手呢?
-18-
「看這邊!」
肩上突然一沉。
少年的一條胳膊搭在我肩上,另一隻手拿着相機對着我們。
我錯愕抬頭。
卻聽到江嘉禮的聲音輕道:
「看鏡頭啊,看我做什麼。」
我差點兒流出眼淚來。
香樟樹下。
我跟我十八歲的兒子,並肩站在一起。
衝着鏡頭微笑。
曾經那個只能跟在我身後的小跟屁蟲。
已經悄悄長這麼大了。
我側目看向他。
陽光照在他的臉頰上。
年輕的面孔,正散發着蓬勃生命力。
江嘉禮。
這些年來。
沒有媽媽在身邊的日子。
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愣神間。
我身邊多了一個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江洺赫也站在我身旁。
傭人阿姨舉着相機:「我們輪流跟小禮和陸總一起合個照吧!祝賀小禮畢業咯!」
或許是最後一次合照了。
我看了眼江洺赫。
我沒有權利阻止活着的人繼續追求幸福。
無論怎樣也好。
生者在世,逝者已矣。
我們大家,都該往前走了。
-19-
照片定格。
我揉了揉發酸的眼角。
看着江嘉禮跟他的朋友們打鬧成一片。
覺得這趟回來,真的值了。
這六年來流連地獄,不肯轉世。
我走得太過突然,一直最不放心的就是江嘉禮。
他那麼小就沒了媽媽。
江洺赫工作又繁忙。
我不知道他們會傷心成什麼樣子。
我只是想再聽聽他們的聲音,看看他們的臉。
僅此而已。
江嘉禮去了趟教室拿東西。
我見他半天沒下來,跟過去看了眼。
他在走廊上接電話。
而教室後面。
似乎發生了爭執。
幾個學生,把一個瘦小的女生圍在後面:
「季禾,你哭什麼哭啊,我們給你簽名呢!同學一場,給你留個紀念唄!」
「裝什麼清純,熊這麼大不是挺騷的嗎!」
「別動,我籤你胸口這塊好了!」
那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兒低着頭。
顫抖着。
似乎很害怕。
江嘉禮也聽到了。
他看了一眼,卻沒什麼反應。
插兜就往另一邊下樓的方向走了。
我有些傻了。
只是一分鐘不到。
江嘉禮就再次出現在教室門口,手裏拎着一根棒球棍。
右手拎着椅子就這麼兇狠地扔了過去:
「你們他媽的找死啊?」
-20-
帥爆了。
我欣慰地看着江嘉禮揍他們的樣子。
這纔是我的兒子啊!
我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教他:
不欺凌弱小,該出手時就出手。
特別是遇到這種霸凌的情況時,不能慫,就是幹。
江嘉禮說:那如果對面人多呢?
如果你出頭了,會被更多的人討厭和欺負呢?
我摸摸他的腦袋。
「可如果只在意別人的目光,那麼遲早你也會淪爲幫兇或者被欺凌的那種人。
「人活一世,不喜歡你的人多了去了,做自己就好。」
揍完之後。
我才默默幫他們報了警。
我恰好又拍下了他們霸凌的視頻。
那些霸凌者跟家長原本要鬧着追究刑事責任。
我:「那如果這些視頻不小心發到網上,你覺得他們會受到怎麼樣的輿論對待嗎?
