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唐僧後我遭遇了第 82 難——和悟空一起救贖林黛玉。
於是黛玉喪母,悟空大鬧地府要人。
黛玉惜花,悟空求來淨瓶水,滿園春色永不凋零。
黛玉捏着九轉金丹噘嘴:「是單給我一人的,還是別的姑娘都有?」
悟空提起太上老君脖領:「問你呢,說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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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取經後的唐僧。
我功德圓滿,無所事事。
便迷上了看話本子。
某日酒足飯飽。
我翻出一本《石頭記》,喊來鬥戰勝佛。
「一起看看,講你的。」
原本只是戲謔,怎料一語成讖。
西方世界婆娑寶樹下,我和猴頭並肩而坐,剛把書翻開一頁。
忽一陣狂風襲來,將我二人捲入。
如來佛祖的聲音響徹天地:「唐三藏,因你近日風評被害,特此追加第 82 難。」
「此書中有一薄命女子林黛玉,本應淚盡而亡,今派你二人爲其改命,木石圓滿之日,便是你師徒迴歸仙界之時。」
「否則,便一輩子待在書裏,永遠循環下去吧。」
這對嗎?
敢情弄我過來,就是爲了替真唐僧渡劫的?
我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我將貸款起訴…」
話還沒說完,人就失去了意識。
-2-
再睜眼,已入凡塵。
我和悟空降落在熱鬧街市,引來人羣陣陣驚叫。
理解。
誰看見天降猴子能不叫?
事已至此。
只能開始任務。
一路打聽着來到林府,沒想到卻是白幔掩門。
我翻開懷裏的話本子細看:「瞅瞅到哪兒了。」
「嗯,第二回…賈夫人仙逝揚州城。」
我兩眼一黑。
沒記錯的話,寶玉成親是在九十七回。
這劇情未免走得也太慢了。
合上書,我看向悟空:「爲師以爲,這麼幹等着也不是事。」
「不如先四處雲遊一番,就當公費旅遊。」
「等到鳳姐要施調包計,拆散木石姻緣之際,咱倆再隆重登場。」
「讓他倆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劫數不就歷完了?」
他思索一瞬後,很認真地開口:「師傅覺得,這樣便是皆大歡喜了?」
「不然呢?」我納悶。
難不成再安排對龍鳳胎?
但這事得找送子觀音吧?
悟空垂下頭,眉眼間不辨悲喜:「姑娘一生,父母雙亡,身體病弱,孤苦無依,樁樁件件都是血淚。」
「這些傷痛若無法化解,於她而言,圓滿二字不過是笑話罷了!」
一席話說得我紅如溫。
不兒。
有你這樣共情能力拉滿的猴子做對照組。
觀音菩薩來了也得風評被害啊?
連忙找補道:「那依你之見,此劫該如何應對?」
他沒有回應,只是上前幾步,敲響了緊閉的大門。
「南無解冤孽菩薩!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顛傾,或逢兇險,或因病亡故者,我們善能藥到病除、起死回生。」
吆喝完,他朝我挑眉,桀驁如曾經大鬧天宮時那樣。
「師傅,可敢跟俺老孫去地府走一趟?」
十殿閻羅&生死簿:你不要過來啊!
-3-
幽冥界中,森羅殿上,烏壓壓跪滿一地鬼。
悟空腳踩閻王:「說!姑蘇賈氏的魂魄現在何處?」
老頭鬍子打顫,結結巴巴答道:「回大聖,已經派人去尋了。」
我從黑白無常變成的板凳上起身:「阿彌陀佛斯文些,別嚇着人家。」
然後一溝子坐了回去,板凳哎喲作響。
不多時,幾名陰差來報:「啓稟大王,找到了。」
一名女眷帶着鎖鏈腳銬跟在後面。
嫋嫋婷婷,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我心頭一喜,上前詢問道:「你便是林如海之妻,林黛玉之母,金陵賈家的大小姐賈敏?」
她點點頭,滿眼驚訝:「大師怎知我身世名姓…」
話音未落,人已消失不見。
我扭頭一看,原來是悟空在勾生死簿,勾的那叫一個輕車熟路。
他抬眼,判官筆在手指間打轉:「林姑娘還有個小弟,一起撈回來不?」
「不過他早已投胎轉世。」
「就是不清楚現在變成什麼玩意了。」
我點頭如搗蒜。
必須啊,一家人就得整整齊齊。
筆墨落下,生死簿泛起金光。
一隻貓從寵物醫院的手術檯上瞬移到林府中。
它顫巍巍地瞅了眼完好無損的胯下,長舒一口氣。
林小弟:誰懂啊,差點變成林妹妹了。
-4-
瞎話說陰間一年,人間一天。
我和悟空地府去了個來回,可陽世裏也就半柱香的時間。
甚至,連門都還沒人開。
我倆撿了個陰涼地兒坐下,等着裏面把詐屍的劇情走完。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哭嚎的聲音由遠及近而來。
一大家子人,連喪服都來不及換,白泱泱地撲到腳下又跪又拜。
「多謝神僧救命之恩!」
原來那賈敏魂魄自地府飄悠悠回來,在途經林府大門時,一眼認出門外坐着嗑瓜子的師徒二人。
於是醒來後跟家人說明緣由,便忙不迭地出來迎接。
悟空扶起這個又扶那個:「不必多禮,好說好說。」
林如海把頭磕得邦邦響:「二位神僧今後就是我林家的再生父母。」
「但不知拙荊此番復生,可有什麼後遺症乎?」
我撓撓頭,長生不死算嗎?
