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鳳凰男

臨死之際,丈夫站在我的病牀前,坦言他和他的白月光在外頭有個孩子。
「若不是你,方靜宜也不會瘸了一條腿。我們欠她一個孩子。
「不過你放心,除了這個孩子,我從未越雷池一步。」
兒子也勸我:
「媽,因爲你,方姨和我爸錯過了一輩子。你連這一點都不能原諒我爸嗎?」
他們站在牀頭看我,倒顯得我是個外人。
我被氣到心臟病發作,搶救無效。
再睜眼,居然回到了三十年前。
年輕的蔣衛東凝視着我:
「許麗然,雖然你不漂亮也沒文化,但我願意娶你。」
這一次,我推開他的手:
「我不願意。」

-1-
我重生的時間不好。
醒來時已經被蔣衛東從河裏救了起來。
我全身都溼透,衣衫不整地倚靠在蔣衛東的懷裏。
作爲棉紡廠大院的子弟,我就知道,這次糗大了。
果然,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我和蔣衛東的姿勢,更是讓那些人指指點點。
「呦,這不是許廠長的閨女許麗然嗎?救她的那個,是不是下鄉的知青蔣衛東啊?」
「嘖嘖嘖,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小心。」
「讓一個男人就這麼救上來,這以後,可怎麼好找對象啊!」
畢竟,在這個保守的年代,男女之間多看一眼都會被人傳閒話。
大庭廣衆之下,我這樣和蔣衛東肌膚相親,過不了兩天肯定就會人盡皆知,再被扣上傷風敗俗的大帽子。
蔣衛東的眉頭越蹙越緊,低頭問我:
「姑娘,你沒事吧?
「要不要我送你去衛生院?還是直接送你回家?」
上一世,我心存感激,含羞帶臊地說了聲「好」;
又稀裏糊塗地帶他登門、隨他成親,幾乎是Ṫù₎閃電式婚姻。
但此刻的我剛被河水衝得痛暈目眩,一睜眼便看到蔣衛東的臉。
想起不久前他才說過的話,內心翻江倒海起來。
就在他試圖將外衣套在我ťŭ̀ₔ身上時,我一把推開他。
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吐過之後隨後抹了把臉,口吻盡是客氣和疏離。
「不用麻煩你,我自己走得回去。」
我像一隻落湯雞,一邊揉腦袋,一邊朝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我使勁地拍拍腦袋,,好把前世腦子裏țů₄進的水一併倒出去。

-2-
上一世,我明知棉紡廠里人多眼雜,還想方設法約他出來見面。
婚後他對我逐漸冷淡,我告訴自己:「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愛情淡了,婚姻還在,就好,至少我還有家。
直到有一天,臨近退休的蔣衛東又一次直到大半夜才帶着一身酒氣回家。
我心疼地給他煮了一晚醒酒的熱湯:
「又喝這麼多……身體最要緊。
「好在咱們兒子跟你一樣爭氣,馬上就要升科長了。給咱媽高興壞了,喫晚飯的時候老太太難得沒挑刺……」
湯碗被他推開,濺了我一手,小臂上瞬間燙出幾個水泡。
「夠了!知道家裏的壓力都在我身上,你還不少說兩句?」
他喃喃:「當初還不如選靜宜呢……」
方靜宜我知道,是和蔣衛東一起下鄉的知青。
她跛了一條腿,獨自帶着個女兒生活。
我可憐她的不易,當初一直沒少讓蔣衛東帶着兒子和一些喫食、玩具過去給她們母女解悶……
難道……
我激動到昏厥,在病榻上醒來時,他們一家四口站在我面前。
蔣衛東面無表情地看着蒼老的我:
「許麗然,你知道嗎?靜宜的這條腿,是我們結婚那天神志恍惚被車撞瘸的。
「我們欠她的,還她一個孩子,不對嗎?
「除了這個孩子,我這輩子,從未越雷池一步。難道你還不滿足?」
兒子也勸我:
「媽,你對方姨的傷害連奶奶都知道。
「可是方姨不但不怪你,反而知道媽媽你沒文化就一直給我輔導功課;
「連我現在的好工作還是方姨幫忙介紹的。你行嗎?
「媽,你的病危通知書已經下來了。我爸只想要你的一句諒解,難道都不行?」
不對……不行……
我痛到全身痙攣……
我自以爲辛苦卻值得的一輩子,原來是這樣的嗎?
蔣衛東,你騙了我一輩子。
最後的結論,居然我是對不起方靜宜,是嗎?
在推門之前,我甩幹了耳朵裏最後一滴水。

