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入恐怖遊戲後,因爲高度近視看不清。
把血裙鬼蘿莉當親女兒愛護,把大 Boss 當老公處,把老詭異當親爹媽孝敬。
初次見面,我一把薅住大 Boss 的腹肌感嘆:
「身材真不錯,可惜就是矮了點。」
Boss 氣笑了,把手裏的斷頭安到脖子上,磨牙:
「我一米八六,你現在再看看呢?」
-1-
【歡迎進入「幸福之家」副本。
【玩家在該副本存活七天,即爲通關。
【初始玩家:30 人;現存活:30 人。
【祝各位玩家遊戲愉快~】
車禍死後,一陣白光閃過,我來到一棟大樓前,耳邊響起詭異的機械音。
因爲我是個高度近視,三米之內,人畜不分。
看不清大樓啥樣,也看不清周圍的人具體長什麼樣,只能看到大概人影。
這時,只聽一個嬌弱學生妹哭着說:「嗚嗚嗚,這是哪裏啊?我想回家。」
一個黃毛暴躁地罵道:「誰在搞鬼?放老子回去!」
相對沉穩的一男一女走出來,他們自稱老玩家,名叫紅姐和俊哥,好心地給我們解釋。
這裏是無限流遊戲,被拉進這個遊戲的都是死了的人。
如果能通關所有副本,積攢夠傳說中的 9999 分,就能復活。
一聽能復活,我急忙追問:「那通關一次副本能獲得多少積分啊?」
紅姐似乎情緒不高,低聲說:「這跟你通關時的驚悚值有關,如果你是 99 驚悚值通關,那你最後只能獲得 1 積分。如果你是 100 驚悚值,那直接死。」
所謂驚悚值,顧名思義就是害怕程度。
老玩家熟悉遊戲後,基本能把驚悚值控制在 60 以內。
而新玩家嘛,就比較慘咯。
我摸着下巴又問:「那如果是 0 驚悚值通關呢?最後能獲得 100 積分嗎?」
這話一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的一切都被直播了出去,無數彈幕在嘲笑我:
【這新玩家真是大言不慚!幸福之家雖然只是 S 級副本,等級不算最高,但因爲其變態程度,至今都無人首通!】
【上次第一工會的明神就栽在這裏吧?都堅持到第六天了,結果嘎了。】
【完蛋,這次隨機匹配居然只有紅姐和俊哥兩個老玩家,他倆加起來都不如明神,看來這次又是團滅局。】
-2-
很快,我們要選房間了。
紅姐說,雖然之前這個副本無人通關,但前面死的那些玩家也摸索了一點經驗。
這棟樓一共 30 層,一梯一戶,每層只能入住一名玩家。
而且幸福之家其實屬於角色扮演類恐怖副本。
每個房子裏都有一些詭異入住,他們會扮演玩家的各種親密關係。
所以七天的同喫同住,驚悚值怎麼可能不劇烈波動呢?
俊哥急忙打斷紅姐的話,拉着她一起,分別選了一樓和二樓。
一見老玩家這麼選擇,有明眼人緊隨其後,紛紛選擇了低樓層。
因爲近視,我跑不過,於是只好等大家選完。
最後,只剩一個 30 層給我了。
仗着我看不到,彈幕又在嘰裏呱啦:
【這新玩家死定了,衆所周知,樓層越高,Boss 等級越高。】
【尤其是 30 層,全是大 Boss,號稱死亡之家。】
我抵達 30 層,環顧了一圈後發現和現實中沒有太大區別,不就是血腥味重了點,牆壁紅了點,溫度低了點,燈光暗了點……
而且,這可是大平層!還有我夢寐以求的家人哎!
要知道,現實中我不僅是一個高度近視的廢物,還是一個孤兒,更是一個窮狗!