畢竟已經在生死簿上除名了。
賈敏懷中,小黛玉哭得淚人一般,不住地喊着孃親。
生怕此刻的溫暖只是一場幻夢。
悟空見狀,變出一塊手帕,輕輕遞上。
「姑娘莫哭,此難過後,餘生皆是坦途。」
他的聲音溫柔又篤定。
小女孩抬頭,淚水倒映出一張猴臉。
可她卻絲毫不懼。
反而撲進悟空懷裏。
「多謝哥哥!」
我在一旁露出姨母笑。
林妹妹啊,這一世你不必再做寄人籬下的孤女了。
因爲,你的猴來了。
-5-
一轉眼,我們師徒在林府客居,業已十年。
這十年間,林如海任職巡鹽御史,四處出差,我們跟着也算是領略了一番「煙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
賈敏經此劫難後,皈依我佛門下,沿途佈施,做盡善事。
百姓對他們夫婦無不交口稱讚。
而黛玉則在名師教導下,沒幾年便成了名動天下的才女。
後隨父母四處遊歷,什麼名山大川、草原塞外,各種風光皆看盡了。
眼界開闊了不說,身體也鍛鍊得不似幼時那般怯弱。
如果說曾經的林妹妹像是一朵嬌花,風一吹便凋落。
那麼如今的她,就是一顆光華璀璨的水晶,美麗堅韌,靈氣逼人。
年初,皇帝感念林如海爲官清廉勤勉,賈夫人樂善好施。
又體恤他二人有了春秋。
於是一道聖旨,封了老爺爵位,夫人誥命,回京頤養天年。
北上的船隻晃晃悠悠。
我閒來無事,靠在榻上翻話本。
悟空坐在一旁拿金箍棒撬核桃喫。
正準備討要一個,就聽見門外傳來輕快的腳步聲。
「師傅,師傅!你來看看我新作的詩好是不好?」
黛玉披着大紅猩猩氈的斗篷。
頭髮上滿是雪珠兒也顧不上擦,笑盈盈地遞過一頁紙。
前有救母之恩,後有多年相伴。
她早已將我們視爲親人,每天貓兒般黏在左右,嬉笑逗趣。
看着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我抹抹汗,將紙塞進悟空懷裏,又順走幾顆核桃仁。
「師傅不懂這個,讓你猴哥哥看。」
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珍而重之地拿起來:「瓜州懷古…唔,後面的字不太認得了。」
黛玉噗嗤一笑,一字一句唸了起來。
我轉過身翻了個白眼。
菩提祖師的得意弟子裝文盲?
你舅寵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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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小半個月,一行人終於離舟上岸。
因敕造的府邸尚未完工,只得先到賈夫人在京中的孃家,也就是傳聞中的榮國府暫住。
剛進門,一位鬢如銀髮的老母迎了上來,將賈敏與黛玉一把摟入懷中,心肝肉兒叫着大哭起來。
衆人見狀無不垂淚。
只有我哈欠連天。
哭啥啊,都活得好好的。
要不是我倆,有你們哭的呢。
忽然一旁丫鬟來報:「寶二爺回來了。」
我和悟空激動地對視一眼。
太好了是男主。
我們來活兒了!
話音剛落,門外進來了位錦衣華服的公子,朝賈母和王夫人作揖。
「給老太太太太請安。」
抬起頭,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
和書中描寫,分毫不差。
賈母指了指身旁,嗔怪道:「還有二位神僧,和你姑媽姑父呢!」
「是。」
寶玉不敢怠慢,上前一一行禮。
輪到我時。
我很好脾氣地摸了摸他的頭。
算是給孩子賜福。
「老天保佑金山銀山全都有。」
他一臉不明所以。
卻在看見黛玉的那一刻,瞪大了雙眼。
「這個妹妹…」
「我曾見過的。」
-7-
名場面打卡!
我激動得直搓手。
誰懂啊,曠世情緣,這不就自此而始了嗎?
