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歸港

我從小就聽我哥的話。
卻偷偷跟他死對頭談了三年戀愛。
池聿是圈裏出了名的桀驁不馴。
唯獨對我鍾情,只是一直不願公開。
朋友問他爲什麼,他戲謔地笑:「因爲我不愛沈今夏。
「跟她在一起,只是爲了報復他哥,替我姐出氣。
「所以生日那天我會狠狠甩了她,讓他們兄妹淪爲笑柄。」
於是那場衆人矚目的生日宴,我沒有出現。
而是遠赴港城聯姻。
我結婚當天,池聿風塵僕僕趕來搶婚,卻被擋在門外。
他苦苦哀求安保放他進去,說他是新娘男朋友。
可他翻遍手機,都沒找出一張我們在一起過的證據。

-1-
「就爲給你姐出氣?」
池聿吐了口煙,眼神陰鷙:「她被拒絕後覺得丟臉,傷心遠走國外,連我的告白都不接受,還不夠嗎?」
朋友驚呼:「阿聿,你瘋了?怎麼能喜歡你姐?」
「又沒有血緣關係。」
煙霧繚繞中,池聿的表情變得模糊:「爲什麼不能喜歡?」
「但沈今夏有什麼錯呢?
「是他哥拒絕的,跟她有什麼關係?你撒氣也不能撒在她身上啊。
「何況你追了她兩年!在一起這三年你寵她、愛她,感情這麼好,我以爲你生日是要求婚的。」
沉默了片刻。
煙快燃到盡頭時,池聿摁滅了,嗤笑一聲:「不演得像一點,怎麼能讓她淪陷?
「在最幸福的時候跌入深淵,她纔會痛不欲生。
「感受我姐同等的痛苦。」
我死死咬住發顫的嘴脣,眼睛酸澀得快要落下淚來。
朋友皺眉,略帶惋惜:「你真的要這麼做嗎?不後悔?」
池聿拿起酒杯,冷着聲音:「絕不後悔。」
我垂眸,一片花瓣飄下,連同一滴淚一起,砸在地上。
怪不得這三年他都不願意公開。
原來是有心上人。
我以爲的雙向奔赴。
只是他精心設計的騙局。
這一刻,我連上樓質問的慾望都沒有。
質問、爭吵、糾纏。
讓他感受到我的痛苦,不是正如他願嗎?
轉身離開,我把要送他的禮物放在了原地。

-2-
回家時,遇到剛從港城出差歸來的哥哥。
「眼睛怎麼這麼紅?」他關心道。
我低頭擦了擦:「外面風大。」
客廳沙發上,他說:「我知道你要去港城讀博了。
「所以,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港城謝家?
「謝遲宴是個不錯的人,親哥嚴選,你可以放心。」
他以前就跟我說過幾次聯姻的事。
我一直沒同意。
因爲池聿。
因爲我想自由戀愛。
嫁給喜歡的人。
可如今我不敢這麼想了。
或許知根知底才更有安全感。
哪怕沒有愛情,至少不會有欺騙、傷害。
我可以有更多時間繼續我的學業。
爸媽也會放心。
我想通了。
「哥,我答應聯姻。」
「真的?」
我哥語氣興奮,「那我趕緊跟謝家說一聲。」
回到房間,我把池聿這些年送的禮物全部打包好。
準備扔到雜物間時,我哥敲響門:「下週五,我們去港城。」
那天,剛好是池聿生日。

-3-
第二天,我在家整理要帶走的資料。
忙到下午,池聿打來電話,問要不要接我出去玩。
他那邊好吵,周圍有電子播報的聲音。
大概是在機場。
聽到我拒絕,他隱隱鬆了一口氣:「那你在家乖乖喫飯,別減肥,聽到沒?」
如此關心,演得逼真。
晚點,我哥朋友給我發消息,讓我去接他。
我的車拿去保養了,於是開了他的。
照着房牌號找到位置,我輕輕推開門。ƭûₒ
卻看到池聿正和一個女生親密地抱在一起,玩用嘴撕紙的遊戲。
他雙手放在她腰上,嘴角的笑容盪漾開來。
浪蕩不羈。
周圍都是起鬨聲:「親一個,親一個!」
池聿把紙拿開,皺了下眉。
女生臉卻湊上前,眼見距離拉近,嘴脣差點碰上那刻。
他側了側頭,跟我四目相對。
所有人的視線朝我看來。
他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我垂眸:「抱歉,我好像走錯房間了。」
把門給他們帶上,剛踏出幾步,就被池聿拽到無人的包間。
昏暗的光線下,他圈住我,掐着我的下巴:「喫醋了?」
我搖頭。
「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是我姐。
「我們沒什麼。只是一個遊戲。
「乖,給老公親一口?」
他輕笑着俯身,吻快落下時,我躲開了。
從他的禁錮中掙脫出來,我別開眼:「我哥在等我。」
門被女生先推開,她捂着嘴驚訝:「阿聿,你們……」
那是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姐,葉秋。
池聿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幾秒後,走到她身邊,解釋:「喝多了,走錯房間。
「我跟這位小姐,不熟。」
葉秋笑着挽上他的胳膊:「大家都在等你。」
我什麼也沒說,也沒去看池聿。
只是抬腳往外走。
擦肩而過,他下意識想要拉我的手。
卻在半空中停下,攥成拳頭。

-4-
車上,醉酒的我哥開啓話癆模式。
從小時候講到我五年前去港城讀研。
「對不起啊今夏,哥當時不該反對你。
「不然你也不會跑那麼遠,還誰都不理。」
那時我哥偏要我讀商科,以後好幫他打理生意。
我不感興趣,而是繼續做實驗。
舉目無親的地方,陌生的環境。
池聿出現了。
他理解我,懂我,支持我。
我想踏出邁向他的那一步。
又想起他跟我哥之前因爲一個項目成了死對頭。
於是委婉拒絕了他。
但他不懈追了我兩年。
哪怕我再冷臉,他都笑臉相迎:「沈今夏,你值得這份喜歡。
「也不必覺得我可憐,先動心的人就是要多付出,這都是我心甘情願。」
後來他以命救我,才讓我堅定地跟他牽手。
當時他說:「爲你,我死都不怕。」
現在他說:「不演得像一點,怎麼能讓她淪陷?」
心口一窒。
慌神的工夫,車開到了花壇上。

