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學渣攻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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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在外面有女人。
這事兒我讀幼兒園就知道了,我媽三天兩頭一哭二鬧三上吊。
後來,有一天中午,她聽說我爸和那人正在酒店,便衝了過去,結果遇到百年一遇的地震。
我媽壓在預製板下,失去了一條腿,我爸和他的情人卻完完整整逃出來了。
時間是 2008 年 5 月 12 日,地點在四川漢旺。

-2-
那一年,新聞裏有很多感人肺腑的故事。
我爸受大環境影響,沒有離婚。
我媽卻因爲殘疾,丟了工作,性格比以前更暴躁,也更懦弱,動不動鬧自殺,說要死給我爸看。
次年,我爸不顧一切和我媽離婚,和那個女人結婚,並換了城市。
我跟着我爸。
一是我爸經濟條件好點,我媽沒工作;
二是我媽不要我,她說我是祝家的種,她憑什麼給祝家養崽?
至於那個女人——
她叫白靜,是我媽的閨蜜,和我爸好的時候,她有老公,也就是說,她和我爸是雙向出軌。
嫁過來時,帶着個和我同年,比我小 2 個月的女兒,說是我爸的種。
從此,我多了個後媽,和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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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後媽是什麼體驗?
像《白雪公主》裏的惡毒皇后,一心想置原配的女兒於死地?
又或者把把原配的女兒視如己出,無論原配的女兒如何討厭她整她,她都有一顆善良的,包容一切的心,最終 happy end。
現實沒有這樣的極端。
任何人,一碗水端平很難,更何況,一個婚內出軌,連閨蜜的老公都搶的女人,你能指望什麼?
那些年——
妹妹有的,我都有!
妹妹沒有的,我還有!
妹妹的衣服,最終會成爲我的衣服,舊了,短了,嫌不好看了,都是我的;
妹妹挑食,不願喫的菜,剩下的零食,嫌不好看或不好用的文具,也是我的。
我們在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班,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是姐妹,有人偷偷問我:「祝安然,你是你們家撿來的吧?」
「不是。」
「不是的話,爲什麼你總是撿祝彤運不要的東西?」
我一次次解釋,一次次說,我是我爸親生的,我媽是我爸正房,祝彤運她媽是小三上位。
這話傳得很快,途經無數人的嘴,無數次加油添醋,再傳到我耳朵裏時,已經面目全非。
爲這事兒,祝彤運在學校出名了,很多人罵她是小三的女兒,鳩佔鵲巢。
我爸和後媽狠狠打了我一頓,他們說我是白眼狼,當初離婚,就不該要我,應該讓我和我那個斷腿媽自生自滅。
他們給祝彤運轉學,去了當地最好最貴的私立學校,她的衣服,鞋,文具也全部換了更好的。
後媽說把不要地給我。
祝彤運尖叫着,把舊文具砸在地上,用剪刀把衣服剪爛,把鞋子戳破,說情願毀了也不給我。
我站在寢室門口,不等祝彤運撒潑結束,轉身回了房。
這是我和祝彤運的房間:
兩個衣櫃,一張牀,一個地鋪。
牀上有粉紅色的蚊帳,粉紅色成套的被單和牀單。
我第一次躺在這張牀上,可真舒服啊!睡在上面,彷彿自己也變成了公主。
幾分鐘後,祝彤運再次尖叫:「祝安然!你這個爛人,憑什麼睡在我的牀上?趕緊給我滾下來!」
後媽跟着跑進來,與祝彤運一起,揪着我的頭髮,把我從牀上拖下,摔在地上。
我捂着扯得生疼的頭皮,倔強而憤怒地看着她們:「我已經睡了 4 年地鋪了,該睡牀了!」
當年,剛來這個城市,剛住進這個家,我爸和後媽曾叫我和祝彤運商量,看誰睡牀誰睡地鋪,又或者輪流睡。
我傻啊!
我主動說把牀讓給祝彤運,我爸和後媽大大地表揚了我,說我懂事,知道讓妹妹了。
爲了得到表揚,後來很多事,都同出一轍。
新衣服妹妹先穿,新文具妹妹先用,新玩具妹妹先玩……妹妹不要的,不要浪費,給我好了……
我在這個家,壓根就是乞丐的存在。
後媽走到我面前,踢了踢我,居高臨下地告誡我:「祝安然,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在我們家,就是條狗。」
「我們願意養你,你就是家狗,我們不願意養你,你就是野狗。」
她的聲音不大,字字透着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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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願做狗,我情願和我媽自生自滅。
我揣着從家裏偷出來的 300 多塊錢回到老家,我媽住在安置房,依舊沒有工作,領着低保。
我媽不歡迎我,她把我身上 300 多塊錢搶走了,然後叫我滾,叫我去找我爸。
那一瞬間,我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我是多餘的。
腦海裏,「自殺」和「賴着活」兩種想法像兩個拼命拉扯的小人,我最終咬着牙,回到養狗的地方。
等待我的,是冷嘲熱諷,我爸打了我一頓,說我不學好,學着人離家出走。
幾天後,祝彤運才發現她的零花錢丟了。
我爸又要打我,叫我把錢交出來,我低吼,錢被我媽拿走了,有本事你找她去要!
我爸沉默着放開我。
當天晚上,白靜一隻手捂着我的嘴,另一隻手在我大腿上狠狠擰了十多下,我痛得冷汗一陣陣冒。
我掙扎,一口咬在她的虎口上,我Ťŭ⁺問她:
「我媽是你最好的朋友,你這樣對我,不怕下地獄?!」
她冷笑:「你媽都不管你,我怕什麼?!」
我一時語塞。
跑去廁所脫下褲子一看,腿上全是淤青。
那天以後——
白靜彷彿打開新世界的大門,每每不順氣的時候,就往我腿上掐。
這地方好,隱蔽,不會被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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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彤運成績不行,以前在我們班就是中等偏下,到了新學校,依然中等偏下。
白靜覺得臉上無光,特別每次和我的成績比較後,就在家裏破口大罵——
「你看看你,家裏所有錢都砸在你身上了,結果呢,蠢得像豬!連祝安然都不如!我告訴你,你下次若再考不過她,就別叫我媽了!」……
祝彤運恨我。
除了偷偷在我褲子上剪破洞,在我棉襖裏藏針,還偷我作業本,撕我教科書,把墨水倒在我書上……
這樣過了幾年。
有天晚上,我洗漱完畢,正要擦臉,看見寶寶霜裏有明顯攪動的痕跡,洗甲水的味道若隱若現,我猶豫了一下,果斷挖出一坨膏體,塗在臉上。
臉上瞬間火燒火辣的痛。
老實說,比起我爸打我,白靜揪我,這實在算不了什麼,但我捂着臉尖叫,衝進衛生間照鏡子。
臉頰以肉眼可見速度紅了,皮膚表面起了無數小疹子。
我憤怒地再衝回臥室,挖出一大塊膏體,撲過去就要往祝彤運臉上抹。
祝彤運跟着尖叫。
我爸和白靜衝進來,把我扯開救下祝彤運,我朝着我爸嘶吼着,說他偏心,問他是不是要看着祝彤運害死我,他纔開心。
白靜很冷靜,打斷我的話,說先去醫院,女孩子的臉不能毀了。
我爸點頭。
然後,他們帶我來到診所。
又是診所……剛說的去醫院,結果還是到診所。
呵,這些年,每次祝彤運生病都是到大醫院,而我生病永遠是小診所。
是了,祝彤運是掌上明珠,容不得任何閃失,我是路邊的小石子,留下一條賤命就可以了。
醫生問我用了什麼。
我憤怒地指着祝彤運,大吼着是被她下了毒的寶寶霜。
白靜一個箭步上前,一巴掌扇在我的臉上,說我胡說,小孩子家家,什麼都沒看見就信口開河!
診所安靜了,所有人看着我們。
我兩隻手撐在醫生桌子上,胸脯劇烈起伏,咬着脣,任由淚珠子大滴大滴砸在桌面上……
周圍有人指指點點,說白靜下手狠。
白靜慌了,解釋說,事情太突然,她也是着急,怕我染上不好的毛病。
這件事的結果是——
白靜給了我 50 塊錢,叫我重新買一瓶寶寶霜,剩下的錢做零用錢,叫我別在外面亂說。
我爸也終於放棄「家庭和睦,一碗水端平」的假象,叫我住校。