黛玉回了一禮:「二哥哥。」
抬眼,也是一陣怔忡。
寶玉又一連串的詢問:「妹妹幾歲了,可曾讀書?」
不等黛玉回答。
一旁的探春捧着詩集過來:「林姐姐可是有名的才女呢!」
林如海不動聲色的捋了捋鬍子:「不過是隨我出巡時,在各處名勝做了幾篇詩賦,被閒人傳抄,又得了聖上幾句謬讚罷了,哪裏就真成了才女。」
話雖如此,可看向女兒的眼神中難掩驕矜之意。
王夫人聞言,滿臉堆笑。
拉着黛玉的手不住讚歎:「我的兒,從前老太太他們只誇寶丫頭好,如今可比下去了!」
說着便讓人收拾出園子裏最清幽雅緻的瀟湘館,供黛玉居住。
我目送着一行人熱熱鬧鬧,花團錦簇般簇擁着林妹妹往園子裏去了,不由得心生感慨。
原書中妹妹投奔賈府時,幼年失恃,愁病交加,寄人籬下。
她處處小心,事事謹慎,一步也不敢行差踏錯。
可還是逃不過淚盡而亡的結局。
而如今,妹妹父母俱在,門楣光耀,才名遠播,衣錦而來。
她不再是仰人鼻息的林家孤女,而是真正尊貴的侯府千金。
想到這兒,我狠狠叉腰。
看這下還有誰敢破壞我們寶黛姻緣!
卻不曾想,很快就被打臉了。
-8-
我和悟空因是外客,被安排在梨香院居住。
收拾好後,天色已晚。
我倆一個和尚,一個馬猴,不便再去園內串門,只得睡下。
翌日黛玉一行來給賈母請安,我趁機拉住雪雁盤問。
「昨兒姑娘睡得可好?」
雪雁翻了個白眼:「師傅快別提了。」
「昨兒姑娘累壞了,剛要歇下,那寶二爺過來說話。」
「這也罷了,親戚間許久不見,總要寒暄的。」
「誰料說着說着,他突然使起性子,砸了身上帶的玉,又哭又鬧,衆人哄了許久纔好。」
天菩薩!
寶玉向來有些癡狂病在身上,時不時發作。
我怎麼把這事忘光了?
「那姑娘呢,委屈壞了吧?」
想到原著中,黛玉爲此哭了一夜。
心又瞬間揪了起來。
「委屈倒不至於。」
「姑娘就是生氣,這麼個鐘鳴鼎食之家教養出來的公子,竟這般無禮,對着遠客撒潑打滾,豈不是變着法的攆人麼?」
「咱們姑娘可受不得這閒氣,此刻正要回了老太太,就搬出去呢!」
悟空拊掌贊同:「不錯!」
「堂堂侯府千金,就該這麼硬氣!」
「你說呢師父?」他扭頭問我。
「誒師父你怎麼躺下了?」
-9-
說話間,黛玉走了過來。
見到我和悟空,俯身行禮。
「師傅,猴哥哥,還得勞煩你們收拾東西,咱們即刻就走。」
不能走啊!
想到自己將要一輩子留在書裏當禿驢。
我一個鯉魚打挺,攔在她面前。
「阿彌陀佛,俗話說人生就是一個巨大的算了。」
「你們祖孫Ṱű⁾三人數十年未見,剛來就要走,老太太豈不傷心?就是外人看了也不像的。」
「況且那寶玉自小便有些癡症在身上,姑娘又何必跟他計較?」
思索片刻後,她面色稍霽:「彷彿……是聽母親提起過。」
「既如此,留下也無妨。」
「以後只和姐妹們親近,躲他遠遠的也就是了。」
我繼續說情:「姑娘何至於此。」
「寶二爺心思純良,所做之事,不過至情至性罷了。」
「至於其他好處,你與他相處久了便知。」
「純良?」
她冷冷一笑:「師傅可還記得昨日我與他初見?」
我點頭。
怎麼不記得。
你倆對視,那叫一個含情脈脈,欲說還休。
我還以爲馬上就能完成任務了呢!
誰知道隔天就給我來了這麼一出。
她接着說道:「…他下巴上沾着一塊胭脂膏子。」
衆所周知,賈寶玉有個喫胭脂的習慣。
尤其愛喫人嘴上的胭脂。
以往看書時,讀到此處,我不過一笑:「好個輕薄公子!」
此刻,卻汗流浹背了。
「許是哪個丫鬟毛手毛腳……」
「服侍他…嗯…擦臉的時候…」
死嘴快編啊!
「蹭上了些,也未可知。」
她似瞧出我的窘迫,淡淡開口:
「牙上也有。」
-10-
我和悟空躺在沁芳閘旁邊的草地上,閉眼曬太陽。
周身越熱,心裏就越涼。
從黛玉之前的言行來看。
寶玉在她這兒的好感度,算是徹底反向拉滿了。
這下別說是姻緣,不成冤家就謝天謝地了。
我沉重地嘆了口氣。
悟空對此卻表現得十分平靜。
「以妹妹如今的身份和見識,瞧不上寶玉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我急的差點蹦起來:「這是正不正常的問題嗎?」
「你就沒想過,寶黛要是這麼 be 了,咱倆還怎麼回去?」
他笑笑:「情愛一事,本就強求不得。」
「師父暫且寬心,日後有轉機也說不定。」
也罷,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說着,不遠處山坡後忽然傳來一陣幽幽的嘆息。
「花謝花飛花滿天……」
這聲音我熟,詞兒更熟。
可如今的黛玉未曾經歷離喪,爲何會作此哀音?