-5-
還好是自家花壇,沒有傷到人。
我哥撞到頭,青紫了一塊,語重心長:「你走之前,還是別開車了。」
我把頭低得像只鵪鶉:「對不起啊哥,我去給你修。」
車開到店裏。
我想着作爲賠罪,不如買臺新的送給他好了。
剛走到大廳。
聽到了葉秋的聲音:「沒關係,我穿高跟鞋也可以試駕。」
她坐在沙發上。
池聿蹲在她旁邊,握住她的腳踝,仔細幫忙解綁帶。
像是對待一件珍寶。
語氣是不容拒絕的關心:「不可以,萬一扭到,傷到,怎麼辦?」
脫下她的高跟鞋後,他又把平底鞋給她換上:「出門時,我就給你帶好了。」
葉秋雖然嘟囔着,但嘴角的笑藏不住。
「阿聿,你真是我的好弟弟。」
池聿愣了一瞬,微微蹙眉。
我在心底極輕地笑了下。
他纔不想當你的好弟弟。
「你這麼好,做你女朋友肯定會很幸福。」
葉秋扶着他的肩膀站起來。
池聿卻蹲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後拿出手機。
下一秒,我手機叮了一聲。
是他發來的消息:【寶貝,我明天有比賽,你來,我給你一個驚喜。】

-6-
我到賽場時,比賽即將開始。
池聿託人安排我和葉秋同坐。
賽場上,他一身黑色機車服,身材修長,肌肉線條流暢。
是最耀眼的存在。
收回視線,一雙手伸到我面前:「好巧,又見面了。我是葉秋,池聿的姐姐。」
我低頭看向她的手,手腕上那串文身格外眼熟。
「你好,沈今夏。」
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帶着一絲意味深長。
這幾天,我打聽過她。
池家的養女,比池聿大兩歲。
在父母繁忙時,他們朝夕相處,生出感情很正常。
不過她高三畢業後就出國了,最近纔回來。
那天,是池聿去接的她。
他等回了自己喜歡的人。
而我也準備開始新的人生。
「帥死了!」
尖叫聲把我從思緒中拉回來。
池聿衝過終點線後摘下頭盔,ṱṻ₉食指和中指貼在脣邊,向空中拋出熱吻。
葉秋笑:「幼稚。」
好像這個吻是他隔空送給她的。
舉起獎盃,他隔着人羣看向我和葉秋的方向,嘴角上揚:「我愛今天這個夏天,就像我愛她一樣。」
現場沸騰。
我卻一驚,低頭看向葉秋手腕上的紋身。
跟池聿的一模一樣。
那是我陪他紋的,在他成爲我男朋友的第二天。
當時他摩挲着我的手,撒嬌:「我可怕痛了,你就在一邊陪着我好不好?」
我指着他選的圖問:「是什麼意思?」
「永遠愛你。」
他摟過我的腰,讓我坐在他腿上,扯開衣領,挑眉:「紋在鎖骨上,這樣你每次親我,一低頭就看到。」
「別,別。」我臉一紅,連忙拒絕。
池聿就笑:「那紋在手腕上,好不好?」
我仔細看了看圖案,不像英文。
他頓了頓,眼神飄向別處:「嗯,法語。」
法國。
是葉秋留學的地方。
我打開手機,找出今天的比賽照片,把那串字母上傳到識圖軟件。
騙子。
那串法語根本不是「永遠愛你」。
而是「無人如你」。
閉上眼睛,心中一片冰涼。
這時,葉秋開口:「要爲我拿下獎盃做回國的禮物,他還真是說到做到。」
後臺,我趁他們吵鬧,悄悄翻看獎盃底座。
「專屬葉秋」四個大字,明晃晃刺痛我的眼睛。
原來這場盛大的告白是池聿爲她準備的。
卻以給我驚喜的名義。
我無聲笑了笑,在熱鬧中慢慢退場。

-7-
還有三天,我就要走了。
池聿忙着在葉秋面前獻殷勤,幾乎沒怎麼聯繫我。
我也再沒主動找過他。
我哥看我東西都收拾好了,想讓我臨走前開心一點。
於是拉着我和他的朋友們去看流星雨。
酒店天台有望遠鏡,可以看到銀河的軌跡。
我剛走上去,就看到葉秋和池聿。
他在身後虛抱住她,兩人扶着望遠鏡一起看星空。
我哥在身後喊我:「今夏,來幫哥打兩圈牌。」
他剛說完,池聿驀地轉過身來。
我沒有看他的表情,沿着臺階慢慢下去。
心裏平靜得連自己都有些意外。
手機一直在震動。
大概是池聿。
我沒有理會,繼續打牌。
大家從小看我長大,對我格外照顧,時不時還閒聊幾句。
我哥接完電話回來換我,一個大哥哥隨口問道:「今夏真要走了?」
我哥點了點頭:「你別說,我還怪捨不得的。」
話音剛落。
門外好像有杯子碎裂的聲音。

-8-
走出房間時,池聿正站在門口。
他不由分說地拉住我,一路下了樓,走進樹林深處,周圍沒人,他才鬆開手。
「走?」他嗓音冰冷,臉沉得可怕,「你要去哪兒?」
不想在離開前節外生枝,我敷衍道:「我申博了,會去港城繼續唸書。」
他攥緊的手慢慢鬆開,放下心來:「我以爲……算了,那就好。」
我沒有在意他陰晴不定的情緒,轉身說道:「我要回去找我哥了。」
他卻攔住我,牽着我往前走。
穿過樹林,眼前豁然開朗。
空地上掛滿了星星燈,燈光閃爍,中間還拼出了我名字的縮寫。
「本來準備明天帶你來的,」他說,「好看嗎?」
我靜靜環顧四周,佈置得確實浪漫。
但我知道,這份浪漫最初一定不是爲我準備的。
池聿從包裏掏出紙和筆:「這是時空膠囊。
「你可以寫下對未來的期許,我們把膠囊埋在地下,等到三五年後挖出來,看願望有沒有實現。」
我接過紙筆,思考。
池聿背對着我,一筆一畫寫得認真。
等他轉過頭來時,我已經將紙條塞進了膠囊。
「這麼快?」
好看的桃花眼深情盯着我:「你寫了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沒再多問,圈住我的腰,低聲:「怎麼不問我寫了什麼?」
「你寫了什麼?」
吻落在我脣上,他淺笑:「關於你,關於我們。」
我捂着嘴,有些噁心。
池聿以爲我是感動,問道:「你有想過我們的以後嗎?」
我搖頭。
他的臉倏地變了:「你不想跟我一直在一起嗎?」
我蹲下來用鏟子埋時空膠囊,隨口道:「以後的事,誰說得清楚呢?」
「我們都在一起三年了,感情這麼穩定,有什麼說不清楚?」
池聿,別演得連自己都騙了。
埋好膠囊,我踩了踩土。
他突然摟住我的肩膀,指向天空:「快看,流星雨來了。」
抬頭,流星劃過天際,羣星點點閃爍。
星空一望無垠。
浩瀚宇宙中,我們是多麼渺小。
我想起一句話。
當天空黑暗到一定程度,星辰就會熠熠生輝。
路過池聿後,我的天會自己大亮。
我勾起脣角,池聿卻在這時拿出手機,按下了快門。
這天,Ţůₓ他發了一條模棱兩可的朋友圈:
【鏡頭反轉,對準相愛的我們。】
但沒有配圖。

