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門口看見帥哥找黃牛掛號。
我衝過去:「我有號。」
談好之後,我直接將他帶回家。
他緊張地坐在沙發上:「剛剛沒說要拿身體抵債啊!」
我:「爸,給我男朋友加個號。」
-1-
去醫院找我爸,在醫院門口看到一個大帥哥。
他正被一羣黃牛圍着。
因爲他長得太帥了,我不由得被他吸引,湊過去聽了聽他們在聊什麼。
只聽他聲音溫柔,指着手機上的照片,道:「請問你們有這位教授的號嗎?」
其中一個黃牛湊上去仔細看了看,搖搖頭,道:「是陸醫生的號啊!陸醫生的號很難掛的,我上午還有一個號,現在已經賣出去了。」
他聽到這句話,臉上瞬間失去神采。
恰好我湊過去時,看到了他屏幕上的人臉。
這不是我爸嗎?
我接過帥哥的手機,仔細看了看簡歷。
沒錯,是我爸。
我拍拍胸脯,道:「我也是黃牛,我手裏有他的號。」
帥哥沒有絲毫懷疑,臉上立刻有了笑容。
他湊到我身邊,道:「請問你能掛到哪天的號,能不能就這幾天的,越快越好?」
我點頭:「沒問題。」
我剛說完,他又有點顧慮,猶豫道:「至於加號的錢,需要多少?」
我看着他好看的臉,搖搖頭:「錢的事以後再說,你先跟我走吧!」
-2-
我帶着他在醫院周圍逛了逛,又一起喫了午飯,終於將他了解得差不多了。
他叫顧驍,在附近的學校讀大學。
我們坐在餐廳裏,我喫飽喝足,擦了擦嘴角。
他替我倒了杯水,放到我手邊,道:「什麼時候能去看醫生呢?」
我看了一眼手機,距離我爸下班還有好久,而我又不想太冷場,便開始裝作提前瞭解病情的樣子。
我道:「爲了儘快就醫,我先問問你關於病情的事。」
他爽快答應。
經過我一番詢問,他沒有女朋友,不喝酒不抽菸,無不良嗜好。
我點點頭,將他的喜好記在本子上。
「那平時最喜歡聽什麼歌?看什麼電影?或者下課之後會做些什麼?」
他「啊」了一聲,疑惑道:「這也與病情有關係?」
我皺眉沉思了一會,道:「當然有了,你平時的心情也會影響到你的身體的。」
他點點頭,拿出手機開始飛快打字。
過了許久之後,他道:「下課後就喜歡自己做做手工。」
我雖然動手能力比較弱,但是沒辦法,他長得太帥了。
所以從這一刻起,他的愛好也會成爲我的愛好。
我附和道:「做手工好啊,我也喜歡做手工,等下次有機會,我們一起做手工?」
他盯着我半晌沒說出話來,耳根紅了又白,然後又紅。
最後,他才聲音弱弱道:「是那個手工,不是能兩個人一起做的那種。」
聽他解釋完,我才明白他的意思。
這次換我說不出話來了。
我撓了撓腦袋:「啊,那個啊,那個……」
已經到了我爸下班的時間,我扯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出了餐廳。
「走了,先去看醫生吧!不然我怕你哪個手工都做不了了。」
-3-
到醫院門口時,他看着下班的醫生們,猶豫道:「醫生們都下班了,還能看嗎?」
我拿出手機給我爸打電話。
最近我媽出差了,我一個人在家無聊,所以天天來醫院陪我爸。
本來約好了的,他下班開車和我一起回家。
沒想到他以爲我先回去了,自己開車回家了。
我尷尬衝他笑笑:「沒事,能看。」
我拉着他飛快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家裏。
顧驍隨我一起站在我家門外,眼神裏滿是不可思議。
「我真的不會有什麼危險嗎?」
我將鑰匙插在鑰匙孔裏:「有什麼危險?」
他見門被打開,往後退了一步,道:「你沒找我要掛號費,不會是想,讓我以身抵債吧?」
我「嘖」了一聲,將他扯進了門裏。
他拼死拒絕:「我抵死不從。」
我拍了一下他的腦門。
「從個屁,過來治病。」
此時,廚房裏傳來我爸叮Ŧū́ₖ叮噹當的炒菜聲。
我大喊一聲,道:「爸,我男朋友掛不上你的號,我直接給他帶回來了,你快來給看看吧!」
這時,顧驍心心念唸的陸教授,正拿着個鍋鏟,探出一個腦袋,好奇地看着我們。
見到我爸後,顧驍終於安靜下來。
我爸從廚房出來,沒有看顧驍,而是直接將我從頭看到尾。
他道:「閨女,你認真的嗎?」
「你是不是忘了你爸是哪個科室的醫生?」
是男科。
我眨巴着眼睛,看着我爸,恍然大悟。
我爸拍了拍我的頭:「這門親事我不能同意哈!