這事兒有蹊蹺。
我和悟空使了個眼色,準備悄悄過去一探究竟。
剛貓着腰行了兩步,又聽見一個聲音開口。
「妹妹原來在這兒,叫我好找。」
寶玉拿着一冊書站在桃樹下,滿臉討好。
「妹妹方纔所念,意境極美,不知下一句是什麼?」
黛玉眉頭一蹙,本想起身離去。
可看着滿地落花,她又不自覺地神情恍惚起來。
半晌後喃喃開口:「夢中所聞,我也記不清了。」
「只是不知爲何,看見這落紅如ƭü₈雨,心口就悶悶地疼。」
我和悟空交換了個眼神。
定是方纔妹妹夢見了平行世界裏另一個孤苦無依、血淚葬花的自己。
因此情難自抑,悲從中來。
這種時候,是最需要有個人來安慰呵護的,不是嗎?
這事兒寶玉在行啊!
只要他上去一番溫柔解語。
既解了妹妹此刻的愁悶,也能挽回先前的負面印象。
這麼一來的話,我們師徒順利回家就還有希望!
我激動的心臟撲通亂跳。
寶爺爺,麻煩您這次靠點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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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切回現場。
「這可如何是好,我去請太醫來瞧瞧。」
寶玉急得原地跺腳。
好一招跺腳!
黛玉被飛濺起的塵土嗆到,連連咳嗽,眼角也更紅了。
「不必…」她斷斷續續道,「不是什麼…病症,傷春…罷了。」
寶玉撓撓頭:「哦好,那那那……」
半晌後他終於想出了個主意。
「既然妹妹是見了落花才傷心的。」
「那我把花瓣都掃走,妹妹見不着,這毛病自然也就好了!」
說完一溜煙的找花帚鋤頭去了,又掀起塵土一片。
我氣得打跌。
不是跺腳就是掃,連遞個帕子都不會。
你是僞人嗎?
自從穿書後,人生的坎坷多得能給我做足底按摩。
就這個唐僧爽!
一旁的悟空搖了搖頭,起身悄悄走到花樹後。
略一抬手,滿地花瓣竟逆勢而上,紛紛揚揚朝枝頭飄去,一朵朵又變回盛開的模樣。
黛玉抬眸,看着這一場逆向的花雨,驚得幾乎忘卻了呼吸。
她伸手輕觸花瓣,花兒也彷彿有生命般縈繞於指間,久久不願離去。
「怎麼…」
她轉身,恰好和悟空的目光相遇。
悟空微微一笑:「雕蟲小技罷了。」
「既然姑娘惜花傷春,我便許姑娘一個花開永晝,可好?」
他從耳朵裏掏出金箍棒,變成竹笛大小後,遞到黛玉手中。
接着縱身飛天,鑽進雲層中瞧不見了。
我正傻站着納悶。
誰知下一秒暴雨驟降,澆了個劈頭蓋臉。
再看黛玉,衣袂宛然,俏生生地立在雨中。
手裏的金箍棒早已變成一把油紙傘,泛着淡淡的天青色。
?
請蒼天,辨忠奸!
躲雨不帶我,我是什麼很賤的和尚嗎?
連滾帶爬地躲到樹下時,已雲收雨歇。
悟空輕巧地落到我身旁。
「哦,光顧着妹妹,把師傅忘了。」
「反正師傅小名江流兒,八字喜水,多淋淋也無妨。」
「再說這可不是一般的雨……」
他笑得神祕:「我去觀音那兒順了瓶玉露,打了張署名師傅的欠條。」
謝謝,你真善啊。
-12-
春去秋來,京城中多了個神祕傳言。
賈府來了位花神託生的表小姐,驚才絕豔不說,還自帶祥瑞。
凡她所在之處,花草樹木永不凋零。
而且生辰也對得上,正是花朝節降世的。
黛玉:你乾脆報我身份證號得了。
此言一出,前來求親的人,差點踏破榮國府的門檻。
我窩在炕上喫着劉姥姥帶來的苞米,嚼得滿嘴渣。
「阿彌陀佛,不知老爺太太看上哪家的了?」
黛玉坐在碧紗窗前撫琴,眼皮都沒帶抬一下。
「那些個臭男人,不是浪蕩子弟,就是遊手好閒,父親母親一個也瞧不上。」
紫鵑也在一旁插嘴:「正是呢,公子王孫雖多,哪一個不是三房五妾,要一個天仙來,也不過三夜五夕,就丟在脖子後了。」
「豈不聞俗語說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
黛玉手指一顫,琴音陡然變調,只是面上仍淡淡的。
紫鵑不動聲色地瞧了一眼,接着說道:「眼下就有這麼一個,對姑娘既溫柔小意,又絕無二心,家世容貌也都配得上,就不知姑娘心裏……」
不等她說完,黛玉紅着臉站起身,拿起一塊點心就往她嘴裏堵。
「這丫頭瘋魔了,滿嘴哪兒聽來的胡話!」
我卻在一旁瞧出味兒來。
誰都能聽出來,紫鵑指的自然是他家寶二爺。
可林妹妹非但不惱,反而一副嬌羞的小女兒情態,這就奇了。
難不成是上回被寶玉那一腳灰跺進了心房?