-9-
我沒想到葉秋會來找我。
她攪拌着咖啡,半晌後才抬眸:「我知道你跟池聿的關係。」
我沒有說話,知道她會繼續:
「戀人之間的眼神互動、肢體語言,其實一眼就能看出來。」
頓了下,她直視我:「可他發朋友圈從不露你的臉,也不想公開,你知道爲什麼嗎?」
我在桌子底下攥緊手指。
她莞爾:「五年前,我跟他說,我可能學不會愛人了,他又生氣又着急,最後選擇追你。
「追了你兩年,他都要放棄了,卻再一次跟你告白,是因爲那天我告訴他我有男朋友了。他故意跟我賭氣。」
我恍然記起那天,我在維多利亞港跨年。
人太多,差點發生踩踏事件。
是池聿不顧危險,逆着人流將我帶出重重包圍。
那晚,一個醉鬼拿着刀砍我的房門,嚇得我幾乎崩潰。
而池聿,恰好在我家樓下。
他衝上來趕走了那人,自己的肩膀也因此負傷。
我給他包紮的時候,他忍着痛都還在安慰我,「沒關係的,你別哭。」
那一刻,我聽到自己心跳加快的聲音。
於是答應了他的告白。
原來他是利用吊橋效應對我精準打擊,誘我淪陷啊。
那天他在我家樓下不是因爲想要守護我。
而是聽到葉秋跟別人在一起的消息,難過。
扯開那層朦朧的面紗,真相赤裸裸擺在眼前。
哪怕我努力壓抑情緒,心臟仍是一抽一抽地疼。
「他跟你在一起三年,不過是想逼我分手向他妥協。
「沈今夏,再多說只會讓你更難堪。」
葉秋抿了一口咖啡,露出自信的笑,「大家都是聰明人,你該知道,在池聿心裏到底誰最重要。
「與其等着被分手,不如你主動退出,給自己留點體面。」
掌心漸漸收緊,疼痛在身上蔓延開來。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一下一下捶打着,撕裂開來。
最後碎成一塊一塊。
我強忍刺痛,扯了扯脣:「如果你真的對池聿那麼有把握,就不會來找我了。
「覺得是自己所有物的人,好像脫離了你的掌控。
「把他一點點推開後,又不甘心自己只是個養女。
「葉秋,貪心的人,最後會什麼都握不住。」

-10-
她手一抖,將咖啡灑出許多。
「沒事吧?」
池聿快步走到她身邊,一眼都沒看我,只是低頭查看她的手:「姐,燙到沒?」
我斂好情緒起身。
池聿突然抓住我的衣袖,像是下意識想要挽留。
又想起我們「不熟」的關係,迅速放開。
葉秋柔聲安慰他:「你那麼着急幹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或許是池聿的關心給了她底氣。
我走出幾步後,她忽然叫住我:「今夏,下次聊。」
在池聿側眸看我的瞬間,她緩緩朝我露出一個挑釁的笑。
從咖啡店出來,我拐進衛生間。
胃裏翻江倒海,噁心得厲害。
乾嘔了半天,只逼出些生理性淚水。
我緊靠在門後,努力將那顆已經碎了的心一點點拼湊起來。
出來。
池聿在。
他把手裏的紅糖薑茶遞給我,語氣帶着責備:「又喝冰咖啡,胃痛你就老實了。」
給我係好安全帶後,又捏了捏我的臉:「聊什麼了?臉色這麼差?」
我深深注視着他。
要是愛葉秋,又何必來招惹我?
他編制了一張溫柔的大網,步步爲營,將我牢牢鎖住。
讓我沉溺在他的柔情蜜意裏。
又等着一個時機,將我困住,丟進深海。
然後他像勝利者一樣,看我掙扎,看我破碎。
可是我有什麼錯呢?
就像是有螞蟻在細細密密啃咬。
心裏的煩躁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終於,積壓的情緒爆發。
我側身狠狠掐在池聿的脖子上,恨不得掐死他。
死了,就不會騙人了。
他沒有掙扎,就這麼紅着眼看我。
彷彿寧願死在我手裏,都捨不得我難過。
直到他額頭青筋凸起。
直到他身上沾染的葉秋的氣息灌進鼻腔。
我猝然回過神來,鬆開他。
下一秒,他緊緊抱住我,聲音顫抖:「解氣沒?
「發生什麼事了?」
他捧着我的臉,一點點擦掉我不知何時滑下的淚:
「別哭,看你哭,我心疼。」
我慢慢止住眼淚,別過眼:「池聿,我們別公開了。」
他表情一僵,臉上寫滿驚慌:「爲什麼?」
因爲我要跟你分手。
「今夏,我愛你,想把你介紹給全世界。」
他急切地解釋,「我生日那天一定會公開,你等等我好嗎?」
等你那天讓我和我哥淪爲笑柄嗎?
「對不起,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
「今夏,相信我。我愛你。」
可愛我的池聿。
又怎麼能這麼殘忍地踐踏我的真心?
晚上回去,我收到葉秋髮來的短信:【愛你?你不會信了吧?只要我想,他只能是我的男人。】
配了他們躺在一張牀上的照片。

-11-
離開前一天,池聿反覆跟我確認生日宴流程。
「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可要讓你失望了。
明天我不會出現在現場。
他沒有注意到我的走神,將手指一根根插進我的指縫:「寶貝,我有想過我們的未來。」
我沒想過。
他斂眸:「五年前追你時就開始想了。」
所以,這確實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報復。
「那個時候你真高冷,我怎麼追,你都不爲所動。」
他啞聲說着,彷彿在回憶過去:「好多追你的人,有時候我都怕你答應別人,我就沒機會了。
「幸好,你看到了我,謝謝你選擇我。
「今夏,我做夢都想跟你結婚。」
池聿,入戲太深,別把自己都騙了。
晚飯,他要親自下廚。
我打開手機整理這段時間的各種錄音、照片等證據。
他在廚房叫我,「今夏,你來嚐嚐。」
手裏拿着湯勺,臉上帶着期待的笑。
我還沒起身,他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走出來時,他已經解下了圍裙,語氣急促:「我姐出了車禍,我去看看。」
要離開時,又回頭摸了摸我的臉:「你一個人喫飯,可以嗎?」
「可以。」
他俯身親吻我的額頭,眼神寵溺:「寶貝,你今天好乖。」
ṱü₋是得乖呀,不然怎麼能支走他,清理自己的痕跡呢?
他離開後,我叫了保潔,將房間裏屬於我的東西一一扔掉。
保潔很負責,最後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有落下。
我如釋重負。
葉秋卻發來短信:【只是手蹭破了一點皮,他擔心得不得了,他也這麼對你嗎?】
視頻裏,池聿小心翼翼給她的手上藥。
怕她痛,還體貼吹了吹。
我笑了笑,再晚點,這傷都要痊癒了。