我走到門口,毫不猶豫地伸手,用力拍了拍門,口中大叫:
「快開門啊,寶寶我回家啦!再不開門我要餓死了!」
彈幕驚呆了:
【她純粹在找死吧?哪個玩家不是禮貌地敲門,或者在門口乖乖等着詭異心情好了來開門。
【不想看這種一點腦子都沒有的莽婦,我要換個直播間,我去看看紅姐。
【看!繼續看!我倒要看她怎麼死的!】
-3-
其實是他們不懂我的腦回路。
既然是角色扮演,要和詭異成爲一家人,那肯定是怎麼自然怎麼相處啊。
難道現實中回自己家,還要非常禮貌地說:「你好,有人在嗎?請幫我開門。」
敲門聲落,門「咯吱」一聲打開,涼意席捲我全身。
我舒服地喟嘆一聲,這簡直是避暑勝地啊,夏天都不用開空調了。
我低頭,看到了一個矮小的紅色「人影」。
雖然我的視線一直模糊不清,但兩條辮子一甩一甩的,應該是個穿着紅裙的小孩。
小孩陰森一笑,猛地朝我撲來,冰涼的小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順勢把她摟在懷裏,摸到她裙子是溼漉漉的,立刻不滿地說:
「小孩子怎麼能穿溼衣服呢?快脫下!我帶你去換乾淨衣服!」
我的鼻子動了動,聞到了一陣血腥味,又焦急地問:
「你是不是哪裏受傷了?藥箱在哪?我幫你處理。」
彈幕恨鐵不成鋼的吐槽:
【大姐,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可是死亡之家的 Boss 之一,她穿的不是溼漉漉的紅裙,那是她把玩家殺人分屍染紅的!血腥味也不是她受傷了,是她裙子上玩家的血。】
【沒事,等那位回家,她死定了。】
可惜我看不到這些彈幕,我一邊抱着小孩走進家門,一邊幫她脫下紅裙子,從她精緻的公主房翻出新的白裙子給她穿上。
小孩掐在我脖子上的小手不知不覺鬆開了。
感受到她的無措,我拿起熱毛巾,湊近了些,一點一點把她臉上的血污擦了個乾淨。
這纔看清,原來是個可愛的小蘿莉。
我笑眯眯地指着自己的臉說:「身爲家人,互幫互助是我該做的,不過,你是不是得親我一口,以表感謝?」
小蘿莉扭捏地扯着白裙子,悄悄湊到我臉上,「啪嘰」一口又快速離開。
聲音還軟軟糯糯地說:「謝謝媽媽。」
啥?媽媽?
俺無痛當媽啦!
這簡直是泰褲辣!
要知道,我現實中就聽慣了各種死在生產臺上的事情,我雖然渴望家庭,但最怕的就是生孩子了。
我剛哄好小蘿莉,讓她午休一會,就聽耳邊傳來機械音播報:
【初始玩家:30 人;現存活:20 人。】
沒想到,僅僅是選房子,居然就死了 10 名玩家。
我打開手機,把手機捧到眼睛前,這才勉強看清屏幕上的字。
原來是大家在玩家羣交換信息了,比如其他玩家都是怎麼死的。
據說,暴躁黃毛和另外三個男人爲了爭奪 3 層,大打出手。
最後,黃毛險勝,入住 3 樓。
只見黃毛剛敲開門,一個人身狗頭的詭異就走出來,張出血盆大口,直接把黃毛整個吞了進去。
最後還嚼吧嚼吧嘴,吐出了幾根沾着皮肉的白骨。
在狗頭半開的門裏,其他玩家看見了一大堆白骨,他們猜測,也許那全都是以前玩家的屍骨。
目睹這些,基本上所有新玩家的腎上腺素都增高了。
現在除了紅姐和俊哥,每個人的驚悚值都高達 50,這才第一天!
還有一箇中年大叔,是在走進 10 樓大門的那一瞬間,驚悚值飆升至 100,直接死了。
其他玩家也是各種五花八門的死法,要麼被驚悚殺死,要麼被嚇死。
當然,這些都跟我無關。
我站起身,趁着小蘿莉在睡覺,勤快地從浴室裏找到拖把,把整個房子都打掃了一遍。
紅色的地板磚被我硬生生地拖成了白色,我可真能幹!