-6-
我笑了。
我用一張臉短暫過敏的代價,換取了一定程度的自由,再不用每天看着這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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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年——
初二:我的成績從全班前三跌跌撞撞落到全班倒數 5-10 名,特別是數理,每次考試墊底。
我經常週末在家裏捂着被子哭,白天也不說話,一做作業就薅頭髮。
每次作業沒做完,頭髮掉一地。
白靜無數次冷哼:
「哼,我以爲真是什麼學霸,現在還不是現原形了!」
「是騾子是馬,多跑跑才知道!」
初三:我的成績穩居全班倒數第二。
爲什麼是倒數第二?因爲第一那個位置,被我們班學渣中的戰鬥機葉霄霸得牢牢地。
100 分的題,我在 60 分上下反覆橫跳。
而他,跳都不跳一下,永遠 60 分以下,偶爾 30 多,非常耀眼。
這期間,沒有我成績上的降維打擊,祝彤運在家裏好過了很多。
然後是中考。
我掐着考,不小心發揮失常,比祝彤運多考了幾分。
我爸捨不得他的寶貝女兒讀普高,花了 5 萬塊錢把祝彤運送進重高。
至於我,自然還在普高。
用我爸的話說,祝彤運是發揮失常,而我是超常發揮。
到高一,就這麼巧,我和葉霄又是同班同學。
報名那天,他朝我吹口哨,笑容無比飛揚:「這麼巧?萬年老二。」
我還有什麼不明白?
他和我一樣,平日那些糟糕成績,都是刻意考出來的,就我們那分數,根本考不上高中。
我走過去,上下打量他:「葉影帝,多少分進來的?」
他報了個數字。
好傢伙!
我那個分數已經是低空掠過,他比我還低,堪堪在人家錄取分數線上。
「之前沒做攻略吧?最近 5 年,每年錄取分相差不到 3 分。」他的笑容帶着揶揄,「高中了,要不要繼續和我爭?」
「倒數第一嗎?」我跟着笑。
他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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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知識點比初中難多了,特別是數學,對某些人來說,直接開啓地獄模式。
祝彤運的成績一路狂掉。
無論白靜怎麼盯着她學習,給她報多少補習班,買多少教輔書,都無濟於事。
我每週末依舊回家,一是學渣到發瘋的形象需要繼續深入;二是想看看祝彤運的情況,順便感受白靜一聽到祝彤運的成績就秒變咆哮帝。
祝彤運偶爾會反抗。
——「你這麼厲害,你上啊!你連初中數學都做不了,憑什麼罵我?祝安然還不是個學渣,你怎麼不罵她?」
——「你就是把你做不到的事情,強加到我身上?」
——「我討厭學習,討厭你!」
我爸看不下去,無數次下巴指着我,對白靜說:「別逼太緊,兒孫自有兒孫福,別把彤運逼瘋了!」
白靜又是心疼又是嘆氣,轉頭把火氣往我身上發泄,爪子朝我腰上「咻」地抓來。
我一個神經病,會怕她?
她的手剛伸過來,我一巴掌打下,緊接着蜷成一團,縮在牆角,扯着頭髮,歇斯底里尖叫。
「白姨,饒命,饒命啊!」
白靜多少要一點臉,生怕鄰里鄰居聽見,傳出「惡毒後媽」的名頭,只得罷手。
再之後,我的日子又好過一點。
我會叫。

-9-
葉霄不要臉地霸着全年級倒數第一。
按百分制算,他每次數理化考 30 多,語英生歷政稍微好點,每次 50 多!
我真不想吐槽,我偷偷翻過他藏在抽屜裏《5 年高考 3 年模擬》《金考卷》《高考必刷題》《龍門專題》……
MD,這傢伙刷題刷得比我還瘋!
字跡龍飛鳳舞。
「葉霄,你到底是爲了什麼?」一天中午,教室裏沒其他人,我敲着他的桌子,「每次考那麼點兒,有意思嗎?」
「有。」他陡然抬頭,定定地看着我,雙眸很亮,「比你的理由充足。」
我忍不住咬住後槽牙,很想問他是不是調查過我?
話沒出口,他笑了。
——「祝安然,敢不敢賭一把?」
——「賭什麼?」
——「看誰能考上清大。」
清大也是我的目標,我從小學開始備考,多少有點信心。
——「好啊,輸了的人請喫飯。」
——「再加一條,輸了的人做對方女朋友。」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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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葉霄沒談戀愛,只除了那句模糊不清的曖昧。
祝彤運會打扮,也長得漂亮,經常有很多男生圍着她,衆星拱月般的存在。
說完全不羨慕不可能。
偶爾上學放學路上碰到時,祝彤運會朝我翻白眼,會小聲對那羣男生說什麼,男生會噓我,會朝我扔垃圾。
一次,週日返校的路上,一羣人在街角等我,看着我就朝我的方向走來。
祝彤運嚼着口香糖走在中間。
我後退兩步,轉身就跑。
然而,根本跑不過……
後面有人抓住我的衣服,朝旁邊狠狠一掄,我撞在牆上。
一羣人一擁而上。
有人朝我小腿踢,有人朝我肚子打,我痛得連尖叫都斷斷續續。
祝彤運等他們一羣人打完後,叫人按着我,拿了把刀片,朝我走來。
她說要劃花我的臉。
那天是運氣好,周圍呵斥阻止的人中,有一個是他們學校的老師,大喝了一聲「你們哪個班的?」
我隱約聽見有人說了句「宋老師」,帶着些驚恐的味道。
一羣人一鬨而散。
我順着牆壁滑下,身體痛,腿也軟,根本撐不起來。
「小姑娘,你沒事兒吧?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宋老師說。
我蜷在牆角,搖頭,眼淚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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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彤運等人被他們學校記大過處分了。
街頭巷尾都在議論這事兒。
白靜把祝彤運按在牀上,用晾衣架狠狠抽了一頓。
然而,她依然覺得罪魁禍首是我,在街角,我不該跑,不該叫,更不該這麼多年賴在他們家惹人嫌。
她打祝彤運的時候會連我一起打,大罵我惡毒,現在的她已經無懼惡毒後媽的名聲。
我能躲則躲,週末也漸漸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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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正是人生最叛逆的時候。
祝彤運壓根不覺得她找人打我有什麼問題,反而覺得酷斃了!和一羣男生走得更近。
我躲在學校,沒了家裏亂七八糟的事,每天瘋狂刷題。
想要改變命運,脫離這個家,學習是唯一的途徑。