-12-
從池聿家回來,我把他送的那些禮物整理好,找快遞寄到他生日宴的地點。
明天就能收到了。
我們要坐凌晨的私人飛機走。
指針指到 10 點時,池聿醉醺醺打來電話:「今夏,我好想見你。」
我把行李交給我哥:「幫我先帶過去。我處理好事情來找你。」
「什麼事?」
「不重要但需要去完成的事。」
池聿躺在沙發上,半暗的光線下,他睫毛輕顫。
我剛走近,他就抱住了我的腰。
小狗一樣蹭來蹭去。
含糊地叫着「寶貝」「老婆」。
斷斷續續說了很多話,無非是明天有什麼驚喜、他有多愛我、想娶我之類的。
都醉了,還在演。
我抽開手,心裏毫無波動。
等他安靜後,拿出他的手機,用他指紋解了鎖。
打開相冊那一刻,我愣住了。
1000 多張照片,有一半是關於葉秋的。
尤其是追我那兩年,他一邊來我面前刷存在感。
一邊又跑去找葉秋獻殷勤。
帶她去看楓葉,賞日落,漫步在法國浪漫的街區。
抓拍了她很多背影。
就連那些我以爲他精心挑選的禮物。
都是葉秋不喜歡,隨手轉贈給我的。
我以爲我會生氣、難受,或者憤怒。
可意料之外,我很平靜。
我一張張翻看,用手機錄好屏。
然後找到我們僅有的三張合照。
第一張,是我答應做他女朋友,他跟我貼臉拍的,說終於得償所願。
第二張,是他第一次幫我過生日時,我對着蛋糕許願。
那天快凌晨時,他在我家樓下吹口哨。
我打開窗戶從二樓望下去,就看到了偷感很重的他。
我們奔逃在初夏的午夜,許下了生日的第一個願望。
第三張,是上次我們看流星雨,繁星下他將我攬入懷中抓拍的。
他說,身邊是最愛的人。
我毫不猶豫點了刪除,連回收站都清空了。
點開社交軟件時,他的置頂是葉秋。
而我的對話框卻被設成免打擾。
我面無表情把聊天記錄都刪了。
現在他的手機乾乾淨淨,沒有一絲我存在過的痕跡。
我終於懂地下戀的好了。
連分開,都可以悄無聲息。

-13-
要鎖屏時,鬼使神差地,我點開了他的備忘錄。
密密麻麻,記錄的都是葉秋的喜好。
三年前他寫下了一句:【我不甘心只當你弟弟,葉秋,爲什麼你就不能回頭看看我?既然你這麼狠心,那我就跟別人在一起了。】
哪有什麼甘之如飴,癡情追逐啊。
我不過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不過是他們感情裏的一環。
我拍下照,把手機放回他身旁。
起身離開時,池聿拉住我的手腕:「今夏,別走。」
他在說夢話。
我扯開他:「再也不見了,池聿。」
他呢喃着:「今夏,嫁給我好不好?」
我突然想起戀愛第三年,我瞞着我哥,跟池聿去了一趟港城。
維多利亞港,煙火璀璨綻放。
他擁着我,訴說愛意:「今夏,我好中意你呀。」
那時真年輕。
那時也愛到深處。
我說:「池聿,你發誓吧,發誓你永遠也不會欺騙我,不然我一定會離開你。」
他雙手捧着我的臉:「我疼你寵你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欺騙你?」
演技真好。
要離開時,我最後看了一眼池聿的家。
確保沒有留下任何屬於我的東西后,關上了門。
然後,刪掉了他所有的聯繫方式。

-14-
踏上飛機那一刻,好像萬般情緒都隨着起飛的轟鳴聲消失。
什麼愛啊恨啊,不過人生小小的插曲。
真沒關係的,大家都會愛錯人,會莫名其妙掉眼淚,會突然崩潰。
但不妨礙我們去看看晚霞吹吹風。
結束一段失敗的關係,是成長路上的必修課。
一切都會過去,就當是豐富經歷。
我釋懷一笑。
轉頭看向我哥:「聯姻前,我想單獨見見謝遲宴。」
其實很早前,爸媽就說讓我們見見,但當時我忙着學業,又跟池聿糾纏了這些年。
就沒往那方面去想。
五年前我來港城唸書,也委婉拒絕了謝家想要照顧我的提議。
想自己學會獨立。
跟謝遲宴上一次見面,是我十五歲那年。
他們一家回來祭祖,我們玩過一個暑假。
後來就斷了聯繫。
我哥說讓我放心,以他的人品,婚後一定不會讓我受委屈。
但既然同意聯姻,我覺得還是應該坦誠自己的過往感情。
也告訴他,我現在的心已經重建好,傷口也癒合了。
已經掃乾淨無關緊要的人,會對婚姻忠誠。
當然如果他介意,也沒關係,畢竟八字也沒一撇。
聽完後,謝遲宴眉心微動,目光靜靜落在我身上,嘴角噙着笑:「我們 27 歲了,談過戀愛很正常的。」
緊接着他說:「今夏,謝家沒有離婚的先例。婚後如果男方出軌或者三心二意,女方可以沒收對方所有財產ťů₁。」
「啊?」
他望着我,薄脣勾起淺淺的弧度:「所以一旦你答應跟我結婚,就不能反悔了。」
手指向內蜷縮,我抬眸撞進他的眼睛裏:「那如果你跟我結婚後,又遇到你非常喜歡的女生呢?」
謝遲宴溫柔的嗓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今夏,沒有這種假如。
「未來直到老去、死去,我都只會專情於你。」
臉上有些發燙。
他微笑着站起來,朝我伸出手:「那麼重新認識一下吧,沈今夏同學。」

-15-
沈今夏的電話還是打不通。
池聿一臉煩躁,眉頭皺得很緊。
他猛地吸了一口煙,側頭看向精心準備的生日宴。
他託人畫了沈今夏的側影,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她一來就能看見。
除了這些,還有好多他花費心思,搞得很有儀式感的環節。
裏面很熱鬧,但沒他想見的人。
其實起牀時他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每年生日,沈今夏都會趕在凌晨時分第一個發來消息。
或者偷偷跑來跟他見面,哪怕只看一眼。
她笑得眼睛彎彎:「男朋友生日,我當然是要第一個送祝福呀。」
可是昨晚沈今夏沒有陪他一起。
第二天早上,也沒有收到她任何消息。
他翻開手機想找出她的聯繫方式,卻被鋪天蓋Ťų⁾地的祝福信息淹沒。
一下就打亂了他的思路。
池聿安慰自己,或許她已經在來的路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沈今夏還是沒來。
他逐漸心煩意亂,扯了扯自己的領帶。
突然,門外傳來響動。
他立刻朝外面走,想去牽她的手。
可卻是葉秋。
「怎麼是你?」他難掩失落。
葉秋笑容僵在臉上,又不甘心地問:「那你期待是誰?」
沈今夏。
他只想要沈今夏。