「忘了上個月南市那起校園霸凌事件了嗎?那幾個霸凌者都進了精神病院了。」
對面最後還是慫了。
只是從警局出去的時候,我聽到那幾個家長在嘲諷:
「難怪沒教養,沒媽教的就是這樣。」
我剛想罵回去。
江洺赫卻叫住他們。
臉上出現冷峻嚴厲的神情。
「我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教養兩個字怎麼寫。
「但我只知道,我兒子做不出來霸凌別人的畜生事情。」
他撣了撣衣袖,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
「還有。
「我太太把我兒子教得很好,我兒子也很好。
「管好你們自己的嘴巴。
「你們不配,在這裏對他們指手畫腳。」
那些人走後。
江嘉禮頂着創可貼湊過來:「你在幹嗎?」
我眨了眨眼:「把霸凌視頻發到網上去。」
江嘉禮眼睛都瞪圓了:
「你不是說不發嗎?」
我笑了笑:
「因爲他們根本沒有真的覺得自己錯了。
「做錯事,就得付出懲罰。」
再者。
我是一個馬上就要離開的人。
到時候他們再追責也找不到人了。
畢竟有些錯。
即使是道了歉也無濟於事。
他們做過的事,會在被霸凌者的一生都留下陰影。
得讓他們也嚐嚐。
在地獄裏煎熬的滋味。
-21-
「明天去艾島度假。」
回去的路上。
江洺赫突然發話。
這是提前度蜜月?
我不自在道:「我就不去了吧……」
江洺赫臉側向車窗那邊。
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所有人都去,還有我的朋友,別誤會。」
阿姨興奮地拍我的腿,一邊計劃着明天要帶什麼東西。
我噢了一聲。
艾島是以前我跟江洺赫提過的。
那是我第一次在網上刷到。
碧海澄淨。
一望無際的果凍海,美若仙境。
那時候江洺赫的公司正值轉型,每天忙得腳不沾地。
我跟他說的時候,他還看合同。
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我出事的前兩天,也是計劃着跟他們下週去艾島度假。
還買了漂漂亮亮的泳衣和新相機。
現在看來,他應該是聽到了?
-22-
上島後。
我終於看到了心心念唸的海上日出。
也跟他們一起玩了跳傘,潛水。
第五天的晚上。
我們所有人在海邊燒烤。
我回海上酒店小屋拿了一趟東西。
回來時不小心走錯路,摔了一跤。
再爬起來時,腳踝傳來刺痛。
整座島這幾天都被江洺赫訂了下來。
我走錯的方向是野海方向。
沒什麼人。
等我坐在礁石邊休息了一會兒。
扭頭就看到遠處星星點點的電筒燈光。
江嘉禮最先衝過來。
肩膀一沉,居然一把把我背了起來。
一聲不吭地往回走。
「我沒事。」
我拍拍他的肩膀。
他走得很穩。
已經不是我當初記憶裏的那個豆芽菜一樣的小孩兒了。
他不說話,腳步慢下來。
我卻突然感覺到手背溼漉漉的。
少年帶着委屈跟濃厚的鼻音跟哭腔:
「我以爲……
「我以爲你又不要我了。」
心臟,猛地顫抖了一下。
原來啊。
我的小屁孩。
早就認出媽媽了嗎。
-23-
我安靜地摸摸他的頭。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讓我背揹你吧。
「我知道,你會很快又離開。
「所以你什麼都不用說,也不用回應我。
「我好想你啊……」
他沒有喊媽媽。
但我卻聽到了。
他吸了吸鼻子:「你看到我染黃毛,玩花手……不生氣嗎?」
「氣啊。」
我伏在他的肩上。
少年稚嫩的肩膀,一點也不單薄。
「可你開心就沒關係。
「望子成龍不過是所有父母最美好的願望罷了,可我只喜歡你活得開心,身體健康就好,所以玩花手也沒什麼不好。」
他笑了聲:
「其實我不喜歡這些。
「都是騙你的,爸的新女友,都是假的,只有這樣,你才肯回來看看我們。
「還有……我考上北大了。」
我鼻子一酸。
「其實有段時間,我確實消極過。
「但很快我就調整過來了。
「因爲我知道你會失望。」
我哽咽道:「不會。
「因爲我永遠知道你的底色是什麼樣的。」
遠遠的。
我看到江洺赫也跑了過來。
焦急,臉色蒼白。
直到看到我們。
握着電筒的手才緩緩垂了下來。
-24-
江嘉禮將我輕輕放了下來。
鄭重地,把我的手牽着。
放到了江洺赫的手心。
而在其他人疑惑的眼神中。
江洺赫也蹲下身。
嫺熟沉穩地幫我背了起來。
往前走的路上。
我們沉默了好久。
我現在才明白。
他們其實都知道,但不敢認我。
是因爲知道了我不能被認出來。
前方的路,似乎變得遙遠又漫長。
天上繁星點點。
海里也有許許多多藍色的光點在湧動。
好美,好捨不得啊。
等我意識到時,臉頰已經溼了一大片。
「別哭。」
江洺赫聲音柔和又低沉:
「不要怕。」
-25-
他沒有說太多的話。
只是將我送回房間裏,看醫生我上完藥後,就替我關上了門離開。
本來以爲還能把最後兩天過完。
但快凌晨的時候,我卻還是感覺到。
離開的時間提前了。
還是被下面發現了嗎?
