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駕有功,皇上恩賜我一個願望。
大家都猜測,我的願望可能是嫁給尊貴的太子殿下。
畢竟我心儀殿下已久,這在京中已經不算奇事。
太子彷彿也已經料到,在大殿之上,居高臨下的看着我,一臉不屑。
我沉默半晌,看着皇帝
「那個……能不能搞點票子花花……。」
「順帶,如果不過分的話,我想睡裴國師一晚。」
「對了,謝謝。」
皇帝「……」
太子「……」
裴國師「……?」
-1-
「小姐,你就別沮喪了。」
彩塘端來一杯熱騰騰的茶水,捏了捏我的肩膀,
「畢竟這次殿下還誇讚你創意不錯,對你笑了一笑,肯定是有機會的。」
我趴在桌子上,臉被壓的出了紅印,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他不誇能行嗎。」
將軍父親率軍歸來,打了個大勝仗,一舉拿下敵方三座城池,現在也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
這太子就算多厭惡我,現在也不能表現出來。
「彩塘,你說這太子殿下,怎麼這麼難拿下呢?」
「要不,我讓父親去找皇上賜婚?」
彩塘被我這想法嚇了一跳,急忙擺手
「使不得啊小姐。」
她囁嚅了一番,最後還是嘆口氣
「其實奴婢覺得,我們現在的生活已經好起來了,不需要再爲銀子發愁……」
「您現在是將軍府的大小姐,要什麼都有,沒必要再爲了銀子去賠上自己一輩子啊。」
我沉默了。
沒錯。
外界都傳我愛太子殿下愛的癡狂,卻實則不知,我是怕。
怕窮。
我的父親應書轅是齊國的大將軍,膝下本有三子兩女,過的十分和睦。
而我的母親,不過是齊國邊境的一個農女,機緣巧合下,父親中了敵方的毒,被母親所救。
或許是父親一時興起,也或許是母親見色起意,反正兩個人就那麼稀裏糊塗的有了一夜,接着就有了我。
應鈺。
父親傷好以後立馬啓程,走時什麼都沒有留下,甚至沒有回頭看已經身懷六甲的母親一眼。
我出生以後就跟母親相依爲命,日子過得十分貧苦。
敵軍來犯,母親賣了地,殺了雞,又獻上了自己,這才從敵軍手上保住我們娘倆的性命。
後來敵軍撤退,本以爲日子接下來就會安寧,卻不料又遇大旱和瘟疫,我們喫泥土,啃樹皮,最後母親餵給我她的血,我苟活。
她生生餓死在我面前。
她死時,便只是一具骷髏披着乾枯的皮囊,瘦的嚇人。
從那時候我就發誓,我要嫁給天下最有錢的人。
而正巧的是,父親的其他孩子,都死在了那場瘟疫當中,我被他接來,成爲了將軍府唯一的孩子。
皇帝年老,若是我嫁給皇帝,他死了我便要陪葬。
所以,我的目光就盯上了太子,齊烈。
我抿抿嘴脣搖搖頭
「不,你不懂,彩塘。」
「窮是很可怕的,捱餓也是很可怕的。」
「我……」
「將軍!將軍!」
小廝慌張的聲音從前院傳了很遠,打斷了我,似乎是想跟應書轅稟報些什麼
「裴……裴……裴國師來了!!」
-2-
裴國師,裴尋的名字我聽過不少次。
他是齊國最神祕的人,街上總會流傳一些關於他的傳言。
不過除了半年一次的祭典,裴尋也不出現在人前。
上次見他,還是半年前,他負手站在祭臺上,身姿挺拔,蔥白細長的手指如羊脂玉一般滑潤細緻。
雖面上帶了面紗,露出那一雙眸子也攝人心魄,裏面似乎有一潭幽蘭色的湖,直直把人的靈魂都吸了進去。
不過,如此傳奇的人,爲何今日。
會來到將軍府?
我跟彩塘對視一眼,同時點點頭放慢了腳步
「走,去看看。」
裴尋是一個喜靜的人,因爲他來,應書轅將前院所有的丫鬟小廝都散了下去,,所以我得潛入也十分順利。
湊近前廳,一陣青竹香氣十分好聞,隔了很遠就能看到,那玉白色身影的人兒端坐在其中。
至於我那坐在對面的爹,我選擇裝看不見。
往樹後藏了藏,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翡尋抬頭似乎看了這方向一眼。
一如既往的帶了面紗。
裝逼。
「將軍大勝,聖上派我來祝賀將軍,順帶奉命,來幫助將軍佔一佔天卦。」
怪不得呢。
裴尋一開口,我心中便了瞭然。
應書轅三年未回齊國,雖說戰爭大勝,卻無人知道他這三年來思緒和經歷有何變化。
天高皇帝遠,邊境疾苦,除了應書轅的人馬也無人在,若是他安營紮寨有了謀反之心,誰人也不知曉。
如今皇上舍得把裴尋派過來,怕是試探在先祝賀在後。
「皇上有心。」
不過,我都能聽出來的事情,應書轅個老狐狸精自然也知道,只是微微一愣就立馬做出反應
「不過應某是個粗人,從小舞刀弄槍慣了,向來只相信自己手裏這把刀,國師大才,不過與我等粗人不同路,所以這天卦就不必了。」
他拒絕的理所應當,裴尋也並無驚訝,畢竟誰人剛打了勝仗回來就被懷疑心裏當然是不爽。
「如此,那裴某便不插手了。」
「不過聖上特意囑咐,雖然天卦免了,禮可不能少。」
「聖上的御賜已經命人抬到了庫房,接下來,是裴某對將軍的祝賀。」
裴尋點點頭,外面一小廝便抱着一木盒小跑進來。
他不多言,當着應書轅的面就打開盒子。
我這人沒什麼優點,唯獨愛財。
所以當裴尋打開盒子的一瞬間,我的手立馬就收緊開來。
楚國稀寶—鷹眸。
那是一種類似於鷹的眼睛的寶石,只有楚國地礦纔有,不過產量稀少一般只有皇室纔會使用。
這個東西也不在進貢名單上,裴尋怎麼會有?而且這麼大!
好心動!
「裴某一身清貧,沒什麼稀奇寶物祝賀將軍。」
「小小玩意,還望將軍笑納。」
「若是將軍喜歡,國師府庫房裏還有很多,將軍隨時去挑。」
等等等等等……
「彩塘……」
我喃喃開口
「堂堂一國國師,應該不會說謊吧……」
如果是真的……
那他可是比太子齊烈更大的財主啊!!
新的目標出現了!!
