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入恐怖遊戲後,因爲高度近視看不清。
管血衣蘿莉叫女兒,管老詭異叫爹媽。
危急時刻,還一頭扎進副本大 BOSS 懷裏,薅住八塊腹肌喊:「老公,救我狗命。」
所有人都以爲我要被虐殺,沒想到 BOSS 紅着眼把我抵在牀上說:「念念,你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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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進入「九層詭塔」副本。】
【七天之內,消滅詭異,即爲通關。】
【初始玩家: 16 人;存活玩家: 16 人。】
【祝各位玩家遊戲愉快!】
一陣白光閃過,我來到一座巍峨的黑色古塔前,耳邊響起熟悉又詭異的機械音。
身爲一個一千五百度的高度近視,我三米之內,人畜不分,只能看到大概影子。
所以此時我戴着帽子、口罩,不去摻和,儘量讓自己顯得低調奢華有內涵。
果然,旁邊傳來新玩家們的驚呼。
「這是哪兒啊?我記得我蹦極時繩子斷了,我噶了啊!」
「我好像也病死了,這是陰曹地府吧!」
兩個肌肉壯漢走出來,自稱老玩家,開始給新人講解規則,試圖統領隊伍。
據說通關所有副本,攢夠傳說中的 9999 積分,就能復活。
一聽到能復活,大家情緒還挺高。
可壯漢們接着說:「獲得的積分和通關時的驚悚值有關,如果你是 99 驚悚值通關,那你最後只能得 1 積分。如果你在遊戲過程中不幸達到 100 驚悚值,那直接死。
「當然了,把驚悚值控制在 50 以內都算高玩了。能以 0 驚悚值通關的,歷史上僅有一人。」
風吹屁屁涼,我把帽子往下壓了壓。
聽完這些,大家心態崩了。
突然,一個穿着西裝的大肚中年男人哀號。
「這操蛋的人生,我不服啊!我朝九晚五辛苦了半輩子,昨天剛還完房貸就猝死,還要我玩這個破遊戲攢積分才能重開!這得攢到什麼時候去?我不玩了!」
說完,他崩潰地朝四周濃郁的黑霧裏衝去,眨眼之間,就被黑霧吞噬。
只剩幾根骨頭,「咚咚」砸在地上,也砸在我們心上。
機械音無情播報。
【初始玩家: 16 人;存活玩家: 15 人。】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直播彈幕飛速刷屏。
【臥槽!這羣人什麼運氣,居然是個新開的副本!還是通過概率爲 0 的 5S 級!】
【有點子怪,新副本居然有四個匿名玩家!難道是四大工會的大神們進去探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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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音提示我們,該選擇入住樓層了。
古塔一共九層,越往上,BOSS 越兇險。
前八層都可供玩家選擇,每層最多可入住兩名玩家,否則將被抹殺。
可是,每一層都住着詭異,這也意味着,玩家必須去詭異們的地盤借宿。
至於第九層,在消滅前八層的詭異之前,不予解鎖。
和詭異們同喫同住七天,還要狗膽包天地去消滅他們,想想就刺激,驚悚值怎麼可能不劇烈波動?
新玩家爭先恐後地朝低樓層衝去。
因爲近視,我搶不過,於是打算等大家先選完。
最後,古塔內只剩下七層和八層。
古塔外也只有包括我在內的四個人沒動。
兩個肌肉壯漢神色晦暗地看了我一眼,兩人一起去了第七層。
我剛想去四周轉轉,找找線索,一隻蒼白病弱的手突然拉住我的衣角。
「姐、姐姐,我可以跟你一起組隊嗎?」
少年一邊咳嗽,一邊驚慌地問我。
剛剛,很多人都不願意跟他住一層,嫌棄他身體孱弱,看着就是個拖後腿的。
我挑了挑眉,友好地點點頭,邁步朝八層爬去。
該死的,我就是這麼善良!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彈幕全都在看好戲。
【喲,最後Ťû⁹這四個人看不到名字,原來匿名進副本的就是他們。】
【這個女的爲什麼要把自己包得這麼嚴實?沒臉見人啊!】
【報告!除了女的看不到臉,其他三人臉看着都挺生,積分榜上均查無此人!】
【完犢子,看來沒有大神,這個新副本要迎來團滅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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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搖曳,古塔寬敞,像電視劇裏鎮妖塔的風格。
牆邊全是森森白骨,牆壁由嶙峋巨石組成,上面是刺目的紅,還有一顆顆圓球。
我看不清,但感覺長得有點像腦袋。
我屁顛屁顛爬到第八層,卻在最後一層臺階上,被一扇通體紅色的門擋住。
門上傳來濃重的血腥味,以及浸透骨髓的陰寒。
少年自稱青木,他垂下睫毛,低聲問:「姐姐,我們該怎麼辦?進不去第八層,到了晚上我們都會被系統抹殺。」
我挑了挑眉:「別急,姐給你露一手。」
說着,我從揹包裏摸出一根鐵絲。
把臉貼到紅色大門的鎖孔前,撅着屁股,開始賣力地掏啊掏啊掏。
終於,鎖芯「咔嚓」一聲響,門開了。
我大大咧咧地推開門,對着裏面就開始嚎:「我回來啦!」
彈幕驚呆了。
【腦殘?居然敢偷偷入侵詭異的家!】
【我要崩潰了,這年頭什麼奇葩都有,我本想學點經驗的!】
【有一說一,這手開鎖技術有點牛,姐們兒生前是個入室盜竊犯吧?】
如果我能看到這些彈幕,我一定會反駁。
胡說八道!這可是我斥巨資學的技術!花了我 1000 積分呢!
青木也驚呆了,死死拽着我的衣角問我:「姐姐,你不害怕嗎?」
我擺了擺手,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近視眼中閃過狡黠。
「存活七天容易,要消滅詭異卻很難。
「可你想想啊,如果我取得詭異們的信任,讓他們視我爲家人,最後再給他們致命一擊呢?那就容易多了。
「武力是下策,誅心乃上策。」
既然要把詭異當家人處,那回自己家,肯定是怎麼隨意怎麼來咯。
敲門?禮貌?不存在的。
青木看着我,眼中閃過崇拜的光。
我和青木剛走進去,一個渾身煞氣的紅裙小蘿莉朝我們迅速飛來。
彈幕大驚。
【臥槽!失蹤多年的血衣蘿莉!】
【她、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個新副本?】
【那當年「幸福之家」副本 30 層的其他三個 BOSS 也在嗎?】
我模模糊糊看見兩條又黑又長的辮子,如同巨蟒,死死纏在我和青木身上。
我甚至聽到了自己身上骨頭碎裂的聲音。
下一秒,我強忍着疼痛,看向血衣蘿莉。
嘴角滲血,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粗長的辮子,嘶啞着聲音呼喚她。
「思思,你的裙子怎麼又髒了?快換下來,媽媽給你……嗯……叫你爸給你洗。」
彈幕尖叫着嘲諷。
【啊啊啊!還媽媽,她以爲她是當年的寧神啊!】
【寧神也敢模仿?這些年好多人模仿寧神的風格,全都慘死。】
【說起來,寧神也消失好久了,不知道出什麼事了?】
【晦氣!希望這個盜版女人給爺死!】
血衣蘿莉陰狠的小臉上閃過一絲茫然與掙扎,大殺器辮子卻不自覺鬆開了,口中呢喃:「媽媽……」
我失去重心地朝地上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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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怎麼沒掉在地上?