-13-
高考前有三天假,我不情願地回到家。
我爸和白靜爲了給祝彤運創造良好的學習氛圍,連走路都像貓一樣。
祝彤運學渣,坐在書桌旁,要不發呆,要不咬着筆頭,皺着眉。
我懶得理這羣人,只盤腿坐在地鋪上看書。
無論發生什麼,等高考結束,這個家和我也就沒太大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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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高考前夜。
彷彿冥冥中自有召喚,我半夜醒來,咫尺間,巨大的陰影嚇了我一跳!
祝彤運站在我的地鋪旁,雙手抱着開水壺,一動不動。
我「咻」地坐了起來——
「你做什麼?!」
祝彤運一聲尖叫,彷彿受驚嚇的是她。
一大壺剛燒開的水朝我臉上潑來,我下意識雙手拉着被子去擋……

-15-
自 2008 年後,這是我第一次進醫院。
我爸送我來的,白靜留在家安撫「驚嚇過度」的祝彤運。
我額頭上、臉上、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燙傷。
燙傷是什麼感受?
是一層薄皮下,肉被燙熟燙爛;是不間斷的,沒有任何神經能切斷的疼痛;是無法安睡,生不如死!是以我的筆力依然無法描述。
醫生叫我ƭṻ²馬上住院。
我沒同意,我還要高考,這是我人生最大的轉折機會,我不能錯過。
醫生搖着頭給我開燙傷藥和消炎藥,叫我這兩天注意點,千萬別蹭破皮,免得感染。
之後,回家的路上,我爸不耐煩:
「半夜三更,你惹她做什麼?!」
我本來就痛,加上心裏焦灼,害怕休息不好影響第二天考試,再加上多年委屈,脾氣蹭地就上來了,如火山爆發般,站在空蕩蕩的街上低吼:
「什麼我惹她?!我睡得好好的,怎麼就惹她了?」
「爸,你偏心也合適點!我們家那水壺,那是剛燒開的水!她那是想弄死我!!!」
「身在地獄的人,總是千方百計想把其他人也拉下去!」
我爸一個耳光扇過來。
我懵了。
燙傷疊着耳光,我痛得幾乎喘不上氣,眼淚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往下落。
我只是不被人在意的孩子,無論我爸還是我親媽,在他們眼裏,我都是多餘的……
我反反覆覆想:
那一年,當我媽搶走我偷來的 300 多塊錢,當她叫我滾時,我怎麼沒去死?那許多年,我爲什麼非要拼命活着?
我顫ťü₈抖的手撫上我的臉,火燒火辣痛的地方,果然破皮了。
我爸沒再繼續罵人,轉身朝回家的路上走,我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那天晚上,月亮很高,很清,很亮。
影子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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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在家裏睡。
我拿了准考證,背上書包就走了。
沒有住酒店的錢,就在考試的學校外面找了個臺階,抱着腿閉着眼睛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有考生陸陸續續一早就來了。
我半分不想動,睏倦席捲了全身,腦子昏昏沉沉。
「祝安然!」有人喊我,輕輕踢了踢我的腳,「你怎麼坐在這裏?」
我抬頭,看見葉霄。
他站在我面前,頎長的身體擋住一半陽光。
我看見他的表情倏變,隨即蹲下,右手朝我臉的方向探出少許,腮幫子緊了緊,一句話問得咬牙切齒:
「那一家子又欺負你了?你在這裏坐了一晚上?」
我搖頭,不知從何說起。
他叫我等一下,轉身朝着街對面跑去。
十多分鐘後,他提着兩個包子,一罐咖啡,一盒感冒沖劑以及一瓶礦泉水跑過來。
「擔心睡覺的話,就把咖啡喝了。」他說。
「感冒沖劑考完試馬上喝,中午睡一覺。」他說。
我乖乖點頭。
他是我年少無盡黑暗中,僅有的溫暖。
「你哪個考場?考完後在校門口等我,我帶你喫飯。」他說。
我鼻子發酸,被人關心原來是這種感覺。
「別哭!」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我咬着牙點頭,那一刻,我比從前任何時候更想考進清大。

-17-
命運是什麼?
是神很早就在人身上打下的烙印,是不可逆,不可違。
這麼多年,我做了那麼多努力,不過是想逃出命運的安排,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然而,我依然低估了命運的力量。
考試第一天,我在低燒,第二天,低燒變成高燒,下午,我終於撐不住,英語卷子才做了一半多,就暈倒在考場。
考試砸了。

-18-
救護車從高考現場把我拉走,我在醫院住了七天。
我爸鐵青着臉,預付了醫藥費後,再也沒來過,他說我丟人,用這種方式出名了,倒是祝彤運來過兩次。
第一次,她彎腰湊到我耳邊。
「祝安然,我知道你成績好,裝了這麼久……成績好又怎麼樣,臨門一腳沒踢進去,哈哈哈哈。」
「我那天本來想把你的手燙廢,可惜你醒了!」
「還好,結果還算滿意,做了這麼多年狗,你真以爲能憑一次考試,做人上人?。」
我聽着她的話,看着她的小半張臉,猛地朝前,啊嗚一口,咬住她的耳朵。
我當時是真想把她咬殘了,只可惜——
那裏是醫院,人來人往,人們救下她,對我指指點點。
第二次,她和一個男生一起來的,是上次羣毆我的人中的一員。
祝彤運耳朵上貼着創可貼,男生渾身怒氣,走過來就往我身上招呼。
我燙傷的地方還痛着,高考失利的一口氣還堵着,我跳起來,一把扯下輸液的針頭,像母豹子一樣,不要命地朝男生撲去。
依舊是衆人拉開我們。
男生一根指頭指着我,惡狠狠地威脅:「祝安然,以後別讓我看見你!我看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我說不出這樣的豪言壯語,只看着他:「想進少管所嗎?你身邊這朵是夾竹桃,你最好當心點。」
男生瞥了我一眼,拉着祝彤運走了。
衆人議論紛紛:「現在的高中生怎麼回事?什麼深仇大恨打到醫院來了?」「該不會是誰搶了誰的男朋友吧?」……

