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老公的電腦屏保調亮以後

婚紗設計師把效果圖發到了老公郵箱,讓我確認。
我打開他的電腦,桌面是那張用了很久的純黑背景。
鬼使神差的,我把圖調亮了。
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女孩被按在牆上,面色潮紅眼神迷離。
而拍照的人,明顯跟她正在負距離。
女孩是老公的小青梅,馮薇。
拍照人露出的手腕上,戴着老公好幾年沒摘過的手環。

-1-
照片右下角的拍攝日期是馮薇出國留學的那年。
也是我跟季函訂婚的前一天。
我不停地放大、縮小,反覆確認,想找到任何 PS 的痕跡。
可無論怎麼看,畫面都是無懈可擊的真實。
血液從四肢退去,我冷得像是被人澆了一桶冰水。
一陣噁心反胃,我猛地關上電腦,深吸一口氣,逼迫自己冷靜。
這時,季函端着熱牛奶走進來,見我的手還放在筆記本上:「看什麼呢?」
我強作鎮定:「婚……婚紗的設計圖。」
他湊過來:「一起看吧,我上次讓她改了點地方。」
我點點頭,忍着顫抖再次打開電腦。
設計師的郵件說已按照上次給的尺寸和要求修改完畢,問我們什麼時候有空去試穿。
我看着郵件裏的圖片和尺寸不明所以
長拖尾的婚紗變成了短款,尺寸也和我相去甚遠。
我正要回復郵件詢問,季函卻伸手阻止了我:「不用改了,就這樣。」
我不大明白,「這不是我要求的效果,尺寸也不是我的。」
季函語氣隨意:「嗯,薇薇說想要,就改成她喜歡的樣子和尺寸了。」
我猛地抬頭:「這是婚紗!」
他一臉無所謂:「婚紗不也是裙子嗎?你讓設計師再給你做一條就是了。」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情緒:「這個設計師需要提前一年排隊預約。」
「你要做嫂子的人了,送她條裙子怎麼了?不要這麼小氣。」
電腦屏幕暗了下去,跳回那張純黑的屏保。
想到剛剛調亮的畫面,我怒火中燒再也忍不住了:「我小氣?這是我結婚的婚紗!結婚的時候穿的!!你問過我嗎?!」
他有些不耐煩:「婚慶公司套餐不是可以免費租兩套嗎?你選兩套不就得了!」
「季函!你不要太過分!」我幾乎是吼了出來。
「李鯉,到底是誰過分?不過是一條裙子,你穿哪條有什麼區別!」
我氣得渾身發抖:「沒區別,那馮薇爲什麼非得要我的婚紗!」
他一把奪過電腦,丟下一句「不跟你多說,你自己冷靜一下」,轉身進了書房,「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門內微信視頻的鈴聲響起,
是他每天跟朋友視頻的時間。
我坐在原地,聽着隔門時不時傳來的笑聲,腦袋漲的像隨時要炸開。

-2-
回父母家住了一週,跟季函也冷戰了一週。
父母一直勸我,都快結婚了,不要爲了小事瞎鬧。
這不是小事,也不是瞎鬧,只是不好對他們說。
馮薇是準婆婆已故的閨蜜的女兒,比季函小六歲。
那閨蜜的老公是個賭鬼,根本不管孩子,她就一直寄宿在季家。
準婆婆一直當作是小女兒養着,很是寶貝。
回家的這一週我甚至在想那張照片是不是我的幻覺。
冷戰又持續了三天,季函發來微信,
「鬧也要適可而止。」
「明天我媽要來喫飯,她愛喫你做的菜。」
準婆婆對我挺好,我不會遷怒她。
第二天我算着時間買了菜回去,季函已經下班在家了。
他瞥了我一眼,笑了一下,
「知道錯了?回來了?」
說着便湊過來親我,我下意識躲開。
他臉一下子垮下來,
「待會兒我爸媽來,你最好別擺臭臉。」
說完便走開了。
餐桌上的氣氛還算融洽。
「咱們一家很快就要團聚了,薇薇還有半年就畢業回來了。