-16-
這段時間他總覺得今夏有點怪怪的。
以往見面她恨不得掛在他身上。
都說生理性喜歡纔會想要跟男朋友親親貼貼。
時刻黏在一起。
但自從葉秋回來後,她就變了。
變得安靜、沉默。
也不會主動跟他親密。
有時候池聿看着她,覺得他們之間好像隔了好遠的距離。
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想不明白。
但唯一確定的一點是,他真的想公開。
他想起今夏傷心地在他懷裏哭泣的樣子。
他的心揪着痛。
原來,他一點都不想她受委屈。
好多次做噩夢,他夢見自己在生日宴讓她難堪。
她茫然無措,然後崩潰大哭,咬着牙質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對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他呼吸變得急促,想要開口解釋。
可她卻冷着臉看向他:「池聿,分手,你讓我覺得噁心。」
於是驚醒,後背全是汗。
他今天真的要求婚。
連婚紗都準備好了,幾百個設計師不眠不休,設計了半年才完工。
他自嘲地笑,要是真想讓她丟臉,又怎麼會不自覺準備驚喜,想讓她開心?
昨晚送葉秋去醫院後,他就要走。
今夏還在家等他呢。
葉秋拉住他:「你喜歡沈今夏?」
他眉梢輕挑。
葉秋起身,「想瞞我?我看得出來。」
他忽地笑了,原來看得出他喜歡她呀。
那是不是沈槐安也能看出來?
是不是就不會反對今夏跟他在一起了?
他說:「是啊,我愛她。」
葉秋咬緊嘴脣:「是麼?」
池聿笑起來,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姐,以前的事對不住了。
「沒分清對你到底是對家人的喜歡,還是對愛人的喜歡。
「當然也感謝你拒絕我,才讓我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
說完,他接起朋友的電話走了。
沒注意身後葉秋悲憤的表情。
他不玩了。
去特麼的報復。
去特麼的丟臉。
他只想和沈今夏在一起。
他想求婚,結婚,她只屬於他。
幸好還不晚。
幸好今夏不知道他曾經齷齪的計劃和陰暗的小心思。
不會有人再提起。
他看清了自ŧũ̂⁺己的心,他愛沈今夏,哪怕最早是因爲報復才追她。
可他也在這三年裏慢慢淪陷了。
他想,他一定會給沈今夏最幸福的將來,去彌補這段感情不堪的開始。
於是他忍不住找到她的頭像。
卻發現他們的聊天記錄全部沒有了。
不安加劇。
池聿慌了。
發了一個「寶貝」過去。
然後他看到了大大的紅色感嘆號。
沈今夏把他刪了。

-17-
把池聿刪掉的我正在籌備婚禮。
其實跟謝遲宴應該是先訂婚,再慢慢培養感情的。
但兩家把我們的八字拿去找大師一算。
說我們是天作之合,三世姻緣。
天花亂墜地誇了一通,然後說了一個黃道吉日。
讓我們儘快完婚。
我被趕鴨子上架,一天就試了好幾十條婚紗。
但奇怪的是,每一條都很合身。
我選不出來。
謝遲宴笑:「那我們都留着好不好?反正全部都是爲你定製的。」
「嗯?」
恰好婚禮策劃師被傭人帶進來。
這個話題岔開。
等看完無數策劃方案,喘過氣時,已經下午。
謝遲宴把我從沙發上撈起來:「乖,等會兒回來睡,我們先去把結婚證領了。」
「這麼快?」
他牽好我的手:「大師算出來的。」
港城的結婚登記流程跟大陸不太一樣。
我們在律師的帶領下,互相宣誓,交換戒指。
戒指是謝遲宴早就準備好的,很合適。
簽署完結婚證書後,他的兩個朋友作爲見證人簽字。
章穩穩落在紙上,所有人都開始鼓掌。
我這邊一大家子和他們家那麼多人擠在一起拍了大合照。
儀式感拉滿。
原來一段被所有人都祝福的感情,可以笑得這麼開心。
原來和另一半光明正大走在陽光下,竟然是這樣的感覺。
那晚,我發了一個朋友圈:【持證上崗啦。】
評論區立馬彈出很多消息:【別捲了姐,你又去考什麼證了?】
【你瞎啊,百年好合,永結同心,這是結婚證!】
【還是港城的,今夏,你嫁那麼遠?】
【啊,我不活了,女神你怎麼就結婚了?】
【新郎是誰啊?】
【我去問我媽了,說目前封鎖了消息,但我家已經收到沈家的邀請啦!下個月婚禮!】
……
結婚證很快就傳到池聿的圈子。
他朋友點開圖開玩笑:「我說你怎麼消失這麼久,原來是跟沈今夏跑港城領證了?挺浪漫啊。」
池聿抽菸的手一抖,猩紅火星燙在他指尖,他都沒覺得痛。
「你說什麼?」
他一把搶過手機,死死ƭů⁽盯着屏幕。
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
朋友突然明白過來:「沈今夏不是跟你結婚?」
話沒說完,池聿已經驚惶失措地離開。

-18-
我這邊也挺慌。
晚上謝家籌備了宴會。
謝遲宴牽着我的手,給我挨個介紹親戚。
你知道的。
小時候最害怕的就是被父母帶着問,「知道叫什麼嗎?」
我茫然無措,只好跟緊謝遲宴。
謝家每個人都很好,叫一聲,塞我一份見面禮。
但人太多。
後來都是謝遲宴摟緊我的腰讓我靠着他,分擔了我大部分的力,才認完人。
看着每個人臉上的笑容。
我想這樣也好。
相敬如賓。
婚姻不就是這樣嗎?
激情過後就是平淡的細水長流。
兩家都認可,謝遲宴不會欺我、負我、委屈我。
我也可以繼續我的學習、研究。
結束後,我靠在沙發上,快要睜不開眼。
謝遲宴還拿出聘禮單子讓我過目。
看着看着,眼前的小字就變得歪曲模糊。
就這麼不小心睡了過去。
所以池聿打來的電話,是謝遲宴幫我接的。