-19-
——那一年暑假,葉霄以黑馬之姿奪得我們市理科狀元。
我們學校沸騰了!
文理科狀元向來從重點高中出,葉霄給學校長臉了,高考成績公佈那天晚上,學校連放了 66 門禮炮慶祝。
我心裏無比羨慕,他嚮往的清大,他做到了。
而至於我們的約定,從來不是單純的誰考進誰就贏了,而是相約一起去。
——那一年暑假,其他同學大多在外旅遊,我在奶茶店打工。
我爸和白靜那個家,我已經徹底不去了。
我在外面租房子住,租房子的錢是葉霄借給我的。
我們學校的領導找過我,重點高中的領導也找過我,都說願意免學費生活費讓我復讀一年。
無他,只因爲我帶病考試+英語單科沒考完,依然踏進本科分數錄取線,這樣的底子若再復讀一年,只要不出意外,妥妥的重本。
我拒絕了。
我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城市。

-20-
錄取我的學校是省內一家二本院校,數學系應數專業。
走的那天,前來送行的只有葉霄。
——「打算考研嗎?」
——「是。」
確實打算考研。
選數學專業,是因爲數學是基礎學科,考研時選擇面大。
唯一的問Ŧū́ⁿ題是,沒有人給我交學費,也沒有人給我生活費,未來四年,我不光要完成本科學業,還要賺錢,還要備考研究生!
「對了,我還欠你 1000 多塊錢,等有錢了再還你?」這叫持寵而嬌,也叫無可奈何。
暑假兩個月賺的錢,堪堪夠學費。
「好,不介意你畢業後再還。」葉霄笑着,「你不是想讀國際金融嗎?我們研究生見,我在清大等你。」
他的眼睛很亮,充滿期待。
我點頭。
無論是清大,還是葉霄,都對我有極大吸引。

-21-
火車漸行漸遠。
城市後退,漸成背景,我鼻子很酸,脣角卻一次次上揚。
他是我年少時唯一讓我心動的男孩子。
很高,很帥,有一點痞。
貌似學渣,實則學霸。
他說:「這裏的一切都過去了,進大學後,多交幾個朋友,別整天板着臉。」
他說:「我會認真聽講,做好筆記給你快遞過來。」
他說:「以後別薅頭髮了,女孩子頭髮多才好看。」
他說:「我會去看你。」
……

-22-
——教育的本質是什麼?
是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一朵雲推動另一朵雲,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
——生活的本質是什麼?
是活着,至少是先活着。
——愛情的本質是什麼?
是勢均力敵。

-23-
大一新生,獨自前來報名的不多。
像我這種整理好牀鋪,報完名,熟悉完學校建築分佈,就忙着找兼職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葉霄在我棉絮裏塞了 1000 塊錢和一張小紙條:
「開學花銷大,你先用着,允許你畢業後再還,利息與銀行活期等同。」
依舊龍飛鳳舞的字。
我一下就笑了,盤腿坐在牀上給他發信息。
「剛從棉絮裏扒拉出 1000 塊錢,你把錢都給我了,你怎麼生活?帝都的物價比我這兒高多了。」
葉霄發了個齜牙笑的表情。
「你以爲每個人都像你,既沒壓歲錢,又沒零用錢。安心用着,先熟悉環境,別急着找工作。」
我沒告訴他,我已經找到了一份兼職,給學校商業街一家小餐館洗盤子。
時間是週一到週五中午和晚上。
對方包我兩頓飯,每個月另外再給我 400 塊錢。
我敲了個「謝謝」,然後就看見葉霄的微信窗口一直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過來好久,才發過來一句話——
「還記得之前的約定嗎?願賭服輸?」
我知道他說的什麼事,送我上火車時,他幾次欲言又止,耳朵尖尖紅了又紅。
此刻,我看着「願賭服輸」後面那個問號,只覺滿屏的小心翼翼都快溢出來了。
「記得。」我心頭小鹿亂撞,敲字的指尖微微顫着,「願賭服輸。」
「嗯,女朋友好。」他的信息很簡單,剋制的情感。
「男朋友好。」我跟着回覆。
臉蛋驀地燒起來,用手一摸,滾燙得嚇人。

-24-
我戀愛了!
那時候,天彷彿格外藍。
我每天無論身體有多累,學習有多忙,要面對多少人異樣的目光,每每想起他,就會有好心情。
每半個月一次的快遞,他的筆記很詳盡,偶爾會有畫的小心心在上面。
「我看到小心心了。」
「想你時畫的。」
他接得太自然,我有點小羞澀,嚥下叫他上課認真聽講的話。
他給我連視頻看他們學校;給我講他們教授有多了不起;同學們有多了不起,高考數學滿分在他們班就是 just so so,奧數奧物奧化金牌選手遍地走……
「羨慕嗎?羨慕嗎?」他的笑容比陽光還燦爛,明目張膽拉仇恨。
「不羨慕!我們學校也挺好。」我撇撇嘴,說不羨慕是假的。
不但羨慕,還有那麼一丟丟後悔,後悔沒有復讀高三,如果復讀了,說不定晚一年也能跨入清大。
他看着我的小表情,笑得像個大白鵝:「羨慕就對了!女朋友努把力,最多四年,男朋友在清大等你!」
我跟着笑:「好。」

-25-
我和葉霄見面的次數不多,除了寒暑假,就只有國慶端午。
他每次來找我,因爲是節假日,我這樣的零工很難請假,所以,在味千拉麪或星巴克,他會點一份食物或咖啡,在旁邊對着電腦學習,偶爾抬頭看我。
他的笑容比從前多了舒朗與溫和,年少時的桀驁在一點點消退。
他終於給我講起他家的事——
他家家境很好。
當年,他非要做學渣,是因爲他有個重度抑鬱半夜跳樓自殺的哥哥,他覺得哥哥的死,他要揹負很大的責任。
他們家兩個孩子,哥哥腦子不靈光,從一年級開始就是學渣,全班倒數,弟弟聰明,一點就透,是遠近聞名的學霸。
同一個家,對比不要太明顯。
無論在學校還是家裏,哥哥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那個雨夜,是哥哥初一升初二期末考的前夜,他吼出的最後一段是:
「你們總是逼我,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你們以爲我想做學渣嗎?我也想像葉霄一樣,看書看一次就能背,可我沒這天賦!」
「我比他認真,我做夢都在背書!你們看不到嗎?!」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以爲只是正常的情緒宣泄,誰也沒想到,半夜,保安敲開他們家的門……
哥哥從樓上跳下,砸在井蓋上,井蓋四分五裂。
紅色的,黃色的液體順着雨水肆意蔓延。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葉霄流淚,我抱着他的頭:「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26-
祝彤運進了一所大專院校。
你們以爲我忘了她嗎?
沒有!他們那一家子,我這輩子也不會忘。
我和她同在一個小學班級羣,我沒有改羣暱稱,她大概率也不知道是我。
我全程圍觀了她如何在老同學面前誹謗我。
「高考生病?哈哈哈,可拉倒吧!那是演戲,生怕別人知道她考不上,故意的!她那英語水平,Apple 都發不準!」
「就一野雞大學。」
「他們那學校,一到週末,校門口停的全是豪車。我爸早和她斷絕關係了!你們想想,學費,生活費,哪一樣不是錢?不出去賣一賣,怎麼苟活?」
「你們以後要在髮廊啊,按摩店啊看見她,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小費多給點,服務好一點。」……
我沒吱聲。
就祝彤運那智商,除了用蠻力,也就是口嗨一下了。
過往種種,我都記得。