「他都需要來找我給他看病了,想來是不中用了。」
顧驍有些尷尬地看了看自己……向後退了一步。
他道:「陸教授,生病的不是我,我應該還中用。」
經過顧驍的解釋,我們才明白來龍去脈。
是顧驍的室友爲了追求刺激,傷了根基,如今正在隔壁醫院治療。
但是治療了許久依舊不見效果,顧驍從網上聽到了我爸的名號,纔來給他室友掛號。
我之前一直沒問病人是誰,還以爲是他呢!
我拿出包裏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記着我下午瞭解到的內容。
我將本子舉到他面前:「所以我記了一下午的喜好都是你室友的?」
他拿過本子,看了幾眼,道:「沒女朋友,沒不良嗜好,也不盲目追求刺激,也還中用。」
我這才安心了些,將本子又裝進了揹包裏。
解釋清楚之後,我爸才終於安心下來。
他拍着顧驍的肩膀,道:「放心吧!你既然是瑜兒的男朋友,我就給你加一個號,明天上午你帶你室友過來。」
他想開口反駁,我捂住他的嘴:「不是我男朋友這個號可加不得的。」
他立馬噤聲,點了點頭。
-4-
第二天,他帶他舍友過來了,我也陪着一起去了。
我爸將他舍友帶到簾子後面,仔細檢查一番,又看了拍的片子,最後讓他做個小手術。
他舍友當晚便留院觀察。
我爸晚上要值夜班。
他看了一眼顧驍,對我道:「我今晚忙,你讓你男朋友送你回去吧!」
我求助般看了顧驍一眼。
他點點頭,欣然接受。
「好的,陸叔叔,我會送小瑜安全回家的。」
怎麼突然之間改口這麼快。
當顧驍已經出門之後,我爸又囑咐我道:「不回家也沒關係。」
因爲我爸是男科醫生,所以他對這方面看得很開。
但是我會害羞的呀!
特別是顧驍還在。
那門還沒關上,他聽得一清二楚。
我逃也似的離開了我爸的辦公室。
他送我到家門口,我邀請他進去坐坐,他說什麼都不同意。
「你怕什麼,我就是請你進來看看我家的貓,我家的貓會後空翻。」
他往裏看了一眼我家,疑惑道:「昨日沒見你家有貓啊!」
「昨晚剛養的。」
他搖頭拒絕:「還是算了,下次吧。」
我也不能過於主動,便只能由着他離開。
他剛走出一步,我家門裏果然真的傳出來一聲貓叫。
他疑惑地看向我,我也一臉蒙圈。
我家裏沒有貓啊!