準婆婆很高興,一直在說馮薇小時候的事情。
季函聽的認真,嘴角一直沒有下來過。
「鯉鯉啊,等薇薇回來了,你倆就能一起逛街了,她之前就跟你要好。」
「嗯。」我笑不出來,只好往嘴裏塞了口菜掩飾。
我抬Ṭŭ̀ₑ眼看了看季函。
他若無其事地給他爸夾菜。
「媽,薇薇當年爲什麼要出國啊?」
這句話一出口,空氣頓時靜了下來。
準婆婆的笑容微微僵住,端着湯勺的手頓了頓,隨即迅速道:
「她不是學藝術的嘛,當然要去國外深造。」
公公也低頭喝了一口酒,像是突然對桌上的飯菜格外感興趣。
「可是她不是已經考上央美了嗎?」我盯着婆婆的眼睛,不放過她的任何表情變化。
她怔了一瞬,隨即笑道:「央美是央美,國外的資源更好嘛。」
我沒記錯的話,馮薇去的是澳洲一個三流大學。
季函皺眉,語氣冷了幾分:「你問這些做什麼?你又不懂。」
「沒什麼,就是隨口一問。」
我看着他們一家欲蓋彌彰的表情,心一點點沉下去。

-3-
送走他爸媽後,季函破天荒地主動幫忙洗起碗來,
「過兩天我陪你去挑婚紗,多挑幾套。」
我看着他自說自話的背影,心裏煩亂不想說話。
他見我沒回答,擦了擦手,殷切地靠過來,
「還在生氣啊?」
「你知道的,男人不懂什麼裙子啊定製啊的……」
「我老婆好看,穿什麼都好看,披個麻袋都好看!」
「知道了。」不想再聽他喋喋不休,只能敷衍過去。
聽到回答,他高高興興地去書房視頻了。
沒過兩天,他說要把書房重新裝修一下,
想跟我回父母家住一陣。
「書房改造?」我愣了一下,「不是才裝修好嗎?」
季函語氣輕描淡寫:「小改動而已,把書房改成臥室。」
我的眉頭皺得更深:「書房改臥室?那以後你的書房呢?」
「你那間我們一起用。」
「那……這間?」
「薇薇回來住。」
我的腦子有一瞬的空白。
他說得自然,「回來住」。
就好像這個家不是我和他的新房。
我下意識地反駁:「她爲什麼不住你爸媽家?」
季函眉頭一擰,語氣立刻變冷:
「什麼你爸媽家?我爸媽不也是你爸媽?」
我盯着他的眼睛,試圖在裏面找出一絲合理的解釋,可惜什麼都沒有。
「季函,」我忍着火氣,「這房子是我們的婚房!」
「是我們的婚房,所以她才住得安心。」
他聲音平靜得不容一絲質疑。
我的喉嚨發乾,再說不出一個字。

-4-
如他所願,書房再次進入了裝修階段。
這一次他變得異常上心,幾乎每天都親自去現場監督。
認真檢查每一塊瓷磚的鋪貼,每一道縫隙的處理,生怕有一絲一毫的不完美。
而當初新房裝修時,我在公司和房子之間兩頭奔波。
既要和裝修隊磨合,又要應付物業的各種刁難,焦頭爛額地操持着一切。
可他呢?除了最後驗收時像個領導巡視般走了一圈,連影子都難得見上一回。
「這些是薇薇想要的傢俱牌子和顏色,你有空的時候去訂好。」
「沒空。」
「你故意的是不是!」
「公司讓我去港市負責展會,得出差半個月。」是我主動申請的,我實在不想在家看見季函。
季函一開始很不高興,聽到是去港市出差,又說讓我認真上班,他會請假飛過來看我的。
他確實做到了,不過不是來看我。
回酒店的車被晚高峯堵在了路上。
我透過車窗看着路邊一對正在親吻的男女,拿出手機調整焦距錄了下來。
司機看到我這個動作,調侃說,
「現在小年輕都這樣,大馬路上,他們也不避諱。」
「是啊,不避諱。」我回着司機師傅的話,手點着屏幕放大看。
季函,和應該還在澳洲的馮薇。
「師傅,剛剛那條是什麼路?」
「江泉南路,那邊都是外地人租房,你要是想租的話,可以去看看……」
「謝謝師傅。」
點開微信,翻到了馮薇的 ID。
頭像是白色紫羅蘭。
白色紫羅蘭的花語,讓我靜靜地愛你。
點開頭像,簽名是
「此生若只能遠望,我亦不怨。」
呵呵,遠望。
最新的朋友圈只有兩個字,「驚喜」加一個愛心符號。