-3-
「太子。」
小廝恭恭敬敬對着齊烈道。
彼時花園裏的花開的極好,牡丹大朵大朵團團福錦。
語蘭依偎在齊烈懷裏,抬頭看一眼那小廝。
嗯,是門前的通報小廝。
「殿下,看這模樣,似乎是那將軍府的小乞丐又給您送信來了。」
她莞爾一笑,面容明豔。
齊烈心中騰昇煩躁,將語蘭抱的緊一些,揮揮手道
「我不是說了,以後她再派人來送信,不用通報直接燒了嗎?」
「不是的殿下。」
小廝頭更低了低,言語侷促
「將軍……應將軍在朝堂之上參了您一本,皇上下令,讓您進一趟宮呢……」
他的聲音微乎其微,抬眼偷偷看着齊烈的表情。
以前應書轅在邊境打仗,應鈺對太子的追求可謂是轟轟烈烈。
應書轅的名聲紅極一時,連帶着應鈺都成了香餑餑,人人都知道將軍有個私生女,人人都知道,這個私生女翻身農奴把歌唱,現在成了將軍府唯一的嫡女。
她喜歡太子,衆人便猜測應書轅的態度,所以就算是要告太子狀,心裏也得思量一番,會不會把這位大將軍得罪了。
不過如今,竟然是應將軍親參,有了這個開頭,衆人便摸清他的態度,恐怕以後……
齊烈聽後卻並無太大反應,只是挑挑眉
「你是說,那應鈺,今天沒有送信來?」
她日日一封情信,風雨無阻的送到太子府,已經送了三年,這是第一次。
「是的殿下。」
小廝回答。
短暫思襯過後,齊烈鬆開在語蘭腰間的手冷笑一聲
「這樣也好,三年了,也終於能讓我圖個清淨了。」
「走,去宮裏。」
……
日頭正盛,宮道紅牆綠瓦,遮蓋住了一些陽光。
大抵,齊烈也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我。
我自然是察覺到齊烈的腳步,不過眼神卻只在那堵圍牆前未分他一毫。
「應姑娘。」
齊烈喚我一聲,保持了一派的溫文爾雅。
明明府裏侍妾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非要整這一死出,裝好男人人設。
我在心底翻了個白眼,不過他怎麼樣跟我也並無關係,畢竟我以前也只是圖他的錢。
極其敷衍的對他行了個禮,側了側身,給他讓路。
我這冷淡的態度讓齊烈挑挑眉毛,脣角勾的更深。
這笑容讓我心中警鈴大作,抬了抬頭。
這狗比,不會認爲我在欲擒故縱吧。
「三年了,應姑娘是否想通了?我跟姑娘終究是有緣無分,還請姑娘以後便如今日一樣,莫要再送信了,對姑娘名聲不好。」
我「……」
裝什麼裝啊!想問今天爲什麼沒給你送信,還得說的這麼委婉?
男人。
而且,爲什麼三年來我日日給你送信,因爲。
不花銀子,沒有成本。
信裏的那些仰慕深情,都是出自彩塘之手,三年了,我覺得就算她離開我,再去出話本子,也絕對能名聲大噪。
不過,在此刻,我還是垂了垂眼睛,試探開口:
「太子殿下……可有鷹眸?」
似乎被我這個問題問倒,齊烈一愣,眉頭深鎖。
「鷹眸?楚國的寶物?」
「太子府自然是有,庫房裏足足三顆,應姑娘可是想看看?」
……
看看看!看 nm!你怎麼不說送給我!
而且!三顆!
窮比!
國師可有一倉庫呢!
我收起嘴角最後一絲笑容讓身。
「恭送太子殿下。」
人生信條:不跟窮鬼消磨時間。
有這個空閒,不如讓彩塘幫我多寫幾封送國師的情信。
我的態度轉變的厲害,齊烈眉頭鎖的更深,似乎還想說什麼,最終只是翁動了一下嘴脣,沒有出聲。
在他走後,我呼出一口氣,四下無人,我與彩塘點點頭。
「情報準確?」
「非常準確,小姐。」
彩塘的眼神非常堅定,似乎是要入黨。
這堵牆後面,就是國師府的庫房。
小姐我今天高低要看看,這裴尋是不是有吹牛逼的成分在。
於是,如以往一樣,我踩着彩塘的肩膀就上了圍牆。
誰知我前腳剛攀登上那紅瓦,低眼一看,便愣住了。
國師府有一顆巨大的桃花樹,這個消息彩塘已經提前打探到了,不過……
我看着桃花樹下,負手站立,就那麼靜靜看着我的裴尋,滿臉絕望。
朋友,我該怎麼才能表達,我現在的感受?
…
-4-
「小姐……你好重……快上去啊……」
彩塘的雙腿哆哆嗦嗦,聲線都在顫抖。
我趴在牆上,抿了抿嘴。
如果就這麼光明正大的翻下去,有點囂張。
可是如果灰溜溜的再回去,又有點尷尬。
「下來,上面危險。」
他淡淡開口,聲音如午後清風一般好聽。
我欲哭無淚,爬上城牆,又一屁股一屁股挪到了桃花樹上,慢慢的如一隻猴子一樣下樹。
這一系列的動作都是在裴尋的注視下完成,我這張老臉也沒地方擱了。
「國師……我……」
我尷尬笑笑摸摸頭。
「聽說,國țú⁷師府的桃花特別好看,我主要是想來國師府看看……」
「對了,那個,我是侍郎府的二小姐,蒼雪,參見國師。」
對不住了,蒼雪同志。
裴尋似乎並未在意,他走到我身前,將我頭髮上的桃花摘落,聲音溫婉好聽:
「好的應姑娘,下次賞花可以走正門,爬牆危險,容易受傷。」
我「……」
你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
「國師可能誤會了,我是侍郎府的二小姐,不是什麼應姑娘。」
「好的,應姑娘。」
我「……」
……
其實我也不懂爲什麼我現在會在國師府喝茶。
此刻裴尋坐在我對面,我們兩個大眼瞪小眼,桌上茶水很香,我卻並不敢端起來細嘗。
這個時候,還是裴尋先開口:
「今年新下的雨後春,還有這降暑的冰糕,應姑娘嘗一嘗。」
他將糕點往我身邊推了推,我尷尬一笑,手捏到糕點上卻是一驚。
明明天氣酷暑,這冰糕卻沒有散掉,況且涼氣依舊。
我這方纔看清,冰糕底座的盤子是白脂玉。
嗯,不便宜。
有錢真好。
心底嘆息一聲,我假模假樣的嚐了一口。
彩塘還在外面等我,如今被發現了,我的計劃恐難繼續。
「感謝國師的招待,今天天色太晚了,我看我還是先回去了。」
我摸摸鼻子站起身來做勢要走。
「應姑娘今日不是說來賞花?不賞了?」
還賞屁啊!
「剛纔已經賞完了賞完了……」
「有刺客!有刺客!剛纔刺客進了國師府!!」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囂,浩浩蕩蕩的聲音越來越近。
我一怔急忙抬頭。
刺客??這宮裏怎麼會有刺客!!
不對不對,我在這裏該怎麼解釋??
「莫慌。」
在我急躁之時,裴尋冷冷淡淡起身,那熟悉的青竹味道又撲面而來。
大抵他的話是有魔力的,聽完以後我當真冷靜了許多。
「國師可在?」
大門被砸的震天響,這聲音卻是讓我打了一個哆嗦。
雖然我知道今天應書轅在宮裏,但是不會這麼倒黴吧。
-5-
「將軍,有何事?」
裴尋走到門前,將手放到門上,我的頭頓時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也顧不得許多一把抓上他的手。
如果讓應書轅知道我在這裏,那可就麻煩了。
手心裏的大手冰冰涼涼,柔弱無繭,若是平時,我定無法想象這其實是一個男人的手,不過此刻我心中忐忑,也沒有發現裴尋眼中一閃而過的暗芒。
他沒有掙脫,只是慢慢的將手放了下去。
「相信國師剛纔也聽到了,宮裏來了刺客,剛纔我們親眼所見,他閃到國師的院子當中了。」
「爲保證國師安全,還望國師開門,讓我等搜查一番。」
好啊你個老匹夫,來報仇了是吧。
我欲哭無淚。
皇上派他去試探你,又不是他主動去的,你非要搞這個幺蛾子幹什麼!
