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藝上,我被罰給某位前任打電話,念羞恥臺詞。
「哥哥,我想坐在你腹肌上蕩小船。」
下一秒,我羞澀的聲音從對面觀衆席的手機裏傳出來。
全場譁然。
手機的主人抬眼,輕輕一笑,「當衆騷擾,秦小姐想喫官司?」
喫瓜網友裂開了。
「我靠,她前男友竟然是節目組最大的金主——江庭淵。」
「更尷尬的是,這位大佬,好像剛剛訂婚。」
-1-
我沒想到參加個綜藝,也能翻車。
在給前任打電話環節,我對着大屏幕念出了羞恥的臺詞。
「哥哥,我想在你的腹肌上蕩小船。」
聲音從對面江庭淵手機裏傳出來的那一刻,我小腦都萎縮了。
我拿着話筒,一臉問號地盯着對面觀衆席的男人。
只見他不慌不忙合上手機,輕輕一笑。
清潤的聲音響徹全場。
「當衆騷擾,秦老師又想喫官司了?」
喫瓜羣衆頓時炸了鍋。
「哈哈哈,說騷話說到了前來視察的金主身上……」
「前不久秦黛還在採訪上公然內涵過江庭淵亂搞,說這樣的男人白送她都不要。」
「信他倆有一腿,還是信我是秦始皇?」
我很快就反應過來,是節目組搞事,想看我們互掐。
我一秒恢復狀態。
微微一笑。
「江總,節目組打錯電話了,你急什麼?」
衆目睽睽下,我不慌不忙吐出倆字:「自、戀。」
彈幕紛紛叫好:「不愧是秦黛,不畏強權!」
「秦黛家好像挺厲害的……」
臺下的導演欲言又止,「秦老師……」
「嗯?」
「沒打錯……」
我眯了眯眼,「什麼叫沒打錯?」
導演訕笑道:「他真在您手機前任分組裏……剛纔那句話,是您加他時說的第一句。」
我疑惑抬眼,對上了江庭淵看熱鬧的目光。
在一片死寂裏,一個 V10 彈幕愉快地飄過:
「哇哇哇,秦黛真的跟這位大佬有過一腿!」
衆人:「!!!」
他繼續爆料,「當時大佬沒什麼錢,秦黛嫌他窮把他踹了。不光踹了,還把人家忘了。」
衆人:「臥槽牛逼!」
V10 突然發出了質疑:「可是可是,江庭淵不是剛剛訂婚嗎?」
衆人:「???」
-2-
錄製還沒結束,我和江庭淵就先上了熱搜。
底下喫瓜羣衆激情對線:「大佬的未婚妻是誰啊?」
有人在評論區發出一張照片:「我猜徐佳妍,兩人這張機場照封神了好嗎?」
照片上男人西裝革履,女人嬌小動人,配上深冬氛圍感穿搭,一度衝上熱搜。
被譽爲情侶照天花板,被各大博主爭相模仿。
網友說:「做節目前不調查嗎?前任有未婚妻還打這種電話……無語。」
「看起來不像節目組安排。你看秦黛當時的表情,好茶啊,肯定是故意的。」
……
節目結束時,演播大廳門前已經被記者包圍。
我戴着墨鏡匆匆跑出後門,鑽進等在路旁的商務車。
一邊摘墨鏡,一邊嘀嘀咕咕。
「真是倒黴,我什麼時候跟江庭淵處過?」
見車裏沒人回應我,我自顧自說道:
「肯定是他當年的表現平平無奇,但凡他讓我摸過腹肌,我都不會忘得這麼徹底。」
結果一扭頭,對上了好幾張陌生面孔。
江庭淵坐在我旁邊,腿上還放着看了一半的文件,淡聲嘲諷道:
「秦小姐肯坐我這位平平無奇的人的車,真是倍感榮幸。」
旁邊幾人紛紛低下頭,拼命忍笑。
一股熱氣騰得竄上我的頭頂。
我的手都挪到了門把手上。
幾乎下一秒就要落荒而逃。
然而看着蜂擁而來的記者,我還是猶豫了。
真讓他們看見我從江庭淵的車上下去,有嘴都說不清了。
我默默收回手,扯出一抹微笑。
「勞駕江總捎我一段。」
江庭淵眼都不抬,「開車。」
「這麼痛快?」
不像他的爲人啊……
江庭淵嗤笑一聲,「沒讓你摸,就成了平平無奇的人。不捎你一段,豈不是罪該萬死?」
撲哧……
後面的幾個人忍不住了。
就連司機都開始笑。
我臉上火辣辣的,扭頭看着窗外,憋了半天才猛地回頭,對上江庭淵那雙深邃的眼,突然就萎了。
不要跟資本家吵架。
尤其是萬惡的資本家。
-3-
沒想到江庭淵還挺有良心,把我送進了小區。
車停在不遠處,遠遠就看見我公寓前圍滿了八卦記者。
小花園被照得燈火通明。
顯然是回不去了。
「謝謝江總啊……」
我咧了咧嘴,「能不能把車往外倒一倒——」
話沒說完,江庭淵率先下了車。
對上我震驚的目光,他的助理禮貌說道:
「秦小姐,你要不要先去江總家待一下啊,剛好我們團隊今晚在這兒開會。」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幢別墅……
似乎是最好的辦法了。
我下了車,屁顛屁顛跟在江庭淵後面,溜進了他家院子。
「江總您真是個好人。」
江庭淵打開了門,垂眸看着我,笑道:「謝謝,我這個自戀的人能幫上你的忙,深感榮幸。」
「……」
比起我滿滿當當的家,江庭淵家的畫風跟他本人一樣,到處透着一股子性冷淡。
爲了避嫌,我主動鑽進了二樓客房。
本想等晚點記者離開再回去。
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不知不覺竟趴在客房茶几上睡着了。
半夜迷迷糊糊醒來,我按照記憶摸黑拐進了衛生間。
然後一腳摔進了放滿水的浴缸裏。
黑暗中,一隻手將溼漉漉的我從水裏撈出來,涼涼的聲音敲醒了我沉睡的神經。
「秦黛,你眼睛長屁股上了?」
感受到身後灼熱的體溫,我突然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是在江庭淵家。
更要命的是,我渾身溼透,跟全裸沒區別了。
「啊……啊……」
我一邊咳一邊掙扎,把江庭淵的襯衣弄得起了皺。
他沉着臉把我拎出浴室,毫不客氣道:「滾出去。」
我灰溜溜地去開門。
門把手按了兩下,竟然沒反應。
回頭對上江庭淵涼涼的視線,我縮了縮脖子,「門打不開。」
「看我就能打開了?」
江庭淵面無表情地走過來,以同樣的姿勢按下門把手。
寂靜……
「看吧……我就說打不開。」
「……」
江庭淵額頭的青筋直跳,背過身給助理打了電話。
得到的消息是,明天才有人過來修理。
我茫然地站在江庭淵主臥,戳了戳他的後背,「那個……」
江庭淵還在跟助理交涉。
我跑到他面前,執着地問:「你訂婚了?」
江庭淵瞥了我一眼,「沒有。」
隨後又投入了跟助理的對話。
「你有女朋友了?」
江庭淵被我問得不耐煩了,一把捂住我的嘴,「最晚明早六點,我的房門必須打開!」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盯着我,「沒有女朋友,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有點溼……」
這句話說完,江庭淵整個眼神都不對了。
我十分不好意思道:「能不能讓我換件衣服,我看你衣櫃裏有好多襯衣呢……」
-4-
江庭淵真是個好人。
幾分鐘後,我穿着他的襯衣在屋裏溜溜達達的。
看到了他牆上的全家福。
他的爸爸媽媽,以及……妹妹?