我發了條微信給季函,
「在哪?還來看我嗎?」
他很快就回了,
「這兩天一直加班,領導不給批假。老婆別生氣,等你回來一定好好補償你。」
「嗯。」
躺在酒店牀上,我反反覆覆地看着手機錄到的畫面直到不知不覺睡着。
第二天借用隔壁展位的號碼打通了季函公司的電話。
「您好,請幫我找一下季函季先生。」
「抱歉,季先生最近請假不在公司,您要是有急事的話,我幫您轉他同事。」
「不用了,謝謝。」
後面的每一天,我都會在江泉南路下車。
坐在馬路對面的咖啡店裏,開着手機錄像。
季函和馮薇也每天都準時出現在對面的路口,就像一對普通的熱戀情侶,或者說夫妻。

-5-
回京市的第二天,準婆婆給我打電話讓去喫飯。
推開門,季函和馮薇正窩在沙發上搶遙控器。
「鯉鯉啊,快進來。」準婆婆從廚房探出頭,聲音溫柔又親切,「薇薇和小函都到了,就等你了。」
我緩步走進去,目光在沙發上的兩人之間掃過,微微一笑,語氣隨意地問:「薇薇學校放假了?」
我倒是想看看,他們會怎麼編這個謊。
「不是呢,」準婆婆笑得滿臉慈愛,「薇薇說要陪你去試婚紗,特地回來的。」
試婚紗?試誰的?
呵。
「嫂子!」馮薇終於搶到了遙控器,整個人從季函身上翻下來,臉上帶着幾分得意,眼神亮晶晶地望着我。
我對她點了點頭,沒再多話,轉身走向廚房,伸手去幫準婆婆準備飯菜。
拿起案板上的青菜,我邊擇菜邊不經意地問:「媽,季函和薇薇關係一直這麼好嗎?」
準婆婆正翻炒着鍋裏的菜,聞言笑了起來,語氣滿是懷念:
「他們從小就親得不得ťũₔ了,薇薇小時候膽子小,晚上都要和哥哥睡在一起呢!」
我的手微微一頓,摘下的葉子落入了池子裏。
「是嗎?」我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反問:「那您當初怎麼沒想過,讓季函娶了薇薇呢?」
婆婆像是被我問得一愣,隨即笑出了聲,語氣理所當然:「他們可是一起長大的兄妹,怎麼可能結婚?」
我挑了挑眉:「可ŧű̂₀他們也不是親兄妹啊。」
婆婆神色淡了幾分,但語氣依舊帶着幾分隨意的不屑:「就算不是親的,那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早就跟親兄妹一樣了,哪有做夫妻的道理?」
她一邊說着,一邊又皺了皺眉,壓低了聲音:「再說了,薇薇的她爸那個人……哎我跟你說啊,聽說他最近又欠了一屁股賭債,指不定哪天就有人上門要債了,怎麼可能跟這樣的人做親家?」
我靜靜地看着她,半ŧű⁷晌,輕笑了一下:「原來如此。」
婆婆滿意地點點頭,回去繼續炒菜了。
而我慢慢抬頭,看向客廳。
馮薇坐在季函身邊,側頭望着他,眼神帶着笑意。
季函也正低聲跟她說着什麼,手輕輕地搭在她的手背上。
同跟我一起的時候一樣,老夫老妻般自然。

-6-
回家的車上,季函講着裝修進度,讓我去買些女孩子喜歡的軟裝。
「季函,你跟薇薇會不會太親密了點?」
路邊的燈光斑駁地印在他臉上,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薇薇那是我妹妹!怎麼連我妹妹的醋你都要喫!」語氣聽起來很無奈,
「我老婆真是太愛我了。薇薇還小,黏我也是正常的。她以前不也一樣粘你嗎?」
車子進入隧道,風透過窗的縫隙炸着我的耳膜。
季函大四的時候跟我同一家公司實習,
做什麼都熱烈衝動的年紀,愛情來得也猛烈。
約會的時候,時不時會帶上馮薇。
剛剛高中的女孩子,陽光元氣的像塊小甜餅。
後來的大多約會,倒更像是我跟馮薇逛街玩耍帶着保鏢季函。
我跟季函訂婚那年,馮薇逐漸變得安靜,內向。
然後突然就去了澳洲留學。