原來,我被人接住了。
啊,不對,準確地說,是我被一個詭異接住了。
彈幕大驚。
【臥槽!不出所料,斷頭大 BOSS 也出現了。】
這手感頂呱呱的腹肌,這堅硬的胸膛,這脖子上的刀疤,這棱角分明的臉型,這俊俏的眉眼,這陰狠的目光……
我直接一個熊抱,不由分說地摟着他的脖子,然後激動地喊:「喲,這不是我失散多年的親老公嗎?」
下一秒,由於我力氣太大,把男人的頭摟掉了。
對,沒錯,就是頭。
我急忙從他懷裏溜下來,狗腿地幫他撿起腦袋安好。
在他想喫人卻又很疑惑的目光裏,我扯過一旁同樣疑惑的血衣蘿莉,反咬一口。
「你你你!你敢瞪我!你看你,作爲爸爸,居然給孩子穿溼漉漉的衣服!一點都不負責!」
罵完之後,我氣沖沖地模糊着視線開始在八層找來找去。找到了思思的房間,給她換了乾淨衣服。
又把血裙子朝男人懷裏一丟,指揮他拿去洗。
剛剛死裏逃生的青木慌忙咳嗽一聲提醒我。
我衝他眨眨眼,表示別怕,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內。
思思面無表情地說:「媽媽,你眨錯人了,這邊是我。」
呸呸呸,抱歉啊,沒看清。
直播間觀衆也罵罵咧咧。
【大師,我悟了!這個女人是想複製寧神當年的路子,然後趁機消滅了八層的詭異,完成任務。】
【斷頭,你跪下,姐求你個事,給姐殺了這個贗品!】
他們口中的斷頭大 BOSS 似乎被我惹怒了,此刻目光冰冷,黑氣縈繞,厲鬼顯形。
他居然真的對我抬起了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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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他的手掌忽然下移,捏住了我的下巴,然後報復性地扯下了我的口罩。
看清我滿是傷痕的臉之後,他明顯一愣。
眼神瞬間清明瞭很多,可眼角卻越來越紅,猛地抱起我,朝他房間的方向走去。
彈幕也在這時針鋒相對起來。
【原來是個毀容女,難怪不敢露臉。】
【你們爲什麼對其他玩家惡意這麼大?難道只有所謂的寧神可以用這種風格通關嗎?】
血衣蘿莉思思見此,小臉上露出糾結之色,然後也快步跟上來。
可她剛走到門口,男人就迅速摔上了門。
思思力道沒收住,直接被門給拍扁了,像一幅畫似的被鑲嵌在了Ťüₓ門上。
我心疼不已,一邊在男人身上跟條蛆似的扭動,一邊大喊:「天殺的!你敢這樣對我的親親女兒!」
斷頭大 BOSS 卻沒管,把我壓在牀上,指腹摩挲着我臉上的傷痕,雙眸赤紅。
「念念,好久不見。
「這些傷,是誰弄的?」
我微微一愣,腦中閃過某些片段。
似乎,曾有人在分別時對我承諾:「只要再次重逢,我一定會想起你。」
即使被遊戲系統抹去了所有記憶,即使沉睡在時光裏。
而今,他做到了。
可我卻還是跟個登徒子似的摸着他的腹肌,玩世不恭地齜牙一笑。
「呀,親愛的,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叫寧念,我叫零。
「不過,該說不說,撿了一個副本大 BOSS 當老公,這波我不虧。」
斷頭大 BOSS 的眼神瞬間冰冷,立刻從我身上起來。
殷紅的血一滴滴從他脖子上猙獰的傷口蔓延而出,房間迅速變成汪洋,很快把我淹沒。
彈幕急了,紛紛刷屏。
【畫面一片紅,看不到人也聽不到聲音了。】
【可能是斷頭殺這個贗品的場面太血腥,系統不給我們看。】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血海雖然包裹了整個房間,偏偏我和男人待的這一塊有個真空地帶。
我安然無恙地半倚靠在牀上,男人眼神委屈地蹲在我腳邊。
「我已經把那些蒼蠅全部屏蔽了。念念,你告訴我,是誰傷了你?
「你爲什麼裝不認識我?是我變醜了嗎?」
說着,他顫顫巍巍地拔下自己的腦袋,小心翼翼地遞給我。
「你仔細看看,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帥。」
知道這裏是視野盲區後,我鬆了一口氣。
沒好氣地接過他的頭,捧到自己面前猛地親了一口,捧腹大笑。
「寧君安,你好變態。
「我好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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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着笑着,我又抱着頭顱哭起來。
所有的委屈與強撐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彷彿在沙漠徒步的瀕死之人,終於見到了一滴水。
而寧君安,就是我的那滴甘霖。
是的,我的確是寧念。
五年前,我車禍身亡,被拉進了一個叫「幸福之家」的恐怖副本。
也是那一次,遇到了四個詭異。
斷頭大 BOSS 寧君安、思思,還有爸媽,並且和他們處成了一家人。
後來他們爲了送我通關,自願奉獻心臟,失去了記憶,離開了「幸福之家」,據說是去了其他副本打工。
我回到玩家大廳後,就被人連拉帶拽地加入了第一工會。
這五年裏,我一直瘋狂下副本,就爲了再次遇到我的四個詭異家人。
可是,一直沒有再重逢。
起初,我和第一工會的人配合得很好,他們也對我很好,我以爲遇到了真心朋友。
直到突然有一天,詭異家人們送我的四個本命道具全部失效。
人心不足蛇吞象。
第一工會的人根本不信我的道具失效,都認爲我小氣和清高,不願意再拿道具幫助他們快速通關,讓他們坐享其成。
即使我再三保證,就算沒有道具,依靠能力,我也能帶他們順利通關,平安歸來。
可第一工會還是要我交出道具。
於是,我因三觀不合離開了工會。
結果第二天,收到了四大工會聯合發出的江湖追殺令,私下懸賞我的人頭。
在最後那場追逐與廝殺中,我艱難留住了一條命,卻意外被毀容。
而這些,除了四大工會的高層,其他路人玩家都不知道。
於是,爲了不被那些人找到,我再下副本時,花了大量積分申請匿名參加。
幸好,這次來到了九層詭塔,找到了我的詭異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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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君安越聽,表情越陰沉。
他心疼地看着我的臉,渾身冒黑氣,幾乎處於暴怒邊緣。
「我現在就去殺了所有玩家!他們中間很可能有殺手。」
我破涕爲笑:「用你動手嗎?親愛的,先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機械音適時響起。
【初始玩家: 16 人;存活玩家: 11 人。】
我拿出手機,將臉貼到屏幕上,這纔看清玩家羣裏的所有消息。
兩名玩家死於詭異之手,一名玩家死於驚悚值爆棚至 100 。
最後一名玩家,死於隊友坑害,被同層的隊友推出去探路。
看吧,人類,最擅長的就是自相殘殺。
我和寧君安一起走出房間的時候,已經一切正常,也不用再隱藏自己的身份。
畢竟,在自己的家人面前,我不用疲於奔命,是可以懈怠和放鬆的。
思思正搖頭晃腦,把自己被拍扁的身體復原。一襲紅色血裙殺氣騰騰,然後兩條辮子變得粗長,正捆着少年青木甩上甩下。
見到我,紅裙瞬間變白裙,思思乳燕投林般朝我撲來,口中歡快地喊:「媽媽!」
看來,這傻姑娘也想起我了。
青木眼神一深,白皙的臉被勒得通紅,在半空可憐巴巴叫我:「姐姐,救救我……血衣蘿莉欺負我……」
我站在寧君安身旁,雙手抱胸,挑眉道:「不好意思啊,我近視眼,看不清。你是在玩蹺蹺板還是在玩盪鞦韆啊?