-19-
聽到男人溫潤的聲音傳過來時。
池聿腦子一片空白。
他緊緊捏着方向盤,手在發抖:「你是誰?
「沈今夏呢?讓她接電話。」
謝遲宴其實不像表面那麼溫柔。
他佔有慾爆棚。
但爲了打消沈今夏的顧慮,怕嚇到她,也怕她對聯姻這件事有所遲疑。
他裝作兩人只是家族聯姻。
他已經等了好多年。
他不想再等了。
所以想馬上結婚,不給任何人機會。
他沒告訴過沈今夏,他是見過池聿的,不止一次。
當年聽到今夏來港城唸書時,他每天只睡幾個小時,完成紐約的工作就趕了回來。
還是晚了一步。
他帶着禮物去她學校。
卻看到她跟一個男人走在一起,有說有笑。
他緊緊攥着手,最終什麼也沒說,也沒再上前。
後來好多次,他去見她,那個男人一直在。
而她看他的眼神裏,有熠熠光輝。
他也飛過北城,躲在暗處窺探她。
他們始終沒有分手,他們好像很恩愛。
於是謝遲宴苦澀一笑,離開。
他在心底祝福沈今夏。
只是沒想到,那個廢物沒有握緊她的手。
謝遲宴暗自欣喜,命運兜兜轉轉,把喜歡的人送到他面前。
所以他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了最扎池聿心的話:
「今夏在我懷裏睡着了。
「哦,介紹一下,我是她合法的老公。
「請問,你又是誰?」
「我是她男朋友!」池聿脫口而出。
他沒答應分手,那麼沈今夏就還是他女朋友。
謝遲宴輕輕笑了:「抱歉,據我所知,今夏沒有男朋友,只有我一個老公。」

-20-
池聿覺得自己快瘋了。
生日宴那天,他獨自等人羣散去。
等到他收到沈今夏寄過來的東西。
好幾大箱,全是他送給她的禮物。
她不要了。
他一遍遍撥打她的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
等到凌晨。
他枯坐在地上,終於明白。
沈今夏連他也不要了。
可到底是爲什麼呢?
他想不通。
抱着箱子回家時,一張紙片掉了出來。
上面寫着:【池聿,我們分手。】
不是商量,只是告知。
他跌跌撞撞回去,後知後覺才發現沈今夏已經清理乾淨自己存在的所有痕跡。
好狠啊她。
那麼乖巧可愛的女孩。
爲什麼做事這麼決絕?
他想起什麼似的,打開手機,點開相冊。
映入眼簾的是葉秋的照片。
他翻到最後,才發現沈今夏把屬於他們的合照都刪了。
她看到了他存的葉秋的照片。
她看到了那些備忘錄。
所以,她應該是誤會自己和葉秋的關係了。
池聿想起以前沈今夏說過的話,如果有一天發現他騙她,她會消失得一乾二淨。
原來她知道。
她都知道。
所以她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說到做到。
不給他一絲解釋的機會。
就對這段感情判了死刑。
池聿迫切地想要找到沈今夏。
可他翻遍北城,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兒。
他照例在她家樓下吹幾聲口哨。
沒人回應他。
他等到天亮。
可是那盞燈好久好久都沒亮起過。
他也去了港城,也沒有任何線索。
一個多月過去,一無所獲。
他猛然想起山上他們一起埋的時空膠囊。
他不顧暴雨,徒手挖開泥濘。
膠囊上沾滿了泥土。
他打開自己的那一顆,寫的是:【願無歲月可回首,且以情深共白頭。池聿愛沈今夏,朝朝暮暮。】
而沈今夏那顆,一片空白——
她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的以後。
池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死死攥住紙張,淚水滑落。
沒有沈今夏,日子渾渾噩噩。
知道她結婚的消息時,他心口處像被插上一刀。
痛得他快站不穩。
尤其是聽到她的電話是別的男人接的後。
他的一顆心從高空落下,摔得稀巴爛。
他不敢相信沈今夏真的嫁人了。
她肯定是在氣他對不對?
於是他馬上訂了航班飛港城。
港城說大不大,想要遇見一個人很容易。
可是港城也不小,有心想要躲開他。
他連一根沈今夏的頭髮絲都找不到。

-21-
池聿確實找不到我。
謝遲宴怕我累着,都沒讓我出過謝家的大門。
那通電話的記錄也被他刪了,所以我並不知道。
籌備婚禮這段時間,所有的安排,謝遲宴都一手包攬。
半個月過去,距離婚禮還有三天。
謝家用私人飛機把我的好朋友們都接來了。
謝遲宴忙前忙後,照顧妥帖。
晚上,我讓他先回去,想跟大家說悄悄話。
他「嗯」了一聲,隨後就吩咐人送來了各種喫的喝的。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小禮物。
卻單獨給了我包裝精緻的餐盒。
手機裏,是他發來的消息:【喝點熱燕窩,小心胃着涼。】
他做事,好像永遠都是周到又恰到好處,不會讓人生厭。
朋友們一直在說他的好話:「知道新郎是謝遲宴,我們就放心了。」
「就飛機上那段時間,我們已經幫你全方位打聽過了。人品好,家世不錯,年輕有爲,關鍵是,潔身自好!」
「他們家的祖訓可是愛妻者風生水起,反正我們今夏一定會幸福的。」
「說實話,我還蠻期待你們先婚後愛的劇情。」
「你就錯了姐妹,我覺得謝遲宴看今夏的眼神不太一樣哦,而且婚禮前這麼保密,說不定是蓄謀已久呢。」
就這麼吵吵鬧鬧到了半夜。
我從朋友房間出來時,看到謝遲宴發來的消息。
說他一直在樓下,結束後叫他,帶我一起回家。
剛回復完「我結束了」。
就被一雙手扯到了樓梯口。
是池聿。

-22-
沒想過會在這裏遇到他。
我就像看見瘟神一樣,迅速甩開他的手,打開門往外跑。
可他一把拽住我,力道大得讓我無法掙脫。
他將我抵在門後,死死捏着我的胳膊,眼底翻湧着複雜的情緒。
最後,他捏着我的下巴,不由分說吻了下來。
我拿餐盒砸向他:「你有病?」
背抵在冰冷的牆壁上。
池聿的目光落在我無名指的婚戒上。
緊緊咬着牙,聲音沙啞:「沈今夏,你是在跟我賭氣嗎?
「爲了懲罰我不公開戀情,隨便找張假結婚證刺激我?」
他真是好大的臉。
我冷笑:「我是真的結婚了。」
他閉了閉眼,像是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我不相信。
「我可以解釋我跟葉秋的關係。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已經跟她說清楚了,以後只做姐弟。
「回北城吧,今夏。我們公開,好不好?」
哦,他以爲我離開只是因爲葉秋,是因爲喫醋。
我靜靜笑了,滿眼諷刺:「跟我在一起,你想着葉秋。
「我成全你們,你又來找我。
「池聿,你還真是賤骨頭,就喜歡得不到的人。」
他眼底一片破碎,顫抖着:「我喜歡你,只喜歡你。
「今夏,我還沒說分手,你就還是我女朋友。」
我扯脣:「你不是要一個分手嗎?
「好。我親口告訴你。
「池聿,你讓我覺得噁心,我們分手,夠嗎?」