見紫鵑沒再吭聲,黛玉回到窗前撫琴。
斷斷續續彈錯了幾個音後,她終於嘆了口氣。
「這話他怎麼不自己跟我說,倒煩着你來說?可見不是真心。」
紫鵑被那塊乾巴點心噎得半死,聽到這話掙扎着開口:「真心真心,十萬個真心!」
說完又指我:「姑娘…不信,儘可問師傅。」
我一口茶噴了兩米遠。
不是,別找我啊?
能者纔多勞。
我是死者,死者爲大。
但俗話又說,喫人嘴短,拿人手軟。
在賈府混喫混喝這麼久,我實在不好當面說人壞話,只好附和道:「啊對對對,別的我不敢保證,但這份心肯定是實打實的。」
「別說是他了,全府上下,連他父母在內,哪個對姑娘不是真心?」
黛玉訝然:「他有父母,我怎麼從來不知?」
「他不是天生天養的嗎?」
我硬生生愣在原地。
不是,你說的是誰……啊?
-13-
我連滾帶爬地滾了。
一連幾天沒敢再往瀟湘館去,生怕黛玉又提起那個「他」。
夜裏也睡不踏實,總夢見一個毛臉雷公嘴的小孩扯着我衣襬叫太師傅。
問我他是姓林好還是姓孫好。
不然你行行好吧?
這合適嗎?
悟空卻滿不在乎:「佛祖只說木石姻緣,又沒說究竟是哪個石。」
「既然那補天頑石不中用,換成俺花果山仙石又有何妨呢?」
我動了怒:「那你想過沒有,此刻哄着妹妹動了心,歷劫之後又該如何?」
「她是書中人,你是天上神,本就殊途,除非你能一輩子留在書裏陪她。」
「但,可能嗎?」
他收起嬉皮笑臉的模樣,正色道:「有何不能?」
正說着,門外雪雁跌跌撞撞地跑進來。
手裏捧着塊帕子,紅得刺眼。
「二位師傅快去看看吧,姑娘吐血了!」
「太醫已經來過,只說是不中用了,讓老爺太太預備後事呢。」
原著中,黛玉是先天不足,加上離喪之痛,五內鬱結,才漸成病勢。
可現在又是爲何?
不待細想,悟空提着我身法一動。
須臾之間,人已在瀟湘館。
林如海攜夫人撲通跪倒在地:「二位神僧,救救小女吧。」
悟空連忙去扶。
我三兩步奔至牀前,見黛玉雙目緊閉,面色如雪,眼瞅着進氣多出氣少了。
不由得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畢竟是我看着長大的孩子,如何能不心疼?
悟空雖急,但還不至於和衆人一樣慌神,安慰地拍了拍我,低聲道:「師傅莫慌,無論妹妹得了什麼病症,有樣東西總能治好。」
說完他伸手指了指頭頂。
是我想的那樣嗎?
我咽嚥唾沫:「爲師突然有點事,就不跟你一起去了哈.ẗũₔ..」
話還沒說完,眼前一花,再抬頭時,「南天門」三個大字正閃着金光。
兩個天兵天將在看清來人後拔腿就跑,邊跑還邊喊:「陛下不好了,猴子又來打劫了!」
-14-
我和悟空輕車熟路地摸到了太上老君的兜率宮。
丹房裏,童子打着瞌睡,爐子裏真火正旺。
我悄聲道:「怎麼說,連鍋端走?」
悟空搖了搖頭:「不妥。」
「連人帶鍋,全部打包回府。」
我說行吧,那你先忙,我下去看看妹妹情況。
回到黛玉牀前時,她剛好悠悠醒轉。
「嚇着師傅了吧?」
她勉力一笑,汗溼了的額髮粘在臉頰上,恰如一朵逢雨的幽蘭,蒼白美麗。
我忍住心頭的酸澀,幫她掖了掖被子:「這會兒感覺好些了嗎?」
「你放心,有師傅在,一定讓你平安無恙。」
她抬頭四顧,眼神中略有失落:「怎麼不見猴哥哥?」
我剛要答話,一個旋風般的紅色身影從門外刮進來,將我擠到一旁。
「妹妹可大好了?」
「這是北靜王爺前些年贈與我的鶺鴒香珠,妹妹拿着驅驅病氣。」
我伸長脖子一瞅。
那上面的包漿都有三層厚了,怎麼還能拿的出來送人呢?