「我女兒天生美麗大方、心地善良,小螞蟻都不忍心踩死,怎麼會欺負你呢?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惹了她,那你活該。」
彈幕各抒己見。
【我靠,這女人,她連寧神的近視也要模仿!】
【弱弱地說一句,她雖然毀容了,但氣場和風格真的好像寧神哦。】
【親媽濾鏡可太厚了,老姐,那可是殺人如麻的血衣蘿莉,怎麼看也跟善良不搭邊。】
思思小臉一皺,白裙化作巨大的活體絞肉機,一點點把青木吞噬:「打探媽媽消息,壞人!思思討厭你。」
哦?
我急忙眼疾手快地從半空拽下暴走蘿莉:「下來,讓你爹上。」
思思乖乖吐出青木,化作貼心小棉襖,落地挨着我:「哦。」
而青木看着我們一家三口的互動,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如同一攤爛泥般躺在地上,原本病弱的臉上露出驚恐之色,看着我絕望地大喊:「寧念,你早就發現了我是來殺你的對不對?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微微一笑,好心解答:「在這個遊戲世界,是沒有朋友的,可你偏偏叫我姐姐。」
我裹成一個蠶了,你還他喵地湊近我,這種男綠茶什麼的,姐一眼就看穿了!
不懷好意!
我昂着下巴,示意寧君安趕緊誇我。
青木破罐子破摔,還想取道具反擊。最後寧君安大手一揮,很輕易地就擰斷了他的頭。
剛殺完人,八層的門外就響起兩聲蒼老的詭音。
「桀桀桀,家裏來客人了也不叫我們。」
又來了兩個大 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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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箭步就從揹包裏翻出提前備好的針線,站到門口笑眯眯地說:「爸,需要我幫您縫補一下毛衣嗎?」
腸老頭熟練地揹着兩個麻袋,裏面放着他們的口糧,袋子口隱約露出幾根手指。
他則肚皮大敞,肚子裏蜿蜿蜒蜒往下拖着一大團腸子。
當然,因爲我高度近視,所以在我看來是紅色「毛線」。
那些「毛線」似乎有靈魂一般,在一起撕扯糾纏。
所到之處,滿地血紅。
見到我,腸老頭原本還鬼氣森森的臉突然笑得像一朵菊花似的:「哎呀,難怪今天起牀聽到喜鵲叫,原來是念念回家了……」
我眼眶一熱,這纔是家人啊。
即使我面目全非,即使他們失去記憶,他們還是能第一眼想起我。
我手腳麻利地幫老頭子縫好肚皮,然後又順手翻出一盒面膜,遞給黑漆漆的小老太:「媽,還是黃瓜口味的,您最喜歡了。」
一向愛美的黑老太這次卻沒接,一把將我摟在懷裏,心疼地摸着我的臉。
一邊罵:「天殺的,誰把你一個漂亮小姑娘害成這樣的!」
一邊哭:「放心,媽給你報仇。」
小老太太自己分明烈火灼心,全身焦黑,卻還氣勢洶洶要爲我討個說法。
這護犢子的模樣,我真的很感動。
彈幕大驚。
【emm,難道這個匿名玩家真的是失蹤已久的寧神?】
【不確定,再看看。】
和家人順利重逢之後,我們回到了之前的相處狀態。
我做飯來他洗碗,沒事聊聊二胎計劃。
可是,這般溫馨和諧的日子並沒有維持多久。
副本任務迫在眉睫。
消滅九層詭塔的詭異,於我而言,是一個生死抉擇。
因爲他們四個也是我任務中的一環。
-9-
因爲這是一個全新的 5S 級副本,所有玩家都跟無頭蒼蠅一樣,只能自行探索。
在其他玩家看來,第八層危機重重,他們不會輕易上來。
但時間緊急,我得快點找到破解之法。
第二天,我正準備下樓找線索的時候,就收到了第七層肌肉壯漢的示好私信。
【你好,我們已經和七層的詭異相處得很不錯了,如果你需要了解,可以直接下來。】
剛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雖然有點巧合,但我現在並不畏懼。
因爲我直接舉着手機就是一個告狀。
「思思,我跟你說,總有刁民想害媽。
「嗚嗚嗚,老爸老媽,我懷疑這個新副本有大問題。
「老公,你看他們,他們都想暗算我!老公你說句話呀老公!」
四個單純的詭異當然頂不住我這熱情似火的攻勢。
寧君安深邃的眼眸凝視着我,帶着寵溺的笑意。
衝我攤手:「菜刀拿來。」
我樂顛顛地從揹包裏把四個道具都拿了出來。
生鏽的菜刀,白色的裙子,長得像腸子的「毛線」,焦黑的胳膊。
只是,此時這些道具都沒有冒黑氣,如同死物一般。
也正是爲了這些東西,我被第一工會背刺,被工會聯盟追殺。
寧君安滿是愧疚地說:「或許是因爲這五年我們在這裏陷入沉睡,所以道具失效了。
「抱歉,讓你受苦了。」
真是個傻子。
如果當年不是這些道具,我早就死了千百萬次。
儘管後來,我在其他副本也碰到過其他道具,卻在意義上和實力上都不如它們分毫。
思念他們的無數個日日夜夜,我都是抱着這四個道具艱難入眠的。
-10-
寧君安接過死寂的菜刀,動作熟練地把自己的腦袋給割了下來。
伸出大手,把菜刀一寸一寸,從脖子上的傷疤處慢慢塞回身體裏。
過了一會兒,又以同樣的方式拔了出來。
再次送到我手裏時,已經是一把殺氣騰騰的菜刀了。
機械音忽然在我耳邊響起。
【恭喜玩家,重新獲得 SSSSS 級道具「愛的屠刀」。】
這是寧君安父母曾經殺死並砍下他頭顱的東西。
如記憶裏那般,思思也不甘示弱地接過那條失去光澤的白裙子,再一次對着我手裏的菜刀衝過來,把裙子變紅,然後遞給我。
「媽媽,思思會用生命保護你的。」
這是她被殺時穿的裙子。
紅裙回到我身上,完美貼合我的身材。
機械音再度響起。
【恭喜玩家,重新獲得 SSSS 級道具「天使之裙」。】
緊接着,腸老頭也接過我手裏不再蠕動的腸子,嘟囔了一句:「丫頭,等會兒記得重新給爸縫毛衣啊。」
說着,他扯開我剛剛給他縫好的「毛衣」,把腸子塞了進去,然後重新拿出一團蠕動的腸子遞給我。
機械音又一次響起。
【恭喜玩家,重新獲得 SSS 級道具「宰相肚腸」。】
黑老太就簡單多了,乾脆利落地把這隻焦炭胳膊接上,扯下另一隻胳膊遞給我。
說必要時刻依舊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機Ŧū́⁰械音再一次響起。
【恭喜玩家,重新獲得 SS 級道具「枯木逢春」。】
他們爲了我,願意千百萬次重複臨死前的痛苦。
我眨了眨近視眼,五味雜陳地看着。
我可真 TM 是個混蛋。
但是,我這個混蛋,這次也一定會用生命保護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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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幕看到這一幕,紛紛陰暗扭曲爬行。
【臥槽!她真的是寧神!】
【嗚嗚嗚,我的念念女鵝,你的臉怎麼回事?】
在他們發瘋時,寧君安他們已經送我走到了八層樓梯口。
「我們等你回家,注意安全。」
我開始氣定神閒在詭塔內串門。
迫於《Ţűₑ詭塔原住民管理條例》,寧君安他們是不能陪我一起下去的。
但有了道具防身,還有我這五年的摸爬滾打,我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小菜雞。
除了失去他們,無論去哪裏,做什麼,我都不會畏懼。
不過,究竟要如何消滅詭異,完成任務呢?