他還有個妹妹?
由於我倆不太熟,我也不好意思問,又溜達回來,縮回躺椅裏。
江庭淵看都不看我,關了燈,合衣躺在了牀上。
過了會兒,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秦黛,你在幹什麼?」
江庭淵聲音裏帶了一絲殺意。
檯燈重新亮開,我從他被子裏拱出來。
四目相對,有些尷尬。
我只是想躺個角落……沒想到爬他身上啊……
「江總,我能不能睡你牀上?」我舔着大臉問。
江庭淵喉結一滾,沒好氣道:「你都爬上來了還說什麼?」
「哦,我拍戲的時候,這種蓋棉被純聊天的場景還挺多——啊……」
我的聲音戛然而止。
昏暗光線下,江庭淵的眼底彷彿蓄着一層濃墨。
他輕輕笑起,「繼續說啊,怎麼不說了?」
被子之下,竟然有隻大手落在了我的腰上。
頗有技巧地順着襯衣封束的腰線滑動。
將炙熱傳遞到皮膚上。
我的耳朵瞬間爆紅,「你,你,你……」
清冽的氣息貼得如此之近。
江庭淵不無嘲諷地笑道:「我什麼?上次某人說,我這種貨色白送你你也不要。不要你臉紅什麼?」
我感覺心在狂跳,五指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襯衣,隨着他的撫摸而顫抖。
「你別……」
「別什麼?穿成這樣就敢貼過來,你是不是想死?」
尾音驟冷,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江庭淵打圈裹成了一條毛毛蟲,推到角落裏去面壁。
他居高臨下地看了我一眼,「秦老師,今晚就睡牆角吧。」
我熱氣騰騰,發出一聲尖叫,「江庭淵!你耍我!」
他慢悠悠戴上耳塞,關掉了檯燈。
-5-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經紀人的電話喊醒的。
「你代言被徐佳妍搶了!」
「什麼?」
我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什麼時候的事?」
「昨晚。」
我打開微博。
發現對家徐佳妍在幾分鐘前剛剛發了條美美的自拍。
「希望某人不要亂炒 CP,認真工作。」
她的主頁背景圖,還是上次法國電影節上跟江庭淵一同下車的照片。
俊男靚女,格外登對。
下面圍滿了喫瓜羣衆。
「妍姐全靠自己打拼出來的,比不上某人,全靠家裏砸錢買資源。」
「你們看照片,妍姐無名指上有鑽戒!」
「秦黛道歉,公然勾引別人未婚夫,這就是你的素質嗎?」
徐佳妍幾分鐘後又發佈一條:「沒有背景的孩子要喫更多苦,接受命運不公,大家不要爲我吵架。」
這已經是徐佳妍多年來最常用的手段了。
表面上雲淡風輕,實則處處拿出身說事。
內涵我搶她資源。
不出十分鐘,我成了插足別人感情的綠茶。
經紀人深吸了一口氣,「你跟江總商量一下,澄清你倆是和平分手,這件事就此揭過。」
如果這通電話在三分鐘前打來,我會毫不猶豫地同意。
可是現在,我盯着牆上那隻木雕蝴蝶,陷入了沉默。
因爲我突然想起江庭淵是誰了。
大一那年冬天,臨近期末,我跑到隔壁學校拍雪景。
傍晚時分,我坐在便利店的高腳凳上,托腮看着收銀臺的高冷男大學生,笑眯眯地問:
「可不可以加個微信?」
對方溫和笑着,「我要工作。」
「那我包你一天營業額。」
他在和我對視幾秒鐘後,回覆:「營業額三千,加微信,額外多付五百。」
他的工牌上,寫着兩個字。
「江琛。」
我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對着經紀人大罵:「他就是個唯利是圖的卑鄙小人!」
「只要給錢,就會對我和顏悅色,然後一步步騙光我的錢財!」
我又想起那個淒冷的深夜,我親眼看着他關掉了便利店的門。
黑暗中,一個嬌俏的女生一蹦一跳撲進了他懷裏。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條項鍊送給她。
看着她的眼神滿是溫柔。
女生還有一個名字,叫妍妍。
當晚,我回到寢室,召集室友緊急開會。
經過一番縝密的分析,斷定江琛在騙我的錢養別的女人。
所以,聖誕節那天,當江琛把一個木雕蝴蝶遞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惱火地拒絕了他。
「我不跟騙子談戀愛,我們結束了!」
江琛的笑容一點點淡去。
最後,只剩客套又虛假的溫和。
「好啊。」
「歡迎下次介紹別人給我。」
我氣得大罵:「你就只認錢是吧?」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當晚,我喝得酩酊大醉,崴斷了一雙昂貴的高跟鞋,還砸壞了一隻名牌包包。
沒想到,一晃八年,江琛竟然改名了,一躍成爲黑心資本家。
當年那張臉也逐漸模糊在我的記憶裏。
經紀人說:「江庭淵和徐佳妍是校友,他昨晚關着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電光火石間,我突然想到剛剛微博上徐佳妍粉絲的叫囂:
「我靠,你們喫瓜了嗎?好心疼妍姐。」
「怎麼了?」
「妍姐爲了進演藝圈,被公司勒令跟男朋友分手。」
「那個人就是江總……」
「啊啊啊,怪不得這些年江總對妍姐這麼冷淡……愛而不得啊……」
我品着剛出爐的八卦,突然回過味來。
昨晚先是我的手機落在了客房,接着我又被鎖在了江庭淵的主臥裏。
江庭淵還故意撩我。
不會是爲了給徐佳妍創造時機搶我代言吧?