這石頭真是完蛋的徹徹底底。
黛玉背過身,冷冷開口:「多謝二哥哥關懷,我有些乏了,請改日再來吧!」
寶玉熱臉貼了個冷屁股,一時間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尷尬地愣在原地。
我連忙讓雪雁領他去外屋喝茶歇息,扭頭數落起黛玉。
「人家來探病,姑娘這是做什麼?」
她強撐着坐起身來:「自從我來了,這滿府上下,都在打着一個主意,難道師傅竟不知道?」
我有些心虛地撓了撓禿頭:「什麼?」
她又是氣湊,又是垂淚,一句話說得上氣不接下氣:「老太太、太太他們……都想把我許給寶玉。」
我低頭捻着手裏的佛珠,乾巴巴地笑了笑:「親上加親而已,也沒什麼不好。」
黛玉冷笑:「師傅覺得寶玉好?
「這些天進了園子,我冷眼旁觀着,我這個表哥,喜怒無常不學無術還是其次,整日在女孩兒堆裏廝混,跟着丫鬟們調香抹脂,倒比我先前說的公子王孫還輕薄紈絝千倍萬倍!」
「真是個情種也罷了,惹事卻又怕事,撩撥舅母房裏的一個丫鬟,被撞個正着,他自己倒先跑了,丫鬟被攆出去投了井,這樣懦弱薄倖的男子,我纔不要他!」
一番話說得我福至心靈。
țŭ₉是哇,怎麼我先前看書的時候沒發現寶玉這麼渣?
寶玉:全靠同行襯托。
我想了想,支支吾吾道:「雖然但是,寶玉對姑娘絕不會如此,他…」
眼前忽然閃過無數書中的片段。
是寶玉嬉笑着去喫丫鬟嘴上的胭脂。
是寶玉想摸寶釵無意袒露的皓腕。
是寶玉朝黛玉身邊的丫鬟開黃腔:「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捨得叫你疊被鋪牀?」
是黛玉死後,寶玉「漸漸的將愛慕黛玉的心腸略移在寶釵身上」,與她舉案齊眉。
其實寶玉從來都不是良人。
只是曾經的林妹妹別無選擇罷了。
想到這兒,我站起身來,斬釘截鐵道:
「姑娘說的沒錯,咱們不要他!」
-15-
話音剛落,悟空拿着一個葫蘆出現在身後,委屈巴巴地眨眼。
「俺老孫就是回來的晚了點,怎麼就不要我了?」
黛玉破涕爲笑:「猴哥哥!」
他從葫蘆裏倒出一粒金丹,用手帕捧了送到黛玉脣邊。
「快喫吧,包管藥到病除。」
黛玉瞧着他大頭大汗的樣子,接過金丹打趣道:「這是單給我的,還是其他人都有?」
悟空一伸手,從角落裏提出個正冒火的丹爐和配套老頭。
「我知道姑娘愛潔淨,所以新打的爐子,現抓的老頭。」
太上老君被薅住脖領子,臉漲得通紅,忙不迭點頭:「沒錯沒錯,這是天上地下獨一份的丹藥,專門煉給林姑娘的。」
「旁人配喫嗎?旁人連看一眼的福分都沒有,對吧,大聖?」
一席話逗得黛玉前仰後合,半天才服了藥,和衣睡下了。
出了門,老君臉一垮,開始吹鬍子瞪眼:「我什麼身份,在這兒陪你們哄小女娃娃,真是氣死我了!」
悟空忙不迭地作揖道歉,我也在一旁說和:「多少年的孤寡老猴了,爲了媳婦才這樣的,您老就擔待着點,彆氣壞了身體。」
「媳婦?」老君打量了悟空一眼,白鬍子翹老高。
「虧你還在我這兒進修過火眼金睛,難道看不出她是將死之人嗎?」
我開始溜鬚拍馬:「害,原本是,可這不喫了您老的金丹嗎?
「那還不得與天地同壽,與日月齊輝啊。」
他哼了一聲:「此言差矣,我這丹藥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違逆天命,必遭反噬,灰飛煙滅。」
我聽得冷汗直冒,連忙追問:「此話怎講?」
「這女子本是爲還淚而來,緣該是個多愁多病的。」
「豈料如今身體強健雙親俱在不說,這十年間別說是流淚,就連煩心事都少有。」
我急了:「那咋了?」
「難不成是你這老兒見不得人家姑娘生活幸福,故意安排了什麼病什麼災?」
老君吹鬍子瞪眼:「我哪兒有這閒工夫!」
「但本應還淚,卻無淚,因此必遭反噬,命在旦夕了。」
悟空沉吟片刻後,送老君離開。
扭頭問我要來《石頭記》話本子,一頁頁從頭翻看。
半晌後他合上書,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
「妹妹前世,受那寶玉前世的甘露之恩。」
「因無水可還,故發誓拿此生淚水來還,是也不是?」
「既如此,俺老孫便去一趟西方靈河畔,替妹妹尋來甘露還他,以償此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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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黛玉就此反噬而死,此生定然算不上圓滿。
我師徒二人,便也要永遠困在這裏了。
想到這兒,我咬牙道:「爲師跟你一起去!」
身後驟然響起一陣細弱的咳嗽ṱü⁷。
一回頭,黛玉顫巍巍地扶着門框,脣邊血痕猶在。
她虛弱得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散。
「師傅,猴哥哥,你們要去哪兒?」
我心頭一陣慌亂。
她是什麼時候來的?