我還是決定按照自己的風格行動,先去了解每個詭異的故事。
我剛抵達第七層,就見兩個肌肉壯漢等在門口,他們正努力讓自己的臉變得和善。
「你可算下來了,等你很久了,快進來吧。我們都跟詭異處好關係了,會幫你說好話的。」
我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邁步朝裏面走去。
身後傳來迫不及待的落鎖聲。
第七層的詭異居然是人魚!
不過,並不是影視劇中見過的那種漂亮人魚。
而是無數條潰爛、發臭、大肚、哀號的人魚。
即使我是個高度近視,我都能看到無數白白胖胖的蛆蟲在他們的魚鱗裏鑽進鑽出。
第七層猶如一個惡臭的海鮮垃圾場。
人魚的每一聲哀號,都瘋狂衝擊着我的耳膜。不出三秒,我的耳朵竟然已經滲出了鮮血。
身後傳來兩道勁風。
我並未回頭,腸老頭給我的道具「宰相肚腸」此時派上了用場。
原本尚且正常的腸子突然化作水管粗細,朝我身後飛去,將偷襲我的兩個壯漢緊緊包裹在中間。
「宰相肚腸!你的道具果然沒有失效!寧念,你該死,欺騙工會,還對我們早有防備!」
我凝視着他們模糊不清的臉,微笑道:「是你們自己以爲我被傷了耳膜,迫不及待地動手,怎麼還怪到我頭上了?四大工會的殺手聯盟裏,都是你們和青木這樣的廢物嗎?」
腸子蠕動,一點一點把兩人消化。
他們徹底消亡前,肌肉壯漢忽然衝我瘋狂大笑:「哈哈哈,寧念,你逃不掉的!」
-12-
【初始玩家: 16 人;存活玩家: 9 人。】
機械音播報。
沒了礙眼的兩人。
我緩緩看向地上的人魚們。
我長嘆一口氣,點開系統虛擬面板,選擇商城,在裏面逛了起來。
沒一會兒,看到了海洋生物修復劑。
那一長串售價幾乎閃瞎我的狗眼。
一瓶 2000 積分!
分量僅供一條人魚使用!
我拼死拼活做任務,哪怕身爲天選之子,每次 0 驚悚值通關,才堪堪能獲得 100 積分。
就算加上偶爾打出的首通和隱藏任務,一個副本最多也就只有 600 到 1000 分。
數數這裏的人魚,整整 8 條!
我他喵一下子要花 16000 的積分!
復活才只需要 9999 積分。
系統,你明明可以直接搶的,卻偏偏要賣。
可我看着人魚因爲畏懼我……手裏的道具,強忍疼痛的模樣,我最終還是肉疼得當了冤大頭。
八瓶海洋生物修復劑下去,人魚全都煥然一新。
藍髮飛舞,魚鱗閃亮,開始圍着我歡快地唱歌。
他們吟唱,謝謝恩人。
他們告訴我,他們被人類排放的核污水所污染。因爲對人類充滿憎恨,死後便來到這裏當了詭異,準備虐殺人類玩家。
可還沒開始,便遇到了我。
-13-
我接着往下,來到第六層。
我還沒來得及敲門,門就開了。
門裏露出一張破碎的小臉,但從襤褸的衣衫看,是個孩子。
她畏懼地看着我手裏的菜刀和其他三個道具。
「八層的姐、姐姐,你可以不要殺我嗎?我沒有害過人……」
我當然知道,這個副本是新開的,他們哪裏來得及害人。
在這個孩子身後,還有無數個跟她慘狀差不多的詭異。
有戴了老視鏡的老人,有大着肚子渾身血淋淋的孕婦,有幾個揹着書包的中學生。
包括這個孩子在內,共 11 人。
我已經猜到了他們的身份,努力眨了眨眼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男子爲報復社會,開着轎車,故意衝向人行道。
在路邊等紅綠燈的 11 名行人,不幸喪生。
我看了看孩子的慘狀,她不過五歲模樣,甚至還赤着腳,衣服上的吊牌都沒有摘。
「寶寶,告訴姐姐,你們有什麼心願嗎?」
孩子被碾碎了一半的眼珠子裏閃過驚喜:「姐姐,我想再見我媽媽一面。」
可她突然又怯生生地看了看我,絞着手指:「姐姐,是不是太麻煩你了?或者,要是你有機會出去的話,你幫我轉達給媽媽就行。
「那天是我自己要去買衣服的,是那個開車撞死我們的叔叔的錯,不是媽媽的錯,媽媽不要自責,也不要難過。」
彈幕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狂哭。
【啊啊啊!念念幫助他們,念念好;小孩可憐,小孩好;該死的肇事者殺人,肇事者壞。】
【我哭死,這個新副本的詭異真的又無辜又悲慘。】
【念念天使,你能不能幫幫他們?】
我二話沒說,開始在系統商城裏找起來。
沒有找到通往現實的商品,但是,找到了一款託夢符。
售價 500 積分一張。
我邊哭邊買了 11 張,塞給他們:「有什麼想說的話,你們可以託夢告訴你們的親人了。」
一個老人走過來,衝我和藹地說:「小姑娘,你能不能幫老婆子我弄點水來?我想整理一下衣服,到時候託夢,免得孩子看到我還是臨死前的邋遢樣,平白惹他們傷心。」
我哽咽着又去商城買了 11 套乾淨的衣服,衣服不貴。
但這個時候,價格什麼的,對我來說也不是最重要的了。
-14-
我繼續往下,來到第五層。
這層的詭異是一個染了粉色頭髮的女大學生,因爲她還穿着學士服。
她的門沒有關,我自己走了進去。
她端坐在古塔內,像少年時聽老師講課那般認真。
看到我,她的目光凝視在我的紅裙和道具上,微微一笑:「你是來殺我的嗎?動手吧。」
我蹙眉,藏起道具,穿上外套,遮蓋住紅裙。
在女孩身邊坐下。
如同老朋友一般開始攀談:「可以聊聊你的故事嗎?」
她驚訝地看向我,良久忽然釋然一笑,娓娓道來。
原來,她爲了慶祝自己畢業,拿着證書去和病牀上的外公合影,高興地上傳到了網上。結果被人造她和外公的黃謠,說她靠張腿上位,還罵她是學術妲己。
那些人如果只是針對她也就算了,甚至還去醫院給外公送花圈,詛咒生病的外公早死早超生。
最後,女孩承受不住,精神恍惚地選擇了吞安眠藥自殺。
死後,她被一股神祕的力量拉到了這裏。
要求她擔任詭異 NPC,對接下來的人類玩家展開殺戮。
女孩抱着膝蓋,淚如雨下:「我不想殺人,我不是一個合格的詭異。
「所以,你殺了我吧,我知道,你們的任務是消滅詭異。
「很高興你爲樓上我的鄰居們做的事情,也很榮幸爲你赴死。」