原來一切早就有跡可循。
半夜的時候,季函接了個電話說馮薇不舒服要回家看看。
一家人都被他着急忙慌的動靜吵醒,我媽看着沒有換衣服的我,
「要不要去醫院?鯉鯉你也一起去!幫忙掛號拿藥什麼。」
「不……」我正要拒絕,
季函先我一步開口,
「沒事,媽,讓鯉鯉睡吧。
薇薇胃有點不舒服,想喝草莓牛奶。我去買了就行。」
我朝我媽聳了聳肩,轉身回了房間。
聽着樓下車子開出車庫的聲音,我翻開了季函的筆記本。
諷刺的黑色背景上映着我的臉。
我翻着電腦裏的照片和視頻文件,以爲需要花點功夫。
結果就在我們戀愛合照文件夾的邊上。
一個名爲「其他」的文件夾,沒有加密,沒有隱藏。
點開全是純黑的縮略圖,最早的一張,時間是我跟他戀愛的第二年。
最近的,是上個月,也就是我出差那幾天。
我未來的老公,真是長情。
第二天他來拿走了筆記本說要回家住,方便就近照顧家人。
我都懂的。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愧疚,季函說要給我個驚喜。
正好,我也有個驚喜要給他。

-7-
服務員推開門,季函捧着蛋糕走進包廂。
蛋糕上的「5 週年快樂」寫得飄逸又精緻,彷彿下一秒就會成爲某個溫馨浪漫的回憶。
他笑着點燃蠟燭,舉起酒杯:「鯉鯉,祝我們——」
我也舉杯,輕輕一碰,接上話口:「到此爲止。」
玻璃杯碰撞的清脆聲瞬間定格。
季函的笑容微微一僵,像是沒聽懂:「什麼?」
「分手吧。」
他終於變了臉色,皺眉看着我:「你今天怎麼回事?」
「分手,我們到此爲止。」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重複。
季函變了臉色,皺着眉壓制自己的怒意:「李鯉,別鬧,婚慶那邊都訂好了。」
「婚紗都能改,婚宴爲什麼不能退?」我平靜地反問。
他恍然大悟,
「就因爲這個?就因爲一條裙子?李鯉,作也要有個限度。」
看着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心中平靜,
「是啊,要有個限度。」
我拿出打印好的照片一張張攤開放到桌上,
「是這樣的限度嗎?」
厚厚一疊,都是絞纏的身體。
酒店、車裏、陽臺上……有他,有馮薇。
他開始慌亂,手忙腳亂的收着照片。
像被人掐住了喉嚨,嘴裏斷斷續續地重複,「你怎麼……怎麼會……」
我淡淡道:「不要急,丟了也不怕。」
「我印了很多。」
他的呼吸亂了節奏,像個不勝酒力的人,眼眶都發了紅,嘴脣還微微顫抖。
看着他倉皇地把照片胡亂塞進外套,彷彿只要藏好這些東西,就能讓它們消失。
「所以,」我看着他,語氣淡淡,「到此爲止,你還有意見嗎?」
他張了張嘴,喉結滾動,嘴脣開合,卻發不出聲音。
我站起身,拿起外套,看了一眼桌上的蛋糕。
燭火跳躍,字牌微微閃爍。
「5 週年快樂。」
剛剛好。

-8-
我雙手抱臂,看着面前的兩人。
季函帶着馮薇站在我的公司樓下,他臉上寫滿疲憊,眼底佈滿血絲,顯然這些天過得並不順遂。而馮薇依舊一副乖巧柔弱的模樣,低垂着頭,彷彿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鯉鯉,我們能聊聊嗎?」季函的聲音沙啞,帶着幾分哀求。
我掃了他一眼,語氣冷淡:「你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聊的?」
他深吸一口氣,偏頭看向馮薇,聲音低沉:「把你該說的,說清楚。」
馮薇抬起頭,眼裏閃過一絲複雜,咬了咬脣,嗓音顫抖地開口:「鯉鯉姐……對不起,是我勾引了季函,一切都是我的錯……」