好好好。
跟我玩娛樂圈霸總追妻是吧?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我拿起手機,噼裏啪啦一頓打字。
隨後,一條博文即刻引爆了熱搜。
「本人訂婚了。」
跟誰定沒說,這招進可攻退可守,還能打一波輿論戰,順便噁心徐佳妍。
評論區的喫瓜羣衆瘋狂了。
「啊啊啊啊什麼情況!」
「早上是徐佳妍和江庭淵的八卦。下一條秦黛就官宣了!姐,你是跟江庭淵訂的嗎?這很重要!」
「公然叫板啊!娛樂圈驚現真假未婚妻。」
我趁着休息的時候,闖進了江庭淵的辦公室。
助理和祕書團噤若寒蟬,紛紛站在門口,「老闆,沒攔住……」
江庭淵嘆了口氣,「你又怎麼了?」
我笑眯眯地把手機往他面前一丟,「知道江總不看手機,我特意帶來給你看。」
他垂眼,看着「我訂婚了」幾個大字,表情波瀾不驚。
「恭喜秦老師。」
「也要恭喜你。」說完,我當着他的面關注了他的賬號。
他前女友不懂事,搶我代言。
我就只好搶她的意中人了。
粉絲瞬間沸騰了。
「啊啊啊,秦老師這波操作,是跟江總訂婚了嗎?」
「好耶好耶,姐夫姐夫!」
看着不斷瘋漲的粉絲數和指數般爆炸的留言,江庭淵眯了眯眼,神色微冷。
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說道:
「秦小姐,你真是給我惹了好大的麻煩。」
我得意洋洋。
「頭疼了吧?那就求我啊,我心情好了,說不定會大發慈悲放過你。」
「那就訂婚吧。」
「啊?」
江庭淵緩緩笑開,「秦小姐想鬥,我當然——奉陪到底。」
-6-
我和江庭淵鬥得如火如荼,綜藝第二期也開始錄製了。
節目組不嫌事大,請了個新人男嘉賓,還把江庭淵也請來了。
還沒開播,直播間裏就擠滿了人。
「打起來打起來!」
「就喜歡看修羅場。」
導演把選出遊地點的任務交給了江庭淵。
把準備午餐的任務交給了我。
我選了壽司。
因爲江庭淵最討厭喫冷米飯。
而江庭淵在一衆備選出遊地中,眼都不眨選了「去海邊喂海鷗」。
因爲我最怕禽類。
商務車在沿海公路上疾馳。
車內安靜如雞。
除了淡然處理公事的江庭淵,和哼着歌眺望海景的我,新人、司機以及攝影師都儘可能把存在感縮到了最小。
觀衆有些摸不着頭腦。
「好奇怪,我竟然從這兩個最有鬆弛感的人身上,感受到了劍拔弩張。」
然後,觀衆就看到我夾起一塊壽司遞給江庭淵,微微一笑,「江總餓了吧,特意給你留的。」
他回覆:「秦老師還是一如既往貼心。」
我們沉默地對視着。
彈幕開始起鬨。
「感覺他倆下一秒就會掏刀子痛死對方。」
「秦黛是在喂毒藥嗎?江總乖乖張嘴,啊……」
江庭淵最終還是沒扛住,張口咬了半塊。
連嚼都不嚼就吞了下去。
見我還想繼續,他眯了眯眼,意味深長地警告我:「秦老師先喫飽,小心待會喂海鷗的時候,跑起來沒力氣。」
雙眸交接。
火花四射。
新人弱弱打斷了交鋒,「那個……我們到了。」
幾分鐘後,我驚恐地望着前方,拒絕再往前走一步。
江庭淵淡定站在我身後,笑着問:「秦老師,怎麼不走了?身體不舒服嗎?」
「姐,你看我幫你引了好多海鷗。」
新人興高采烈地馱着滿身海鷗朝我跑來。
肩膀的鳥類展開雙翅,躍躍欲試。
隨後,天空下傳來我殺豬般的叫聲。
「救命啊……救命啊……」
我整個人飛快地爬上了江庭淵的身體,帶上了哭腔。
彈幕瞬間變粉:「啊啊啊啊,嗑到了嗑到了!」
「江總用手護住了黛黛的腦袋。」
「這個姿勢好寵……嗚嗚嗚嗚嗚,他們是真的!」
我嚇得渾身發抖。
江庭淵淡定的聲音傳來,「別怕,我在。」
我被圈進了一道溫暖的懷抱。
待到遮Ţű⁻天蔽日的羣鳥散去,我臉上掛着淚,抬頭對上江庭淵溫柔的眼神,心口像被什麼東西輕輕牽了下。
一股熱氣不受控制地竄上了耳根,很快滾成了晚霞的顏色。
我的愛情……復燃了?
我剛想說點什麼。
只見江庭淵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被海鷗啄傷了,剩下的苦日子,我就不陪你了。」
「?」
-7-
我頭髮糟爛地坐在馬紮上。
盯着離開的江庭淵,頭頂陰雲密佈。
動心你媽呢?
你個傻逼。
明擺着他不想接受節目組的炒作,急着趕回去安撫自己的白月光呢。
江庭淵離開後,綜藝也沒了什麼看點。
第二天節目組拍了幾個鏡頭,大家就返回了。
我拖着行李箱走到離家幾十米的距離時,突然意識到附近被記者安插了眼線。
於是我掉轉了頭,直奔江庭淵的別墅。
這會兒他應該還沒睡吧。
我走到門口,才發現不對勁。
別墅裏黑漆漆的。
門口的快遞還是前天的,壓根就沒動過。
難道他沒回來?去找徐佳妍了?