-27-
祝彤運的朋友圈,非好友可見十條。
我時不時會翻一下。
她高中畢業後,和當初在醫院揍我那位談了半年男女朋友,對方甩的她,她在朋友圈要死要活了一個月。
又是割腕,又是跳樓,又是夜店借酒澆愁,愁更愁……
之後,愛情像遊戲,男朋友像走馬燈。
「怎麼又在看她?」葉霄不滿地拿過我手機,「她有我好看?」
「當然沒有,她又沒有八塊腹肌。」我笑着戳了戳葉霄的小腹,「我就是覺得她挺有意思的。」
爲了個男人,把自己搞得像野雞,還自以爲魅力十足,是男性殺手。
「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葉霄彎腰,在我額頭上親了一口。
我裝無辜,裝單純,裝不懂:「啊?動什麼手?」
「你說呢?小野貓。」葉霄再問,「要不要我幫忙?他們那學校,我有兄弟在那邊。」
「不急。」我笑笑,「殺雞焉用牛刀?再說,這一位,我得自己動手。」
我和祝彤運的事,就單純是我和她的事情,我不想葉霄插手,不想他看見我的陰暗面。
葉霄笑,「嗯」了一聲,只說如果有需要就開口。

-28-
那時的我,早已沒有洗盤子端盤子了,我在用錢賺錢。
從小打小鬧買基金試水,到買股票。
葉霄也在炒股。
我最初買基金就是他建議的,他們專業玩基金股票的人不少,有的還有小團隊。
我和葉霄的談戀愛,膩歪的時候很少,更多時候是討論國家的方針政策和未來趨勢,這些是炒股的基礎面,做中長線最重要的東西。
然後纔是每天的技術面,走短線賺快錢。
我在炒股一年後,成功替葉霄他們團隊避了兩個雷,他把我介紹進他們小團隊,與這羣高材生一起,致力於優化他們用 Python 做出來的炒股小程序。
股市瞬息萬變,機器操作與人操作相比,無論買進還是țŭ̀₊賣出,都更快更果斷。
也就是說——
小錢,我是不缺的。
當年欠葉霄的錢,也早就還了。

-29-
我從小學班級羣加了祝彤運微信,驗證消息直接寫了我的名字。
祝彤運通過後,一連串信息接踵而至——
「怎麼,混不下去了?想找我爸要錢?」
「告訴你,沒門!我家現在養了條薩摩耶,比野狗強多了!至少知道搖尾巴,不會咬主人。」
「你要現在後悔的話,發幾聲狗叫聽聽,本姑娘要高興了,說不定賞你幾袋狗糧。」
我故意沒立即回她短信,過了十多分鐘才敲出一行字:「爸現在怎麼樣?身體還好嗎?」
我給她這十多分鐘,是專門讓她看我朋友圈的,她能看見的每一條都是我斷斷續續精心炮製過的。
精緻的下午茶,若隱若現的低奢包包,名牌香水,化妝品……以及說走就走的旅行。
這根本不是普通大學生能擁有的生活,就我對她的瞭解,她這會兒肯定嫉妒爆棚。
「祝安然,你傍大款了?」
「你要不要臉?!」
「我們祝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難怪在羣裏不敢說話!」
我再次沉默,晾了她半天后,夜裏給她發信息:「彤運,我給你買了瓶香水,香奈兒的 coco。你給我個地址,我給你快遞過去。」
對話框顯示了很久對方正在輸入,說明她反反覆覆修改,在「要」和「不要」之間猶豫了很久。
最後發過來一條:「滾!誰要你的東西?土鱉!你能認識什麼香奈兒?肯定是假貨!」
我:「我男朋友上週給了我條裙子,也是香奈兒的,只試穿了下,不是很適合我,感覺是你的 style,要不我寄過來你試試?喜歡就留下。」
祝彤運:「祝安然,你在報復是不是?當年你穿我的舊衣服,現在傍上大款了,就跑來羞辱我!」
我:「你想多了,我好歹是你姐,現在好過一點,想關心你一下。」
祝彤運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
我笑笑,收起手機。
什麼香奈兒 coco,香奈兒裙子,也就是說說而已。
在祝彤運和她媽眼裏,我就是條野狗,我給他們拿東西,那不只是嗟來之食,而是拿她們的尊嚴在地上摩擦。
祝彤運不是能屈能伸的人,我這麼幾句話,勢必最大限度激起她的憤怒與反擊。

-30-
第二天,祝彤運曬了張一家三口旅遊的照片,配文是想爸爸媽媽了,說什麼有媽的孩子是塊寶,沒媽的孩子是根草。
我速度發了張後跟配蝴蝶結的高跟鞋圖片,配文:傳說中女人一生必須擁有的高跟鞋,週末去拿下它!
分組可見,那個組只有祝彤運一人。
祝彤運評論:「可記得去專櫃買,幾十塊錢的山寨貨就算了,丟人。」
我回復笑臉。
到了週末,我朋友圈發了張試鞋的照片,「可怎麼辦?本來想自己買的,男朋友非要送。」
祝彤運陰陽怪氣評論:「可真有錢,9000 多呢!要不要發個合影撒個狗糧?」
我回復:「不行喔!男票太帥太優秀,怕被賊惦記。」
祝彤運:「是不敢發吧?絕壁是個老頭子!」
我:「不想和你說話,你太膚淺了!懂不懂什麼叫愛情?」
祝彤運:「你說誰膚淺?你傍大款勾引有婦之夫,還有理了?」
我:「你在說白靜女士嗎?」
祝彤運不吭聲了。
我笑着合上手機。

-31-
祝彤運又雙叒喫大餐了;
祝彤運穿上 1000 多的裙子;
祝彤運戴上 3000 多的項鍊;
祝彤運噴上 1000 多的香水;
祝彤運背上 1 萬多的包……
在朋友圈發着感謝朋友或感謝老爸的話。
我爲她男朋友和她老爸默哀三秒鐘,然後留言,或者奉承兩句,和她真配,除了貴,沒毛病,又或者安利某某奢侈品給她。
半年來,我看着她在奢侈品的深淵裏越走越遠。
東西越用越貴,裙子 3000 多,項鍊 2 萬多,好幾個包都 2 萬以上。
我很清楚祝家家底,也清楚祝彤運幾斤幾兩,我爸根本滿足不了她的精緻ţű⁵生活,她需要錢,除了貸款,便只能問男人要。
某個深夜,她剛發了朋友圈,我秒發了條信息。
圖片是瀲灩的紅酒,帶着碩大鑽戒的修長手指,以及高腳杯上倒映出的寂寥人影。
配文:
「我沒有富可敵國的爸爸,我想要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這是亦舒筆下喜寶的名言,她還有句更出名的:我想要很多很多愛,如果沒有,很多很多錢也是好的。
我在暗示她,我被人包養了,對方是個有婦之夫。
幾分鐘後,我確定她看到了這條信息,再刪掉。
「高跟鞋和鑽石,我也可以給你買。」葉霄想了想,「還有包包和香水。」
我好笑極了:「葉大學霸,你不會在跟一個虛構出來的大款喫醋吧?我看起來像那麼膚淺的人嗎?」
葉大學霸扶了扶通光眼鏡,一本正經:「凝望深淵,深淵也在凝望你。」
我:「所以纔要你牢牢拉住我,不讓我掉下去。」