我不由得有些害怕,往後退了一步。
他上前一步,長臂越過我身前,打開了我家的房門。
不知何時門邊放了一個拖把。
他剛打開門,拖把倒地,將他絆倒。
連帶着我也和他一起摔了下去。
他壓在我身上,ẗŭ̀⁽手墊着我țū₋的後腦。
急促的呼吸聲響在我耳畔。
他關切問道:「沒摔疼吧?」
下一秒,家裏的燈亮了起來。
我媽拿着手機蹲下看着我們,手機裏傳來陣陣貓叫聲。
我媽道:「現在,我是不是該後空翻一個了?」
我和顧驍直直地看向我媽,一時之間竟然忘記起來了。
只見她滿臉壞笑地打量着我們,許久之後才道:「我家貓應該不會後空翻,但是陸瑜她媽應該可以。」
我無奈喊了她一聲:「媽,別鬧了。」
顧驍喫驚地看着我媽,被我推了推才回過神來。
他慌忙起身,將我扶了起來。
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宋老師好,我是陸瑜的……」
他頓了一頓,似乎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我和他的關係。
他改口道:「我是陸教授的……」
他又頓住了,似乎說是我爸爸的病人也不好,容易被懷疑是不是不行。
最後他咬咬牙道:「我是九班的顧驍,你的學生。」
這次換我懵圈了。
我只知道他在附近的學校上學,並沒有細問是哪個學校。
沒想到他竟然是和我媽一個學校的,而且還上過我媽的課。
我媽「嘖」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說錯啦,你是瑜兒的男朋友,我都聽他爸說啦!」
他有些害羞地看了我一眼。
我衝他笑笑:「沒事,適應適應就好了。」
我昨晚把顧驍帶回來後,我爸第一時間就和我媽彙報了。
所以我媽結束了她的出差生活,飛速回來,準備來看看我的男朋友。
結果沒想到,這個傳聞中的男朋友,還是她的學生。
-5-
我媽不會做飯,但是又不想出門喫,又想招待顧驍。
我拿出手機,道:「那我去訂幾個菜。」
顧驍按住我的手,道:「宋老師,要不我來做吧?」
他畢竟是客人,第一次正式在我家喫飯,怎麼能讓他做呢!
我剛想搖頭拒絕,我媽卻點點頭:「那真是辛苦小驍了,但是以後不能再叫宋老師了哦!你可以改口和瑜兒一樣叫,不習慣就先從阿姨開始。」
大約學生看到老師就會不自覺拘謹起來。
他端坐在沙發上,手不停地摳着膝蓋上的褲子,乖巧地點頭:「好的,阿姨。」
我媽指了指廚房,道:「家裏應該各種菜都有,你看着整吧。」
顧驍轉身去了廚房。
見廚房門被關上,我才輕聲埋怨我媽。
「媽,他是客人,怎麼能第一次見面就讓他做飯了,這樣給人家印象很不好的。」
我媽拍了拍我的頭:「你懂什麼,滾進去跟他一起做飯去。」
說着,將我推進了廚房。
我家裏的飯都是我爸包攬。
我爸不在家,我就和我媽出去喫。
對於做飯的事,我是一竅不通。
我便只能洗洗菜,打打下手。
我一邊洗菜一邊解釋:「顧驍,我媽她這個人,就是性格有些跳脫,你別介意。」
他衝我笑笑:「宋老師很有趣,我們都很喜歡上她的課。」
本來他對我還有些隔閡,因爲我媽的關係,他似乎對我更加親近了些。
他接過我遞給他的菜,道:「世界還真是小,沒想到你竟然是宋老師的女兒。」
我媽站在門外,倚靠在門框上,一邊喫着蘋果一邊道:「是啊!我以前還說要把閨女介紹給你,結果你不同意。」
我聽到顧驍不同意,立馬瞪向他:「由不得你同不同意,反正你必須當我男朋友。」
他笑着道:「可不是我不同意,是在我前面,還有宋老師看好的幾十個準女婿,哪裏輪得到我?」
我看向我媽,我媽立馬躲開目光,一邊啃着蘋果,一邊道:「總覺得今晚家裏有點不對勁。」
我探頭看了看家裏的佈局,和她出差之前一模一樣。
「哪裏不一樣?」
我媽看了看頭頂:「總覺得今晚的燈泡特別亮呢?」
我不再理她,專心備菜,覺得廚房有些熱,便打開窗透透氣。
窗戶剛一打開,一陣疾風吹進來,將廚房門重重地關上。
我媽聽到「嘭」的一聲,嚇得手裏的蘋果都掉了。
隨着門合上,門把手應聲掉在地上。
我尷尬地衝着顧驍笑笑,撿起地上的門把手。
「家裏的門壞了好久了,一直讓我爸修,他就是不修,真是的,現在徹底壞了。」
我試着把門把手塞回去打開門,卻發現塞不回去了。
他眨着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着我。