我忽然走過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錯的從來都不是你,以前那些事不要放在心上。
「以後的路還長着,你要在這裏好好『活』下去。
「如果有機會,我會幫你脫離這個世界。」
女孩那麼美好善良,即使重新投胎轉世,也一定會前途光明璀璨。
-15-
緊接着,我來到了第四層。
門大敞着。
非常奇怪的是,這裏並不像詭塔其他樓層,陰暗潮溼。
反而窗明几淨,讀書聲琅琅。
甚至還有人在做……實驗。
「同學,你是來上課的嗎?」有個溫潤的青年走到我面前。
他竟然絲毫不畏懼我的道具。
可看到他的眼睛,我就明白,這是真正的學者。
學者是傲骨的青松,是不畏懼生死的。
他面前擺着一塊木頭雕刻的黑板,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我驚訝於他們的溫和內斂,更驚訝的是,那邊幾個學生模樣的人在誦讀。
我問青年:「你們在做什麼?」
青年回我:「我們這層的詭異都是這些年被學術造假的受害者,不是同一件事,甚至不是同一個學校,不是同一條時間線,可偏偏遇到了同樣的事情。
「有人說我們脆弱,一個大男人遇到這點事也值得去死嗎?可誰又想過,寒窗苦讀十幾年,竟抵不過權勢的一點點欺壓。
「說我們脆弱也好,說我們天真也罷,只是午夜夢迴,輾轉反側,自問對不起在樓道背書的自己。
「所以,即使在這裏,我們依舊沒有放棄鑽研和學習。
「萬一呢?萬一以後所謂的教授來這裏,我們才能以最好的狀態申訴和證明自己。
「我們知道的,這種現象爛大街,但還是希望能贏一次。」
沒有粉筆,就用木炭。
沒有實驗器材,就自己用石頭一點點打磨。
我對他們深深地鞠躬:「如果我告訴你們,你們贏了一次呢?
「在我進無限流遊戲之前,也曾有 11 名莘莘學子,同你們的遭遇一樣。他們選擇了聯名抗爭,全網都在幫他們,最後,他們迎來了勝利。
「各位學長學姐,這不僅是他們的勝利,其實,也是你們的勝利。」
學術弊端終將被杜絕,學術清明總會到來。
-16-
再次往下,我抵達第三層。
越是往後,詭異們越是弱小無助。
我聽見裏面傳來輕盈的歌聲,我決定不打擾這層的詭異。
我悄悄用鐵絲撬開了門。
我躡手躡腳地探了個頭進去,就看到有個少年正在古塔中間翩翩起舞。
在他四周,圍坐着許多滿身傷痕的少男少女。
他們有男有女,紛紛面上帶笑,在給少年哼唱曲子、打拍子。
一束陽光突然打進來,正好把少年籠罩在光裏。
他像起舞的白鶴,又如綻放的玫瑰。
忽然,他看到了我。
他急忙停下動作,注意到他的不對勁,四周的少年人也猶如驚弓之鳥一般站起身。
明明他們那麼多人,明明他們纔是詭異,可卻對我畏懼得緊。
這種畏懼,並不是出於對我身上道具的畏懼,而是天然的,對陌生人的恐懼。
剛剛跳舞的少年雖然也很畏懼,卻還是走到了我面前,將他們擋在身後,對我扯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不好意思,他們生前都遭遇過校園霸凌,甚至是校園侵害,所以身體和心靈都有過重創,不太敢和陌生人相處,您不要生氣。」
我第一次遇到副本里的詭異這麼客氣,還是傳說中的 5S 副本。
他居然對我說「您」。
我看向他身上的傷痕問:「放心,我不會生氣,你們有什麼心願嗎?」
在我的一再保證下,這些少男少女終於信任了我,一一對我說出了心願。
我也一一幫助他們實現。
他們實在是可愛得很,生怕麻煩我,都挑簡單的。
於我而言,能用積分購買的,都不算事。
輪到那個跳舞的少年時,他只是抿了抿脣,說:「我想擁有一件新舞衣,然後給您跳一支完整的舞,可以嗎?就當感謝您幫了我們。」
我當然快速點頭答應,我並沒有告訴他我是近視眼,恐怕會看不清。
因爲看清某個人、某件事,並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
少年跳得很好,臉上紅撲撲。結束後,周圍響起熱烈的掌聲。
我離開之前,他怯怯地問我:「這支舞還沒有名字,可以請您幫忙取一個嗎?」
我給了他一個沒有任何私慾的擁抱,輕聲說:「玫瑰少年。」
-17-
走向第二層的時候,懷裏的菜刀忽然蠢蠢欲動。
察覺到他的情緒,我如同捧着他頭顱一般捧着菜刀問:「怎麼了?我的親親老公。」
是的,在副本里,寧君安的意識可以寄託在菜刀上。
雖然他的人不能跟我一起行動,但其實這幾天他一直和我同在。
我本以爲他是喫醋於我剛剛擁抱了少年。
沒想到,下一秒,我感受到他傳遞給我的情緒:「這個副本不好,這些詭異很可憐,卻被束縛在這裏,我想毀了它。」
「好巧,我也想。」
我親了親刀面,再次收好,朝二層走去。
在這裏,我看到了一個全身都是血洞的女生。
她蜷縮在角落,一直埋着頭哭泣。
這是一個厲鬼。
我絲毫不覺得恐懼,邁步朝她走去,在她身邊停下,學着她的樣子坐下。
我甚至還從系統商城購買了兩杯奶茶,遞了一杯給女生。
女生抬起赤紅的眸子,看了一眼,默默開始吸奶茶。
許久之後,她忽然出聲:「好多年沒有喝過這個味道的了,謝謝你。」
話匣子一打開,她告訴了我她的故事。
她和閨密一起在國外留學,沒想到,閨密談了一個賭鬼男友,經常找閨密要錢。
閨密爲了躲避男友,便借住到了女生的出租房裏。
沒想到賭紅了眼的男友也追了過來,拿着刀子就要威脅閨密給他錢。
女生爲了保護閨密,被閨密的男友捅了 33 刀,當場去世。
而更可怕的是,女生本來可以不用死的,是閨密在男友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把女生和男友一起關在了門外。
任由女生尖叫,任由鮮血滲透門縫,閨密就是不願意開門。
最後,女生無辜慘死。
閨密卻當着所有人的面,辱罵女生的媽媽,說,是女生自己要救她的,關她什麼事?