牆壁上凝固的那些紅色,實在清理不掉,我便拿鏟子把紅色剷掉。
等我忙碌完,已經是下午,我累得腰疼,趴在小蘿莉旁邊的沙發上沉沉睡去。
等我再次醒來時,正被一道冰冷的氣息籠罩着。
房子裏很是暗沉,我面前站着一道模糊不清的黑影。
雖然看不太清,但他說的第一句話,我就被這把子嗓子拿捏了。
-4-
他用低沉性感的嗓音輕笑:
「呵,有趣,居然能在思思手裏活到現在。」
緊接着,小蘿莉思思陰冷的聲音也響起:
「你最好別動她,這個媽媽有點意思,我要留着好好玩。」
男人沒有回應她,大手一揮,名叫思思的小蘿莉就從沙發上倒飛出去,撞上陽臺的玻璃,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還有骨頭散架的聲音。
男人冷笑:「誰允許你跟我這樣說話的?真把自己當我女兒了?」
我忍不了了,一骨碌從沙發上爬起來,同時嘴裏唸叨:
「誰允許你這樣跟孩子說話的?哪有你這樣當爸爸的?」
我本想一巴掌拍在男人臉上,不知怎地,手一滑,一巴掌薅住了他的腹肌。
嘖,這手感,我沒忍住多摸了兩把。
眼見男人瀕臨暴怒,渾身冒黑氣,我急忙找補:
「思思是我的小寶貝,你是我的大寶貝,我們就是相親相愛一家人。
「其實,那個,老公,你身材挺不錯的,就是怎麼看着有點矮?
「沒事,現在我來了,我以後每天都給你們做好喫的,保證你們父女都長得高高的。」
彈幕瘋了:
【救命,她在說什麼?她怎麼敢在斷頭大 Boss 面前說這些的!】
【終於等到了斷頭大 Boss,他應該是幸福之家副本最強 Boss 了吧?當初明神就死在他手裏。】
【可是,大 Boss 臉上爲什麼可疑地紅了?嗑到了。】
【樓上,你真是餓了。】
直播間都在等着男人擰斷我的脖子。
之前的玩家都是這樣的下場。
-5-
沒想到,下一秒,男人抬手,忽然把手裏拎着的腦袋安在了脖子上。
然後湊近我,高冷邪魅的形象不復存在,聲音夾雜一股莫名的委屈:
「我矮?我可是實實在在的一米八六,你再仔細看看呢?」
這年頭,哪怕是詭異,只要他是個男的,都在意身高啊!
「寧念,我勸你,好好看。」
男人忽然叫我名字,好聽得我心臟「怦怦」直跳。
我一邊猛地拽他領帶,讓他完全壓在我身上,一邊矯揉造作地呢喃:
「看不清,再近點。」
盯着面前清晰放大的俊臉,我暗爽:
幸好幸好,這個破恐怖遊戲只看驚悚值,不看心跳值。
不然,我指定死翹翹。
見男人一直不說話,我擔心他生氣,立刻星星眼點頭,諂媚地說:
「哇!你一米八六,我一米六六,最萌身高差,我們真是天生一對哎!」
西裝革履的男人臉色暴紅,他正要說話。
下一秒,剛把自己骨頭組合好的血衣蘿莉衝過來,一腳把男人踹上天花板,讓他摳都摳不下來。
然後,小蘿莉無辜地看着我,和我貼貼臉,眼神溼潤:
「媽媽,思思,餓餓,飯飯。」
這誰頂得住啊!