-3-
一進門,爸媽見我狼狽的模樣嚇了一跳,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噓寒問暖。
換好衣服來到客廳,我爸難得在抽菸。
「麗然啊,高考恢復在即,聽說那個叫蔣衛東的知青已經報名了。
「這是個好機會。你要是也能上大學,爸砸鍋賣鐵都送你去。」
想起上一世能笑呵呵地說出「衛東去,和我去是一樣的」,恨不得抽醒自己。
我鼻子發酸,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爸心疼極了,一把攬過我:「閨女這是怎麼了?不想考嗎?」
我媽給我擦眼淚:「沒關係,不考就不考。爸媽不逼你,麗然只要開心就好……」
爸媽哪裏知道我爲何而哭?
兒子小時候身體不好,是我媽在沒日沒夜地照顧;
蔣衛東自幼喪父,家境貧寒,我爸就用他手裏最後的三百塊錢,給我倆做啓動資金……
可最後,當我爸患癌開刀的時候,他的好女婿,卻假裝出差,帶了方靜宜母女外出旅遊。
而彼時的我只能趴在父親病牀前流淚!
我看着眼前的父親,恢復平靜,聲音篤定:
「沒什麼,路上騎車沒留神,栽溝裏了來着。
「爸,媽,我考!」

-4-
本以爲不會再惹什麼閒言碎語,可沒想到過了兩天,關於我和蔣衛東的風言風語還是傳遍了家屬院。
而我,再一次看到了蔣衛東。
我爸邀請他來我家,感謝他救我的恩情,言語中分外熱情。
我爸在飯桌上許諾:「衛東啊,等你和麗然一結婚,叔叔就幫你搞定回城的名額!」
蔣衛東喜不自勝:「謝謝方……許叔!您放心,我發誓會……會一輩子對麗然好的!您看我緊張的,見笑,見笑……」
呵,欲蓋彌彰。
等到我們老了,便再一次怪罪我使他喪失了與心上人白頭偕老的機會,對嗎?
我送他出門,心裏卻反芻着上一世他可笑的言談,甚至不自覺笑了起來。
「笑什麼呢?」
他停了下來,
「笑什麼呢?」
「沒什麼。」
我看着他,言語粗俗,「在想一條瘋狗。」
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走了。
這一世,我對他一點都不熱情,他卻反而一直在我身邊轉。
我去廠裏上班會偶遇他,去百貨商場閒逛會偶遇他,甚至去我爸辦公室,都會見到他的身影。
而廠裏關於我們倆的傳言,也越來越誇張。
只是,蔣衛東也要臉。
即使這樣,他依然不會流露出半點對我的好感,似乎依然在等我主動。
他真的想得太美了。
他越這樣,我越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我知道,我等得起,他卻等不起。
他離開村裏的時間有限,再加上一個方靜宜,根本無法久留。
果然,一次下班時,他主動將我攔在了半路。
他忍不了了。

-5-
「許麗然,你聽到廠裏關於咱們倆的傳聞了嗎?」
他低頭看我,距離我很近。
我看到牆角有一處白裙一閃而過。
好傢伙,方靜宜居然也在,是蔣衛東帶來的,還是自己跟過來的?
蔣衛東低頭看我,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許麗然,雖然你不漂亮,沒文化,但我願意娶你。」
我被他的厚臉皮驚呆了。
他卻誤以爲我是高興到忘了反應,甚至伸出手來拉我。
可沒想到,我卻推開他的手。
「我不願意。」
他的驚愕溢於言表:「你……你就不怕沒了我,你嫁不出去嗎?」
「嫁不出去我就投身社會主義建設,這社會也不止嫁人一種活法。」
我嘲諷地看他,像在看一個大傻子:
「倒是你,蔣衛東,知道我不優秀幹嘛還要娶我?難不成這世界只有我一個女人了嗎?」
蔣衛東被我噎得說不出話。
下一秒,角落裏突然傳來了一陣響動,隨後女孩的尖叫聲尖銳地傳來。
那個角落我知道,各種陳舊的機器堆疊在一起,方靜宜碰到也很正常,只是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
身着白裙的女孩跌跌撞撞地從角落跑出來。
她捂着滲了血的手掌,對着蔣衛東楚楚可憐:
「衛東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我只是……偶爾路過。
「衛東哥,我疼。」
蔣衛東不自然地看了我一眼,注意很快被方靜宜的喊痛吸引了。
他看着我:
「這位是我們村的知青。這次她也和我一起回城辦事。」
是啊,又怎麼樣呢?
我點點頭要走,卻被他一把攔下。
蔣衛東似乎對我的視而不見有些不滿,抿了抿嘴,還是厚着臉皮發問:
「許麗然,你能帶我們去衛生所嗎?」
「你自己去不就行了,不認識就問路。」
我說完就轉身走了。
沒有興趣理會他們倆演的戲。