而女生的媽媽,僅僅是要一個公道而已。
「你說,真的是我自作自受嗎?是我不應該幫助她嗎?這個社會,救人反而錯了嗎?」
女生流着血淚,混合着奶茶一起喝了下去。
我掏出一張紙巾,一點點地幫她擦去血淚,輕聲告訴她:「你沒有錯,她犯她的罪,你積你的德,善良從來都是一個好品質。
「只是,人的選擇要隨着時代的變化而更改。在這個時代,助人爲樂並不是第一要務,認清這個人值不值得你幫助,纔是第一要務。
「當然,如今很多年輕人的價值觀都是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結。我覺得他們說得很好。」
女生被我說得一愣一愣,忽然「撲哧」笑出聲來:「但你不是這樣的人,不然,你不會坐在我旁邊。」
我伸了個懶腰,自嘲道:「哎呀,沒辦法,我這人就是閒得慌,愛多管閒事。」
離開之前,我送了她一套乾淨的衣裙:「其實你和我是同類。」
這樣也很好。
聰明人太多了,這個世界就慢慢冰冷了。
總歸還是需要一些傻子的。
-18-
我走向第一層。
才走到古塔陰暗的樓梯上,就聽到了陣陣淒厲的慘叫。
還有一聲聲高亢的嚎叫。
慘叫的是人,嚎叫的……是某種動物。
懷裏的菜刀發出「嗡嗡」聲。
我接收到寧君安傳遞給我的信號:「樓下危險!」
我脫掉外套,露出紅色裙子,把腸子纏在脖子上,枯手夾在腋下,握着菜刀……
造型別致地走向詭塔第一層。
大門敞開,粗獷的石地板上,鮮血匯聚成小河,一點點朝我腳邊蔓延。
我抬頭看去,裏面似乎是一個屠宰場。
雖然視線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見,許多牛高馬大的怪物手持屠宰刀,正對着案板上和倒掛着的人磨刀霍霍。
那些人,是我這一路下來沒有見到的其餘 8 名玩家。
我先前還找每層的詭異問過,可他們都表示不知道。
說玩家們今天一大早就說去一層商量事情,然後沒有回來。
怪物們大多兩三米高,穿着衣服,可頭頂的要麼是貓頭,要麼是狗頭。
露出的手臂毛茸茸,屁股後面吊着象徵它們物種的尾巴。
甚至還有穿山甲模樣的人形怪物。
「不是要殺貓嗎?不是說它們是第一層的詭異最好欺負嗎?來啊,卑賤的人類。」
怪物們猙獰大笑,直接把其中一名玩家開膛破肚。
機械音冰冷無情。
【初始玩家: 16 人;存活玩家: 8 人。】
此時,我終於明白,雖然詭塔的其他詭異暫時都不殺人。
但第一層,顯然不是。
-19-
一個貓頭抓住一名玩家的胸膛,微微一挖。
伴隨着那名玩家的慘叫,他的內臟竟活生生被貓頭挖了出來。
【初始玩家: 16 人;存活玩家: 7 人。】
貓的綠眸中泛着怨毒的光,像是在發泄情緒般,一口一口地啃ťũ⁶食起來。
「現實中,我們只是需要一塊地盤棲息,並不佔據人類的地盤,你們卻大肆虐殺我們。
「甚至連好心人給我們準備的籠子裏,你們都要投毒,要折斷我們的四肢,要欣賞我們的慘狀,滿足你們奇怪的癖好。」
它每說一句話,四周的怪物們就按照相同的方式對待這些玩家。
【初始玩家: 16 人;存活玩家: 6 人。】
「遊戲裏,我們本不想惹你們,可你們卻無知地來招惹我們,企圖消滅我們。愚蠢又惡毒的人類,你們不會真以爲,第一層的都是廢物吧?」
【初始玩家: 16 人;存活玩家: 5 人。】
我聽明白了前因後果,原來是這些新玩家耐不住寂寞,不敢對詭塔樓上的詭異動手,於是想從第一層開始做任務。
沒想到,惹到了硬茬兒。
-20-
「啊——救救我,救救我!」
躺在砧板上的玩家看到了我,他顯然記得我是玩家,此時也顧不得我毀容的臉,拼命地衝我嘶吼起來。
我環顧此處煉獄,本想說點什麼,可才張嘴,怪物們動了。
他們似乎故意在做給我看。
當着我的面,以人類虐殺動物的方式,把玩家一個一個虐殺。
「人類女孩,雖然你是第八層的家人,但你也沒有資格插手我們這裏的恩怨。
「我奉勸你,趕緊走。」
【初始玩家: 16 人;存活玩家: 4 人。】
我沒有動,反而走到了爲首那隻怪物面前,握住了它爪子上的屠刀。
我睜大近視眼,和它真誠地對視。
「如果你們和你們口中卑賤的人類一樣,大量虐殺這裏的無辜人類,那你們和那些卑賤的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無差別殺戮帶給你們的只是短暫的滿足,卻會有長久的空虛。最終,你們會變成真正的詭異,長眠於此。
Ṭūₐ
「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你們真的甘心永遠這樣活着嗎?
「你們不懷念陽光和花香嗎?不懷念一起在草地上打滾的日子,不懷念好喫的凍幹貓條,不懷念曾經給過你們溫暖的那些人類嗎?
「說不定,那些救助過你們的人類,他們也深深地愛着你們。他們也在爲你們的離開而悲傷,每天都在祈禱,我的小貓小狗啊,我的毛孩子啊,能不能在喵星、犬星、動物星過得開心一點呢?有沒有想爸爸媽媽呢?