我立刻從冰箱裏翻出食材,眯着眼睛,屁顛屁顛去給小蘿莉……和老公做飯了。
我這一手廚藝真不是吹的,父女倆把碗盆都舔得乾乾淨淨。
我去浴室洗澡時,似乎聽到他們父慈女孝地在交談:
「思思,其實留着這個女人也行,她做飯挺好喫的。」
「可是,爸爸,明天那兩位回來,知道我們以後不喫他們做的飯會爆炸的。」
「那也叫飯?他們敢有疑問,我先殺了他們。」
「好的,我給你放風。」
洗完澡的我很自覺地佔領主臥,鬼鬼祟祟地從被窩裏探出腦袋,看那道黑影一直坐在沙發上不動。
於是,我柔聲柔氣地開始展示自己的賢惠:
「老公,要不你自己去浴室洗身體,我幫你在廚房洗頭吧?這樣快一些。」
彈幕:【這是什麼魔鬼建議?】
-6-
更離譜的是,斷頭大 Boss 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同意了我這個提議。
最終,我和他進行了分頭行動。
我在廚房一邊洗着男人的頭,一邊哼着歌。
彈幕看着這詭異的一幕,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依我看,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寧念也是個死變態。】
他們哪知道,對我這個高度近視而言,手裏其實就是在洗一個長了毛的黑皮西瓜而已嘛。
忽然,我手裏的「黑皮西瓜」說話了:「你心情很好?」
我坦言:「當然啦,我覺得我和你們父女相處得非常好,肯定能順利通關的。」
黑皮西瓜凝視着我,忽然咧嘴一笑,詭異又俊俏:
「你會如願的,寧念。」
我溫柔地看着他……其實也看不清,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黑皮西瓜,哦,不,是斷頭大 Boss 忽然整個頭飛走,和剛走出浴室的身體完美銜接上,又變成了那個帥氣逼人的一米八六大個子。
男人似乎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聲音喑啞:
「我沒有名字,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幫我取一個。」
說完,男人快速離開,情緒低沉地跟我說,他去客房睡覺。
嘖,這老公,真小氣,就不能讓我摸着腹肌睡覺嗎?
我撓撓頭,一時之間也沒想到好名字,便回房間繼續想了。
正思索時,下一秒,一雙漆黑的眼睛在我被子裏出現,小臉散發着幽光。
簡直是咒怨現場。
幸好我看不清,只看到一團模糊的白影。
「媽媽,別理那個斷頭老怪物,今晚,思思要跟媽媽睡。」
原來是思思,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鑽進我被窩裏了。
我捏了捏她的小臉,把她提溜到我懷裏,輕聲教導:
「不可以說爸爸是老怪物,他會傷心的。」
思思不解地看着我,張了張嘴,露出被拔光牙齒的血淋淋光禿禿的嘴:
「嘻嘻~可是,我也是小怪物啊,他們還叫我小狐狸精和小婊砸呢。」
-7-
我嘆息一聲,試圖把這個小詭異的思維扳正:
「他們是誰?他們說這些是他們不對,如果媽媽以後遇到他們,無論怎樣,一定會幫思思罵回去打回去。
「可是思思,你不能這樣說你自己,媽媽也會傷心的。」
後來,我絮絮叨叨着,不知道怎麼就睡着了。
我不知道的是。
在我睡着後,思思緊貼着我,凝視着我的睡顏,裙子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而後低聲嘀咕:「媽媽會傷心的,不能讓媽媽傷心。」
彈幕也心驚膽戰地刷屏:
【第一次看到血衣蘿莉的鬼氣波動這麼大!最後裙子居然一直是白色了,沒有變過。】
【我靠,這個新玩家改變了血衣蘿莉的屬性,有兩把刷子啊!】
第二天,我是被機械音播報吵醒的:
【初始玩家:30 人;現存活:15 人。】
我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看到玩家羣裏在討論昨晚又死了 5 個人。
三人死於詭異之手。
兩人不知道經歷了什麼,驚悚值直達 100,也沒了。
我忽然收到紅姐給我發來的私聊:
【寧念,你還好嗎?昨天我一直在和二層的詭異交鋒,一直沒來得及跟你說,前三天,你一定要抓緊時間攻略自己的「家人」。我看過當初明神的直播,這是我已知的信息,就當給你的補償了,怪我沒有提前說選房規則,導致你不得不住在 30 層。】
除此之外,紅姐還在羣裏給不少新玩家提建議,俊哥則偶爾出來罵一句:
【幹嗎告訴這些新玩家,我看你就是太善良,幫助他們對我們又沒什麼好處。】
紅姐則打字勸慰:【相識一場不容易,別這樣計較。】
於是,生存下來的玩家都對紅姐感恩戴德。
這兩個老玩家,有點意思。
我微微一笑,把臉貼到屏幕上回復紅姐:
【我挺好的,多謝關心。】
斷頭大 Boss 一手拎着自己的腦袋,一手拎着身穿白裙子的思思,正在舉「啞Ṫůₔ鈴」。
看到我抱着手機,他似乎知道了什麼,微微蹙眉:
「不要過於相……」
一句話沒說完,他忽然捂着心口倒下。
思思皺着小臉,一臉擔憂地扶住他。
我也快速衝過去,用身體接住他。
副本機制限定 NPC 對玩家透露具體的通關信息。
-8-
門外響起「咚咚咚」的腳步聲,每一腳,似乎都踩在我的神經上,讓我耳膜震動。
思思急忙撲進我懷裏,試圖一屁股把躺在我懷裏的斷頭大 Boss 擠開。
「媽媽,是爺爺奶奶從老家回來了,別怕。」
男人不甘示弱,紋絲不動,猶豫了一下,他立刻拉住我的手,紅着臉重複:「別怕。」
真是一個純情的大 Boss 啊!