我直接給江庭淵打了個電話。
對方很快就接起,是他同事。
「喂,嫂子。」
這都什麼奇怪的稱呼……
我說:「江庭淵怎麼不在家?」
對面一頓,「江總住院了,您不知道嗎?」
「住院?就被海鷗啄了兩口,到醫院都癒合了吧?」
「哦,不是那個,是胃病又犯了。江總一喫冷米飯就犯胃病,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玩意給江總點了壽司,這不難受好幾天了,撐不住纔來的……」
「……」
我捏着電話,猶豫了好一會兒,「那邊誰在照顧他?」
「就他自己。」
我一愣,「他不是還有個妹妹嗎?」
對方有一瞬間的遲疑,「……哦,你說顏顏?那年去便利店接老大下班的時候,出了車禍,人沒了。」
顏顏……
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怎麼跟徐佳妍重名呢……」
「不是啊,人家是顏料的顏。」
「那他父母呢?」
「……也沒了。」
去醫院的路上,我不斷回想起那個撲進江庭淵懷裏的背影。
喜歡扎雙馬尾,穿高中校服……
江庭淵同事說,顏顏去世的時候,剛剛參加完高考。
也就是我們分手後的幾天。
我盯着窗外的景色,無聲嘆了口氣。
原來那是他妹妹啊……
當我推開病房門的時候,江庭淵正穿着病號服,安靜地躺在牀上,閉目養神。
清雋的五官落在暗影裏,像安然入睡的男狐狸精,怪有迷惑性的。
他聽見動靜,睜開眼,不動聲色地瞧着我。
也不說話。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空着手來的。
我背過手,突然有些愧疚。
「你……你怎麼樣?」
江庭淵說:「死不了,不過醫生說,我的傷口可能會潰爛發膿——」
「我是問你,胃病怎麼樣了。」
他陡然住了嘴,望着我,微微牽起脣角,「多謝秦老師關心,挺好的。」
他哪裏是挺好的樣子。
脣色有些蒼白。
手背上還帶着海鷗的啄痕。
我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脾氣,「江庭淵,有些事你直接告訴我會死啊?」
「我們是那種直言不諱的關係嗎?」
江ƭűₘ庭淵把我問住了。
說到底,我倆互相看不順眼。
我瞎操心,豈不是讓他看笑話。
我沉默半晌,扭頭就走。
江庭淵不急不慢地在後面剝起了橙子,「其實告訴你,你也不會信。比如我和徐佳妍沒關係,再比如,我喜歡你。」
有人說,江庭淵的嘴,永遠只會說出對他自己有利的話。
這是他縱橫商場多年,戰無不勝的祕訣。
我回頭,看着正在認真剝橙子的江庭淵。
原本修長好看的手,因爲埋了留置針,打了藥,皮下都是淤青的。
這種熟悉的破碎的美感,跟好多年前,我第一次在便利店裏見到他時一樣。
「江庭淵,你以爲我會信?」
他慢慢剝出了一顆完整的橙子,「我們哪次不是名正言順在一起?八年前的女朋友,如今的未婚妻。」
「哈……」我氣笑了,一把奪過他剝好的橙子,塞進嘴裏,鼓鼓囊囊地說:「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誰是你未婚妻?」
江庭淵託着橙子皮,「秦老師,你講不講理?我還沒喫呢。」
對上他含着笑意的眼睛,我慢慢停下了咀嚼的動作。
幾秒鐘後,我一把拽住江庭淵的領口,「喫你奶奶個腿!」
隨後粗莽地親了上去。
上次接吻,都是七八年前的事兒了。
可這份觸感柔軟,冰涼,像初冬落在花瓣上的薄薄的一層雪。
總能讓人彌久難忘。
酸澀的橘子汁在脣齒間擴散。
起初是我先開始的,待我回過神來,想抽身離開,江庭淵又不允許了。
他強勢到可怕。
他摁住我的後腦勺,追逐着我的脣瓣,不給一絲喘息的機會。
甚至含了逗弄的意味。
我知道他在勾引我。
跟很多年前一樣,500 塊賣給我微信號碼,然後微微一笑。
就勾得我說出了那句「我想在你腹肌上蕩小船」。
他本來就是個陰險狡詐,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
從前他要錢。
這次呢?
「江庭淵,這次你想得到什麼?」
江庭淵沒有笑,而是用澹靜的眼神凝視着我。
「你。」
-8-
後半夜他發着燒,強行把我帶回了家。
「江庭淵你個變態……」
「你喜歡變態。」
「……別自作多情,我跟你,就是玩玩而已。」
回應我的,是無邊沉默和越發激烈的戰場。
我躺在木雕蝴蝶下,看着它一晃一晃,屢屢求饒。
江庭淵不疾不徐地笑着,「玩?黛黛,你看自己成什麼樣子了……」
「混蛋,你個狗——啊——」
「再努力一點,掙扎的蝴蝶才漂亮……」
一整夜過去了,江庭淵燒得越來越厲害。
天明的時候,我撐不住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身邊已經沒了人。
牀邊放着一盒新衣服,桌子上是溫熱的早餐。
經紀人給我打了好幾通電話,我回了過去。
「你聽起來怎麼跟感冒了一樣?」
我晃了晃痠痛的身體,看着身上惹眼的吻痕,「啊……昨晚被狗咬了。」
「下午的獨家採訪你能來嗎?」
「能。」
掛掉電話,我看到了江庭淵剛剛發給我的消息。
「記得喫早飯。」
比起當年跟他談的時候,冷淡不少。
挺傲嬌一男的。
我把手機丟進包裏,惱火地對着鏡子匆匆遮住吻痕纔出了門。
下午採訪的時候,我在洗手間遇見了徐佳妍。
正常來說,我們是互不搭理的。
可是這次徐佳妍叫住了我。
「你應該不知道江庭淵這些年經歷了什麼吧?不然怎麼會心安理得地回來招惹他?」
我挑眉,「那就麻煩你告訴我,好增進一下我們的感情。」
徐佳妍笑了,「實在沒什麼必要,你這種大小姐,天生就不會共情我們這些從底層掙紮上來的人,他跟你在一起,是心有不甘,還是真的喜歡你,分得清嗎?」
見我不說話,徐佳妍嘖了聲,「你這種驕縱的性格,怎麼會有人喜歡啊……」
我白了她一眼,「我驕縱,我的粉絲都知道。你刻薄,你的粉絲知道嗎?顛婆。」
說完我無視徐佳妍難看的臉色,轉身離開了。
下午的採訪十分順利。
回到車上時,經紀人說:「我們有麻煩了。」
「怎麼了?」
她把一篇八卦小報傳給我。
「江庭淵出身貧寒,上學時曾被包養一年,包養人正是某秦姓女星。」
後面貼了九張圖。
是我當年發給江庭淵的消息。
「今晚陪我去酒吧。」
「對了,我朋友在,穿我給你買的新衣服。」
「剛纔打你的人是你爸爸嗎?」
甚至還有某個私人場所,我談笑的片段。
「窮人嘛,玩玩而已咯,一羣沒自尊的東西。」
短短十分鐘,轉評贊已然過萬。
底下瞬間圍過來一堆喫瓜羣衆,「我靠,秦黛視角的截圖,這是她自己截的吧。」
「你們看另一條匿名爆料,江庭淵爸爸進過監獄!」
「啊啊啊,秦黛怎麼會說這種話?好惡心啊……」
「她是不是忘了江庭淵現在什麼身份?能給她搞得傾家蕩產吧?」
經紀人和我對視一眼,都覺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這個片段,是前年宋導在酒桌上,讓我即興發揮的試鏡片段。
在那之後,我纔拿到了那部電影的女主。
如今宋導人在國外的荒漠裏取景,前不久天氣原因中斷了通訊,一時間也聯繫不上。
這些截圖,我更不知道是怎麼傳出去的。
經紀人表情嚴肅。
「這件事……需要你先去安撫住江庭淵,給我時間,去找宋導。」
「如果江庭淵那邊執意起訴……你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
半個小時後,我風塵僕僕推開了江庭淵辦公室的門。
跟正要出門的江庭淵撞了個滿懷。
「江庭淵,我有話要跟你說。」
江庭淵就這麼靜靜地看着我,也不說話。
身後突然呼啦圍上來一羣記者。
堵住了我的去路。
我的聲音瞬間就被記者嘰嘰喳喳的提問淹沒了。
「請問你們兩個真的是包養和被包養的關係嗎?」
「江總,您會在整個行業封殺秦小姐嗎?」
說不慌亂是假的。
江庭淵眸光沉寂,眼底彷彿醞釀着一場暴風雨,脣角微掀。
「秦黛,耍我很有意思嗎?」
「你被我這個『沒有自尊』的東西抱在懷裏的時候,是怎麼想的?不噁心嗎?」
我抓住他的手,「試鏡而已,你別激動。」
江庭淵笑得不帶溫度,「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想的是我,還是你岌岌可危的前途?」
「秦黛,想讓我放過你也可以。」
他伏在我耳邊,語氣冰冷:
「求我啊。」
-9-
在那短暫的一秒鐘裏,我預設了所有的可能。
似乎,說什麼都沒用了。
我當着所有人的面,墊腳吻在他的脣上。
江庭淵在短暫的愣神後,突然把我強制帶進屋子裏。
砰!