-32-
祝彤運的錢果然來自於男人。
葉霄有兄弟和祝彤運一所學校,那邊傳來的消息是:祝彤運欠了一屁股債,還利息都難,現在在做夜店小公主。
「嫂子,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
「暫時不管她了,她馬上就要畢業了。」說話間,我想起一件事,「對了,我記得她高中有個男朋友,好像也在那個城市。」
「沒錯,在體大,那小子大一就把她甩了。」
「如果有機會,找個週末,讓他們見一面唄,地點安排在祝彤運上班的地方。」
「得令!」
一週後,祝彤運在夜店被初戀揍了一頓,聽說場面一度很難看,祝彤運蹲在牆角很久都沒能站起來。
我想起當年,在小賓館外,我同樣蹲在牆角,吸氣都在痛。
再一週後,祝彤運的初戀被人堵在校外一條死衚衕,七八個小混混把他揍得進了醫院。
我對葉霄感慨:「我那個妹妹,下手可真狠啊!好歹也是曾經的戀人。」
葉霄的手在我小腹上揉了揉,沒有接我的話,眸中全是憐惜。
我回以安慰的微笑。
那一年,我實習的公司安排所有員工去醫院做體檢。
醫生給我做內臟彩超時,發現肝臟上有好幾個鈣化點,說大概率是曾經受傷再癒合的痕跡。
我想象着肝臟所在的位置,很清楚是被家人和祝彤運的初戀打的。
我不是聖人。
我的觀念是: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33-
大專畢業後,祝彤運沒有留在她讀書的城市,而是回老家了。從某個程度說,她的人生是被安排的人生。
我爸在老家給她找了關係,進了一家事業單位。
正好,我的最後一擊也在老家。
隔太遠的話,打在祝彤運身上,我爸和白靜痛感不強。
祝彤運依舊三天兩頭暗戳戳炫富,豔麗的妝容,裏裏外外全身名牌,活脫脫富二代。
我很長時間沒專門爲她發朋友圈,也沒留言刺激她。
因爲欲壑難平,也因爲從簡入奢易,從奢入儉難,更因爲比較與虛榮是條不歸路……
直到我生日那天,我發了一把車鑰匙,明晃晃的 logo,明晃晃的車臉,40 多萬的車。
「男朋友送的生日禮物,太貴重了,關鍵是,我還沒畢業,開車進出學校,會不會太張揚?」
祝彤運評論:「不會!」
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覺到她的咬牙切齒,於是,我回復:「你那麼漂亮,讓你男朋友也給你送個。」
祝彤運:「祝安然,我勸你善良!」
我呵呵。
再半年後,我很不要臉的秀了一張打馬賽克的購房合同,配文:「畢業禮物,雖然是期房,好在沒房貸。」
過了幾天,我都懷疑祝彤運沒看見那條朋友圈了,就見她私聊我,破天荒地喊了我一聲姐。
——「姐,你的小日子也太滋潤了!把姐夫介紹給妹妹認識一下嘛!讓我漲漲世面。」
——「你想勾引我男人?」我警惕味十足。
——「姐,您想多了,我怎麼會是那種人?我就是想問問姐夫,能不能給我介紹個男朋友。」
——「你不是有男朋友嗎?」
——「分了,空窗期呢!姐,咱們血濃於水,你也不想我過不好吧?我年輕時不懂事,您原諒我好不好?我每天羨慕您呢!」
我沒拒絕,沒答應,做局這種事,最忌急躁。
祝彤運彷彿看到希望,每天找我彩虹屁。
我釣了她很長時間,再告訴她,我最近要回一趟老家,陪男朋友考察個項目,就呆兩天,有空的話,可以和她約個咖啡。
祝彤運盼着這頓咖啡,經常對我抒發想念之情。

-34-
我和祝彤運約在當地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咖啡廳。
看見她的時候,我很是喫了一驚。
平日裏看照片也就算了,美顏過的效果:小臉,尖下巴,大眼睛,高鼻樑,沒想到真人也是這樣,蘋果肌不要太突出。
「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我笑着坐到她對面,就她這張臉,沒動過地方怕是找不出來。
她的目光幾次自以爲不着痕跡地在我的包和碩大鑽戒上掠過,眼底全是羨慕。
包是 Hermes 的(假的),鑽戒上的主鑽足有 2 克拉(莫桑石的)。
「姐,你真是我偶像!」祝彤運奉承,「小時候成績好,長大後男人找得好。」
我低頭,笑着攪動咖啡,正要說話——
酒店前臺小姐走過來,把一張房卡放在我面前:「祝女士,這是您的房卡,請收好。」
我說了聲「謝謝」,把房卡裝進包裏。
「姐,姐夫呢?」祝彤運說。
「在樓上睡覺呢!中午喝了點酒。這不,我讓前臺再給我辦了張卡。」我頓了下,
「對了,我約了人下午逛街,順便做個臉,Ŧũ₍待會兒一起?姐給你買個包,再給爸買點營養品……這麼多年,他雖然不管我,但我不能不管他。」
祝彤運又開始彩虹屁。
我耐着性子聽她說話,熬了 40 多分鐘後,捏着手機起身上洗手間,把包留在沙發上。
微信很快有消息傳來。
「祝小姐,房卡已被那位取走。」
我回了個「OK」,站在盥洗臺旁,慢條斯理洗手。
房卡,本來就是給祝彤運準備的。
有個偷閨蜜老公的媽,女兒能好到哪兒去呢?
在他們眼裏,怕任何東西都比不上實際的利益。祝彤運對我態度的轉變,我懷疑有白靜的功勞。
再回到咖啡廳,我壓根沒坐,只站在旁邊說和朋友約會的時間快到了,並再次邀請祝彤運一起。
祝彤運婉言謝絕,說還有事,要回單位加班。
加班,呵,怕是迫不及待上樓睡大款吧!
我和她一起走出酒店。

-36-
至ƭűₖ於房卡對應的房間——
房間裏確實有人,還是個男人。
兩個小時後,我回酒店,和我一起回酒店的,還有那個男人的老婆林瑩……以及恰好要採訪男人的媒體。
我和林瑩認識的時間頗長。
她比我年長几歲,是當地某養豬龍頭企業老闆的獨生女,前些年「嫁給愛情」,沒料到婚後,老公在外面偷喫成癮,還把 X 病傳染給她。
她每天都想離。
可老公又是下跪,又是痛哭流涕,婆婆則以死相逼,還有她親爸,非說離婚丟人……所以,一直拖着。
直到我聽說她的事,我們一拍即合。
她除掉老公,我除掉妹妹。