-23-
夢境和現實交疊,池聿的眼眶頃刻間紅了,臉也變得煞白:「不分。
「我們在一起三年,你那麼喜歡我,怎麼可能捨得跟我分手?」
我懶得跟他拉扯,邁出腳步。
「隨便你怎麼想,我已經結婚了。」
池聿從背後緊緊抱住我,哽咽哀求:「把戒指摘掉,好不好?
「我重新給你買新的。
「我給你準備了婚紗。
「我們回去也結婚,可以嗎?」
我轉身給了他一巴掌:「別碰我!」
他茫然站在那裏,眼眶通紅,幾乎要哭出來:「我忍不住!
「今夏,我好想你。
「這兩個月,我喫不好喝不好,閉上眼睛都是你的模樣。
「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啊?」
就在他再次伸手想要抱我時,走廊的門突然開了。
一陣風掠過,謝遲宴一拳打在他臉上。
反應過來後,池聿開始還擊,但他根本不是謝遲宴的對手。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強勢的謝遲宴,顛覆了他在我印象裏溫柔的形象。
池聿被打得嘴角帶血,狼狽不堪。
在他起身揮起拳頭時,我擋在了謝遲宴身前:「夠了,池聿!」
拳頭在距離我 5 公分的位置停下。
我趕緊轉頭查看謝遲宴的情況:「痛不痛?」
他委屈地點頭,「有點痛,可能內傷了。」
「那我們快點回家找醫生。」
池聿不可置信望着我,雙眼猩紅:「你護着他?
「明明我纔是受傷最嚴重的那個人。
「今夏,你不管我了嗎?」
我嘲諷道:「他是我老公,我當然要護着他。你是我的誰?」
謝遲宴從我手裏接過餐盒,順勢牽起我的手,輕聲問:「喫完了嗎?」
我點頭。
他薄脣輕啓:「那我們回家。」
「好。」
他又說:「全身都好痛。」
我拉着他就往外走:「趕緊回去。」
打開門後,我沒有去看池聿一眼。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昏暗的燈光把他所有神情隱匿。
他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你不是最心疼我的嗎……」

-24-
婚禮前兩天。
我和謝遲宴彩排流程。
晚上,朋友們散去。
我們在江邊散步,他去給我買熱飲。
人剛走,我回過頭,又看到了池聿。
他額頭、嘴角都貼了創可貼,頹廢狼狽。
看來謝遲宴確實下了狠手。
他走到我面前,艱難開口:「今夏,我想過了,你離婚吧。
「離婚好嗎?我不介意,也不嫌棄你。
「我就當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忘掉港城的一切,我們重新開始。」
我覺得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除非我死,否則我不可能離婚。」
他彷彿沒聽見,語氣變得小心翼翼:「我跟葉秋真的什麼都沒有。
「爲什麼你就不能相信我呢?
「今夏,我們認識五年,你跟謝遲宴認識多久?兩個月?
「兩個月就值得你託付終身嗎?
「爲什麼你寧願選他也不選我……」
我打斷他:「因爲他不會騙我。」
我們坦誠相待,說清楚所有的事情。
沒有欺騙,沒有算計,沒有什麼養姐養妹。
只有家人的看好和祝福。
哪怕我跟他現在沒有多深的感情。
但那又怎麼樣?
人生這麼長,誰能說得清以後?
「池聿,我以前說過,如果發現欺騙,我會毫不猶豫離開。
「別糾纏我了。我不可能回頭。」
他呆呆望着我,眼中滿是絕望。
我看到快步走來的謝遲宴,先跑了過去。
他輕輕幫我把頭髮理到耳後,摟住我往車邊走。
余光中。
池聿額前的碎髮遮住了眉眼,眼眶微紅。

-25-
婚禮前一天,謝遲宴沒讓我再出門。
我們在書房裏看他小時候的相冊。
我指了指其中一張,非常驚訝:「我那麼小就跟你合過照了?」
他在我身後,形成一個包圍的姿勢。
「嗯,那年你媽媽懷了你,我媽就帶着一家人去探望,那個時候我 3 歲吧。剛去,你就出生了。
「大人就拍了照片。還定下娃娃親。」
「那麼早?」我有些哭笑不得,「我還是個嬰兒啊。」
謝遲宴笑着往後翻:「6 歲我上小學前也來過,那個時候你很小,像一個白團子似的,拉着我叫哥哥。」
照片裏,是我湊到他臉上親了一口,被抓拍下來的瞬間。
看着那張照片,我一時有些臉熱。
「12 歲那年你迷上了演戲,讓我扮成皇阿瑪,你是格格。」
我忍不住笑起來:「先是哥哥,後是爸爸,謝遲宴,你的角色很多嘛。」
他繼續翻相冊,開着玩笑:「我 18 歲那年回來了一趟,那時你 15 歲,不拉着我演戲了,讓我帶你打遊戲,得,我變成了你兄弟。」
我有些窘迫:「那段時間太迷戀遊戲了,我爸媽限制我,我哥又不帶我,我只好找你。」
那個暑假,我帶着謝遲宴在網吧待了一個月。
後來我們就再也沒見過了。
我忙着上高中、大學,他忙學業和打理家族事業。
以爲時光的長河會將我們遺落在兩岸,沒想到命運有一天又把我們重新綁在一起。
還成爲一家人。
好奇妙。
突然想起昨晚池聿說的話,他說我和謝遲宴爲什麼認識兩個月就敢託付終身。
其實不是的。
我們已經認識二十七年了,比他和我認識得更久。
我側過頭,謝遲宴的呼吸剛好落在耳邊,空氣裏瀰漫着一絲曖昧。
我嚥了咽口水,趕緊把頭轉回去。
謝遲宴突然說道:「今夏,謝謝你。」
「謝什麼?」
他眼眸溫柔:「謝謝你嫁給我。」

-26-
婚禮當天,我緊張得手心冒汗。
是謝遲宴一直牽着我的手,帶我走好每一個流程。
在神父的主持下,我們親吻擁抱,許下永遠的誓言。
主儀式結束後,我累得有些站不穩。
他把我抱到小房間休息,輕聲:「你先睡一會兒。」
我拉住他:「你去哪兒?」
他捏了捏我的手指:「我繼續接待賓客,還有……掃除障礙。」
我「哦」了一聲,靠在沙發邊,很快就睡了過去。
而此刻的「障礙」,正在城堡外試圖搶婚。
池聿被攔在門口,苦苦哀求安保放他進去,聲稱自己是新娘的男朋友。
周圍有記者問:「前男友?
「那我勸你死心吧,靚仔。
「人家謝家在港城有頭有臉的,你哪點比得上他?
「別做夢啦,丟臉死了。」
池聿急切地解釋:「不是前男友,我們根本沒有分手。」
可他翻遍手機,都沒找到一張跟沈今夏在一起過的證據。
人羣發出大笑:「哥們,你妄想症啊?」
「連個前任哥都不算。你好搞笑哦。」
池聿搖搖欲墜,差點跪在地上。
卻見到謝遲宴滿面春風朝他走來。
「你放我進去!」池聿大喊。
引來大家的圍觀。
可謝遲宴沒理會他,而是吩咐工作人員給大家發喜糖。
接到喜糖的人紛紛祝福新人百年好合。
所有人都有。
唯獨沒給池聿。
他牙齒都要咬碎了:「謝遲宴,你乘人之危!」
謝遲宴只是輕飄飄瞥了他一眼:「是你自己不珍惜,所以你永遠沒有機會了。」