大門隔絕了外面的記者。
江庭淵一把拉開我,怒極反笑,「誰教你這麼求人的?」
我從小脾氣就倔,尤其被冤枉的時候,性子尤其惡劣。
當下也不解釋了。
一腳踹在江庭淵膝蓋上,「不是你要的嗎?」
他悶哼一聲,徹底被惹惱了。
咔噠反鎖了門,將我壓在辦公桌上,「嫌我噁心,如今你又在幹什麼?」
我倒抽一口冷氣,咬着牙叫囂,「噁心鬼!有本事你別摸我!」
江庭淵嗤笑一聲,「你這身體可不是這麼說的。」
屋裏很快被弄得亂成一團。
空調的暖風垂在後背上,我很快沒勁兒了,一邊哭一邊說:
「江庭淵你是不是沒喫飯——」
江庭淵捂住了我的嘴,直起身子深深喘了口氣,又愛又恨地咬着牙,「你個……壞女人。」
沒人知道我們在辦公室裏幹什麼。
等到外面的記者都散了。
我看着碎了一地的裙子,瘋狂毆打江庭淵,「你個狗東西狗東西……」
他的脣都被我啃破了,沾染了殷紅的血跡,身上到處是被我撓出的傷痕。
「夠了!明明是你對不起我,怎麼反倒你還有理?」
他用外套將我裹住,夾在懷裏。
「因爲截圖不是我發的。」我終於在此刻終於佔領了道德制高點,「江庭淵你聽好了,我來是找你結婚的,不是陪你玩虐戀遊戲的。那些都是別人冤枉我,可是你卻不分青紅皁白,就對我……對我這樣。」
話落,室內陷入了詭異的安靜,只剩下我咕咕的哭聲。
我忍住心裏的雀躍。
對,就是這樣。
讓他愧疚,讓他跪在我腳下,跟懺悔的小狗一樣哭泣。
江庭淵盯着我,語氣很輕很輕,「你剛剛說什麼?」
「結婚。」
我拔高了音量,「今天去!機會只有一次,你愛結不結——」
「結。」
江庭淵眼都不眨,「我答應了,不許反悔。」
我懷疑……他只聽到了「結婚」倆字。
-10-
事情發酵最快的幾個小時裏,我和江庭淵正坐在民政局。
攝影師從後面探出頭,「男方是自願結婚的嗎?」
「是。」
「那麻煩男方不要板着臉,笑一笑,謝謝。」
領完證出來,我走在前面,拿起手機對着結婚證一拍,發給經紀人。
「解決了,直接發佈聲明,我們那是正常交往。剩下的時間夠你去找宋導了。」
對面:「臥槽?這麼直接?」
江庭淵跟在後面,將我的一切操作盡收眼底。
幾個小時前還冷着臉咄咄逼人的江庭淵,此刻盯着結婚照上漂亮的我,比啞巴都安靜。
剩下的,只等工作室發個澄清聲明,聯繫到宋導就可以了。
我把結婚照丟進包裏,「我還有工作沒弄完,先走了。」
說完,保姆車已經停在了民政局門口。
經紀人拉開車門,示意我上車,臨走時還笑着說:「江總,新婚快樂啊。」
……
「新婚當天就這麼把他丟下了?」
車裏,經紀人看着還站在原地的江庭淵,不放心地問我。
「誰讓他不相信我,讓他反省兩天吧。」
我眯着眼,忙着在手機上敲字。
「我跟他是戀人關係,不存在包養一說。今天我們結婚,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至於造謠傳謠誹謗的賬號,已經報警處理。」
消息發出後,頓時引爆了熱搜。
「不是吧不是吧,你倆閃婚啊?」
「誰懂啊,我以爲的死對頭揹着我變成了 CP。」
「我家徐佳妍怎麼辦啊?」
「樓上滾粗,別替你家正主犯賤。」
他們不提徐佳妍,我還真忘了這茬。
「到底是誰爆的?查到了嗎?」
「還沒有,已經報警了,我懷疑是上次你參加綜藝,把手機交給節目組的時候,有人趁機盜取了信息。但是江庭淵爸爸的事,你也沒在手機裏提啊……」
「所以爆料人只能是熟悉江庭淵,又想離間我倆的人。」
除了徐佳妍,還能有誰?