「是我,是我太喜歡函哥哥了,我太喜歡他了,就忍不住……」
她垂下眼簾,聲音柔弱中透着一絲隱祕的炫耀:「可是……可他真的很愛你,哪怕在那樣的時候,也一直在喊你……」
她說得委屈,每一句話卻像是一把細細的刀,刻意強調着他們的親密關係。
我靜靜地看着她,嘴角緩緩勾起,像是聽到了什麼荒唐的笑話:「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哪怕睡了你,心裏想的還是我?我是不是該感動得哭出來?」
馮薇的臉色微微一變,看了眼季函,繼續說道:「他是真的愛你,你要是不喜歡我,我可以不住你們家,婚紗也給你,我都不要了。」
我嗤笑一聲:「以後呢?繼續『靜靜地愛他』?你不會覺得委屈?」
「抱歉,一想到你遠望着他,愛他,我噁心。」
可笑。她用了那麼多年的頭像和簽名,我最近纔看懂。
「馮薇,」我看着她,輕笑了一下,語氣淡淡卻鋒利,「你該不會真的以爲,你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能瞞得住吧?」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壓下情緒:「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比季函更不想讓我離開,爲什麼?」我目光淡淡地掃過她的臉,「因爲你希望我明面上和季函結婚,讓季函母親放心,私底下……你們繼續?」
她的瞳孔微微收縮,隨即壓低聲音:「你在胡說什麼?」
「我胡說?」我冷笑一聲,一字一句道:「你知道自己最噁心的是什麼嗎?」
「插足別人感情的人很多,但像你這樣,既要佔有,又要遮掩,還妄想着讓別人替你維持體面……就很少見了。」
「閉嘴!」她猛地站起身,臉色由憤怒的潮紅瞬間褪爲蒼白。
「怎麼,被說中了?」我看着她微微顫抖的手指,嗤笑,「還沒說完呢。」
她眼底閃過驚慌,咬着牙道:「我和季函不可能結婚的,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我挑眉:「擔心?不,你誤會了。我根本不在乎你們。」
「閉嘴!」季函猛地吼了一聲,臉色陰沉地盯着馮薇,「你到底在說什麼?!」
馮薇像是被嚇到了一般,身子一抖,眼裏迅速蓄滿淚水:「函哥哥……我只是……」
「夠了!」他不耐煩地打斷,隨即收回視線,帶着殷切的目光看向我:
「鯉鯉,我讓婚紗設計師把婚紗改回了最初的樣子,書房也會讓人改回來,以後她不會再出現在我們之間……求你,回來好不好……」
「哦?然後呢?」我微微挑眉,語氣淡漠,「你要我感動落淚,原諒你?」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想解釋什麼,可我卻沒興趣再聽。
我走近他一步,目光淡淡地掃過他的臉:「季函,你把照片就那樣設置成屏保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今天?」
他嘴脣微微顫動,彷彿還想說什麼,但在我的目光下,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空氣沉默了幾秒。
「不需要再見了,」我淡淡開口,「你也不用再費心做這些無謂的補救。」
季函怔住,眼神微微泛紅:「鯉鯉……」
我轉向馮薇,語氣冷淡:「與其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不如去勸勸季函的母親。只要她同意了,你就不用再這樣裝了。」