我悄悄來到江嘉禮的房間。
把信放在他的牀頭。
看着他的樣子。
心裏充滿了驕傲。
我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像小時候那樣。
小小軟軟的嬰兒,躺在我臂彎裏。
酣然入睡的模樣。
-26-
江洺赫的房間裏卻沒有人。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我本來還有好多話想要跟他說的。
就在惆悵之際。
屋子裏卻進來一個女孩兒。
穿着中式服裝。
有幾分道士打扮的味道。
看到她的臉時,我才認出來不就是那個假裝江洺赫新女朋友的女孩嗎?
時意。
她看到我時。
表情驚訝:
「怎麼回事!
「你是……要走了嗎?」
她臉色難看得緊,衝過來口中唸唸有詞了一些什麼。
在我身上畫了一道符:
「你等等!再等等他!他還有話要跟你說!」
她握住我的手。
伸出手指在我額心觸了一下。
碎片式的場景回憶湧入我腦海中。
那是。
我的葬禮。
-27-
葬禮上。
我的遺體安靜地躺在告別室裏。
我的親人,朋友,一一道別。
所有人都哭得肝腸寸斷,淚眼模糊。
最後一個進來的。
是江洺赫。
他臉色蒼白,白得幾乎沒有一絲血色。
嘴脣起皮得厲害。
他面無表情地盯着我。
站了很久很久。
12 歲的江嘉禮牽着他的手,紅腫着雙眼。
兩人慢慢來到我的遺體旁。
時意就在旁邊,她也是殯儀館的遺體美容師。
江嘉禮看了眼我的遺體,眼淚譁一下就掉下來了。
Ṱṻ⁾還作勢往我身上撲。
時意卻伸手攔住江嘉禮:
「不要把眼淚滴在逝者身上。
「這樣會讓逝者捨不得離開。」
江嘉禮被江洺赫讓人強行帶走了。
江洺赫垂眸看着我的遺體。
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幾乎忘了時間的流逝。
他眼底佈滿了血絲。
好像很多天都沒有睡過覺了。
他塌着肩膀,全無青年人的意氣風發。
沉默地,良久地注視着。
最後。
他喉結滾了滾。
似乎在抑制哭聲。
啞聲道:「火化吧。」
他猛地轉身。
似乎生怕那一連串控制不住的眼淚沾染到了我身上。
但還是有一滴淚。
未被察覺,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28-
畫面一轉。
是江洺赫在家中看心理醫生的畫面。
他瘦脫了相,像是行屍走肉一般,眼珠子失去了所有神采。
醫生問他爲什麼把孩子送去舅舅家。
江洺赫死死盯着牆角的花瓶。
起初,他本來還能撐着一點笑意說話țũ̂₆。
但說着說着。
敘述就變成了哭腔:
「你知道嗎?
「他長得太像許楠了。
「他越來越像他媽媽……真的好像……
「我覺得我好像不太對勁,我不能……不能影響孩子的心理狀況。
「他是我的孩子,是楠楠的兒子,我不會放棄他的等我……等我好了,我就會接他回家。」
他捂着臉,泣不成聲,語句斷斷續續從哭聲中溢出來:
「我真的,真的好想她……她爲什麼就不肯託夢來看看我?