方纔對話,她聽到了沒有,聽到了多少?
悟空勉強地笑了笑:「剛聽見外面街上有賣桂花栗子糕的,想着姑娘愛喫,我倆出去買點。」
黛玉紅着眼:「既是如此,求師傅帶我一起去吧。」
我看着她洞察一切,又似一無所知的目光,心中慄六,想不出言語來拒絕,只好求助悟空。
哪知他卻很順從地蹲下身:「也好,那我來背姑娘。」
不等我開口反駁,他向我傳音入密:「妹妹命在頃刻,她的心願我不忍拂逆,就當是任性一回吧。」
「師傅放心,若歷劫不成,俺老孫就是把這天捅個洞,也定護送你出去。」
我急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話,我出去了那你呢?」
他垂下頭,似是露出一個微笑。
「我便留在書裏,陪妹妹一遍遍長大,出嫁,老去。」
「永生永世循環往復,也就是了。」
黛玉氣息沉沉,不知是昏迷還是睡着了。
伏在悟空身上,輕得像是片落葉。
不知怎的,我忽然憶起昔年在塞外看雪的情形。
那天小黛玉一反常態,鬧着要我背。
馱她上了肩,兩隻熱乎乎的小手只摟着我的光頭。
「師傅頭冷,玉兒給師傅暖暖。」
雪花寸寸飄落,她鼻尖凍得通紅,笑容卻如春日暖陽。
十年間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
我脫掉袈裟,擲在地上。
「賊老天,今日就是不做這旃檀功德佛了,我也要爲姑娘尋得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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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靈河岸。
和想象不同,遍地衰草枯楊,暈天黑地。
半點仙家福地的模樣也沒有,倒像是黃風嶺流沙河的地ṭũ₌界。
一落地,我和悟空連忙四處尋找。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在一片焦黑廢土之中,發現叢鬱鬱蔥蔥的神芝仙草。
仙草狀若彎月,瑩藍瑩藍的葉片凝着數滴露珠,晃悠悠的如同眼淚。
「找到了!」
我二人驚喜交加。
悟空連忙變出一隻淨瓶去接。
空中卻傳來一陣響雷般的怒吼。
「何方妖孽,竟敢盜取警幻仙子的寶物!」
我正要開口解釋,迷津中竄出無數夜叉海鬼,張牙舞爪地向我們襲來。
「護住妹妹!」
悟空小心的將黛玉放到我背上,掏出金箍棒迎了上去。
一番纏鬥過後,只餘滿地屍體。
悟空渾身染血,不住喘着粗氣。
「嗯?原來是異界之靈。」
那聲音似乎看穿了我們的來歷。
先是驚訝,而後嗤笑一聲。
「到了別人的地盤,竟還如此囂張?」
「既如此,便留下來當花肥吧。」
半空中,一隻金色的巨手陡然出現,帶着毀天滅地的力量,朝悟空狂襲而去。
我急得大喊:「怎麼辦,這一下你能扛住吧?」
他扭頭朝我笑了笑,笑容雲淡風輕。
「可能……扛不住吧?」
「書中世界不比現實,我的法力被壓制太多。」
說着說着,他咳出一口鮮血。
「趁他攻擊的間隙,你快取了甘露,帶妹妹回去!」
「那你呢?」
悟空笑着搖搖頭:「就聽他的,當花肥唄。」
「你!」
我氣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狂風裹挾的勁力,幾乎將他整個人吞沒。
他扯起嗓門:「記住!哪怕你改姓!姓石!和妹妹在一起。」
「也一定不要讓她不幸福啊!」
滾燙的淚水流進嘴裏,很苦。
我用力點頭。
死猴子,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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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一聲天地迸裂的巨響,萬物陷入死寂。
我暈暈乎乎地睜開眼。
後背上早已空無一人。
黛玉呢?!
悟空跪坐在焦土之中,頭低垂,懷裏正抱着什麼。
難道…
我腿一軟,連滾帶爬地上前。
黛玉慘白如雪,躺在悟空懷中一動不動,周身散發着濃重的血色。
我顫抖着嘴脣:「這是怎麼了?」
悟空別過頭去,聲音哽咽:「妹妹替我……擋下了那一擊。」
我心頭巨震。
這樣大的威力,只怕神仙都承受不住。
更何況如此柔弱的凡人之軀!
「還……還有救嗎?」
他搖頭:「我將老君留下的丹藥全餵了進去,恐怕也只能續得須臾之命了。」
得到答案,我再也難忍悲痛,嚎啕大哭。
「傻妹妹,你怎麼這麼傻啊!」
黛玉眼睫閃爍,緩緩睜開眼睛。
她伸ţůₔ手撫上臉頰,喃喃開口:「師傅…猴哥哥…你們哭了?」
「別哭,玉兒……很開心。」
「玉兒做了個夢…夢見…五歲那年,孃親病逝。」
「爹爹無力照拂,只得將我送到賈府,由外祖母教養。」
「我一個人…好害怕…」
我和悟空對視一眼,震驚到無以復加。
黛玉竟然夢見了原本書中的情景?