-6-
本以爲說得這麼明白,蔣衛東那麼要臉的人,總能知難而退了。
可是沒想到,他居然還沒放棄。
而這次來找我的,居然是方靜宜。
上一世,我對方靜宜最深的記憶,是彌留之際她來醫院看我。
養尊處優了一輩子的女人,手指仍然光澤細滑。
她抬起我操持了一輩子家務的手,眼中盡是嘲諷:
「許麗然,他是你一輩子的法定丈夫又怎麼樣?
「他憐惜我,照顧我,一輩子不讓我沾涼水。
「他的母親寵着我,他的兒子黏着我。
「可是你,得到了什麼呢?」
一句句輕柔的話,像是刀子一樣地扎着我的心。
以至於我此時再看到她,本能地感覺到反胃。
可是,方靜宜自然是完全不知的。
她睜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表情泫然欲泣:
「許麗然妹妹,你是不是誤會我和衛東哥了?
「我們兩個之間,只有純潔的友誼。你可不要多心了。」
純潔的友誼……
這句話一出,我都不知道方靜宜玷污的,是「純潔」還是「友誼」了。

-7-
其實我明白方靜宜的心思。
蔣衛東爲了回城,爲了前程,一定要和我結婚。
她心裏明白得很,但卻仍然不甘心。
這一次來找我,表面是爲解釋,但實則是示威。
這兩位的戲太多了,冗長又難看。
方靜宜還在溫柔耐心地解釋她和蔣衛東的「友誼」,我不耐煩地插嘴:
「你說完了嗎?說完我要走了。」
霎時間,方靜宜拽住我。
我下意識地甩開她的手。
下一秒——
「許麗然!你幹什麼!」
蔣衛東怒氣衝衝地走過來,一把將方靜宜拉過來:
「靜宜好聲好氣地跟你解釋,你爲什麼對她這樣粗魯?」
我驚訝地看着眼前的這對男女,原本死寂的心居然還會覺得委屈。
她硬要抓着我做什麼勞什子的解釋,我不想聽。
還有錯了嗎?
「蔣衛東,不是誰說話,我都必須得聽的。」
我笑了笑:
「既然你也在這裏,那我正好和你們都說清楚。
「我跟你從前沒關係,現在沒關係,以後也不會有絲毫關係。
「你最好不要再找我,否則我會讓廠裏所有人都知道你耍流氓!」

-8-
那天之後,蔣衛東和方靜宜在我的視線消失了好幾天
但他們消失,廠子裏的傳言卻越來越盛。
要不就說我和蔣衛東好事將近,蔣衛東要當許廠長的乘龍快婿,從此飛黃騰達。
要不就說我嫌貧愛富,對蔣衛東知恩不報,是個白眼狼。
我每天忙着收集高考的書籍,沒空理會,我爸卻都聽進了耳朵。
那一天,更是直接問我:
「閨女,你和蔣衛東要是有什麼誤會,就說開了,別憋着。
「那孩子,我看不錯。」
我無奈地看着我爸:
「爸,我和他和陌生人差不多,有什麼需要說開的?」
我爸頓了頓,最後忍不住說:
「蔣家雖然條件不好,但那孩子知書達理,我看着不錯。
「再說了,他不還救過你嗎?」
我放下手裏的書,終於意識到我爸的認真。
他是真的想讓我和蔣衛東結婚。
不把蔣衛東救我的這件事真的解開,那我爸絕對不會死心的。
「行,我和他當面說清楚。」
我和蔣衛東約在了廠子的食堂。
蔣衛東似乎早料到我會約他,見面的時候,臉上居然還帶着勝利者的笑意。
似乎這麼多天都是我在賭氣,而他則紆尊降貴地原諒了我。
可我卻沒有對他客氣,坐下便說:
「蔣衛東,你對外頭傳的那些謠言,就是爲了讓我出來和你喫飯嗎?」
他的笑容凝在了臉上:
「我沒……」
我打斷了他的話,靈魂四連問:
「對於之前你救過我的那件事,我也謝過了。但是那條河就到大腿根,你就算不救我,我也能爬上來,是吧?
「況且,現在都新社會了,難道就因爲這個,我就得嫁給你了嗎?
「這次約你出來,我只是想問你,那條河在家屬院的最裏面,和你們家以及行政辦公區並不順路,你爲什麼會經過那裏呢?
「你當初到底是真的路過,還是說,另有隱情?」
周圍的人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說得也是哈!那條河那麼偏,蔣衛東爲啥突然就出現在那呢?」
「不會偷偷跟着小許想下手,看她不慎踩空,就趕緊去救吧!」
「沒準啊,就連掉河裏這件事都是他推的!」
蔣衛東的臉,徹底冷了下來。
他性子本就高冷,此時想要辯駁,反而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更或許,他就是心虛。
我將面前的搪瓷飯盒拿在了手上:
「這次我就不跟你喫飯了。
「下次喜歡別的姑娘,就別自導自演英雄救美的戲碼了,行嗎?
「沒有能力去救,至少有能力不去Ṭŭ₉給姑娘家的添堵。」