不怕不怕,反正我也看不清,看不清的一律視爲正常人。
反而很期待新 NPC 上線,助力我通關。
看來,是很「健康」的兩位老人吶。
鑰匙在鎖孔裏轉動時,直播間的彈幕也開始針尖對麥芒:
【莫名有點期待腸大爺和黑老太,我不信沒人治得了這個寧念。】
【樓上的你什麼心理?如果新玩家能首通,也給後面的我們提供了寶貴經驗,不是嗎?】
「啪嗒」一聲,門開了。
迎面走進來兩位詭異,他們微微駝着腰,似乎揹着兩個巨大的蛇皮袋。
見到斷頭大 Boss 倒在地上,老太太立刻尖叫着衝過來,一把推開我,嘴裏怒罵:
「你個黑心肝的毒婦!你怎麼敢傷害我兒子的?我要你償命!」
厲鬼索命,我被黑氣縈繞。
湊近了些,我纔看清,老太太無比消瘦,似乎只剩一副骨架子,強撐起這身衣服般。
頭髮一根不剩,五官糊成一團,只能清晰地看到嘴巴一張一合。
裸露在外的皮膚全部焦黑,像是剛出爐的木炭。
如果不靠聲音,我還真是難以分辨她是一名女性。
我急忙伸出另一隻手,拉住黑老太的木炭手,心疼地說:
「媽,您的皮膚怎麼幹燥成這樣?昨晚我自己用黃瓜做了一套面膜,要不要拿來給您試試?」
正在罵罵咧咧的黑老太一愣,而後結結巴巴地說:
「啊,也、也行……」
-9-
果然,哪有女人不愛美呢?
見我真的端出一盆黃瓜開始給黑老太敷面膜,老頭子不樂意了。
「死老太婆,你不是說,要好好嚇唬嚇唬新來的兒媳嗎?」
我定定地看着斷頭大 Boss,撇撇嘴:「原來你還有舊媳婦。」
男人立刻沉下臉,身上散發出濃濃的黑氣,順手就把黑老太的骷髏頭給擰了下來。
真是鬨堂大孝啊!