馮薇的臉色微微一變,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她咬了咬脣,低聲道:「她……從小把我當女兒養,但她不會同意我和季函結婚的。」
季函母親的心思也不難猜。
馮薇是她帶大的,還有個賭鬼爹。
不能報恩就算了,再嫁入她家就是恩將仇報了。
季函有個妻子,她放心了,馮薇也能得到她想要的。
可惜,我不奉陪。
「我跟季函已經沒有關係了,你們男婚女嫁也好,男娼女盜也罷,別再來噁心我。」
我懶得再看他們,直接轉身離開。
看不清的人,只會糾纏着沉入泥潭更深處。

-9-
領證的時間定在婚禮前一週,現在想來,何其慶幸。
當初一樣一樣放進家裏的東西,跟感情一樣全部打包還給了季函。
刪掉手機備忘錄裏的提醒,約季函見面,處理房產過戶和剩餘的瑣事。
他答應得很快,但一見面,就全然不談正事,滿臉疲憊地看着我:「鯉鯉,我真的知道錯了……」
「那就趕緊把事情處理完。」我不想聽廢話,直接打斷。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終於忍不住,一把攥住我的手腕:「真的不是我主動的!我只是一時糊塗。鯉鯉,能讓我主動的人只有你!那個時候在公司實習……」
「停!有點擔當吧,季函。」我甩開他的手,語氣冷淡,「你以爲這只是單純的出軌?」
他一愣。
我嗤笑一聲,語調平緩,卻帶着一絲諷刺:「Ṱüₐ明知道不可能娶她,還是睡了她,對吧?」
他的呼吸一滯,張了張嘴,嗓音沙啞:「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我看着他,輕笑了一下,「你心安理得地享受了那麼多年,怎麼還無辜上了?」
「你心裏清楚,馮薇就算付出什麼,也是應該的——畢竟你們家養了她這麼多年。」我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所以你就算睡了她,也沒覺得自己虧欠,甚至還想着,結婚以後還能繼續偷着來?」
「書房裝修的那麼上心,到底是爲了什麼,你真以爲我看不出來嗎?」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嘴脣哆嗦着,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我再說的明白點,」我輕笑,語氣嘲弄,「你,從裏爛到外了。」
他的眼神ŧũ̂ₕ像是終於碎了一角,嗓音嘶啞:「鯉鯉……求你別這麼看我……」
「怎麼?」我眯起眼睛,「看清自己是什麼東西,很難受?」
他伸手想碰我,卻在觸及我目光的瞬間僵住。
沉默幾秒後,他低聲開口,像是做最後的掙扎:「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只是笑笑,沒再多說。
手續很快就辦好了,資料文件中介會處理好之後快遞到家。
季函拉住我,眼神深情不捨。
我抽出手,用力將手裏的包甩砸到他頭上。
我想這麼幹很久了。
趁他捂頭髮懵住,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以後,便沒有需要再見的場合了。

-10-
電視劇裏,打了小的,會引來老的。
現實裏也一樣。
我拎着包進門,還沒站穩,就察覺到客廳裏的氣氛不對。
父母坐在沙發上,臉色凝重,而對面端坐的,是季函的母親——周慧蘭。
她臉上掛着一副恰到好處的憂慮和沉痛,彷彿真心在替我和季函的感情惋惜。見我進來,她立刻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鯉鯉,你回來了。」