-10-
我和蔣衛東的談話很快被添油加醋地傳遍了全廠區。
我爸聽完之後異常憤怒,他甚至想要報保衛科,查查是不是蔣衛東把我給推到河裏的。
我攔住了他。
蔣衛東確實是在跟着我,但把我推到河裏再故意救我,我覺得他也沒有這個膽兒。
至於謀殺什麼的,我沒證據,也沒法跟保衛科這麼說。
不過這樣做確實是有用的。
蔣衛東不敢再來找我,他想要去拜訪其他的領導,也喫了閉門羹。
爲了辦回城而請的假很快到期,他只能和方靜宜悻悻地回去。
不過,在那之前,我也沒有閒着。
我去見了方靜宜一面。
她不再掩飾對我的嫉妒和惡意,質問我是不是故意讓蔣衛東難堪。
我輕輕地回應:
「Ṱů₅我心裏明白,蔣衛東接近我,是爲了能夠回城。
「我不喜歡他,但我同情愛情,同情你。」
她的眼圈一下子紅了:
「你懂什麼……他……他也是沒辦法的……」
我遞給她一條絲巾。
柔軟絲滑。
這是南方的新潮貨,在百貨商場得賣十塊錢。
她疑惑地看着我,卻沒有立即拒絕。
我說:「蔣衛東這樣的人,即使趕不上這次回城,也絕不是簡單人物。
「我是對他有意見,只是覺得,他的好前程,不應該拿你們的愛情來犧牲。
「下次再見到他時,我希望在他身邊的,不是別人,還是你。」
方靜宜若有所思,終於將那條絲巾攥在了手裏。
我知道,沒有女人拒絕得了那條絲巾。
方靜宜拒絕不了絲巾,更拒絕不了堂堂正正當蔣衛東妻子的誘惑。
她從來不是個心思簡單的女人。
接下來,就要看她的了。

-11-
蔣衛東和方靜宜離開後,我的日子變得輕鬆了許多。
高考的消息很快傳了出來。
這在廠區是件大事。
無論是還在高中的,還是已經工作好幾年的,大家都摩拳擦掌,準備考試。
這其中,也不乏聽說我有學習資料,上前湊近乎的。
對於那些上門求資料的,我大方地分享了出來。
只是這年代複印不方便,於是有心的那些便將資料摘抄在本子上,有些偷懶的,抄了幾天便鬆懈了。
而在這些人中,蔣衛東的親媽算是最厚臉皮的了。
她一進來便攥着我手套近乎,話裏話外的,彷彿將我當成了她的兒媳婦。
我卻記得上一輩子,當我提出想考高考時,她那一副嫌棄的嘴臉:
「許麗然,不是媽潑你冷水,這高考,也不是誰都能考的。
「再說了,你如今有了孩子,我身體又不好,家裏裏裏外外的一大堆事,你就別添亂了,行嗎?」
想着上輩子的恩怨,我面無表情地抽出了手:
「阿姨,我跟您第一次見,有什麼事,您就說事吧。」
她這才笑了一下,說想幫蔣衛東藉資料。
但說是藉資Ṱùₖ料,她又不像其他人一樣能在我這裏摘抄,而是說自己眼睛不好,抄不了東西,讓我直接把資料給她。
我一笑:「阿姨,我自己也忙,不可能費這個工夫給別人抄資料。您也知道,別人過來藉資料,那都是自己抄的。」
蔣阿姨這時有些着急:「那衛東是別人嗎?
「他和你是什麼關係,別人是什麼關係?外面都在議論說你們倆將來早晚是一家人,你憑什麼不幫幫他?」
我冷笑着看着眼前的前婆婆:
「我倒不知道,我和他是什麼關係。
「要照您這句話,那我就更不能幫了。」
蔣阿姨氣鼓鼓地走了。
我懶得理她,白天上班,晚上則用之前蒐集來的資料,認真準備高考。
而高考的成績,沒有辜負我的努力。
我考上了一所北方的重點高校,即將北上求學——
那是一所連上一世的蔣衛東都考不上的大學!
我爸高興得臉都樂歪了,錄取通知書剛一下來,便請了好幾桌人來慶祝。
廠區裏其他人的成績也陸陸續續地下來了。
有考得好的,也有考得不好來年再考的。
而蔣衛東的名字,只讓人隨便提了一嘴,便沒人再提了。
他落榜了。