我翻了翻行程,「這個月去趟巴黎吧。」
「啊?」
「徐佳妍 LVLVQUN 的代言今年截止,明年我想做他們的全球代言。」
經濟人突然幸災Ṱū⁻樂禍起來,「喲,大小姐終於決定搶過來了?你不是挺有道德嗎?」
「跟小人講什麼道德。」
-11-
新婚夜還沒過,我直接飛去了巴黎。
這麼多年,徐佳妍一直內涵我資源咖,可她不知道,我父母對我一直是散養狀態。
並不關心我在娛樂圈發展如何。
任何的成功,都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這一年入冬的時候,我往 LVLVQUN 的商務樓跑了 68 次。
直到月底,接到了對方的合作意向書。
LVLVQUN 宣佈全球代言易主,也僅僅是幾天的事情。
徐佳妍得知消息,推掉了所有的通告,直奔巴黎而來。
當晚的年會上,我和新晉的男款代言人烏時予挽着手高調亮相。
直播間已經開始掐架了。
「秦黛流量真好,不愧是家裏有錢的。代言也敢搶。」
「黛黛是靠實力。」
「去你的,真有臉說。」
鏡頭掃過坐在角落的徐佳妍,眼眶有些紅,坐在冷風裏,瑟瑟發抖。
網友瞬間開始可憐她。
「就是覺得她好可憐,沒人撐腰,就被欺負成這樣。」
「有人說秦黛家砸了幾個億給她買資源。」
「做得太絕了,何必跟徐佳妍過不去。這不就是霸凌嗎?」
「可是徐佳妍合約到期了啊,人家甲方爸爸想換人很正常,不算搶吧……」
下臺的時候,我彎下腰,笑眯眯地湊在她耳邊說:
「怎麼樣?下次害我前,想想後果。」
「你……」
徐佳妍咬着脣,眼底閃過一絲不甘。
最後的採訪環節,徐佳妍坐在冷風裏,像一朵堅挺的小白花。
「沒關係的,我接受所有的不公,我會繼續努力。」
我隔空喊話:「你倒是努力啊。」
這一次,終於有路人替我說話了。
「有一說一,秦黛真的挺高產的。今年兩部電視劇,明年又要上兩部。中間還有一部電影。」
「徐佳妍好像就天天出席各種晚會,領野雞獎……這叫努力嗎?」
「不過上次秦黛歧視窮人的事還沒回應呢。」
「說是爲了試鏡。」
「公關罷了,騙傻子的。」
經紀人問我用不用回應一下,被我拒絕了。
鬧吧,事情鬧得越大,反轉才越精彩。
當晚,我和男代言陪着各位大佬,拍了一組又一組的合照,酒也沒少喝。
散場的時候,他扶着我,「姐姐,你喝多了,小心點。」
我今晚心情不錯,笑眯眯地望着他這張年輕又有野性的臉,「你好帥哦……希望能一直跟你合作——啊……」
突然有人把我勾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是江庭淵。
我迷迷糊糊地盯着他,親切地蹭過去,「帥哥貼貼。」
江庭淵身上有些涼意,應該是站在車外等了很久。
他捂住我想要親他的嘴,把我帶上了車。
擠壓一個月的悶氣此刻終於煙消雲散。
我坐在副駕駛上,扒着車窗快樂地哼音樂。
夜晚的街道上已經沒什麼人了。
依稀記得,我跟江庭淵剛談戀愛那會兒,他騎着自行車,帶着我穿過一片望不到邊際的麥田。
我喜歡摟着他的腰,靠在背上,感受夜晚的蟲鳴和稻香。
和近在咫尺的愛意。
誰能想到,我們結婚了啊。
「辛苦你等我這麼久。」
「我可想你了。」
「你有沒有反思自己啊?」
「喂,你怎麼不說話,女明星的面子要放在哪裏?我人見人愛——」
我被江庭淵拖進了酒店套房。
幾乎剛進房間,我就被他壓在了牆上。
炙熱又強勢的吻落下來。
差點把我溺死在一片連綿的慾海。
「人見人愛?」他撩起我的裙襬,語氣低沉,「能有我這麼愛你?」
「啊,你,你要點臉,不許——」
「不許什麼?」
他慢條斯理地撕爛了我的長裙,咬住了我的耳朵,像是呢喃低語。
「秦黛,我愛死你了……」
我今夜喝了酒,不知道怎麼的,看着他的臉,聽着他說的每一句話,都無比動情。
江庭淵以前有這麼會勾引人嗎?
好像是的……
可是今晚格外勾人。
「江庭淵,你好厲害……」
江庭淵脣角的笑意微僵,「你喜歡就好。」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不過我沒想太多,就昏了過去。
我似乎陷入了一個很複雜的夢境。
夢見我們年輕的時候。
江庭淵總穿着那身便利店工作服。
清純的白襯衣被短款深藍色圍裙扎進誘人的腰線裏。
袖子被挽到肘部,露出漂亮的小臂,和皮膚上暴露的青筋。
他又高又帥,睫毛很長。
家境貧寒,卻是我見過所有男大學生的天花板。
那時候我總是來,盯着他看一下午,着魔一樣。
後來跟他在一起的第一句話,就是那句赫赫有名的看腹肌。
畫面再一轉,我回到了那個成年後混亂的深夜。
我變成展翅掙扎的蝴蝶,得理不饒人地告訴他「我只是玩玩而已。」
最後我在墜落中,猛然驚醒。
室內靜悄悄的,厚重的窗簾Ṭü⁴裏透出了一束微薄的光線。
我被人擁在懷中。
抬起頭,是江庭淵美好無暇的睡顏。
歲月爲他添了一份成熟穩重。
那對長長的睫毛,一如當年,翕動幾下,便撓得人心裏發癢。
我突然明白他昨晚爲什麼不對勁了。
我湊上去,輕輕吻住了他的脣。
他本能有了回應,隨後醒來,用一隻手按在我後腰上,聲音帶着淡淡的啞。
「又想了嗎?」
他正要起身,被我摁住胸膛,止住了動作。
「我們來聊聊天吧。」
「聊天?」
我湊過去,將他抱緊,「就聊聊我是怎麼喜歡上你的。」
我感受到了他瞬間的緊繃,原來遊刃有餘的惡臭資本家,也會有害怕的一天。
我與他五指緊握,說:「當我發現你是專業第一的時候,我就決定一定要把你追到手。」
江庭淵的呼吸變得很輕。
我笑了笑,「搞到商學院年級第一,超帥的好吧!」
「我以爲……」
「以爲什麼?單純喜歡你的肉體,我是那麼膚淺的人嗎?」
江庭淵沉默了,不過從他的表情來看,他真的是這麼看我的。
「你憑什麼污衊我?ŧûₐ你大學時期是讓我摸了還是讓我睡了?你不是都捂得嚴嚴實實的嗎?」
這些年我談過的帥哥不少,真操實練的可就他一個。
江庭淵問:「你給我錢怎麼說?還有讓我換衣服,別在你朋友面前丟臉又怎麼說?」