情況危急,我現在甚至怎麼翻牆都想好了。
「將軍多慮,剛纔裴某就在院子裏,並沒有看到刺客,」
裴尋淡淡回答道,外面的應書轅沉默幾秒,突然冷笑一聲。
「剛纔裴某親眼所見,國師卻拒不配合,不會是窩藏了刺客吧。」
他大有一副胡攪蠻纏的樣子,裴尋略一思索,突然伸手點了我的喉嚨。
「啊……」
一聲極細的聲音從我喉中傳了出來,那聲音並不像我,我頓時捂住嘴,哀怨的看着他。
門外鼎沸的聲音沉默了許久。
「將軍可明白?」
說實話,我有點尷尬,我覺得應書轅,也有點尷尬。
「應某還以爲國師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沒想到是溫香軟玉在懷。」
「那既然如此,應某就不打擾了。」
「走!」
隨着他的一句話,外面的人馬又浩浩蕩蕩離去,我呼出一口氣。
「國師機智。」
「不過關乎國師的名聲,我……」
「無礙。」
他淡淡回應,揮了揮手,可他越是如此,我心中的不舒服就越發浩蕩。
「要不,你就說我是侍郎府的二小姐蒼雪?」
裴尋「……」
侍郎府的二小姐是得罪你了嗎。
「天色不早,就怕將軍再次察覺出端倪,應姑娘還是快些回去吧。」
我連忙點頭腳步不停。
「多謝國師,我……」
「啊!」
「砰!」
眼前的桃花樹轉了一圈,再回過神來,他滿懷的青竹香氣已經將我包圍,披風烈烈的聲音作響,我被裹緊在他的懷中,那披風恰恰將我遮了個遍。
大門被應書轅踹開,他站在門口眼中晦暗不明。
「應某左思右想,還是擔心國師的安危,所以應某無禮,國師見諒。」
本心中還有一絲觸動,卻在聽到應書轅的聲音的時候渾身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裴尋將我抱的很緊,我不斷安慰自己,被披風擋住,他決計認不出來我是誰。
「那將軍搜吧。」
天塌下來,裴尋都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
應書轅眯了眯眼睛,看向在他懷裏的我,揮了揮手,官兵們魚貫而入。
我是看不真切的,但是能聽到,四周東西被噼裏啪啦砸碎的聲音。
我一直知他爲人惡劣,卻不想惡劣至此。
「將軍,確實沒有。」
有人稟報,應書轅才收回手。
他心中痛快,卻把目光放在了裴尋懷裏的我身上。
「國師,你這女子……」
我心一跳。
-6-
「她性子膽小,將軍莫要驚嚇到她。」
「若是沒發現刺客,煩請將軍走的時候幫忙把門帶上,不送。」
我覺得這世界上除了皇帝,裴尋是第一個敢對應書轅如此不客氣下逐客令的人。
只感覺他在門口看我良久,似是一聲冷笑,才帶着浩浩蕩蕩的人馬離開。
應書轅走後,我自然是不敢多留,急急忙忙告別了裴尋回了將軍府。
人影綽綽,我走的匆忙,裴尋在門口看我,抬手捻了捻指尖。
我將發生的事情告知彩塘,她也嚇出了一身冷汗,回將軍府後,便馬不停蹄的將身上的衣衫換了下來。
而應書轅也在這時候回了府,我將將拉上帶子,彩塘便哆哆嗦嗦的來稟報:
「小姐……將軍傳您過去……」
我抿了抿嘴,卻已經是沒有了剛纔的慌張。
「莫慌,去看看。」
大廳之上,應書轅已經在等待我,他仰頭閉目,眼角的疤痕透出一絲血性,那面容十分凌冽。
「父親。」
我到廳前,恭敬說了一聲。
四周十分安靜,大抵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我才聽到他開口。
「應鈺,你覺得將軍府待你如何?」
「父親待我自然是不錯的。」
我朗朗開口,跪下深深磕了個頭。
「若是沒有父親,就沒有應鈺現在這自由自在的生活。」
聽到我的這番話,應書轅起身,走到我的跟前,我低着頭,只看到他那鑲了金玉邊的長靴。
「看來你心裏明白,應鈺,」
「你追求太子,我不阻攔,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
「這是你選擇的路,那你就自己去走,同樣,我也有我的路。」
「所以,參太子一本,想要把太子拉下水,這就是父親的路嗎。」
我異常冷靜,深吸一口氣。
自從我進了將軍府,在應書轅眼裏,我就是個透明人,如他所說,他一直走他走的那條路,並不在意這條路上,我這個女兒如何。
就算他明知我在追求太子齊烈,他覺得太子不好,照樣可以參他一本。
他從不會管我,只不過將軍府無後,我的作用,只是給他招個贅婿,繼承着諾大的將軍府。
「你逾越了,應鈺。」
「我的路你不必參與,倒是我想問問你,你既然打算嫁與太子,今日……」
「爲何在裴尋的院子裏?」
我身上止不住的一震。
他果然是知道的。
抿緊嘴,我抬頭直視他的眼睛
「這也是我的路,跟父親無關……」
「啪!!」
我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他力氣大,此刻可能帶了些內力。
耳朵和鼻腔裏瞬時間就充滿了血漬。
從我入廳到現在,他沒有表現出一絲生氣的樣子,卻沒想到這一巴掌來的這麼突然。
「你可以去追求太子,你自己不要臉皮,跟我應書轅沒什麼關係。」
「可是裴尋,就是不行。」
「爲什麼不行!」
我捂着火辣辣的臉,心卻疼的厲害
「是因爲父親怕丟人嗎?」
「因爲國師被萬人敬仰,太子卻沒那麼多的聲望,如果我真的追求了國師,那些百姓們的唾沫就會落到你頭上嗎!」
「你怕丟人,怕你的聲譽受損,你怕影響到你,就跟當時怕我母親的經歷影響到你一樣是嗎!!」
-7-
其實我從未想過跟他去爭論,我在出生後就沒見過他,就算被接到了將軍府,也跟他如兩個陌生人一般。
母親死的時候,最後那些話是問我。
「你父親還會回來嗎?」
「阿鈺,你父親當真愛過我嗎?」
「我走了以後,你怎麼辦?」