他道:「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我搖頭:「不是,你聽我狡辯啊。」
我趴在門上,從門中間的透明玻璃裏看向我媽。
「媽,門打不開了,你試試在外面能不能打開?」
我媽點點頭,撿起地上的蘋果,將手搭在門把手上。
她輕輕按了按,臉上卻表現出費力的樣子:「好像打不開了,我去醫院找你爸,讓他回來給你開門。」
還沒等我叫住她,她便一溜煙出了門。
-6-
我求助般看向顧驍。
他無奈擺擺手,繼續去炒鍋裏的菜。
「原來是宋阿姨故意的呀。」
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我蹲在一旁的角落裏,狠狠揉了揉臉,道:「我媽今晚不會回來了,咱倆做好在這過夜的準備吧?」
他手裏的鍋鏟不過停頓了片刻,便繼續在鍋裏不停翻炒。
他柔聲道:「那就只能先喫飯了。」
不出一會兒,他便做出了四個菜。
桌子在客廳,我便只能和顧驍並排Ŧṻ₇站着喫飯。
他遞給我一雙筷子,滿懷期待地看着我:「嚐嚐?」
我喫了一口,驚喜地瞪大了眼睛:「好喫。如果你能給我做一輩子的飯就好了。」
他沒說話,我又補充一句道:「就像我爸給我媽做飯那樣。」
他依舊沒說話,只是安靜地喫着飯,明明只有一點點米飯,卻咀嚼了將近一分鐘。
我夾了一筷子菜給他:「怎麼了,不願意就不願意唄,那在你前面不是還有幾十號人嗎,大不了我去找他們。」
他看着自己碗裏的菜,突然朝我笑了笑:「好。」
我重重地拍了他一下。故作生氣道:「明天就去找。」
他喫了碗裏的菜,道:「我是說給你做飯很好。」
喫過飯後,我們一起坐在地上聊天。
聊我的童年,聊我的大學,聊我爸媽那些不靠譜的事。
他一直坐在一邊,安靜地聽着,偶爾插進來幾句,講講他的大學室友。
不知不覺已經入夜了,不過剛到初冬,還沒有開始供暖,白天有太陽曬着不覺得冷。
如今到了夜裏,我凍得直打哆嗦。
他察覺到我在發抖,將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身上。
我有些睏意,微微眯着眼看向他:「我有點困了。」
他向我身旁湊了湊,將肩膀給我:「靠着我睡會兒吧。」
-7-
睡到凌晨,我爸媽才終於磨磨蹭蹭地回來。
我爸拿出一個螺絲刀,將門上一頓拆卸。
最後看着門把手驚疑道:「這不是能打開嗎,歡歡?」
我媽一把捂住我爸的嘴:「我力氣哪有你大?」
經過這一夜後,我們的關係迅速拉近。
但是他很少主動約我,我便會主動去找他。
自從Ŧū́ⁿ我媽知道我對顧驍有意思,她三天兩頭地落東西在家。
於是我每天要上完課後從學校趕回家,拿了她無關緊要的東西去她學校。
往往每次我去的時候,顧驍都在她的辦公室裏。
然後她便順理成章讓顧驍送我回家。
我又一次去給我媽送文件,顧驍站在教學樓外,遠遠看到我後,朝我招了招手。
「小瑜,我在這。」
我小跑過去,他接過我手中的文件,道:「宋老師已經回家了,她給了我一個任務。」
我疑惑地看向他:「什麼任務?」
他衝我笑了笑:「讓你今晚別回家。」
我倒吸一口氣,拿出手機看了看日曆。
果然今天是我爸媽的結婚紀念日。
每年的結婚紀念日,他們就會把我支出去。
往年都是給我一千塊錢,讓我出去鬼混,不許回家。
沒想到今年連錢都沒有了。
我一邊失望又一邊竊喜。
失望是因爲我沒有一千塊錢了,竊喜是因爲有顧驍陪我。
我看了看時間:「那,今晚有什麼安排?」
他輕聲道:「我想帶你去看看,天上月,人間雪。」
我緊緊握着雙拳,抬頭看向他。
一片片雪花緩緩落下,落在他的髮間,落在我的眉上,又緩緩消失。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他點點頭:「是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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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我到郊區的空地上,將背上的揹包打開,將小型天文望遠鏡架在地上。
終於調好了之後,他牽過我的手,將我牽到望遠鏡前。
「看一眼?」