「他們甚至天真地在祈求上天,下輩子,請毛孩子投胎做我真正的孩子吧。
「因爲,他們真的很愛你們。」
無數叮噹聲響起,砍刀落地。怪物們還是那麼高大可怖,卻紛紛蜷縮在地上,捂着臉哭了起來:「人類女孩,求你,幫幫我們。」
-21-
我救下了那三名新玩家。
他們一直驚慌失措地跟我道謝,似乎受驚過度,一步也不願意離開我。
與此同時,機械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詭譎。
【恭喜玩家寧念解開詭塔前八層的祕密,第九層已經開啓。】
【請倖存玩家和詭異,立即前往,完成終極任務。】
伴隨着這個聲音,我竟恍惚聽到了一聲龍吟。
接着,整個詭塔都瘋狂搖晃起來。
菜刀也在拼命提醒我:「危險!站在原地別動,等我!」
第九層解封,所有詭異可以自行串門走動。
我還在問三個新玩家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沒想到才聊了兩句,屠宰場門口就忽然出現了四道身影。
寧君安、思思、腸老頭和黑老太。
我很快被摟進一個冰冷的懷抱,是寧君安。
他一邊打量我有沒有受傷,一邊扯開掛在我腿上的思思。
都這個點了,父女倆還在爭寵。
這麼多年,一點沒變。
可愛得要命。
我們一羣人浩浩湯湯地從下往上走。每一層的詭異見到我,都自願跟我一起前往第九層。
即使,那裏或許是他們生命的終結地。
-22-
我們做好了所有準備,以爲第九層會是什麼龍潭虎穴。
可是,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偌大的第九層,牆壁上密密麻麻塞滿了陳舊的小箱子。
除此之外,別無長物。
唯有一個白鬍子老頭,端坐在第九層正中。
他面前擺着一個簡陋的茶几,上面擺着幾個杯盞,端得是古色古香。
他穿着灰色袍子,半耷拉下眼皮,捧着手中一卷書,正看得津津有味。
時不時品幾口茶,儼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半點也不像終極大 BOSS。
四個詭異家人忽然齊齊把我護在身後:「念念/媽媽/兒媳小心,這位實力深不可測。」
看到他們嚴肅的樣子,我迅速明白,即使他們聯手也打不過面前這位老人。
所有詭異都退避三舍,靠着牆壁站立,不敢老先生一眼。
剩餘三個新玩家也像鵪鶉一樣躲在角落。
唉,看來,是時候輪到「貌美如花」的我出手了。
我小臉一揚,趁四個家人不備,蹦蹦跳跳地朝白鬍子老頭走去,毫不見外地一屁股坐在
了他對面。
然後,我眯着近視眼,佯裝驚訝地問:「咦,這是哪家老神仙下凡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可我沒想到,老人並未看我一眼,只是隨手倒了一杯茶遞給我。
語氣裏是滄海桑田的沉寂:「女郎,吾能治你的臉。」
說着,他枯樹般的手端起杯盞,遞給我。
古井無波的眼也在此時盯上了我。
「念念,不——」寧君安剛想阻止我。
老人輕輕彈指,便已隔着十丈遠封住了他的啞穴。
還順手把思思、腸老頭和黑老太也給封上了。
我沒有絲毫畏懼,笑眯眯地捧起茶盞,一飲而盡。
我還來不及回味,茶水剛灌入腸胃,原本毀容的臉上就開始發燙。
約莫三十秒後,四周的人忽然不可思議指着我的臉,一副想叫又害怕白鬍子老頭的樣子。
我伸手一摸,皮膚光滑得跟剛剝了殼的雞蛋一樣。
看來,我沉魚落雁閉花羞月的容貌又回來了!
我急忙站起身,對着白鬍子老頭深深鞠躬:「多謝老先生,不知您貴姓?」
白鬍子淡淡出聲:「吾姓了五千年的中,但如今,或許姓韓。」
-23-
我悚然地倒退了三步。
這次,是真的驚悚了!
很快,機械音提醒我。
【溫馨提示:玩家您的驚悚值已高達 50 。】
彈幕也激動地交頭接耳。
【活久見!能打破寧神 0 驚悚值通關的紀錄,這個老頭絕了。】
【天啦!剛剛我聽到了龍吟,他又說他活了五千年,難道他是傳說中的龍?】
【嗚嗚嗚,我隱約有了一個猜測,但我不敢說。】
彈幕剛想追問最後這個觀衆有什麼猜測。
只見白鬍子老頭微微一抬手掌,牆壁裏密密麻麻的小箱子全部自動彈出。
撲面而來的是,竟然是濃郁無比的藥香。
白鬍子老頭微微扯起嘴角:「女郎,你既已喫下吾的藥,接下來,你該兌現承諾了。
「消滅所有詭異,這是你來此處的目的,吾自會助你一臂之力。
「在吾的絕對藥域裏,他們都已經無法行動。殺了他們。」
我的耳膜一直在響,有一個來自遠古的聲音一直在提醒我。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殺了這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殺了這些和吾一樣的棄子。」
我的腦袋突然變得昏昏沉沉,原本模糊的視線也逐漸被血色充斥。
像是有人在控制我的手,抓起了菜刀,強迫我朝着寧君安走去。
那道蒼老的聲音說:「以他們死前的方式,結束詭異的一生。」
我提起菜刀,放在了寧君安脖子上,那道猙獰的傷疤處。
那裏,是他的親生父母聽信邪神蠱惑,砍下他頭顱,敲骨取髓,以求長生的證據。
他動不了,他不能說話,可他還在對我笑。
似乎在說:沒關係的,念念,我知道不是你自願的,我不會怪你。
念念,你要好好活着啊。
-24-
我用力掙脫束縛,和這股離譜的力量抗爭。
不知道白鬍子老頭搞了什麼鬼,菜刀現在居然能傷到寧君安。
眼看着菜刀已經在寧君安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口。
我終於憑藉巨大的意志力,掙脫了這股力量的束縛。
吐出一大口黑血,栽倒在了地上。
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滿臉是淚。
第一次不想再維持自己從前不着調的樣子,我衝着老人大吼:「您錯了,他們不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更不是棄子!
「他們是我的家人,是我找了整整五年的家人!
「剩餘這些詭異,也有在異世界牽掛着他們的人。
「同樣!您也不是什麼可憐人,也不是什麼棄子!」
說着,我指着四樓的那羣學術青年,哭着說:「您深居這座古塔,雖然足不出戶,可身爲塔主,應該對一切都瞭如指掌。
「他們勤奮好學,他們努力上進,他們像是早上的太陽,充滿希望,即使在這個看不到未來的鬼地方。
「而在現實世界,我們還有無數和他們一樣的,新一代的年輕人在努力。他們纔剛剛開始,在學習傳統文化,在發揚民族精神,在向您看齊!
「哪怕是那些最頑皮的孩子,那羣父母眼中只會上網罵架,在家躺屍的所謂廢物,在面對姓韓的那家搶奪您時,也在網上拼命地爲您發聲!