她只是一介小小農女,夫君就是她的天地,她恪守本分,帶着我承受衆多的流言蜚語,還在相信,終有一天,我的父親會回來。
我當時沒辦法回答她。
但是我現在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他。
你的夫君不會再回來,他從沒愛過你。
如果他但凡愛你一分,都不會將你,挫骨揚灰。
「父親真以爲我不知道嗎?當年的事情!」
「你派人接了我進將軍府,自然聽到了我母親的那些傳言,她委身敵軍這件事情,讓你覺得你會身有污點。」
「所以你替我捏造身份,將我的背景打扮的金碧輝煌。」
「所以,就算母親死了,你也不准她的屍骨!留下一絲玷污你的痕跡!」
「你把她從那小小的墳墓裏挖出來!你把她挫骨揚灰!」
「可是她何罪之有!她何罪之有!」
「當時不是你親口所說,你要給她一個家嗎!」
「你這個負心漢!你這個人渣!你騙了她!你!」
「嗤。」
我的嘴巴跟我的心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東西,我看應書轅就如一個魔鬼一般。
他在乎的東西從來都只有名聲,他誰都不愛。
我罵的瘋狂,心中只有痛快,直至那支劍穿透我的肩膀,我才緩緩閉嘴。
巨大的疼痛讓我臉都扭曲了一瞬,他還是那麼高高在上,任憑手裏的劍越刺越深。
血從我的肩膀流出,越來越多。
「我不缺孩子,我只是覺得再去生一個,很麻煩。」
「應鈺,你該感謝我的。」
「可是你不懂感恩,還怨懟我。」
「你母親全部都是自作自受,在那種情況下,她明知道自己是我的人,就應該自戕,而不是委身偷生,敗我名聲。」
我知他狠心,卻從未想過他狠心至此。
心一點點沉了下來,或許是血流的太快,我現在沒有力氣,只想笑出聲來。
「那我呢?」
「是因爲要養我,母親才委身敵軍,她知我是將軍府的血脈,所以要保護好我。」
「當時那種情況下,她自戕了,我該怎麼辦?」
從始至終。應書轅的眼神都是高高在上,他從未直視我一眼,小的時候是,現在也是。
「你跟她一起死。」
他道。
「你這骯髒的血脈,我不稀罕。」
話說到這份上,我突然就冷靜下來。
我直起身子,一把抓住在我肩膀上的那支劍,就算割破了我的掌心,我也還是生生將它從我的肩膀中扯了出來。
血跡飛湧,濺到了他的臉上。
「父親。」
我笑了笑。
「再見。」
……
離開將軍府的第三天,我橫躺在齊國邊境的一個小鎮口。
這裏有許許多多的乞丐如我一樣。
天下着大雨,我身上血跡泥土已經將那身羅衫衣裙染的看不清楚顏色。
從將軍府出來後,沒有人願意跟我扯上關係。
可能是看我傷口太深,命不久矣,都如瘟神一般躲着我。
我本想回與母親一起生活的村莊,可是太久沒出齊國,我竟不知道,連那村莊,都被應書轅踏平了。
他當真害怕至此。
我認識一些簡單的止血草藥,苟活了三天,卻也已經是強弓之弩,此刻躺在這裏其實不由嘆息。
有錢真好啊。
有錢的話,就不用餓肚子,我也不會死了。
以往的事情歷歷在目,母親捱餓的哀嚎和泥土的味道,讓我從這場大雨中一併落下了眼淚。
我分不清楚是雨還是淚,但是總歸我是哭了的。
若再不喫東西,傷口無法癒合,我會死。
抓起旁邊一把溼泥往嘴裏塞去,我哭的聲音越大。
其實我也不怕死,我覺得死了也好。
可是我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命如蜉蝣,孤苦飄零。
不甘心生如螻蟻,被人肆意踐踏。
我生來是母親寶貝的孩子,後來母親死後,我成爲一枚棋子。
可是連這我也搞砸了。
我哭的聲音越大,跟這場大雨一樣,淅淅瀝瀝,砸到地面上。
-8-
睜開迷濛的眼睛,藍色的油紙傘在這雨中異常明亮。
這是我第一次見裴尋摘下面紗的樣子。
他雙眸微紅,緊抿着脣,那握傘的手似乎顫抖。
他長得真真是極好的,像是天上的神一般美麗漂亮,如此污穢的我,見到他只想逃離。
「國師……」
我嘴裏被泥土塞滿,嘟囔不清:
「我是侍郎府的二小姐,蒼雪……」
「吐出來。」
他聲音極冷,蹲下身來一把捏住我的臉
「吐出來。」
我倒是沒想過他還有如此粗魯的一面。
見我不應答,他直接去扣我嘴裏的泥巴,我大驚,想躲卻沒有力氣,只能任由他將我嘴裏那些泥土混合血水扣了出來。
他的手指本來那麼長那麼漂亮,此刻卻是沾滿了泥土,我又猛然哭出來,心中委屈像是多了很多。
「裴尋,我想要錢。」
「我從將軍府出來,那些做工的都不收我,他們怕我死在他們店裏。」
「我想要錢,可是我並不聰明,我賺不到錢。」
「我小時候剛到將軍府,想去學堂,應書轅不讓我去,他囚禁我,說我出去便是丟人。」
「我想請夫子,他也不允許,我在街邊偷偷賣我編的那些草指娃娃,他把我的攤子踏碎,把我打了個半死,還揚言如果我再拋頭露面的賺錢就要把我的手筋挑斷。」
「我沒有辦法了,國師,國師救救我!」
「我想要錢,我不想捱餓,我怕,裴尋。」
「我不想死……」
裴尋的長相如同雪中的蓮花,冰冷美麗。
就是這麼冷的一個人,在這瓢潑的大雨天,紅了眼眶,將我抱進懷中
「我有錢,阿鈺。」
「我們回家吧。」
恍惚之間,我腦中像是有一根絃斷開。
我有些懵然,這聲阿鈺,我好像是在哪裏聽過了。
在那裏呢……
……
從我昏迷那天,到我醒來,已經過了三天。
國師府裏沒有下人,只有二個打掃的小廝,還是啞巴。
一場大雨下完,那些桃花簌簌落了一地。
桌上的飯菜熱了又熱,涼了又涼。
我捂着被子,肩膀隱隱作痛。
「你再喫一些。」
裴尋坐在我的牀前,端着一碗白粥,十分耐心的哄着我。
傷口感染,我發了好多天的燒,自然是沒什麼胃口,也只是懶懶看一眼嘆口氣。
「你喝完這碗,我送你一塊鷹眸可好?」
我:?
我:!!!