我沒有急着看夜空,而是紅着眼眶看着他:「是我媽媽告訴你的?」
他點點頭。
「是我問的,我想知道你喜歡什麼,我想把你想要做的事,都帶你做一遍。」
我大口呼吸了一會兒,纔將眼睛對準望遠鏡裏。
只見望遠鏡裏,美麗的星球被放大,遙遠的星球彷彿就在眼前。
突然有一片雪花落下,遮住了一部分視線。
那雪花,似乎比星球還大。
我們就這樣看了一夜的夜空。
最後兩個人都累了,緊挨着彼此坐在地上。
他替我將圍巾緊了緊,道:「你爲什麼喜歡我?」
我似乎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就是從第一眼見到他的那一刻,就不自覺地向他走了過去。
一切都好像是緣分。
我反問他:「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他側頭看向我,許久後才點點頭:「如果那個人是你,我便相信。」
我笑了笑,將頭靠在他肩上:「我對你就是一見鍾情啦!我一見你,就覺得心裏莫名得歡喜。」
他也笑了,溫柔的聲音落在我耳畔,癢癢的。
他道:「那你就真的不怕,我不中用了?或者,我脾氣性格都不好?」
我點點頭:「我怕呀,所以我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瞭解你,我竟然找不到一點你的缺點,我就更喜歡了。」
他摸了摸我的頭:「因爲我將自己的缺點藏起來了,不敢告訴你。」
我坐直身體,直視着他。
但是他卻不肯抬頭看我。
我便托住他的臉,強迫他看向我。
我認真道:「你不需要藏起來,我欣然接受你的好,也會坦然接受你的壞。
「在我眼裏,你就是你,好的壞的,我都會接受。
「我希望你能坦然地面對我,將你整個人都展現給我,這纔是互相信任。」
他捏了捏我的臉,我被疼得一哆嗦,揉着臉衝他做鬼臉。
-9-
第二日,他將我送回家。
在家樓下時,我多次欲言又止。
明明我們看起來那麼曖昧了,結果他就是不肯鬆口,說在一起。
我實在忍不住,打算直接問他。
結果他也有話想對我說。
我們一起開口。
「顧驍。」
「小瑜。」
兩個人一齊愣住。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也隨我一起笑,可是卻很苦澀。
我道:「那你先說?」
他默默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小瑜,我們以後不要再聯繫了,好不好?」
明明說着絕情的話,卻是用的商量的口吻。
我滿懷期待的心瞬間落空。
我以爲他帶了我想看的天上月,人間雪,是因爲他也喜歡我。
我以爲他昨天說的那些話,算是隱晦的表白。
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不知不覺間,淚水模糊了眼睛。
他慌亂地替我擦眼淚。
我向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他的手。
「爲什麼?」
我開口時,才發現聲音已經顫抖。
他只是一味地低着頭,不停地說着對不起。
我靜靜地看着他,等着他給我一個解釋。
許久之後,他才紅着眼眶道:「我只是,只是不想再被你糾纏了。」
「糾纏?」我自嘲地笑了出來。
「可是你從來沒有拒絕過我。」
他又是沉默。
我擦了擦眼淚,裝作無所謂道:「沒關係,還好浪費在你身上的時間沒有太久,付出的真心也沒有很多。」
說完之後,我轉身上樓。
我哭着進家門,我爸正在廚房準備早飯,見我在哭,忙放下了手裏的勺子。
他小跑着走向我:「怎麼哭了,昨晚聽說你和顧驍在一起,他真的不中用?」
「哎呀,沒事,不是還有你爹我嗎,我好歹也算是這個方面的專家,保證治得你滿意。」
我哭着坐到沙發上:「他讓我以後不要再聯繫他了。」
我爸愣了一瞬。
我媽披着毛毯從臥室裏顧湧出來,看到我後,擺了擺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又不是什麼大事。」
我擦了擦眼淚,點點頭,志氣昂揚道:「就是,又不是什麼大事。」
我攤開手掌,伸向我媽:「給我錢。」
我媽「嘖」了一聲:「什麼錢?」
「昨天本來該屬於我的一千塊錢,以及利息。」
我爸掏出錢包便要給我數錢。
我嫌棄他數得太慢,直接搶過他的錢包,隨手從裏面拿出一沓錢,轉身便準備出門。