-12-
「你們聽說沒?」廠裏家屬院最不缺好事者傳八卦,「方靜宜未婚先孕!」
「和誰?」
「還能是誰?蔣衛東啊!」
在這個保守的年代,「未婚先孕」是個多麼可怕的名詞!
更何況,發生在他們還沒能走出小山村的時候。
而方靜宜居然爲了留住這個男人,親自踐行了這個詞。
我不同情,但卻震撼於她心中的愛情!
也許,上一世的方靜宜,是在認真和蔣衛東談戀愛的。
而蔣衛東將她養在外頭,無微不至的照顧、衣食無憂的生活,還有那份微妙的虧欠感,滋養了她一輩子的愛情。
可是,如果沒有了那些,她和他的愛情還能開出那般美豔的花嗎?
我不知道,但卻期待他們給出答案……

-13-
沒了蔣衛東和方靜宜的掣肘,我的大學生活充實而愉快。
我讀了最喜歡的醫學專業,每天都很繁忙,日子過得流水一樣的快。
畢業之前,我們都在忙着趕論文,卻在某一日去食堂的路上被一路打聽到這裏的蔣母攔住。
她拽着我的胳膊,訕笑道:「麗然啊,還得是你厲害!怪我老眼昏花沒管住,竟然叫我兒子放着你不娶,娶了這麼個小騷貨……」
原來,因爲蔣衛東和方靜宜鬧出未婚先孕的醜事,回ƭú⁷城的事情根本無從談起。
只能留在小山村生孩子。
方靜宜生產了,蔣母去小山村伺候月子。沒出半個月,便徹底崩潰了。
「麗然啊,你是不知道啊!我真是受夠了啊!
「農村茅廁沒有門,白色的大蛆動不動就從茅坑裏爬出來。
「還沒有自來水,每兩天要拿着攢了一堆沾了屎尿的尿布送去河裏清洗。
「最過分的還是我那個破兒媳婦,什麼都不願意幹!一有什麼就抱着孩子裝可憐。
「我那個好大兒啊……裝瞎!好幾天沒回家……」
嘖嘖嘖!
沒想到,離了我,這一世蔣衛東和方靜宜的愛情居然是這樣的啊!
聽上去還蠻有味道的!
我似笑非笑,不動聲色地甩開她的手。
「您找我有事?」
蔣母賠着笑:「麗然啊,你家教好、有本事,我們衛東對你念念不忘,前兩天夜裏還在喊你的名字呢。你看要不……」
我擺手打斷她的絮叨,
「我是醫學生,您要是不看病就別再找我了。哦對,您看病也掛不着我,我不看腦科。」
扭頭就走。
我已經被分配到本市的大醫院了,畢了業就上班。
忙着呢!

-14-
進入醫院工作後,我隔三岔五就能在診室遇見原先廠裏的老鄰居。
比如當年我爸手底下一位老會計,崔阿姨。
崔阿姨一見到我直慨嘆:
「要不阿姨怎麼從小就覺得你聰明呢,看人忒準!當年你爸看好的那個蔣衛東阿姨就一直覺得不行,果不其然吧?!」
我突然想側面證實一番蔣母所言的真假。
含了一絲淺笑:「崔阿姨,您消息最靈通,是不是聽說什麼了?」
原來,經過四年的婚姻生活,蔣衛東和方靜宜的關係早就不如之前那樣好。
但方靜宜仍然像是怕蔣衛東被人搶走,扒着他不願意回城。
這一次回來,還是蔣衛東發了狠話,才帶着她和孩子一起回來了。
「蔣衛東四處找人託關係,想尋摸個固定工作。真逗,誰搭理他啊?腦子壞了?!」
也對。畢竟經過了我的宣傳,他想要娶個千金喫絕戶的嘴臉早已街知巷聞,又有哪家領導願意給這樣的人機會?
蔣衛東沒地方安置又沒有收入,一家三口只好和親媽一起,擠在一室一廳的小房子裏。
但是一家四口只能靠着蔣母的退休金生活,喫喝拉撒、奶粉尿布,又怎麼夠?
崔阿姨還說,蔣家婆媳之間常常吵架,有一次,甚至將嬌滴滴的方靜宜打進了醫院!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崔阿姨剛走不久,蔣衛東就帶着現世老婆來了。