那碗粥見底的速度十分之快,他也沒有騙我,果真送了我一塊。
寶石真真是極好看的,我緊緊攥着,巴不得親兩口。
我到了國師府以後才知,裴尋的庫房,真不是蓋的。
他沒吹牛逼,他真的非常有錢。
我曾問過他爲何會比太子還有錢,我以爲他有些灰色收入,誰知他只是笑笑摸摸我的頭。
「我師父生前是個行走江湖的卦師。」
「他一卦難求,想讓他算卦必須拿出最珍貴的寶物去換,這都是他留給我的。」
「師父一輩子行走大江南北,獲得不少錢財,卻並不熱衷擁有,最後都留給我,說要給我娶媳婦用。」
我心中喟嘆,抱緊我那塊寶石。
可能你師父也沒有料到,你竟然成爲大齊國師。
還娶媳婦呢,見女的都費勁。
-9-
我在國師府呆了三個月,裴尋養我養的極好,距離我來時已經胖了一圈。
他教我寫字教我畫畫,畫的是他最喜歡的青竹。
他說我畫的竹子有一種狂野之感。
我翻譯了一下,就是竹不像竹,葉不像葉。
裴尋不置可否。
我覺得裴尋真是極好的人,真真是極好的。
本來沒認識他之前,我想追求他,想效仿追太子的方法每天給他一封清信。
如今跟他一處,我便什麼都不想做了。
像這種高山上的人,世俗反倒是髒了他。
到我終於能畫出一副像樣的竹子時,再去尋裴尋,他卻是正在與人交談。
那是宮裏的人,近乎三月,我第一次見他院子裏來人。
「國師,這次皇上有令,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上次狩獵您就沒有跟隨,這次若是還不跟,恐怕皇上會震怒啊。」
待那公公走後,我從門後鬼鬼祟祟的出來,將手裏的畫給他看。
「裴尋你快看!」
他看一眼我的畫,十分耐心的指點了兩句,又誇了我。
但是我就是知道,他是不開心的。
囁嚅一番,我才緩緩道:
「其實去狩獵也沒什麼不好,你天天呆在這小院子裏,出去透透氣也挺好的。」
「你想去?」
他反問我。
我眼珠子咕嚕咕嚕轉了一番。
「還行吧……」
……
狩獵當天,如國師所說,是個萬里無雲的好天氣。
我跟在他的身側帶着面紗,四處打量。
若是以前跟應書轅一起,我是肯定不敢這麼放肆。
應書轅在隊伍前頭,遠遠的看了我兩眼,我知他是認出來我的。
但是那關我屁事。
同樣對我投來注目禮的,還有抱着語蘭的齊烈。
「國師難不成是想通了?這身側怎麼也有美人相伴了?」
裴尋看他一眼,沒有說話,齊烈喫了鱉,頓時有些惱怒。
「裴尋你什麼意思?」
「阿烈。」
前方的皇上喚一聲,齊烈頓時消聲沉默了下去,裴尋拽了拽我的繮繩,將我拉到他的身邊,靠他更近了些。
狩獵之時倒是有趣,應書轅射了六頭鹿,皇帝收穫也頗豐,其他人各都有獵物,晚上升起火把,四周亮堂堂的,烤肉的香味四處瀰漫。
此刻,我正在帳篷裏跟裴尋大眼瞪小眼。
「國師,外面可熱鬧了。」
我聞着烤肉的香氣,看着面前的白粥,苦了一張臉。
「嗯。」
他淡淡回我一句,繼續翻動着手裏的書頁。
「這白粥索然無味,不過,如果國師能再給我一顆寶石的話……」
「阿鈺。」
裴尋無奈叫我。
「庫房都快被你搬空了。」
我識相閉嘴,喝完了那碗白粥。
夜深之時,所有人都回到了帳篷,四下無人,我從裴尋的帳篷裏出來。
我跟語蘭住在一起,說實話,被這麼安排的時候,我有些尷尬。
幸虧語蘭不知道我是誰,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帳篷裏很靜,我掀簾進去,她翻身背Ṫü⁹對我,沒有動靜。
我便覺得她睡下了,呼一口氣到另一邊躺好,剛要吹燭,卻發現在她身前,一塊乳白色玉佩掉落在一邊。
「語姑娘,你的玉佩掉了。」
她並沒有動作,我覺奇怪,同時心裏還在思慮,這語蘭晚上睡覺這麼熟,齊烈知道嗎。
撿起那塊玉佩,我又喚了她兩聲。
直至手上摸到黏膩的觸感,我才覺奇怪,低頭一看,那竟然是玉佩上的一滴血。
心中大驚,我攥緊玉佩上前一步。
「語姑娘……」
抓住她瘦弱的肩膀,我晃了晃她。
卻不想,她沒有力氣支撐,猛然翻了過來。
牀榻大片大片的血跡開的像血紅的花朵一樣,而語蘭的面容多的是一雙茫然,嘴巴還在微張瞳孔睜的非常大,已經開始渙散。
她胸口的血窟窿還在不斷冒着血,手中的玉佩猛然落地,我想尖叫,急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
身上在不斷髮抖,我的血液都凝固了。
語蘭……死了?
-10-
夜裏的風總是很涼,打在臉上像是刀子一般。
我像發瘋了一般衝到裴尋的帳篷
「語蘭……語蘭死了……她……」
裴尋並不驚訝,他看我一眼,那眼裏,竟是多了一分悲慼和傷感。
我第一次在他眼裏看到那副神情,這讓我不禁愣了兩秒。
「跑吧,阿鈺。」
不等我說,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跑出了帳篷。
「國師我們去哪裏……我們……」
他什麼話都不再說,只是那陣陣青竹香氣撲到我的臉上。
而就在我們剛逃出來,身後的帳篷羣突然轟隆一聲炸了個震天響。
「保護皇上!!保護皇上!!」
「有刺客!有刺客!」
火藥???
這威力,只有邊疆的火藥纔有!!
我似乎一下子懂了什麼,後方尖叫聲此起彼伏,已經成了一片火海。
爲什麼這裏會有火藥。
邊疆之人不可能深入到這裏,那答案只有一個。
應書轅。
他駐守邊境,常年與邊疆敵軍打交道。
沒想到,他竟然通敵!!
「裴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應書轅通敵!」
看他的反應我就已經知曉幾分,他不回答我,我反應更加焦急。
「裴尋?!」
「裴尋你說話!」
「裴尋!」
「裴尋你……」
前方風一個轉彎,我再次落入到那個懷抱之中。
他身上真的很好聞。
後方騷亂已經很遠,這片密林非常隱祕。
這次裴尋抱的非常緊,似乎要把我揉進骨血一般,我有些無措,但是我感覺他似乎要哭了。
下意識的,我拍拍他的背。
「我……我不是故意兇你,我只是……」
「阿鈺,我別無他求。」
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脖頸之上,有種別樣的感覺。
「你好好的就行。」
鬆開我以後,他按着我蹲在地上,那幽蘭色的眸子在這夜裏更顯寂靜。
我被他看着,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麼。
他的手指撫摸着我的臉,那柔軟的手心讓我心安定下來。
「裴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會如此?」
「是。」
我聽他回答。
「不過沒辦法避免,我已經提前跟皇上商量好,把傷害降到了最低。」
「爲什麼沒辦法?!」ŧų⁶
胸腔裏似乎有血在跳動,我反抓住他。
「若是早知道,那我們這次狩獵不來不就行了嗎,我們……」
「他現在不反,三年後還會再反!」
「到時候,就不只是這點損傷了!阿鈺!」
「到時候,會滅國的!」
我愣住。
國師裴尋的卦象,從未錯過一次。
「那沒事……你既然提前知道,肯定已經有了辦法,我們……」
「我沒有辦法,阿鈺。」
黑暗裏,他搖搖頭。
「這是齊國的災,是必須要經歷的事情。」
「後續會怎麼發展,誰都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只要你乖乖呆在這裏,就一定不會有事情,你一定會平安。」
「你聽話。」
他的語氣帶着急躁,我卻從他的話中敏銳察覺出了問題。
「我呆在這裏,那你呢……」
「你去哪裏?」
四周風更冷了一些,那些風聲吹動樹葉像是在悲鳴。
脣上覆上柔軟,我呆呆的,任由裴尋突如其來的吻。
這吻裏帶了些告別的意思,我心中徒然有些悲涼,閉着眼睛加深了這個吻。
「我也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裴尋說。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問。
他沒有回答。
「你還回來嗎?」
他仍然沒有回答。
我的心越來越沉,最後只能牽強的咧開嘴角。
「那等你回來,我們成親好不好?」
「你應該就是齊國,最有錢的人吧。」
這次,他終於給了我回答。
他說:
「好。」
-11-
騷亂已經過去,我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
我藏在樹下發着呆。
如果裴尋不回來,我又該屬於誰?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現在很難過。
比不能嫁給有錢人還要難過。
比捱餓還要難過。
我不懂這難過的感覺從何而來,只能慢慢瑟縮着自己的腿,防止自己發抖。
「確定皇上就藏在那裏?」
突然有人聲傳來,我一震,急忙藏在了樹後。
兩個黑衣人踱步而來。
「將軍已經去了,相信一會就能拿下那皇帝的人頭。」
「媽的真晦氣,也沒把那個女的殺了,竟然還殺錯了人。」
殺錯了人?