「我在做舔狗啊。」
我理直氣壯,「你智商高,長得好,身邊追你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有錢是我最大的優點。你要相信包養和當舔狗是不一樣的。」
「……」
我湊過去,一臉真誠,「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的人,哪怕你老了,不行了,我也會不離不棄。我真的不是因爲你的肉體跟你結婚的……」
江庭淵垂眼看着我,「你要這麼說,我就走了。」
「不行不行,讓我摸摸腹肌。」
「……」
-12-
幾天後,宋導的一篇澄清說明橫空出世。
放出了我試鏡的完整視頻。
「秦黛一直是個敬業的演員,她對演戲有着敬畏之心,Ṱüⁿ因此纔會有如此真實的代入感。她一直是個謙虛認真的孩子,希望大家不要被有心之人帶節奏。」
原本那些編排辱罵我的人一夕之間,盡數消失。
「這段是刪減片段嗎?」
「是的,據說在拍攝過程,發現這部分違背女主人設,所以剪掉了。」
「大家不熟悉臺詞很正常,不過秦黛真的演技在線。」
「那肯定,能經得住大熒幕審判的演員,不會差。徐佳妍跟她一比,差太多了。好意思說人家靠背景搶資源……笑死,直接吊打好吧?」
徐佳妍不甘示弱,發出了與幾位導演的合照。
「電影,我來啦!」
徐佳妍的粉絲頓時有了底氣。
「哇,誰說我們姐姐不行?只是差一個機會。」
「就是啊,我們佳妍是非科班出身,本來鍛鍊的機會就少。某些人什麼風頭都搶,不給後輩機會就算了,犯不上讓粉絲嘲笑我們吧?」
經紀人說,警方暫時還沒找到徐佳顏收買個人信息的證據,需要等。
我和江庭淵從歐洲回來的這天,我正在生氣。
我不吭聲。
江庭淵也不吭聲。
我是爲他昨天洗澡的時候,不肯跟我打視頻。
他是爲我瘋狂點讚了幾個帥氣男明星的微博。
我的新粉絲正跟徐佳妍的粉絲吵得不可開交,超話裏的佛系粉絲卻在喫瓜。
「喲,我姐喜歡帥哥的毛病永遠改不掉。」
「江總可咋辦啊……」
「你們新粉不懂,這一看就是我姐跟江總鬧脾氣了。」
車停在了一傢俬房菜門前。
下車的時候,我見到了剛剛回國的宋導。
「哎喲,秦黛啊,沒想到能鬧出這麼大的誤會,我昨天發的澄清說明還行吧?」
我停下腳步,笑着打了聲招呼,「多虧您了。」
往後一看,發現幾個相熟的導演在。
衆人看見我和江庭淵,紛紛寒暄起來。
「江總也來了。」
江庭淵淡淡點頭。
徐佳妍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
「庭淵,好久不見。」
幾個月不見,她豐腴了不少。
因爲攀上新的人脈,氣色也不錯。
我挽住江庭淵的胳膊,「他感冒了,說不了話。」
江庭淵識大體地閉上了嘴。
原本定好的燭光晚餐,因爲宋導的邀請,變成了應酬。
衆人落座後,就開始侃天侃地。
「聽說徐小姐跟江總是校友吧?」
徐佳妍微微一笑,「是啊,我們還是老鄉呢。關係一直都不錯。」
「啊,」大家面面相覷,「那徐小姐非科班出身,到達如今的位置,很優秀啊。」
江庭淵一言不發,安心當起了啞巴的角色。
徐佳妍難掩驕傲,「我不像秦小姐家境好,萬事只能靠自己。那時候下課,總能看見秦老師翹課過來追男生。演戲不會也有這個毛病吧?是我一定好好珍惜上課的機會。」
她這句話說得微妙。
現場有幾個導演最近都給我遞過本子。
徐佳妍這麼旁敲側擊一下,不少人就開始猶豫起來。
只有跟我合作過的宋導擺了擺手,「哎,你太小看秦黛了。要算起敬業,恐怕徐小姐也得甘拜下風。」
「啊?」徐佳妍笑容一僵,「專業課都不上的話……」
「誰說她不上了?」
宋導笑着說,「當年她可是院系專業課門門拿第一,還沒畢業本子就遞瘋了。秦黛愣是忍着沒接,畢業後又跟着我去了西北,打磨了一年半的演技,拍出了爆火的電影。」
「徐小姐,我說句公道話,倘若秦黛願意走流量小花的路線,應該會甩你很遠。」
宋導說話出了名的直。
大家多多少少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時間紛紛打圓場。
「徐小姐不必氣餒,天賦和名氣有了,肯努力,總是能出頭的。」
徐佳妍眼圈都紅了,小心翼翼地點頭。
後半程,宋導開始跟我討論明年的計劃,還邀請我去試鏡他新電影的女主角。
桌上不知不覺風向都變了。
天地良心,這次可不是我主動搶的……
一頓飯喫到了晚上十點。
衆人散場後,我急着去衛生間。
出來時,就聽見徐佳妍正在跟江庭淵敘舊。
「庭淵,你應該能懂我現在的處境吧?」
她嘆了口氣,頗有種自怨自憐的意味,「出身不好,處處都會被別人壓一頭。你我這種家庭,秦黛不會懂的。」
裝了一晚上啞巴的江庭淵不裝了。
「既然出身不好,那就努力。」
徐佳妍一愣,面露喜色,「你……不是感冒了嗎?秦黛不讓你說話啊,她怎麼這樣——」
「我願意聽她的話,跟她有什麼關係?」
江庭淵語氣很冷,「秦黛出身再好,也得紮紮實實從基本功開始打,遍體鱗傷的時候,也得咬着牙忍着痛,熬過來。反倒是你,半路出家,動輒喫點苦就自怨自艾,巴不得處處踩秦黛一腳,我給你留情面,是看在你父親的叮囑上,不好將兩家的關係鬧僵,但不代表你可以當着我的面編排她。」
這番話刺激了徐佳妍。
她走的時候,魂不守舍地,差點撞門框上。
回去的路上,我彆彆扭扭學着徐佳妍的語氣說:
「庭淵,公司說給我放Ţũ³半個月的假,你有空嗎?咱們出去玩啊?」
江庭淵扶着方向盤,「黛黛,你可以找你剛點讚的帥哥去。」
「……你再這樣我要鬧了!」
「去哪?我訂機票。」
-13-
不出所料,電影女主角公佈的時候,徐佳妍又開始哭慘。
更有人曬出那天進酒店的照片。
「秦某噁心至極,當場截胡,氣瘋徐佳妍。」
從年頭掐到年尾,我已經疲憊了。
連鏈接都不想點開。
當年我倆同時出道,就因爲在一場試鏡中,我的經紀人跟導演認識,徐佳妍不知怎麼的,就覺得是我通過關係搶了她的機會。