-15-
蔣衛東仍是穿着那件常見的白襯衫,可領口和袖口沾了黃黃的汗漬,衣服上還有不明的痕跡,哪裏還有曾經白面書生的樣子?
而曾經一襲白裙的方靜宜,則隨便地穿了件褂子,面容憔悴、頭髮蓬亂,手裏牽着個面黃肌瘦的小姑娘。
兩個人似乎在拌嘴,雙方都不願意向對方多看一眼,卻在偏頭時,看到了我。
我穿着白大褂拾階而上,正巧趕上方靜宜衝動地對蔣衛東喊:
「你媽說讓我生,可我生完,她不還是要當甩手掌櫃?」
「現在楠楠生病都不來看一眼,還想讓我生孩子,她做夢嗎?」
這句話一喊完,她一偏頭,和我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我感覺,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僵了一下——
方靜宜看着我,眼神中有些警惕;
而蔣衛東則一直盯着我,盯了挺久。
身旁的小趙醫生問:
「許大夫,那人剛纔一直在看你,你倆認識?」
我淡然說:「不認識。」
可是我沒想到,下午Ṱų⁴看診的時候,蔣衛東又這樣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17-
他將一個東西遞到我面前:
「許麗然,剛剛我都沒敢認,沒想到,你真的當醫生了。
「這麼大的世界,咱們倆都能重逢,這算不算是緣分?
「你知道嗎?這個東西,就是我之前在村子裏想到你做的。」
我看着那皺皺巴巴的樹葉做的書籤,心裏只是想吐。
我看了看掛在門口的診室牌,收回了眼神:
「蔣衛東,我在這裏看診,只要是來看診的病人,都和我有緣分。
「你要不看病的話,麻煩出門右轉下樓梯。」
他扭扭捏捏地說:
「那你給我看看吧。」
我一時無語,敲了敲牆上的告示:
「我是看腎內的,你告訴我你是尿急尿頻還是尿蛋白?需要我找護士進來,給你插尿管嗎?」
蔣衛東倉皇地逃出去,身後還跟着同科護士惋惜的聲音:
「嘖嘖嘖,這麼年輕,就得這種病了嗎?」
我冷笑:「是得病了,得了神經病。」
蔣衛東自然不是得了腎病,他這次過來,是和方靜宜看不孕不育的。
我聽廠裏的人說,方靜宜生了個女孩,蔣衛東的親媽不樂意,生完便催着兩個人再生一個。
但是偏偏方靜宜月子坐得不好,月經來得斷斷續續,努力了幾年也懷不上。
後來,一家三口回城之後,和蔣衛東的親媽住在一塊兒,矛盾便逐漸多了起來。
方靜宜託人找關係,找了個藥材廠的臨時工的活,本來算是收入穩定,也能夠貼補家用。
但她的工作需要上夜班,便常常顧不到家裏。偶爾讓蔣衛東的親媽管一下女兒,也被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蔣衛東的親媽家裏的事情全都不做,卻熱衷於催生。
方靜宜生不出來,便催着他們去醫院看病。
可看不孕不育哪裏有那麼容易。
不僅要錢,還要時間。
而蔣衛東的親媽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不僅給不了錢,連他們去醫院的時候看一下孩子都不願意,這才讓方靜宜在醫院裏發了火。
可是,發火又有什麼用呢?

-14-
幾天之後,我正在看診,蔣衛東突然闖了進來。
他眼睛猩紅,一把攥住我的胳膊:
「許麗然,我和方靜宜結婚的時候,你爲什麼不阻止我?你明明知道,我要娶的人,是你啊!」
我和身旁看診的老大娘都被嚇了一跳。
「蔣衛東,你發什麼瘋啊?」
我想要將我的手奪回來,可他不僅不放,反而攥得更緊了:
「你明明那麼愛我,不管我怎麼樣你都不離不棄,爲什麼不和我結婚了?
「許麗然,你是不是特別在意方靜宜的存在?那好,我和她離婚,娶你好不好?」
一套言語下來,不僅是我,就連一邊看診的老大娘都驚呆了。
我終於將手奪了回來,一揚手,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蔣衛東,你能不能聽一聽,你自己究竟在說什麼?
「你看看現在的你,憑什麼要我嫁給你?憑你沒工作?憑你不要臉嗎?」
他捂着臉頰,一臉的難以置信。
半晌後,突然用手指着我:
「許麗然……你是不是……也重生……」
我冷笑着看他:
「我怎麼樣都和你無關。
「我只告訴你,你根本不配說娶我的話!從前不配!現在更不配!你現在趕緊滾,否則等保衛處的人來了,就得讓你去派出所見了!」
一旁的老大娘終於尋思出味來了,叉着腰擋在我面前:
「就是!什麼都沒有還想娶許醫生!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張臭臉!」
蔣衛東受的刺激不小,即使被我這麼說,還是站在那裏喃喃自語。
最後,還是保衛處的同事來了,將他送進了派出所。
派出所以擾亂公共治安和騷擾婦女罪,關了他十五天的禁閉。
我聽裏面的人說,即使被關進去,他的嘴裏還一直在唸叨着我的名字,說着「重生」「命運」等別人聽不明白的話。