她喘了一陣,接着說道:「雖然在賈府……我有外祖母愛護,有寶玉相伴。」
「可看着別人閤家團聚,我真的好羨慕……也好孤獨。」
「後來……我鬱結於心,越病越重。」
「外祖母嫌我短壽……將寶玉也搶走了。」
「我…他們洞房花燭夜…我魂歸離恨天。」
說到此處,她閉上眼,兩行清淚簌簌而下。
我連忙握着她的手安慰:「玉兒乖,夢裏的事不做數的。」
「老爺太太如今身體康健,都在等着你回家呢。」
她卻搖搖頭,露出一個無力的微笑。
「不…其實…」
「其實如今的一切,纔是夢吧?」
「謝謝你們……給了我這樣好的一場美夢。」
原來無論何時,她都是那個水晶琉璃心肝的林妹妹。
美麗,聰慧,通透,溫柔。
我和悟空幾乎哭成淚人。
血色蔓延,將我倆的衣襬都染成殷紅。
黛玉的眼神已然渙散。
她茫然地伸出手,想去觸摸悟空的臉頰。
「猴哥哥……我一直沒告訴你…」
「那年你救了母親……微笑着遞給我手帕……」
「那時候……我就已經……」
話停在嘴邊,黛玉不動了。
身下, 血已流乾。
見此情景, 悟空心碎到癲狂。
他掏出金箍棒,將周圍的一切都砸成齏粉。
「不要緊!不要緊!」
「如來說了, 任務沒有完成,我們就回不去。」
「書中的一切都會重置!」
「還有機會,我們還能救她!」
「大不了重來一次。」
我懷抱着黛玉的屍身,奮力點頭:「對, 沒錯!」
只要能救下妹妹,讓她一世喜樂無憂。
哪怕重開無數次我也願意!
話音剛落,如來佛祖的聲音再次響徹大地。
「恭喜你們, 渡劫成功。」
「該是迴歸仙界的時候了。」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
林妹妹尚未婚配就慘死於此。
怎麼就成功了?
如來繼續說道:「姻緣二字,不在於形, 而在於心。」
「正如絳珠仙草最後所言,十年前,你們剛來此地之時, 她就對仙石已然動心。」
「換句話說……」
「孫悟空, 其實你一開始就成功了。」
「可不知爲何,我左等右等, 也沒等到你倆迴歸仙界。」
「如今只好親自來請了。」
我破口大罵:「死禿驢,誰讓你多管閒事了!」
「我倆就愛在書裏待着!」
「不回去, 死也不回去!」
「哦?」
如來的聲音隱隱含着怒氣。
「功德佛、鬥戰勝佛, 你二人可想好了?」
「若留在此地,便再也回不來了。」
悟空斬釘截鐵:「想好了。」
「仙界千秋萬載,也比不上守在重要之人身邊的曇花一瞬。」
「只要能陪着妹妹, 我情願不做神仙!」
「那好吧。」
如來惋惜地咂咂嘴, 聲音漸遠。
我和悟空剛鬆了口氣。
忽一股大力從天而降,將我二人裹挾着向上飛去。
「開玩笑的。」
「天庭沒你倆不行。」
敢耍老子古他那!!!
-20-
三月後, 正逢王母娘娘設宴, 大開寶閣, 瑤池中做「蟠桃盛會」。
我和悟空也在邀請之列。
他拿着曾經夢寐以求的請帖, 卻有些意興Ťṻₚ闌珊:「我就不去了, 師傅記得今晚別喫飯。」
「趕明兒將我那份桃也喫回來。」
我拍着他肩膀安慰:「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 斯人已逝,生者堅強。」
「況且妹妹若是見你現在這幅模樣,也只會傷心。」
「餘華有云, 活着就要好好地活。」
他背過身去, 不說話了。
活爹!
翌日, 我向哪吒借來混天綾, 趁悟空還沒醒,將他捆了。
從書中回來後, 這猴子整整三個月沒出過門, 沒見過一次太陽。
今天說什麼也要拖着他去熱鬧熱鬧。
好容易一路拖到瑤池外。
我停下歇腳。
遠處影影綽綽,走來一羣仙子。
其中一人,生得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 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
捆得跟條蠶一樣的悟空騰一下站了起來,猴臉通紅。
「你是…」
我亦驚喜得無可復加。
領頭的仙子恭敬回話:「這位是絳珠仙子,剛從人間歷劫回來。」
見我倆神情大異,她忍不住問道:「難不成是舊相識?」
不等我和悟空回答, 絳珠仙子好奇上前。
待看清我二人模樣後,她「咦」了一聲。
「這兩位哥哥,我曾見過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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