「我們、他們,華夏每一個人,從來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您,從來沒有的。
「請您再給您的孩子們一點點時間。
「中醫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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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最後,白鬍子老頭還是無動於衷。
我絕望地撿起菜刀,對他再次躬身。
「真的非常感謝您爲我們做的貢獻,也許,是我們辜負了您。
「您說您治好了我的臉,我就必須完成消滅詭異的任務。可是先生,很抱歉,我做不到。
「就像我永遠無法對您惡聲惡氣一樣,我也永遠無法傷害我的家人。所以,我把這張臉還給您。」
說着,我猛地抬起菜刀,毫不猶豫地朝臉上狠狠劃去。
一道溫和的力量攔住了我,將我輕輕扶着,推到了寧君安面前。
與此同時,四周所有人都恢復了行動力。
寧君安四人也及時扶住了我。
「恭喜你,寧Ṭü⁴念,你通過考驗了。」
白鬍子老頭衝我慈愛地一笑。
與此同時,我耳邊響起了熟悉的機械音。
【恭喜玩家寧念在「九層詭塔」副本圓滿通關,獲得 50 積分。】
【恭喜玩家寧念在「九層詭塔」副本達成首通成就,額外獲得 500 積分。】
什麼?我就這樣通關了?不是要消滅所有詭異嗎?
那寧君安他們呢?
我焦急地抱住他們四個人,生怕一不小心又失去他們。
「老先生!那我們呢?」等了又等,遲遲沒有等到系統播報的三位新玩家急了。
白鬍子老頭淡淡瞥了他們一眼:「心術不正,目的不純,吾不喜。」
一句話,判了他們死刑。
三位新玩家無能狂怒了半天,懼怕老頭,忽然惡狠狠地朝我衝來:「寧念,是你在搞鬼吧!是不是你剛剛跟死老頭說了什麼?
「你早就知道了我們是來殺你的,故意……」
等等!來殺我的?
-26-
白鬍子此時也不裝高人了,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這個副本,除了古塔外面死在黑霧裏的中年男人,沒有新玩家。」
我張大嘴,震驚地想了想,很快明白了。
四個老玩家在明,一個是我,一個是來殺我的青木,兩個是肌肉壯漢。
可其實,那些所謂的新玩家是暗,由眼生的老玩家僞裝。
畢竟其實想要進同一個副本,也是可以購買相關道具的。
明暗雙線,就是爲了保證完成對我的一擊必殺。
四大工會還真是下了血本。
這次,不等寧君安、思思他們動手,我就自己提起菜刀,迅速秒殺了三個玩家。
我從不展現無用的善良。
九層樓梯口,忽然出現一個白色光團,那是走出副本的門,也是我通關的標誌。
機械音催促我。
【初始玩家: 16 人;存活玩家: 1 人。】
【「九層詭塔」副本即將關閉,請玩家儘快離開,否則,將永遠迷失在該副本。】
白鬍子冷哼一聲,抬手一抹。一股看不見的氣流瘋狂震盪,古塔又開始瘋狂搖晃。
不顧觀衆的不滿,直播間也被白鬍子消耗力量強行關閉。
很快,我的太陽穴一陣劇痛。
我意外發現,自己居然能掌控整個九層詭塔了!
站在第九層,我甚ťũ̂₎至能輕易瞭解第一層的一磚一瓦。
「寧念,現在你是新的塔主了。放心吧,所有詭異都可以繼續住在塔裏,你以後可以隨時隨地進來。
「他們也不用再扮演任何 NPC,從此爲自由靈魂。帶他們離開吧,這,就算是吾送你的最後一份禮物。
「等你日後脫離遊戲,迴歸現實,可放他們去地府投胎。」
我着急地問:「那您呢?」
老頭摸着鬍子,哈哈一笑。
「吾?吾本就不存於天地間,吾只是中醫衍生的一抹靈。
「你不需要記得我,你只需要記得中醫。」
說完,老人微笑着看着我,看着他深愛的滿是中藥傳承的第九層,身影越來越虛,最後化作點點星光。
我的眼淚跟不值錢似的往下掉:「我會永遠記得您,恭送老先生。」
機械音如同短路一般,磕磕巴巴地播報。
【檢、檢測到系統故障,「九層詭塔」副本將永久關閉, 請玩家儘快離開。】
我擦乾眼淚,大步踏進白色光團。
-27-
直到我重返玩家大廳, 回到自己租住的房間後, 我才重新進古塔。
果然, 在我的意識海里, 出現了一座漆黑神祕的高塔。
裏面住着這次副本遇見的全部詭異。
而他們的樣子全部都變了。
不再是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貓是可愛的貓,狗是忠誠的狗。
孩子是萌萌的孩子, 少年是挺拔的少年, 少女是美麗的少女。
「寧姐姐,是你淨化了我們!謝謝你!」
這時,我才明白「九層詭塔」任務真正的內核。
消滅詭異,從來都不是消滅物理意義上的詭異。
而是每個人心中的詭。
-28-
我回到第八層。
這裏已經被他們佈置成了「幸福之家」第 30 層的模樣。
腸老頭的肚子已經復原了。
黑老太也不再是那副被焚燒到焦黑的模樣。
思思可以一直穿白裙子。
寧君安的脖子沒有了傷疤,腦袋再也不會掉了。
他們做了一大桌美食, 衆星捧月般地把我帶到桌子邊坐下。
「媽媽!以後思思可以一直跟你在一起啦!思思真的好開心!」
「好孩子, 爸爸媽媽以後要靠你養老咯,可別嫌棄我們喫得多。」
寧君安目光柔和地凝視着我:「念念,遇見你,是我最大的幸運。」
我吸了吸鼻子,大大咧咧地揮揮手:「哎呀, 別這麼煽情!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 其實這五年,我的復活積分早就夠啦!如果你們想回陽間投胎, 我可以先復活, 然後送你們去地府。」
因爲這裏和地府是不相通的,必須走現實轉車。
寧君安伸出一根手指,止住我的話:「念念, 我們想好了,你在哪兒,我們就在哪兒。」
其他三人也齊齊看向我,用力點頭:「一家人就該永遠在一起。」
-29-
門口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無數道身影滾落進來, 擁擠成一團。
原來是一到七層的鄰居們。
他們紛紛七嘴八舌地說:「是啊,寧小姐, 我們都聽你的。能被救出來, 我們已經很感恩了,你真的不用太過糾結。
「我們在這裏也很開心,比做詭異的時候開心多了。」
我猛地一拍桌子, 猛地站起來,嘚瑟地叉腰。
「好,既然如此, 那我們先不離開遊戲,我要去找四大工會的人報仇。
「敢暗算我!老孃非要讓他們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滿屋子都是嘶吼、吵鬧。
雖然恢復了正常外表, 可他們身爲詭異的能力卻並沒有消失。
一個個比我還興奮:「吼!吼!吼!揍他們!」
-30-
從此, 無限流遊戲的江湖上流傳着一個傳說。
聽說一個叫寧神的女人,總是帶着一羣土匪樣的人神出鬼沒。
在各大公會打家劫舍……哦不, 肅清風氣。
打得四大工會潰逃。
自此,寧神的名字響徹全服。
而她也創立了一個新的工會,收人要求極其嚴格。
不僅看能力, 更看品德。
短短三個月,已經一躍成爲新的第一工會。
聽說,這個工會的名字叫——
幸福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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