-15-
聽到別人這樣轉述,我徹底確定,蔣衛東是真的重生了。
只不過,就算他重生了、後悔了又怎麼樣,有些事情,不是重生了,就能夠恢復原樣的。
從派出所裏出來,蔣衛東又不死心地找上了我。
但醫院保衛處的同事早已經盯上了他。
只要他一過來,便會毫不留情地被掃地出門。
沒法進醫院,他便只能回工廠門口蹲守我。
我沒有防備,被他攔過兩次。
一次是他將皺皺巴巴的情信塞進我手裏,上面的文字肉麻到讓人酸掉大牙。
一次是他遞給我一朵百合花,讓我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第三次,當他又一次攔在我面前,低着頭遞給我一本書的時候,我將身後的人向前一拉。
方靜宜的臉漸漸地從陰影中出現。
天色漸暗,我幾乎看不清她的表情。
卻能聽到她顫抖的聲音,緩慢而破碎:
「蔣衛東,你不是跟我說,你不愛她嗎?
「可你爲什麼又對着她做這些事?」
她一把將蔣衛東手中的書搶過來,聲音更加顫抖。
「你送她《飛鳥集》?蔣衛東,你還記得嗎?這是在村子裏,你第一次對我念的詩啊!」
蔣衛東的嘴脣也哆嗦了半天。
似乎在回顧兩輩子他和方靜宜的愛情,可是回顧到最後,也只是咬着牙說:
「方靜宜,我曾經以爲我愛你,但實際上,只是歉疚而已,我實際上真正愛着的人,一直是……」
「啪」!
響亮的一巴掌拍在蔣衛東的臉上,臉頰迅速浮起了紅印。
蔣衛東氣得臉都紅了,可方靜宜更是氣惱,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相互指責了起來。
方靜宜哭訴着自己嫁人之後的不容易,罵蔣衛東狼心狗肺。
蔣衛東捱了一巴掌也忍不了了,轉而謾罵方靜宜是下不了蛋的母雞。
我看着曾經情意款款的兩個人,如今對罵得像當世仇人,眼前不由得浮現起前世彌留時,蔣衛東曾經對我說過的那些話。
我質問他爲什麼和方靜宜在一起,他只是淡然地說:
「她文弱、嬌小又天真,哪裏像你這種女人,俗不可耐。
「我容忍你一輩子,已經很不容易了,難不成,你還指望我愛你,像愛她一樣?」
我忍不住笑了。

-16-
蔣衛東似乎認爲,只要他和方靜宜離婚,那我一定能夠原諒他,和他結婚。
因此他主動向方靜宜提出了離婚。
方靜宜領着楠楠找到我時,乾澀的嘴脣向上勾了勾,勾出一個苦笑:
「他說,他和我的婚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錯誤。
「可他如果從來沒有愛過我,爲什麼當初又對我那麼好呢?」
「也許他就是賤呢?」
我笑着說。
方靜宜認真地端詳着我,突然說:
「許麗然,我真的希望,我能夠跟你一樣,灑脫開朗,自由自在。可是我……」
我沒有說話。
我知道,上輩子我和她之間的齟齬,大多是因爲蔣衛東。
如今他們婚姻失敗,我早就不記恨方靜宜了。
可是,讓我給她做心靈按摩,我自認也沒那麼大方。
她見我沒有說話,便繼續說:
「我昨天回家,我媽大罵了我一頓。罵完之後,今天又說親戚介紹了一個鰥夫,讓我去相相看。」
她聲音苦澀:「許麗然,你說,咱們女人一定要靠着男人才能過活嗎?」
「那是你,不是所有的女人。」
我的話語讓方靜宜沉默。
她頓了頓,又問:
「我走了,你要接受蔣衛東嗎?」
沒等我回答,她自嘲地搖了搖頭:
「我真傻,他那麼積極地和我離婚,不就是爲了給你騰位置嗎?」
說完一邊帶着楠楠往回走,口中還自言自語:
「我還在期待什麼……」
等方靜宜走後許久,我的心裏依然因爲她剛剛的那句話而久久震驚。
女人犯傻起來,離婚都救不了。
只希望蔣衛東再找上她的時候,她能別那麼蠢了。
蔣衛東確實會找上我,不過那個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這個城市了。
前兩個星期,院裏選拔援藏的醫生,我已經報了名。
等待我的是寬廣的天地,又有他什麼位置呢?
(正文完)
番外-蔣衛東

-1-
許麗然走後,我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寂。
我不明白,許麗然上一世那麼在乎方靜宜。
她要的,不就是我和方靜宜一刀兩斷嗎?
可是爲什麼,這一世我乾脆利落地和方靜宜離了婚,她卻離開了?
我不明白,但我心裏覺得,許麗然只是想不通。
等她想通的話,會回來找我的。