我掃了她一眼,脣角微微勾起:「周阿姨,這麼晚了,您來做什麼?」
「還能是什麼?」母親皺眉,「慧蘭阿姨是來和我們談談你的婚事。」
「婚事?」我輕笑,放下包,看着父母複雜的表情,心裏已經有了數。
周慧蘭嘆了口氣,目光柔和地看着我:「鯉鯉,阿姨是來勸你的。你和小函在一起這麼多年,真要因爲一時衝動就斷得乾乾淨淨?你們的感情,不是外人能輕易替代的。」
我不置可否。
她接着道:「你們的事情,叔叔阿姨都很擔心。鯉鯉,我們做長輩的,只希望你們好。結婚不是兒戲,你和小函彼此深愛,這一點誰都看得出來。年輕人鬧點矛盾很正常,不能意氣用事,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意氣用事?」我嗤笑,「您倒是輕描淡寫。」
她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收斂,語氣仍舊溫和,
「鯉鯉,女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是家庭和婚姻。你和小函走到今天不容易,他是最適合你的人,你現在放棄他,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後悔?」我笑意更深,「阿姨,我唯一後悔的,是沒早點認清現實。」
她不死心:「鯉鯉,人生不是非黑即白,男人有時候會犯錯,但只要心裏有你,那就夠了。」
「夠了?」
我眉梢微挑,語氣淡淡,「您的意思是,只要他『心裏有我』,無論做了什麼,我都該裝聾作啞?」
母親見氣氛僵住,趕緊勸道,
「鯉鯉,你周阿姨說的也不是沒道理。你們畢竟在一起那麼多年,感情不是說斷就斷的。」
「媽。」我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
母親臉色動搖,似乎被周慧蘭的話影響了。
她嘆了口氣,輕聲道:「我知道他對不起你,可是……你們好歹也這麼多年了。」
「是啊。」周慧蘭趁熱打鐵,「鯉鯉,我知道小函之前做錯了,可他現在已經悔不當初,整天借酒消愁,公司也請了好幾天假沒去,你真的要這麼絕情嗎?」
我輕笑一聲,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周阿姨,您若真爲他好,倒不如成全他和馮薇,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你胡說什麼!」她的表情瞬間變了,聲音也不自覺地拔高,「小函怎麼可能喜歡馮薇?!他根本就不愛她!我已經讓他把馮薇趕出去了!」
她的語氣篤定,彷彿這是一個值得驕傲的決定。
然而,這句話卻讓我更加篤定,季函這個人,從頭到尾都爛得透徹。
我微微一笑,語調輕飄飄的:「哦?您親自讓她走的?那可真是可惜了。」
周慧蘭皺眉:「可惜什麼?」
我慢條斯理地從包裏拿出一疊文件,推到她面前:「阿姨,既然您認定馮薇沒資格進家門,那這事您可得操點心——畢竟,她不僅是您的準兒媳,還是您孫子的親媽。」
「你胡說八道什麼?」她厲聲道,伸手去抓文件。
我瞥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補充道:「馮薇在澳洲,給您生了個大胖孫子呢。」
她的動作猛地一滯,臉色瞬間蒼白。
我靠在沙發上,語氣悠閒:「當初您以爲把她送去澳洲,就能眼不見爲淨了?可惜啊,她到了那邊才發現自己懷孕了,學沒上幾天,就用學費找了戶人家寄養孩ẗū́ₗ子,然後自己回了港市,和季函繼續異地戀。」