我媽在後面急急喊我:「幹嘛啊,一千塊錢一晚上能生出兩千塊錢利息啊?」
我抽出兩張,扔到沙發上:「還你二百。」
在外面鬼混了幾天之後,我才終於從顧驍的陰影裏走出來。
-10-
爲了忘記他,我甚至很少去我媽學校。
我媽又把筆記本電腦落在家裏,讓我給她送去。
我直接拒絕。
她在電話裏苦口婆心,道:「我又不是讓你來見他,我是真落下了,我一會兒還有課要上呢。」
我嘆了口氣,道:「媽媽,你聽說過狼來了的故事嗎?」
我媽:「你還沒放下他。」
我有些惱羞成怒:「放下了,我放得很下了。」
「那你爲什麼不敢來,還不是怕遇見他?」
「誰說我不敢去,我這就給你送。」
她的激將法成功了。
送完電腦後,我在學校裏逛了逛。
結果每走一步,都是和他一起散步的回憶。
走到一處展館時,只見裏面特別熱鬧。
我便忍不住好奇,進去看了看。
這裏正在舉辦一場畫展,都是學校的學生做的畫。
我一眼就被一個日出的畫吸引了。
我走過去,仔細看了看畫上的內容。
一個女孩站在陽光裏,背後是巨大的太陽,耀眼奪目。
因爲是揹着光,所以看不清女孩的臉。
但是卻能看見女孩身上那種充滿生機的救贖感。
畫作名字是《救贖》。
沒有留下作者的名字,只在一個角落裏,畫了一條小小的魚。
離開了畫展後,我又在外面晃悠了許久。
等到回家後,那幅畫已經掛在了我的房間裏。
我推開我媽的臥室門,我媽正在看韓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媽,那幅畫?」
我媽搖搖手:「看到你看了許久那幅畫,以爲你喜歡,就買回來了,沒事就把門關上,別打擾我看劇。」
-11-
我很久沒有見過顧驍,只是偶爾聽到我媽提起幾句。
轉眼就到除夕了,我將我爸給我買的兒童煙花塞給他,然後一手牽着他,一手牽着我媽,下樓去放煙花。
又是一個下雪天。
雪花落在我頭頂,被媽媽輕輕擦了去。
玩到手腳冰涼,我才終於鬆口准許他們回家。
我爸抱怨道:「二十多歲的人了,天天纏着爸媽要陪着,真是幼稚,早知道你這樣,我和你媽不如生個二胎,你倆一起玩。」
我媽責備地看了我爸一眼:「要二胎幹什麼,你閨女現在這麼快樂,還不都是咱倆寵出來的,我倒希望她一輩子這麼纏着我。」
我挽着媽媽的胳膊,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我肯定會一輩子纏着你的。」
三個人爭爭吵吵地走到了小區樓下。
小區樓下都是幾個人聚在一起,一家又一家,其樂融融。
在花園的一角,站着一個男人。
他頭頂已經掛滿了雪。
他偶爾會抬頭往樓上看看,不知道在看誰家。
Ṫůₕ我只覺得他的背影很熟悉。
又走近了幾步之後,我才終於看清他是誰。
我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句:「顧驍?」
他一直背對着我,好久沒有回頭。
我爸上前幾步,想要叫住顧驍,卻被我媽拉住。
我媽搖了搖頭,拉着我爸先上樓了。
我又向他湊近幾分,小心地喚了他一聲。
「顧驍,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一直沒有回頭,雙手緊緊握着外衣,身體微微顫抖。
我將手搭在他的肩頭:「顧驍。」
下一秒,我被攬進一個冰涼的懷抱。
他頭上的雪抖落下來,順着我的脖子落入我的胸前。
他將頭放在我的肩頭,一抖一抖地哭着。
我拍了拍他的後背,想安慰他,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我就這樣由着他抱了許久,直到他的懷抱變得溫熱起來。
他聲音沙啞,滿是委屈。
「陸瑜,我不知道該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是我能感覺出來,他現在很難過。
他的眼淚混着雪一起順着我的脖子滑下去。
「陸瑜,我奶奶去世了,就在小年那天,我處理完她的後事,一個人坐在家裏,不知道該和誰說話,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這個除夕,我就只有一個人了,可是我不想一個人過除夕。
「陸瑜,我不知道該和誰一起過除夕。」
我從不曾聽他說過家裏的事。