我慢慢蹲下,想起來慘死的語蘭。
看來他們一開始準備殺的是我。
不過我被裴尋留在了帳篷中,這才導致語蘭替我遇害。
我抿着嘴脣,抓住樹的手泛着白色。
語蘭……
「我們就等着吧。」
那黑衣人又說,用頭點了點一個地方。
「那國師也是鬼主意多,竟然將皇帝藏了起來,不過藏起來也沒用,還不是被我們找到了。」
「只要將軍把皇帝殺了,到時候他就是新皇,你我就是大官咯。」
似乎想到以後的事情,他倆對視一眼,哈哈朝着林子深處走去。
裴尋說,只要我呆在這裏,我就會安全。
可是,我真的能呆在這裏嗎。
就算不是爲我,爲了百姓,應書轅也不能做皇帝。
一個能把自己妻子挫骨揚灰的人,一個能對着親生女兒下殺手的人,一個能通國叛敵的人。
他真的能當皇帝嗎?
答案顯而易見。
那麼,我真的要爲了自己的安危,放下衆多百姓嗎?
答案也顯而易見。
我站起身來,步子越來越快,朝着剛纔黑衣人點的地方跑去。
我是一介農女。
我眼裏沒有什麼家國大恥,也沒有什麼遠大抱負。
我不識字,不會讀書,是個豬腦子,只想嫁給有錢人。
可能就算我ƭù⁺去了,也沒什麼用。
但是我得去。
因爲齊國很好。
百姓們安居樂業。
街頭的李嬸嬸在我小的時候還光顧了我草指娃娃的生意。
巷尾的李爺爺包子特別香,但是我沒有錢,應書轅不給我月錢,所以每次只能捨得買一個。
我還對他說過,等我有了錢,要買一籠喫個夠。
我怕捱餓,怕喫苦,因爲我前半輩子喫的苦太多了。
我就只有這點出息。
可是就因爲我喫過這些苦,所以不希望別人來喫這些苦。
瑾花一日當自榮。
我是大將軍的女兒。
我愛這個國家。
-12-
「應書轅,朕,待你不薄。」
皇上癱倒在地上,他腰部中了一劍,此時說話都很費力,捂着傷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你竟然有如此虎狼之心!真是!真是……」
「皇上。」
應書轅的劍上不斷滴着血,語氣也十分陰冷。
「你老了,該退位了。」
「我早就給你說過,齊烈當不起新皇。」
「你偏不聽。」
「臣呢,也覺得一直勸解你,很麻煩。」
「所以就直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他舉起劍,正正朝着老皇帝刺去,到皇帝眼前時,他卻突然頓住。
「皇上,您笑什麼?」
「你說……」
皇上喘了幾口氣
「你覺得,齊烈當不起皇上……」
「應書轅,你覺得你能嗎?」
這一聲,像是戳到了應書轅的逆鱗,他瞳孔猛縮不再猶豫,一劍落下——呲!!!
心口的劇痛讓我猛然噴出一口血。
方纔事態緊急,爲了早些過來,我的腳腕甚至都扭折了。
我緊緊抱住皇上,擋在他身前,深深受了這麼一劍,將我的胸腔差點捅穿。
回頭望向冷漠的應書轅,我笑出一口血紅的牙齒
「將軍,我會讓你後悔。」
「爲什麼當時沒有殺了我……」
「現在殺你也不遲。」
「雜種。」
他被我惹怒,又將我的背刺了一劍,我意識逐漸模糊,遠處齊烈的聲音卻是高昂。
「保護皇上!保護皇上!!」
那一聲聲馬蹄踏碎了大地,我心猛然放下,倒在了皇上肩頭上。
我以前曾經想過,如果我要死,最後的話一定不能像母親一樣。
所以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皇上說
「如果我死了,要給我燒……好多好多……金銀財寶……啊……」
……
應書轅在劍上淬了毒,所以等我醒來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皇上那一劍刺的並不深,他身子骨也硬朗,很快就扛了過來。
但是當我問起,我跟皇上的毒是怎麼解的,大家卻都支支吾吾。
聽聞裴尋那次戰役以後就閉關了,我便安心等着他出來。
朝堂之上,皇上坐在高位之中,對我鄭重道
「阿鈺姑娘,朕曾經說,你救了朕一命,朕許你一個願望,你想要什麼?」
應書轅被生擒,他的姓是叛國姓,所以我便沒在用,現在大家都喊我阿鈺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齊烈看我的目光非常熱切。
不過那跟我可沒關係。
我抬起頭,一臉期待。
「回皇上!我想要好多好多的金銀財寶!」
「順帶!能不能!」
「把我嫁給裴國師!」
「我是真的很想跟他睡覺!」
朝堂之中,一瞬寂靜。
大家的臉色彷彿都不對。
我沒多想,警戒的看着皇上。
「怎麼?皇上難道是不同意嗎?你們都這麼看着我做甚?」
皇上輕咳一聲,裝做無事。
「阿鈺姑娘話語如此直接,倒是讓朕不知道怎麼說了。」
「那便,等國師閉關出來以後,朕便給你們賜婚。」
除了我要求的那些,皇上還賞了我許許多多其他的財寶。
我覺得我現在非常有錢,所以,我要等着裴尋出來,想跟他比一比。
到底誰纔是這個國家最有錢的人。
-13-
我趕着驢車,走了一路小道。
雖然村莊被應書轅踏平了,我還是想着再回去看一看,告訴母親這個好消息。
等看完母親回來,裴尋應該就出關了。
我急着回來跟他成親。
而就在我還在想着如此美事的時候,我的驢猛然尖叫了一聲!
前方赫然出現幾個黑衣人,我反應極快剛想逃脫,一轉身,身後已被包圍!
那包迷魂散就這麼生生灑在我的臉上!