-2-
重生之後,雖然我沒有讀大學,也沒有一個穩定的工作,沒有一個好單位,但是我有前世的記憶。
我相信,憑藉我的聰明才幹,即使不上大學,我也能夠掙出屬於我的一片天。
我準備開始創業。
可是,沒有第一桶金,一切比我想象中更加艱難。
我試過擺地攤、做小喫、盜賣盜版碟片,可是賣的胸罩被人罵耍流氓、小喫攤子被小混混一把掀了,還要我賠醫藥費,碟片更是被連鍋端,還進去蹲了一年。
我想趁着房地產市場一片向好,多投資購買一兩套商鋪,可是也沒有人願意借給我錢。
一晃就是十年,其他人似乎都生活得很好,很平穩;只有我仍和母親住在狹小的一室一廳內,裹足不前。

-3-
那天在醫院見過許麗然後,我回家躺在牀上,半天沒說話。
我滿腦子想着白天在醫院見到的許麗然,看着她穿着白大褂身姿綽約,看着她看病時又專注又專業。
聽別人說,她學歷高,在名校讀了碩士出來,年紀不大便已經是腎內科的副主任醫師,前途無量。
真後悔啊!
如果……如果當初我進城不帶着方靜宜,就能和許麗然結婚了?
對吧?
原本應該上大學、事業有成的人,應該是我蔣衛東啊!
都怪方靜宜!好端端偏在那時候懷孕!我因爲忙着照顧她根本沒空好好複習,最後名落孫山。
而下一年,孩子出生了,我在母親和妻子之間左右爲難,便乾脆放棄了高考。
再然後……
家宅不寧。
而這一切錯誤的起點,就是和方靜宜結婚。

-4-
門外又一次傳來方靜宜和母親的爭吵聲。一個說面沒有了,另一個則陰陽怪氣地問爲什麼不買。
母親又提起了許麗然。
話裏話外都說方靜宜比不上許麗然,說我娶錯了人……
方靜宜直接哭了起來:
「媽!你要真瞧不上我,我帶着楠楠走算了!我絕對不拖累衛東!」
母親也哀嚎出: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要不是你這個喪門星,我早就享福了!還用爲了這塊八毛的愁破頭?」
聽不下去了!
我破門而入,拳頭握起,直接擂在桌子上:
「都別說了!」
都安靜了。
都滾吧。

-5-
親戚們和我們來往的越來越少,向他們借過錢的,更是不讓我踏進他們的房門一步。
切,都是一些勢利眼的蠢貨!
那些個蠢人,我一個都不願意見。
他們都看不到,我只需要一個機會,只要一次託舉,我就能上天了。
他們爲什麼不幫我呢?
我心裏頭苦悶,可沒想到屋漏更糟連陰雨,母親病了。
她那天出門,見到了方靜宜和再婚的丈夫站在一起, 一時激動, 得了腦淤血。
醒來之後, 已經成了半癱。
我沒錢給她治病,只能等她醒了之後,拖着她回了家。
我心裏想,如果許麗然在的話, 一定不會變成這樣。
畢竟, 上一世我媽愛喫重油重鹽, 但因爲許麗然的精心照顧, 她死了,我媽都活着呢!

-6-
說起來,許麗然如今的醫術, 也有幾分是照顧老人得來的呢!
對了,許麗然,許麗然怎麼還沒回來?
我想去找她, 但沒有錢,還得在家照顧我媽。
只能等她回來了。
照顧老人的日子難熬。
永無止境的屎尿,暮氣沉沉的房間, 像是一眼望不到頭。
我每當難熬的時候, 便又會想到許麗然,想起我們上輩子的事。
上輩子,這些事情永遠都不用我來操心,許麗然一個人就可以搞定。
可我當時,爲什麼沒有多誇誇她呢?
我想,等許麗然回來, 我一定要將這些心裏話, 連同我給她寫的那些詩, 都念給她聽。
我在我媽的病榻前頭苦苦熬了兩年,一直到把我媽熬走,許麗然終於回來了。
而她這次回來, 居然帶着丈夫和孩子。
聽說, 她的丈夫也是一位援藏的大夫,在地震裏救了許麗然,兩個人便走在了一起。
這次回來,兩個人是準備回來安家的。
可是, 我不信。
我不信他們說的那些話, 我結婚那麼久, 許麗然都沒有結婚, 她肯定在等我。
我聽說許麗然要在大會上作爲援藏楷模發言, 我便立馬套上衣服去找她。
只要找到她一問, 我們的誤會就能解除了。
我相信,不管之間橫亙了什麼,我們兩個最終還會在一起的。
我飛奔着見她, 絲毫沒注意身後的喇叭聲。
等反應過來後, 已經來不及了。
突如其來的一陣劇痛。
隨後,我看着我的血噴濺而出。
我看着我的身體在空中翻轉一百八十度,我看着我的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紅的白的流出來,流了滿地。
我突然覺得很輕鬆。
可是,許麗然呢?
我還沒去找你啊……
我怎麼……就找不見你了呢……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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