周慧蘭的手劇烈顫抖,猛地翻開文件,看清上面的內容,臉色陡然變得煞白。
當初懷疑馮薇去澳洲的動機後,我託了朋友調查,結果還真查到了——
馮薇到澳洲入學時,已經懷孕。
後來,她在那邊生了孩子,退學回國,孩子被寄養在當地一戶華人家庭。
文件裏,清楚記錄着她的入院記錄,連她抱着新生嬰兒的照片都在其中。
母親的手開始顫抖,震驚地看向周慧蘭:「這……這是真的?!」
周慧蘭臉色鐵青。
看她震驚的樣子,似乎也不知道孩子的存在,我不介意送上祝福,
「恭喜您,周阿姨,您那麼疼愛薇薇,這下多好。既當奶奶,又當外婆。」
她的手緊攥成拳,沉默數秒做最後掙扎:「這……這孩子跟小函沒關係!是馮薇自己的事!」
「馮薇是阿姨您帶大的,她的人品您不是不知道。」我,「阿姨若是實在不放心,可以去做個親子鑑定。」
她臉色徹底變了。
父親猛地一拍桌子,怒喝:「荒唐!」
母親渾身發抖,聲音都在顫:「慧蘭……你早就知道?」
周慧蘭張了張嘴,最後掙扎:「我都跟親戚說了,你跟季函要結婚了。」
我看着她:「阿姨,準兒媳婦丟就丟了,名聲丟了可就真沒了。」
「到此爲止吧,ƭų₁別再來我家了。」
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最終一言不發的走了。
母親癱坐在沙發上,臉色蒼白,喃喃:「天哪……」
父親沉着臉, 半晌嘆了口氣, 語氣沉重:「鯉鯉,委屈你了, 幸好還不算晚。」
「爸,媽,以後別再心軟了。」
我靠回沙發閉上眼,隱隱有種卸下長途重擔的爽快。

-11-
母親坐在沙發上許久, 神色懨懨。
父親則沉着臉,點了一根菸,像是在消化剛剛發生的一切。
從那天起, 季家的人再也沒有上門。
季函倒是沒那麼容易死心。最開始,他不停地給我打電話、發消息, 幾乎是一整天都在找我,然而我一一拉黑,毫不留情。
他試圖通過我們共同的朋友, 甚至是家人來接近我, 但每一次都被我冷漠地回絕。
有一次,他甚至守在我公司樓下, 見到我時眼裏滿是悔意,低聲問:「你真的要這麼狠心嗎?」
「你可以去找別人哭訴, 別在我這浪費時間。」我看着他, 語氣冷靜平淡,早就是陌生人了。
顯然,他沒想到我會如此冷漠, 眼神裏閃過一絲絕望:「鯉鯉……我們那麼多年……」
「別讓我噁心。」我打斷了他的話, 語氣無波無瀾。
說完,我繞過他, 徑直走開。
隨着時間的推移, 他的糾纏逐漸減少, 直到最終徹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命運, 終究不會眷顧那些自作自受的人。
媽媽有時會斷斷續續地跟我講她打聽到的季家的傳聞, 聽得我心裏一陣陣涼意。
馮薇被趕出去後, 竟又去把孩子接了回來,拿着親子鑑定站在季家門口,聲淚俱下, 要求季函給個交代。
周惠蘭死活不同意, 季函裝死不承認。
馮薇帶着孩子沒地方住, 最後回了自己家。
馮薇的賭鬼父親得知此事後, 直接找到季函,開口要錢。
季函不肯給, 賭鬼惱羞成怒, 拿刀捅傷了季函。
因爲救治不及時,季函失去了生育能力。
周惠蘭見狀,只能迫於無奈, 勉強同意了馮薇與季函結婚。
季函的賭鬼岳父每個月都會帶着一幫債主上門要錢,拿不到就砸東西、堵門、撒潑,甚至當着鄰居的面嚷嚷。整個小區的人都知道了季家的醜聞。
有個認識周惠蘭的人說,後來她徹底熬不下去了, 終於咬牙把房子賣了,帶着老伴匆匆搬走。聽說他們去了一個三線城市,再也沒有音信。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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