「一次也好。
「一次也可以的……」
他哭得那樣慘。
「其實我真的好想去陪她,可她肯定會生氣的,氣我丟下兒子不管……」
-29-
江洺赫調整過來後。
很快就將江嘉禮接了回來。
再後來。
就是時意找到他。
「陰陽兩界,生死有命。
「江先生,你老婆還在下面流連。
「應該是有未了的心願。」
還想見到我的話,他們配合演一齣戲。
時意:「只有用這種激將法讓她回來,了了她的心願後,送她轉世。
「她是想回來看你們的,但是又怕上來物是人非。
「只有激她上來,化解心願,她纔不會繼續在下面孤零零地受苦。」
江洺赫沒有立馬同意。
怕用這種損招會傷了我的心。
直到上一個月。
他主動找到了時意。
請她幫忙。
-30-
畫面戛然而止。
我抬頭看着時意。
淚流滿面。
時意:「剩下的,得由他來告訴你了。」
房門打開。
我看到跑得氣喘吁吁的江洺赫。
他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裝。
手裏拿着捧花。
江洺赫慢慢走到我面前。
右腿屈膝下跪:
「楠楠,他們說,陰陽兩隔夫妻緣分便盡了。
「可我還是想娶你當老婆。
「你肯不肯,再嫁給我一次?」
我淚如雨下。
拼命點着頭。
突然又搖頭。
他握住我的手。
爲我戴上戒指:
「你不要把我推給別人。
「這輩子我都沒有力氣再喜歡上別人了。
「我之所以這次求時小姐幫忙,是因爲——
「我也快活不長了。
「楠楠,我得了癌症。
「我約了國外的安樂,可以早點來陪你了。」
看到我臉上又急又氣又傷心的表情。
他擁我入懷,小心翼翼地拍着我的後背:
「你別哭。
「我沒有故意不珍惜身體。
「我找了最好的醫生看過,已經沒有用了,這是天意。」
我還是很傷心:「那嘉禮……」
「我尊重爸的決定。」
門口傳來江嘉禮的聲音,他彆着臉,故作若無其事:
「他天天陪着我, 陪我去滑雪,去攀巖,去旅行, 他還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老爸。
「可我知道。
「已經數不清有多少個夜裏, 他一個人躲在房間裏抱着你的照片偷偷哭。」
-31-
「媽媽。
「這些年, 爸爸過得真的太苦了。
「他想你想得都快要瘋了。」
江嘉禮眼角有淚閃過,他馬上側過去抹了下臉:
「他有好好活着, 也有好好愛我。
「媽媽, 你不要生他的氣。」
他轉過臉來。
衝我笑得陽光又燦爛。
「也不要擔心我以後會孤單。
「爸給我留了這麼多的錢呢!我會很幸福的!放心吧!」
我的身體已經快要消散了。
江嘉禮替我撐着傘。
江洺赫牽着我的手。
一如當年他迎娶我回家那天。
我的新郎穿着紅色婚服,我一身中式大紅嫁衣,環佩玎鐺。
在親朋好友們的祝福中。
嫁給了我最愛的人。
而今天。
在海和飛鳥的見證中。
我又跟他定下了來生。
-32-
半年後。
在 J 國醫院。
已經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樣的爸爸江洺赫。
在藥物慢慢進入身體後。
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他凹陷進去的臉頰上, 露出了淺淡的笑意。
常年微蹙的眉宇, 也終於舒展開來。
他的手心裏。
緊緊握着那枚他最珍愛的戒指。
再呼吸變得急促的時候。
他長久地,吐了一口長氣。
眼睛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某一處。
江嘉禮知道。
一定是她來接他了。
來時的路太漫長太辛苦。
她不捨得他一個人走下去。
江嘉禮當初在江洺赫房間裏看到那份安樂的資料協議時。
他摔東西, 砸碗。
第一次在父親面前發了這麼大的火。
他痛苦大吼:「你們都不要了我了嗎!