-27-
我和謝遲宴的婚禮在熱搜掛了整整三天。
但新婚之夜,什麼都沒發生。
因爲確實太累了。
謝遲宴跟我說了池聿來過的事。
我想了想,既然婚禮告一段落。
那麼接下來該解決他了。
我在網上是有 200 萬粉絲的學習博主。
當年池聿追我時,我曾記錄過。
但在一起後,因爲他不想公開,所以我也沒分享過。
粉絲都知道,曾經有個男的追了我很久,但具體是誰,他們並不清楚。
於是我在賬號上發了結婚照片。
粉絲震驚,沒想到我一個學習博主,居然是熱搜女主角。
隨即,我把池聿和葉秋的聊天記錄、曖昧照片。
挑釁語音都發了出去。
爲了避免侵犯隱私,我做了打碼處理,寫下一句:【跟某人不熟,望自重!】
港媒聞着味兒就來了。
雖然我沒說這個人是池聿。
但各種細節都指向了他。
尤其是婚禮當天,他還試圖搶婚,卻拿不出任何證據。
港媒連發幾個炸裂標題:
【癡漢下跪,池家少爺欲奪人妻,卑微索愛!】
【戀愛妄想症,世紀大舔狗,池聿炸翻謝遲宴婚禮!】
評論區更是一片罵聲:
【我去,那個癡漢是池聿??沒看錯吧?追了人家五年,還跑去搶婚,他喫多了撐着了?】
【像個小丑,好惡心啊,跟自己的養姐有不倫關係,還想追別人?博主是上輩子作孽纔會被他喜歡吧?】
【別光罵男的啊,那個葉秋也不無辜,勾引自己的弟弟,我要是池聿他媽,我要氣出心臟病。】
【對啊!關鍵是她看弟弟有喜歡的女孩子,給人發挑釁的消息,真的噁心透頂好嗎?】
不知道池家父母知道自己養女和自己的兒子有這樣不倫的關係,會怎麼做?
池聿不是想讓我和我哥淪爲笑柄嗎?
現在,是他跟葉秋淪爲了笑柄。
丟臉,丟的是他們自己的。
輿論不停發酵,池家怎麼都壓不下去。
我問謝遲宴:「是你?」
他點頭,語氣平靜:「嗯。」
我忍不住笑了:「你好腹黑。」
他挑眉,嘴角勾起:「他值得。」

-28-
我哥這才知道這件事,沒好氣地跟我說:「怎麼不告訴我?我去弄死他。」
時過境遷,我把所有的事和盤托出。
他沉默了片刻,我以爲他要罵我。
誰知他皺眉問:「葉秋跟我告白?他爲她報復我?
「可是,葉秋是誰?」
我突然就笑了。
我哥一臉茫然:「哥以前那麼帥,告白的人太多,誰記得住她?
「池聿討厭我?我跟他認識嗎?」
搞半天,池聿和葉秋想要報復我哥,結果我哥壓根就不記得有這兩號人。
真是離譜又可笑。
不過這麼一提,他倒是反應過來了:「狗東西,他竟然敢欺負我妹,以後在北城別想好過了。」
他馬上就撥打了幾個電話:「以後池家的所有合作, 都不接。
「他們所有的項目, 用盡一切搶過來。
「讓他真正看到什麼才叫作死對頭!」
哦豁。
這下池聿真是弄巧成拙了。

-29-
開學前,我帶謝遲宴回了一趟北城。
順便約了朋友們出來聚會。
中途我到露臺透氣, 沒想到又看到了池聿。
這段時間,聽說池家過得並不順遂。
股價不斷降, 池家焦頭爛額, 甚至解除了和葉秋的領養關係,併發出聲明,不會讓曾經的養女嫁進門。
葉秋費盡心機, 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而池聿負責的項目,也因負面輿論影響,被許多公司拒絕合作。
更聽說,他被人蒙着頭打了一頓。
他被打那天, 我哥吹着口哨給我打了八百個電話,只嘿嘿笑不說話。
如今看到池聿憔悴又蒼白的臉,我只能說一句活該。
可他卻朝我走近, 眼尾薄紅:「我不知道葉秋會去挑釁你。對不起。
「那段時間我讓你失望了,對不起。
「可是今夏, 我跟她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就真的不可原諒嗎?」
我瞥向他:「池聿, 你愛着她時, 來招惹我, 跟我在一起後,又不願放下她。
「最後,你會跟她一樣,什麼都握不住。」
他嘴脣發抖,用手指了指心臟的位置:「我現在只堅定地喜歡你一個人。」
我淡淡開口:「如果葉秋找你, 你會回頭嗎?」
他痛苦地搖頭:「不會!我永遠也不會!」
我勾起脣角:「那麼我跟你是一樣的, 你找我, 我也不會回頭, 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現在的感受吧?你都不想繼續錯誤的感情,那麼我也不可能選擇再走向你。」
他的眼淚慢慢流了下來:「可是喜歡你的那五年,我也是付出了真心的。爲什麼你一定要報復,讓我身敗名裂呢?」
我看向他, 眼神冷冽:「因爲我聽到了你跟別人的談話。
「從你追我起, 就是一場騙局, 騙子會有真心嗎?
「你還要讓我在生日宴上難堪。
「我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怎麼你就受不了呢?」
他震驚不已, 囁嚅了半晌,苦澀地笑了:「原來被心愛的人捉弄、報復, 是這樣的感受啊。」
他又抬起頭, 眼中帶着一絲希冀:「你這麼想讓我難堪, 是不是還在乎我?
「今夏,我是不是還有機會?」
我舉起手上的戒指:「全世界都知道我結婚了。我不可能離婚的。」
後來,池聿翻遍了所有垃圾桶。
想去找那天我扔掉的送給他的禮物。
還真讓他找到了。
那是我親手做的永生花。
如今已經破敗不堪。
我接過來, 丟進湍急的江水裏。
然後越過他,走向謝遲宴。
花自向陽開,人自朝前走。
時光週而復始。
我要跟眼前人共赴下一個晴天了。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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