我沒有了知覺。
……
燭紅搖曳,四周佈滿了喜字。
我泡在水裏,逐漸清醒。
幾個丫鬟婆子正在用力的搓我的胳膊,皮膚被搓的通紅。
我有些疼痛,多的卻是害怕。
「你們要幹什麼!你們……」
「恭喜太子妃娘娘,賀喜太子妃娘娘。」
一個嬤嬤皮笑肉不笑的對我說,手上動作還不停。
「今日是太子妃娘娘的大喜之日!娘娘可要洗的仔細一些!」
太子妃??
大喜???
我心中警鈴大作急忙掙扎了起來。
「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我不是什麼太子妃,皇上說了,要給我跟裴尋賜婚,我……」
「我們沒有搞錯,娘娘。」
她們幾人合力按住我。
「這是太子下的命令,您確實就是太子妃沒錯!」
我猛然想到那些黑衣人,竟然劫持我,恐怕這個事情皇帝也並不知道……
齊烈,竟然敢如此……
洗完以後,人退去了大半。
「行了,接下來由我伺候娘娘,你們都下去吧。」
身後的小姑娘聲音略粗,揮了揮手,其餘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都退了下去,
我攥緊手心,咬緊嘴脣,卻聽她聲音極小的喊了一句。
「小姐!!」
猛然回頭,彩塘赫然就站在我後面!
「彩塘!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將在臉上易容的麪糰搓了下來,眼裏滿是淚水
「將軍府沒查收,奴僕全部充公,奴婢僥倖分到了隔壁三皇子Ṱû₄府中。」
「與太子府的奴婢何玉做了朋友,是她告訴了我這件事情,我便與她換了身份混了進來!」
「小姐!我知你現在非常想與奴婢敘舊,但是時間不多,您現在得快些逃纔是!」
「我買通前院的小廝拖太子一段時間,您抓緊時間!」
-14-
我眼中有淚花在打轉,忙點點頭。
一切都不需要言語,我自然知道她的定奪。
接着提起我的大紅喜裙便要往門外跑,卻不想從門外傳來「砰」的一聲。
房門被撞開,那個小廝鼻青臉腫的被扔在了地上。
齊烈黑臉站在門前冷笑一聲。
「我就覺得有什麼幺蛾子,原來是你搞的鬼!」
彩塘臉色大變,上去撲住齊烈的腿。
「小姐快跑!」
她身子板弱小,怎抵得過齊烈的力氣,被一腳便踹了出去不省人事。
「彩塘!」
我急着查看彩塘的情況,還沒走幾步就被齊烈拽着衣領扔到了牀上。
他欺身壓下,帶着酒氣。
反抗不出來一絲力氣,我只能無聲的咬着嘴脣瞪着他。
「你不用如此看我。」
齊烈被我看的有些煩躁。
「實話告訴你,你的國師大人這就快死了。」
「你和父皇的毒,都是他三日奔波千里採來的藥,誰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得到的。」
「不過回來以後,他就倒下了,到現在都昏迷不醒,看樣子也是沒幾天了。」
「你不如就隨了我,反正你本來就是我的東西,我……」
「你騙人!」
我猛然一口咬到了齊烈的肩膀上,血腥味充斥着我的口腔。
眼裏頓時就有些淚水,我不願意相信。
可是我知道,是真的。
我腦子雖然笨,卻也知道最近大家的情況都不對,似乎都在隱瞞我什麼事情。
我是知道的。
可ẗú₍我不願意承認。
如今親耳聽到,我只想。
快一點去到他的身邊。
被我咬的喫痛,齊烈嘶一聲,直接甩了我一巴掌。
這一巴掌讓我頭暈眼花,我睜眼看他,卻看他眼眸微紅,一臉兇狠,我彷彿已經不認識他了一般。
「你來吧。」
我不在反抗,放下雙手,微紅眼眶。
「你來吧,齊烈。」
「你來吧,太子。」
他大喜,剛要去解我的衣帶。
「如果你覺得,你對得起皇上的話。」
「如果你覺得,你對得起百姓的話!」
他隨之一愣。
「皇上給我賜婚,已經是天下昭昭的事情,你如今做這種事情,讓天下人怎麼看皇上?」
「捫心自問,是我先去招惹的你,太子。」
「是我鬼迷心竅,對不起你。」
「但是如果我們有緣分,早在我給你寫第一封信的時候,便有緣分。」
「而不是我給你寄了三年。」
「你懂嗎?」
齊烈就那麼呆愣在原地,不再動彈。
「我知道,一直以爲我圍着你轉,某一天我的消失,讓你無法接受。」
「可是失去是人生必須要經歷的事情,我在的時候你沒有好好珍惜,如今我想走,我找到我愛的人了。」
「希望太子瀟灑一些,放過我吧。」
說完這些話,他滾燙的淚水滴在了我的臉上。
我知道,他是不愛我的。
他只是不甘心罷了。
「你滾!!!」
齊烈豁然起身,緊緊攥着他的衣袍,渾身都在顫抖。
我下了牀,到門前之時看他一眼。
「齊烈,你不是個好男人。」
「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是個好帝王。」
-15-
推開國師府的大門,裏面一片蕭索。
那本來開了大片的桃花如今衰敗的頹廢。
房裏亮着燈,我推門進去,幾個太醫坐在桌前嘆氣。
他們看我進來,頓時都慌亂起來,擋在榻邊。
「阿鈺姑娘怎麼來了,阿鈺姑娘,國師現在不方便……」
「滾開!」
我扒開他們,這纔看到了牀上的裴尋。
只是一段時間沒見,他瘦的驚人,就那麼躺在榻上,沒有一點生氣。
我忽然就落下淚來,走到他身邊,感覺到還有一點呼吸以後才放下心。
「裴尋!!」
我大叫他一聲,將書桌上的那副畫貼在了他的臉上。
「你快起來看看姑奶奶畫的青竹!」
淚水滴落到了嘴巴里,我哽咽着擦擦眼淚。
「你要再不起來跟我私奔!我就跟別人跑了!就不跟你成親了!」
「阿鈺姑娘你不能這樣啊!」
幾個太醫上前拉住我
「國師現在需要靜養啊!」
推搡之間,誰都沒有注意,裴尋那微顫的睫毛。
被太醫們拉着,我靠近不了裴尋,本來小聲的嗚咽終於大聲哭了出來
「大騙子,大騙子裴尋!」
「我不要跟你成親了!我要離開!我討厭你!」
「我要去找母親!我要……」
「你……」
這聲微弱的聲音,讓全場人都冷了冷。
太醫們嘴甚至都忘了合上,就那麼呆呆的看着牀上微睜眸子的裴尋。
我一把甩開太醫們,撲到他的身上,此刻便哭的更厲害了些。
「我以爲你要死了,裴尋……我以爲你要死了……」
「你……臉上……是誰打的?」
他摸了摸我的臉,平日裏柔軟的手此刻都是骨節。
我往他手心裏蹭了蹭,吸了吸鼻子。
「齊烈打的,他欺負我……」
「那我們,去找他報仇,阿鈺莫哭了,聽話。」
就算是這種情況下,他還是撐着眼睛對我笑了笑。
「還有……」
「你的青竹……真真是帶了一些狂野之風……」
瞪他一眼,我輕打他一下
「竹不是竹!葉不是葉是吧!」
「呸!」
……
「大爺,來一籠包子。」
李爺爺抬頭看一眼面前帶着面紗的俊俏男子,笑呵呵道
「一籠太多了,公子,我的包子大,喫兩個就管飽。」