「你們想過我的感受沒有!」
他冷靜下來後。
去房間裏跟江洺赫道歉。
江洺赫也跟他聊了很久。
從那天起。
江洺赫積極接受治療,到處約見醫生。
但江嘉禮學的就是這個專業。
他怎麼不知道。
他爸爸的病, 已經沒有救了。
他每一次的治療。
每一次見醫生。
每一次喫藥。
甚至每一次呼吸。
都在經歷着無盡的痛苦。
後來,江嘉禮主動把那份安樂資料還給了他。
他說:「撐不住的話,可以不撐了。
「我已經成年了,你的責任和義務已經完成了。」
爸爸太想媽媽了。
從媽離開後。
他身邊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夠接近他的生活。
他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事業和孩子的教育上。
他堪稱完美。
但江嘉禮也知道。
爸爸早就封閉了他的心, 他心臟深處的地方。
早就成了一片廢墟。
他沒了靈魂了。
-33-
媽媽走後沒多久。
江嘉禮養過一隻小狗。
江洺赫其實對寵物毛髮是過敏的, 但看江嘉禮喜歡,他戴上手套,偶爾也會摸摸逗逗小狗。
還給他的小狗買了很多玩具和漂亮的衣服。
那隻小狗後來長得老大老大了,站起來能搭到他的肩膀上。
他每次放學回家, 門一打開。
那道白色的身影就飛撲過來, 將他撲倒在地。
拼命舔着他的臉頰。
舔他一臉口水。
但是後來。
小狗三歲的時候。
有一次出門遛狗回來,聞了路邊被人下了毒的腸。
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它吐了他一身,他也一點都不嫌棄。
輾轉換了無數家醫院。
都說沒有救了。
醫生說它現在已經很痛苦了,建議安樂。
江嘉禮腦袋充血, 說什麼都不肯。
這是第二次他這麼無理取鬧。
把卡跟錢塞醫生懷裏, 瘋了一樣地讓人家幫忙救小狗。
直到。
江洺赫開車匆匆趕到。
他看到小狗時。
眼眶也紅了。
但最後跟醫生交談過後。
他替江嘉禮作出了決定。
安樂。
-34-
藥劑進入身體的時候。
小狗喘着粗氣的狀態變得平和了許多。
它突然最後用盡一絲力氣, 把冰冰涼涼的鼻子塞到他的手心裏, 輕輕拱了拱。
又舔了舔。
溼漉漉的眼睛,才緩緩閉上。
他放聲大哭。
抱着它溫熱的身體哭得聲嘶力竭。
江洺赫輕輕撫着他的後背:「小狗並不明白死亡就是代表着什麼。
「它只是覺得睡着了,就不會再疼了。
「它還知道, 就算是它睡着的最後一刻。
「它最心愛的你,還陪在它身邊。」
從那天起。
江嘉禮就明白了。
真正的愛。
是陪伴,是理解。
也更是放手。
那天之後。
江嘉禮突然在新聞上看到了保護動物公益組織裏有江洺赫的身影。
他帶着團隊, 費時費力,四處奔走, 呼籲,爲保護小動物發聲。
無數次建議立法保護小動物。
將虐殺小動物的人入刑。
江嘉禮想起媽媽剛去世後沒多久。
肇事司機因爲家裏背景深厚,案件一拖再拖, 最後竟然只判了十幾年。
爸爸消沉了一陣子後。
就開始自學法律, 追查當年那起惡性連環撞車案。
最後帶着律師團隊, 成功打贏了官司。
肇事者,被判處了死刑。
在場所有死者傷者幾十名家屬,終於得到了應有的公正判決。
所以。
他知道。
這麼好的爸爸。
絕不會輕賤生命。
他一定是真的撐不住了。
纔會選擇那條路。
-35-
江洺赫和愛妻許楠葬在了一起。
他們的墓旁。
還有一座小小的墓。
是小狗的墓。
它緊緊挨着爸爸媽媽。
狗尾巴草。
在縫隙間隨着風輕輕地搖。
他想, 來生。
運氣好的話,他還想成爲他們的家人。
因爲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媽媽。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