-37-
房門是酒店服務員幫開的。
這天是養豬龍頭企業宴請媒體和合作方的好日子,光客房就包了 40 多個,林瑩一句「不慎把房卡丟了」,立即有人跑過來開鎖。
「不知道整理好沒有,別邋里邋遢的。」林瑩笑着,語氣俏皮,再朝我使眼色,「各位記者稍等,我和安然先去看看。」
林瑩推開房門,我跟着她一起走進去。
只一眼,我腦海裏閃過四個字:
歎爲觀止!
臥室門沒有關,從客廳沙發到臥室,地上一路散落着襯衣、長褲、裙子、文胸、丁字褲……
牀上那兩人戰後正酣。
林瑩敲了敲門。
祝彤運看見我後,故意赤裸着身體下牀,慢條斯理裹上浴巾,赤足從房間裏走出。
她壓根沒正面瞧林瑩,只對着我高傲地宣佈:
「姐,你的男人,現在是我的了!」
林瑩一聲尖叫,直朝祝彤運撲去。
我低頭笑,給聞聲衝進來的記者讓出條道。
於是,
所有人看見的畫面是:
正房發瘋般抽打小三,一邊打,一邊罵;
小三身上鬆鬆垮垮的浴巾搖搖欲墜,爲了不走光,她兩隻手緊緊抓着浴巾,承受着正房的雷霆之怒。
小三一邊捱打,一邊大吼:「祝安然纔是小三!你男人給她買房買車買鑽戒!你要打的人應該是她!」
男人被吵鬧聲驚醒,嚇得一個哆嗦,同樣裹了條浴巾就衝了出來。
他的目標是林瑩。
他一個勁兒解釋,剛和他睡的是小姐,不是相好,他只睡小姐……還有,他不認識我。
林瑩哪裏聽得進去,渣男賤女一起打,抓到什麼砸什麼。
房間裏亂極了。
酒店服務員和其他客人以勸架的名義跑來看熱鬧,有人偷偷錄視頻,甚至開直播。
直到林瑩打累了。
祝彤運鼻青臉腫,披頭散髮靠坐在沙發腿上,男人一臉悔過,白花花的肉露在外面,哪有什麼龍頭企業總經理的體面?
「祝安然,你陷害我!」祝彤運咬牙切齒,「和這個男人有一腿的,明明是你!」
「這位姐,你好好想想,我怎麼會到這個房間?我不是小姐!我是被你旁邊這個女人設計陷害的!」
「我是她親妹,她做你男人情婦,怕被發現,想讓我頂缸!你要不信的話,你查查你老公的賬,剛給這女人買了套房!之前還買了輛車!」
林瑩朝我看了一眼,再如看笑話一般看着祝彤運,緩緩走過去。
「我們家,錢和賬都在我手裏。」言下之意是,他就算想買,也沒錢。
「我倒是想知道,你怎麼進到我老公房間的?安然替我拿的卡房,怎麼就不見了?」她一步步逼近,居高臨下。
祝彤運臉色更白:
「我……我……我……我認錯人了,我不知道他是您老公。」
這時,酒店有服務員跑來,把 iPad 上一段監控視頻放給我和林瑩看。畫面上,祝彤運在我去洗手間後,偷偷摸摸打開我的包,拿走房卡。
我揉眉。
林瑩笑,彷彿幸災樂禍:
「難怪一進門就趾高氣昂宣佈睡了姐夫,這年頭,居然還有女人偷房卡,主動送上門被男人睡的。」
林瑩的包在打人的時候丟得很遠,她不見外地從我包裏取出 200 塊錢,砸在祝彤運臉上:「滾吧,就當叫雞了!」
祝彤運從地上爬起,手忙腳亂撿地上早已踩得髒兮兮皺巴巴的衣服。
自媒體的年代,這麼一會兒時間,酒店房間裏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到網上,情節內容一再反轉:
本以爲只是正房打小三,沒想到是小三睡錯人!
本以爲小三睡錯人是因爲對方太帥,至少教練身材,沒想到大腹便便,像一頭長白豬!
本只是調侃像豬,沒想到真是養豬企業老總!
那麼,問題來了!
小三究竟知不知道對方是大款?真的是睡錯人了嗎?
最新消息!官宣!三觀盡裂!
小三爲了睡姐夫,不惜偷房卡做小偷!原配豪氣甩錢:就當叫雞了!
……
沒錯!文案是提前準備的。
可評論區……
真的,與我和林瑩都沒關係。
大數據時代,視頻發出去後,推送之精準。
「這個不是那誰誰誰嗎?她本來就是雞,天天去夜店,衣服包全是名牌,虛榮得很!我們一個系都認識她。」
「聽說還借了校園貸,不知道還上沒。」
「這個我也認識,小時候欺負她姐,高考前一晚上給她姐潑鮮開水,害得她姐考場暈倒,沒想到長大後更噁心,偷房卡睡姐夫都做得出來!」
「我去,這不是我們單位新來那個嗎?我們領導要哭了(斜眼笑.jpg),別有什麼病纔是。」
「笑出鵝叫,在我們這兒裝富二代,原來錢是這麼來的……」
祝彤運穿個衣服的時間,已經原地社死。
再等她出來,葉霄站在我旁邊,戴着細邊眼鏡,穿得西裝革履,活脫脫斯文敗類。
「認識一下,這纔是你姐夫。」
「以後別看見誰都上,學習不如我,找男人不如我,連品位都不如我。」

-38-
後來,林瑩順利離婚,前夫被她踢出公司。
祝彤運工作丟了,貸款方天天給她的父母和同學打電話,白靜早年搶閨蜜老公的事情也被挖出來,她在單位不痛快,一氣之下離開公司。
我爸做生意的,最講究面子,家裏出了這事兒,他在朋友面前抬不起頭,一家人在這個城市待不下去,再次搬家。
我和葉霄發展很好,去了他家,見了他的父母。
他爸媽對我很好,說當年若沒有我,葉霄不一定會好好高考。
我轉頭看葉霄,這個男人,當年刷題刷成那樣了,怎麼可能不好好高考?他做的種種,不過自我懲罰。
葉霄笑着緊了緊我的手,叫我別說。
本科畢業後,我順利到了葉霄所在的學校,同一個專業,就讀國際金融。
有志同道合的戀人,有目標一致的朋友,生活單純而美好。
我們打算畢業後結婚。
商量細節時,葉霄問我:「你媽怎麼辦?」
他問的是我那個在地震中失去一條腿的親媽,她曾經不要我,曾經搶走我偷來的 300 塊錢,曾經叫我滾……
我怔了一會兒:「她應該很後悔生過我,就不需要她見證了吧!」
番外
你們想看的撒狗糧番外,安然坐在電腦前,憋了一整個週末後,最終交給我。
我作爲「寵妻狂魔」,能不答應?於是,有了你們現在看到這篇。

-1-
我是葉霄,安然的合法丈夫。
我們現在在同一家金融機構工作,同一個團隊做研究員。
金融圈出名的亂,我和安然出名的恩愛。
記得剛結婚那會兒,很多人不看好我們:象牙塔裏的愛情,沒有受過世俗的洗禮,更沒有經歷過太深的誘惑。
然而,我們走過來了。
一路平穩。
猜忌與背叛,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這是很多人豔羨的婚姻狀況,可安然,竟寫不出一點狗糧。
我心疼她。
這個女人,無論外表看起來多麼光鮮,婚姻看起來多麼美滿,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多麼陽光,心裏始終有一大片黑暗,很難驅散。