但是聽到他哭着說這些話,只覺得心疼。
他那麼高大的一個人,如今趴在我的肩頭,就好似一個孩子,脆弱又無助。
我將他抱緊了些:「和我一起。
「只要你願意,你可以永遠和我一起,我們一起過除夕,一起過中秋,一起過所有節日。」
他緊緊抱着我,讓我幾乎喘不上氣來。
他道:「陸瑜,我爸媽都不要我了,我從小是和爺爺奶奶一起長大,可是現在他們都離開了,我只剩一個人了。
「我不想一個人在家,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讓我害怕,我回學校,但是學校裏沒有人,宿舍裏也沒有人。
「哪裏都沒有人,我在宿舍裏不敢閉眼,只能看着你送我的兔子玩偶,你說那隻兔子就是你,你說我想起你的時候,就拍拍它的頭。
「我不停地拍它,每拍它一次,它就會說一句顧驍要永遠快樂,永遠幸福,永遠記得陸瑜,可是就在剛剛……」
他越哭越大聲:「陸瑜,剛剛它沒電了。它再也不會說要我幸福快樂了,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配擁有幸福。」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安慰他,只能不停地拍着他的背。
他道:「我不敢接受你坦誠又熱烈的感情,你太好了,我自卑又敏感,配不上這麼好的你。
「我從來沒有被那樣熱烈又真誠地愛過,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接受,我只能推開你,然後告訴自己,自己不配擁有愛,也不被別人愛着。」
我摸着他的臉,離開了他的懷抱,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我輕聲道:「顧驍,你會永遠快樂,永遠幸福,永遠記得陸瑜。」
那個兔子玩偶,是我送給他的第一件禮物。
我在裏面錄了音。
我說他要永遠快樂,永遠幸福,永遠記得我。
但是這一次,我能親口對他說這句話了。
我替他擦了擦眼淚:「你很好,你值得被愛,值得所有所有愛,那些你缺失的愛,我會給你,我擁有好多好多愛,可以全部都給你。
「我知道那幅畫是你畫的,我知道那條魚,我知道那輪太陽,可是我不知道爲什麼它叫救贖,現在我知道了,能不能讓我真的變成那個畫裏的女孩?」
「顧驍,」我摸了摸他的眉眼,「我愛你。」
他直視着我,臉上帶着歉疚,聲音哽咽:「陸瑜,我怕你會覺得我配不上你,我怕你會嫌棄我,我害怕,我不想擁有你再失去你。」
ẗũ₈我鼻子一酸,眼淚順着臉頰流下去。
「別怕。」
說完,我閉上眼睛,緩緩向他湊了過去。
他也閉上了眼睛,等着我的觸碰。
-12-
我們脣剛觸碰的一瞬間,我媽便站在樓梯口大喊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在這堆雪人玩,腦袋上的雪都要兩尺高了,還不知道回家?」
「再不回去,年夜飯都要熱三波了,都快趕上大西北的涼風了,趕緊給我滾回來喫飯。」
我被嚇得一激靈,忙往後推了一步,與顧驍保持距離。
我看向我媽:「好嘞,馬上回家。」
我拉着顧驍的手。
他卻站在原地,沒有跟着我走。
我疑惑地回頭看向他:「怎麼了,跟我回家了。」
他有些猶豫地搖搖頭:「不必了,今天來見了你,我心裏好受多了,我還是先回宿舍了,我晚上出來,只是想給小兔子換一塊電池。」
說着,他從兜裏掏出兩塊電池。
他本來就打算一個人守着那隻兔子過除夕的。
如果不是兔子沒電了,他不會選擇出門。
也不會來見我。
我此時,竟然慶幸那隻兔子沒電了。
我摸了摸他的臉:「你告訴我,你喜歡我嗎?」
他點點頭,語氣認真又堅定:「我愛你。」
「好,那就跟我回家。」
我媽本來喊完話先上樓了,走了幾步後,發現我們沒跟上來,又轉了回來。
「還不走,準備做冰雕嗎?顧驍你給我小心點,你要是凍到以後不行了,別想掛到瑜兒他爸的號,趕緊給我上樓喫年夜飯了。」
見我媽邀請他上樓喫年夜飯,他又委屈了出來,癟癟嘴想哭。
我趕忙捶了他一拳:「憋回去,今天除夕,不能哭的。」
我們四個人一起喫年夜飯。
我爸我媽把顧驍飯碗都給堆滿了。
顧驍笑着推辭說喫不下了,可是還是積極地把飯碗遞過去。
喫過飯後,我媽高興地把她珍藏多年的麻將翻了出來。