從此處處針對我。
這種人,永遠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當天下午,徐佳妍被警方帶走了。
她收買別人盜竊私人信息,還大肆在網上傳播,被錘得死死的。
同一時間,所有涉事人員被江庭淵一同送上了法庭。
自此徐佳妍被徹底封殺。
初雪那天,江庭淵上班前,我突然接到了我媽媽的消息。
「最近我在國內,見一面吧。」
我這纔想起來,結婚這件事忘記跟他們說了。
我飛快地竄起來,穿着漂亮的裙子,忐忑地在江庭淵面前飄來飄去,「你說這件怎麼樣?」
不同於我平常的穿衣風格,略顯保守和可愛。
江庭淵打好領帶,站在玄關那,笑着說:「可以,端莊得體。」
我臉上是難掩的興奮:「那你結束之後就來接我,和媽媽去喫飯!」
「好。」
江庭淵把我送到了約好的咖啡館。
我坐在靠窗的桌子旁,從中午等到傍晚,才收到我媽的消息。
「抱歉啊,橙子生病了,我忙活一天,要不改天吧?拿着錢去喫頓好的,不夠跟媽說。」
橙子,是我媽跟繼父的孩子。
我收下錢,說:「謝謝媽媽。」
對方也沒有再約時間。
大家都說我出身豪門,從出道就踩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可是他們都不知道,我爸媽一直是貌合神離。
半年前,倆人更是雙雙跟我攤牌,都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就連過節回的都不是一個家。
我在娛樂圈摸爬滾打的時候,他們正在家裏圍着私生子團團轉呢。
大冷天,街上也沒什麼人,眼看江庭淵就要來了,我喫了一顆糖,等着晚上跟他一起去喫晚飯。
江庭淵走進店裏的時候,發現我守着面前一杯涼透的奶茶發呆。
桌上散着一堆疊成千紙鶴的水晶糖紙。
他拉住我的手,「媽媽呢?」
「哦,她有事,來不了了。」
我眨了眨眼,抄起小包,高高興興挽住他的胳膊,「走吧,咱們去喫飯。」
「等等。」
他把我拉住,仔仔細細給我圍上圍巾。
我嘰嘰喳喳的說:「我媽又給我很多錢,雖然我不缺錢,但不要是小狗,我一會兒帶你去——」
江庭淵突然輕輕親了我一口,看着我逐漸變紅的眼睛,說:「不來沒關係,你還有我。」
憋了一天的委屈突然就憋不住了。
我嘴一咧,就開始掉眼淚。
人哭成了燒水壺。
這頓飯最終也沒喫成。
初雪這天,飄揚的雪花像鵝毛一樣,被風吹得上下紛飛。
江庭淵拉着我走在街頭。
像很久以前一樣,路過各個飾品店,感受着風夾着雪灌進脖子的涼意。
我嘀嘀咕咕的聲音夾在風裏, 聽不真切。
「江庭淵, 我那時候多疑敏感,不顧你的感受提了分手,你願意原諒我嗎?」
江庭淵回道:「我又何嘗不是,明明喜歡你, 卻害怕你是一時興起……」
關於我們的過去和家庭,兩個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起。
曾經兩顆躲在自卑敏感之下的心, 終於在成年後, 勇敢得貼到了一起。
風又大了些。
一些絮絮叨叨已經聽不見了。
只有那兩句輕飄飄落在了綿密的雪裏,又跟着風被揚起。
「我現在可喜歡你了。」
「我也喜歡你。」
番外
我跟江庭淵辦婚禮的時候,平臺都要崩了。
但熱搜第一不是我和他。
而是「那些年秦黛給江庭淵發過的情話。」
最上面的一條, 就是他助理的爆料。
「某天清晨我們正在投屏開會,秦老師給江總髮來一條語音, 被三百多個員工聽到了。她說, 我想你想得心口發慌。」
底下一羣人笑翻了。
「真的沒人提醒秦黛別說話嗎?」
「她一用心真的很糟糕。」
「大佬不愧是大佬, 抗壓能力太強了。」
粉絲又開始集體裝死。
路人問:「還有誰記得那句『在腹肌上蕩小船』?」
大粉連夜改的簽名:「暫時脫粉,勿擾。」
這個話題鬧得紛紛揚揚的時候, 我正在和江庭淵度蜜月。
我喪着臉, 問:「這些話真的很土嗎?」
江庭淵眼都不眨, 「沒有的事。」
「那我再給你說幾句。」
江庭淵把麪包塞進我嘴裏,「乖, 不喫就涼了。」
結婚後的第三年, 我因爲一部愛情片拿下影后大獎。
當晚,我興高采烈地拎着一瓶紅酒, 去了江庭淵的辦公室。
窗外車水馬路。
霓虹閃耀。
電視上還在播放我獲獎感言的片段。
我嘰嘰喳喳的聲音響徹在辦公室裏。
江庭淵淡淡應着,心思顯然不在和我的話題上。
我沒有來生出了危機感。
我發現,他好像不愛聽我說話。
電影裏說,當一對夫妻沒有溝通慾望的時候,代表婚姻即將走向失敗。
於是當晚,我從江庭淵身上掙紮起來, 「我覺得你不愛我。」
江庭淵脣上染了我的口紅,盯着我身上的黑色吊帶裙,低聲說:「過來。」
我十分嚴肅地說:「我們還是談談吧。」
他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 目光重新挪回我的臉。
「行, 怎麼談?」
「如果我變成了毛毛蟲,你還會愛我嗎?」
「愛你。」
「我不信。除非你證明給我看。」
他淡定地把我抓回去, 繼續剛纔的事, 「那你想怎麼樣?」
「你對我不耐煩了!」
「沒有不耐煩。」
但是顯然他只是敷衍我。
他只關心我今晚的連衣裙怎麼撕, 我的口紅嚐起來什麼味道。
最後,我渾身都軟了,話都說不清了,也不愛動了。
江庭淵才緩緩笑出聲,「就是變成毛毛蟲, 你也是最有意思最漂亮的那隻, 我爲什麼不愛你?」
我哼哼道:「這話你剛纔怎麼不說?」
「秦黛, 你的語速誰能插得上話?」
他聲音愉悅,「別偷懶,毛毛蟲, 繼續。」
今夜動人的情話一句接着一句。
窗外的車流漸漸匯入天邊,變作模糊不清的星點。
天際線四平八穩地蔓向遠方,夜色還長。țū́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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