-2-
記得我第一次看見安然,第一眼看見的是她的眼睛。
很漂亮,也很特別。
裏面閃着桀驁的光,帶着狠勁,像狼。
母狼。
這樣的女孩子,並非同類,我對她敬而遠之。
至於她引以爲傲的成績,在我看來,just so so。
學霸嘛!我也是。
後來,我和她在一起了,這些你們都知道。
說點你們不知道的——

-3-
那一年大一,我和她差點分手。
兩座城市,兩所截然不同的學校,一輛火車,天淵之別的生活方式,仿若兩個世界。
一邊是天之驕子,在食堂討論問題時,能把餐盤推一邊,隨手拿出草稿紙演算起來;
另一邊是咖啡廳或快餐店,永遠絡繹不絕的客人,我的女朋友在這裏端盤子。
我看着她,無數次問自己,這是她要的人生?我選擇的伴侶?
當然,也有誘惑。
學校裏有女孩子向我表白,膚白貌美,家境殷實,一口倫敦腔,彈得好鋼琴,眼神明淨而溫和……典型優渥環境下長大的小花。
兩個女生之間,我猶豫過,最終堅定地站在安然身側。
靈魂的契合,超過一切外在的表象。
這件事,我從來沒給安然提過,但她……
也許知道。
否則,那一年,她不會忽然跟着我炒股。
她賺錢有多辛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在用她的方式,朝我靠近。
否則,她也不會在正文裏寫出「愛情的本質是勢均力敵」這樣的話了……

-4-
安然的思維方式,比我更趨於理性與剋制,就像報復祝彤運那件事。
籌備多年,一擊必中。
至於她不讓我插手,很多人不解,但我懂,我理解。
在她看來,報復家人這樣暗黑的事,不適合男朋友幫忙,她不想我的手上染上任何不道德。
這也是她心疼我的方式。
我接受她的好意,只找了與祝彤運在同一所學校的好友,請幫忙盯住祝彤運,以備不時之需。

-5-
再說婚後,我們養了一條狗。
大型犬,蘇牧。
每到週末,安然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躺在陽臺上,頭枕在蘇牧肚子上,抱着本書,曬太陽。
老實說,身爲老公的我,剛收拾完廚房的我,有點喫醋。
我把兩杯咖啡放小茶几上,把狗子趕走,把她的腦袋放在我的肚子上。
「老公的肚子,難道不比狗子舒服?」
她嘿嘿笑,極小聲地「嗯」了一聲,再從善如流,順便把我剛趕走的狗子摟在懷裏,像抱抱枕一樣抱着,還親了幾口!
我:……!!!
我:我又羨慕狗子了!
我再次和狗子交換位置,把臉湊到她面前。
「你做什麼?」她一雙眼睛很無辜,「你至於和狗爭寵嗎?」
「你剛纔有親它!」我指着狗子,言下之意是,也得親我。
她一邊罵我幼稚,一邊摟着我,也親了好幾口。
我自覺贏了狗子,得意地朝狗子看去,只見它扭過腦袋,把下巴舒服地放在地板上,相當愜意。
我盤腿坐在旁邊懶人沙發上,看着安然一人一狗。
「然然,我怎麼覺得我的家庭地位,還不如一隻狗?」
她掀了掀眼皮兒,看我一眼,再拿書蓋着大半個臉,只露出鼻子和嘴,笑着:
「因爲狗子不爭……你也不想想,每天晚上,我抱着你睡還是抱着狗子睡?」
我撲過去。
「不管,白天也要抱着老公!否則老公把狗子送人!」
「你幼不幼稚?」……

-6-
安然做飯很好喫。
我喜歡在她做飯的時候,從後面抱着她。
她心情好的時候,會切塊肉給我喫,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把我推出廚房,說我礙手礙腳。
她最擅長做的是糖醋排骨,白果炒蝦,番茄兔柳。
我做飯也很好喫,最擅麻辣兔丁,冷鍋魚,毛血旺……
「然然,快過來抱抱老公!老公沒能量了!」
我在廚房喊,她蜷在沙發上看書,打兩個滾,假裝沒聽見。
「然然,快來嚐嚐,試試辣子夠不夠?」
某人秒聽見,一人一狗衝進廚房。
女人親我一口,狗子衝我搖尾巴,等我投餵。
「你們倆纔是一國的!」
「怎麼能?沒看見我們都圍着你轉嗎?」
陽光落在安然身上,她的笑容恬靜。
歲月安靜美好。

-7-
再次見到祝彤運,我挺喫驚的。
這個女人,我在安然手機上看到過無數次,真人面對面,是第二次。
她住在當地很出名一個別墅區,出名的貴,出名的有錢人養金絲雀的地方。
我去送文件,給我老闆。
她開的門。
「這麼巧!」她穿着浴袍,斜靠在門框上,「葉先生。」
我上下打量她。
呼之欲出的風塵味兒,是我老闆最近的喜好,上一個是清純型的。
「爲了住進這裏,費了不少勁兒吧?」我越過她,朝裏面走去。
「你給我站住!」她小聲厲喝,緩緩朝我走來,「葉霄,我現在是你老闆的女人!你猜,如果我現在叫,會發生什麼?」
「你會立即、馬上滾出這裏。」我沒回頭,只笑了笑,「住進這裏的女人,最長半年,最短半個月,你要不要試試挑戰最短?」
祝彤運不吭聲了。
我送了文件後出來,她坐在客廳沙發上,氣鼓氣漲的樣子。
我看她一眼,駐足,扶了扶眼鏡。
「祝小姐,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小心思最好收一收。安然現在是我的家人,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把主意動到她的頭上。」
「我沒有她好說話,手段也不會像她那樣溫和,說話做事前,你最好掂量掂量。」
「賺錢不易,別賠了夫人又折兵。」……
祝彤運有沒有被我嚇住,我不知道。
但是,一週後,她成了這棟別墅最短的住客。
老闆的夫人親自前來趕人,帶着十多個「鄉下親戚」,大打出手後,鬧進醫院。
祝彤運破相了。

-8-
我請人私下調查了祝彤運一家。
當年,祝彤運的視頻一出,校園貸的事隨之捅出來,祝爸雖然帶着他們母女搬了家,換了城市,但,換了城市後,他迅速和這母女撇清關係。
離婚。各管各。
白靜和祝彤運拿着離婚後分到的錢,還了貸款,之後爲了維持高消費,做了來錢最快的活兒。
而祝爸,明明可以靠存款度日,卻染上酒癮和賭癮。
生活豈止窘迫,與安然老家的母親不遑多讓。
我請人不再深入查了。
安然……
果然還是我最初認識那個安然。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9-
安然每個月有給他們最低生活費,包括曾經與她共同生活的白靜。
她嚴格按照法律盡贍養義務。

-10-
再三年後,我和她雙雙事業共進一步。
依然是午後。
依然是鋪滿陽光的陽臺。
「然然,我們要個孩子吧!」
「那不是嗎?」她指着狗子。
「你知道我說的什麼。」
她猶豫了。
有人用童年治癒一生,有人用一生治癒童年。
「我們會一起愛 TA,你相信我。」
「嗯。」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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