那男子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我娘子愛喫,喫一籠她都不嫌多。」
李爺爺摸摸頭,還是給他裝了一籠,嘟嘟囔囔道
「這是哪家的小娘子,這麼能喫,我就沒見過有人喫一籠的……」
接過油紙袋,男子嘆口氣。
「我的娘子,是侍郎家的二小姐,蒼雪。」
「現在正在巷口,賣她編的那些草指娃娃呢,李爺爺有空來光顧。」
對不住了,蒼雪姑娘。
「草指娃娃……」
待李爺爺反應過來時,他再看向巷口,只剩漸行漸遠的兩個人影,和若有似無的聲音傳來。
「今天賣了幾個?」
「今天賠了一個。」
「我用一個草指娃娃,換了一個糖葫蘆喫……」
「那糖葫蘆可甜了,我還給你留了一個……」
「……」
番外 1
師父是大江南北都在尋找的活神仙。
他的卦千金難求。
很多國家都邀請他長住,但是他從來不理會那些邀約。
他曾經對我說
「阿尋,師父這一生註定飄零,這是師父的命。」
我從小就跟師父走遍了大江南北,天逢大旱,民不聊生。
天災已至,師父從此封卦,到處救人。
我叫裴尋。
跟隨師父走了無數個村子,我見過太多悲慘的事情。
直到在一個邊境的小村裏,他將我放下,說讓我等幾日,他要外出辦些事情。
這個村子比其它村子還要嚴重,疾病橫行,老人孩子居多,大多數人都已經奄奄一息。
師父來到這裏以後,他們覺得我們是上天派來拯救他們的神仙。
可是師父呆了三天就走了。
我在這個村子生活了下去。
一開始還好一些,畢竟我拿了很多存糧分給了他們,他們對我也都很客氣。
可是後面,糧食越來越少,這個村子偏僻,就算有錢也難以買到城裏的貨物。
他們開始爭搶,開始打架,開始瘋狂的搶奪那些食物。
我不知道將食物帶給他們是對還是錯,總歸現在這幅景象不是我想看到的。
食物徹底被分完了,大家又開始過上了喫樹葉啃泥土的生活,我從不多言,跟她們一起過着這種日子。
但是人心就像東風一樣,瞬息萬變。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孩子們都快餓死了。」
我端着一碗清水坐在屋子外,看着滿天的星星,聽着裏面的談話。
「那活神仙不是來救我們的嗎?怎麼把這個孩子放下就走了?」
「他不回來了嗎?」
「我看八成啊,是在亂世之中,養活不了了,所以送到我們村子裏等死。」
「我們村子的食物都不夠喫呢,再加一個累贅?」
「我看這樣不行……」
「肯定是最近兩年沒有收成,獻給老天爺,老天爺生氣了……」
「就算你這麼說,我們現在想獻給老天爺也沒東西獻啊……」
「怎麼沒有……」
「那活神仙的徒弟……應該也算個神童吧?」
碗裏的水很涼,我心中並無ƭų⁸波動,淺淺喝了一口水。
星星真亮。
第二天,我就被綁上了獻祭臺。
我沒有反抗,任憑他們將繩子緊了又緊。
就算三天裏只喝清水,他們也還是不會放過我。
我知道,這就是人心。
母親發瘋,ťü⁴把一直賭博的父親殺了。
她要掐死我,她說我很可怕。
她說我像個鬼一樣。
是師父救了我,如果不是師父,我早死在那天的早晨了。
所以就算現在被丟下,我也很感謝他。
烈日下的土地都在乾裂,我被高高的綁在木樁上,陽光將我的皮膚曬裂了一層又一層。
我的嘴脣乾癟,低垂着頭。
那些村民每天都在罵我命大,我知道,他們在等我死後,喫了我的肉。
我命確實大,不喫不喝,就這麼被曬了三天。
不過我覺得,可能活不過今晚了。
不知道被喫掉的人,能不能上天堂呢。
第三天白天的時候,遠處來了一個車隊。
騎在紅頭大馬上的人十分威風,挺直着背,任憑那些村民跪地求他施捨一點東西喫,他也只是用馬蹄一個個踏了過去。
車隊末尾,是一個稻草鋪的驢車,裏面躺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姑娘。
她也非常瘦弱,不過眸子卻轉了一圈。
她看到了我, 我們對視了。
我見她撐起身子,似乎喊了前面那男人一聲,向那男人指了指我。
男人只是冷眼瞧了她一眼,繼續趕路。
沒有人能救我, 所以你不要哭。
你不要蜷縮在驢車裏, 自己哭泣。
謝謝你。
我可能要死了。
番外 2
今天的星星也很亮。
但是我沒有力氣睜眼了。
祭祀臺上傳來攀爬的聲音, 我以爲是村民終於等不住了。
緩緩抬頭,對上的卻是一雙怯怯的眸子。
「你……」
是白天那個小姑娘。
一天過去, 那車隊不知道走了多遠,趁着夜深,她竟又悄悄的跑回來了。
「你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
我沙啞着嗓子問她。
她好似有些聽不懂, 歪了歪頭說:
「母親死了。」
「母親說, 大人可以死, 孩子要留下。」
「母親說了, 我們的路還有很長。」
「你的眼睛這麼漂亮,你不要死。」
她好像腦子很笨,明明懷裏揣了一塊窩頭,卻咬破自己的手指餵我。
那瘦弱的手指沾在我的脣邊, 她有些不好意思。
「這個窩頭不是我的, 是父親給我的東西。」
「我不敢喫, 因爲不是我的東西。」
「父親很兇,對不起我這麼膽小, 沒有東西可以餵你。」
她的聲音小小的, 有些害怕,嘴脣泛着白色, 哆哆嗦嗦的捏着手指。
「好了我要回去了,我怕他們發現。」
「偷偷告訴你。」
她附身在我的耳邊,眼睛好像比星星還要亮一些。
她是興奮的。
「我是大將軍的女兒,我叫阿鈺。」
母親常說, 我是個沒有情緒的孩子, 我很可怕。
可是就在今夜,我感覺到我的情緒了。
「阿鈺……」
那是隨着她的離去,逐漸開始跳動的, 一顆小小的心。
……
第二天, 師父來接我了。
他帶來很多糧食,那些村民們又開始尊稱他爲活神仙。
我沒問他去做什麼了,我知道,都是命。
「阿尋,這幾天, 你有沒有收穫到什麼?」
他一邊趕着驢車一遍問我。
我啃着窩頭, 抬眼看他。
「我得到了一件寶物,比你那些寶物都值錢。」
師父笑意更深, 打了我一巴掌。
「嘿你這小子,師父的寶物都是給你留的老婆本呢, 你還看不起師父……」
「偷偷告訴你, 師父還有一片草藥田, 有各種珍惜藥材,就在軒轅峯下……」
「以後你去的時候儘量選一個好天氣,師父在山峯上種滿了毒物, 天氣好的時候他們的毒性會少一些。」
我沒有抬頭,悶悶道:
「軒轅峯那麼危險,我不會去的。」
「不。」
師父道。
「你會去的。」
「這就是你的劫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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