她高興地搖頭晃腦:「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咱們四個人終於能湊一Ṫûₜ桌麻將了。」
等到坐到牌桌上時,我才弱弱地舉手:「我不會啊!」
我媽給了我一腳,道:「隨便吧,你瞎打吧,輸了給錢就行。」
顧驍牌技不錯,但是贏得不多,贏了的錢都補在我的虧空上了。
等到他的本錢沒了,就適時地再贏兩把。
我媽打了一會兒,覺得我打得太差,想把我趕下去,但是又湊不齊人。
她將麻將一推,癱在椅子上:「本來以爲這個軸腦袋瓜想明白了,回來找我閨女了,我就能徹夜通宵打麻將了,結果呢,我自己閨女不會,真是把我氣笑了。」
聽了我媽這話,我才隱隱覺得她好像知道顧驍的事。
我試探着問道:「你知道他的事?」
我媽攤攤手:「廢話,我哪裏知道,我就是感覺他喜歡你,不然幹什麼畫一幅畫,署名還有一條小魚。」
「這就能看出來?」
我媽冷哼一聲:「我教了幾十年書了,你們這些學生們,一個眼神我都知道要放什麼屁。」
我看向顧驍,多次想要開口問,卻還是不忍心戳他的傷疤。
他坐到我身邊,衝我笑了笑:「你還記得你說過,想讓我把真正的自己展現給你,纔是互相信任?」
我點點頭。
他深呼吸幾口,道:「那我想把我最自卑的地方,告訴你。」
-13-
顧驍很小的時候,爸媽就離婚了。
他當時太小,需要人照顧,可是爸媽沒有一個人願意照顧他。
他一個人跟着爺爺奶奶長大。
後來,他爸媽都有了各自的家庭,有了其他孩子,更加將他拋在腦後。
他爺爺奶奶歷盡千辛萬苦給他養大。
他高三那年,爺爺去世了。
他交不起學費, 便去找他爸媽,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願意出錢。
好在當時的學校給他申請了資助, 才讓他順利完成學業。
上大學後, 他一邊打工一邊上學, 希望能減輕奶奶的負擔。
他雖然很辛苦, 但是覺得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只要他畢業賺錢了, 就能帶奶奶過上好日子了。
可是就在小年那天, 他奶奶也去世了。
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兩個親人都離開了。
他明明很難過, 可是還是笑着道:「奶奶出殯那天, 我爸回來了,帶來了弟弟,他把弟弟照顧得很好,可是卻好像忘記還有我這個孩子了。
「他看到我的時候, 愣了兩分鐘,才摸了摸我的頭,說我長大了, 以後不需要他的照顧了。
「可是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問過我過得好不好。」
我媽吸了吸鼻子, 拿着紙巾擦着眼淚, 道:「太過分了, 他怎麼能這麼無情, 你的故事, 簡直比我看的那些小說還悲慘。」
她拉着顧驍的手:「不過沒關係, 你現在有我們了,你知道瑜兒那個死性子,倔得跟頭驢似的,她說她喜歡你,起碼這個熱情勁能保持五十年, 那時候她也老了,折騰不出來什麼花了。
「我和你陸叔叔,就是另外兩頭驢,我閨女說喜歡你,那我們也會喜歡你,應該也能保持五十年, 那時候我倆應該也沒了, 你不用擔心哈!」
我怎麼越聽我媽的話越覺得奇怪。
我扯住顧驍的手, 道:「你別聽她瞎說哈, 以後你就安心留在家裏, 我爸媽都是很好的人。」
我爸附和着點點頭, 道:「那方面的問題,有需要可以隨時找我。」
我瞪了我爸一眼:「人家年輕着呢!」
我和顧驍在一起之後, 我爸媽就急着催他搬來我們家。
我爸媽甚至爲了讓他來,決定搬出去租房子。
好在我制止得及時,自己搬出去和顧驍住了。
搬新家那天,他將兔子玩偶擺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我拍了拍它的腦袋。
它發出了我的聲音。
「顧驍, 你要永遠快樂,永遠幸福,永遠記得陸瑜。」
他從背後抱住我,輕輕將被我拍歪的兔子玩偶擺正。
「陸瑜, 它再也不會沒電了。
「因爲,我不需要靠它找尋我活着的意義了。
「我活着的意義,已經站在我身邊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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