男人衝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略帶委屈的笑容:
「沒有,她們沒進門,就被思思殺了。」
黑老太尷尬地把頭裝回去,拍了拍臉上的黃瓜,衝老頭子陰森地一瞪眼:
「死老頭子,就你話多,滾去做飯。」
老頭立刻閉嘴,拖着蛇皮袋,還有肚子上的腸子,朝廚房走去。
他走過的地方,地板又變成了血紅色。
思思從地上爬起來,非常有禮貌地表示抗拒:
「奶奶,對不起,我認爲爺爺做的飯實在難喫,還是別……」
話音未落,老頭掏了掏肚皮,從廚房甩出來一截腸子,把思思飛速捲了進去。
老頭髮出桀桀怪笑:「乖孫女,還是來陪爺爺做飯吧。」
我看着滿地的腸子,回房間開始找針線:「哎,老爸這毛衣脫線了怎麼也不補補呢?」
老頭飯做好的時候,我針線也找到了。
我殷勤地幫老頭擺好飯菜,然後一把拉住老頭,「老爸,我幫您補補衣服吧?看您這拖着毛線滿地跑,也挺不方便的,而且毛線還褪色,我昨天剛拖的地啊!」
四個詭異面面相覷。
彈幕也恍然大悟:
【鬧半天,敢情寧念不是膽子大定力強,是眼瞎?】
【不,我看她的行動,她還是能看清路的,我猜應該是個高度近視。】
【我願稱她爲寧神,給大家開闢了一條意想不到的通關思路。】
【安靜地看,我認爲,其實她還是很有智慧的。】
這句話剛飄過,我就薅住了老頭的腸子,開始縫補。
因爲講究公媳避嫌,我距離他還是有點遠的。
所以始終沒看清是什麼,只感覺溼漉漉的,於是抱怨:
「這毛線怎麼還是溼的?老爸,是不是你剛剛洗菜掉進水池了?」
老頭也有點不知所措了,乾巴巴地應了一句:
「啊,應、應該吧。」
-10-
等我縫好老頭的肚皮後,大家才和(尷)諧(尬)地坐在桌子前準備喫飯。
見大家不動,我自來熟地夾了一筷子「雞爪」。
見我往嘴裏送,四個詭異滿臉邪惡地盯着我。
「乖兒媳,這可是你爸今天從樓下帶上來的新鮮食物,都是昨晚剛死的。」
樓下?樓下除了死去的玩家還能有什麼?
我立刻丟下筷子,裝模作樣地捂着肚子乾嘔了一聲,朝斷頭大 Boss 身上靠去:
「嘔!不行,我不能喫葷腥,大抵是昨晚一夜風流,我懷了。」
血衣蘿莉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腸老頭和黑老太滿臉驚喜,急忙叫兒子把我抱進房間休息。
斷頭大 Boss 則是面紅耳赤,抱着我倉皇起身,湊在我耳邊低聲呵斥:
「你、你胡說,我們明明都沒有……」
太純情了,連「睡過」這兩個字都說不出口。
見此,我歪倒在他懷裏,趁機摸了摸腹肌,也壓低聲音說:
「沒事,如果你願意,我們現在睡也不是不可以。」
彈幕怒了:
【寧念,女流氓!】
【這是我不花錢能看的嗎?】
【斯哈斯哈,其實斷頭大 Boss 和念念女鵝真的很配哎,一個外表邪肆內心純情,一個外表柔弱內心狂野,我宣佈,我是你們的 CP 粉!】
最終,我還是沒能睡到斷頭大 Boss。
因爲一進房間,男人就強忍着臉紅,跟我認真地打直球:
「寧念,很抱歉你對我的愛意,雖然時間很短,但我承認,我對你也的確也有不一樣的感覺。
「只是,思思是我的孩子,即使這是假的,是你們口中的遊戲,我也希望能取得她的贊同再生二胎,這是我身爲一位父親的責任。」
我凝視着男人脖子上的猙獰傷疤,那是他斷頭的相接處。
湊近了,我看得更清楚了。
其實那甚至不是一道傷疤,而是無數道。
像是被一把鈍刀子砍了許多次,才被砍斷一般。
這兩天,他一直戴着領帶,遮擋着。
我扯開領帶,難以剋制地吻了上去。
「別,醜。」
男人驚慌地想要推開我,又突然想到自己是詭異,怕自己傷了我,有些手足無措。
「不,一點也不醜。」我一邊親吻,一邊呢喃,一邊掉眼淚,「疼嗎?」
沒有哪一刻,我覺得他這樣帥。
我聽見男人低笑,如冰雪消融:「疼過了,現在不疼了。」
-11-
我假孕騙過了腸老頭和黑老太。
總之,這兩天的飯菜都是我親自下廚做的,用的冰箱裏斷頭大 Boss 買的菜,並沒有動老詭異們蛇皮袋裏的那些「食材」。
而爲了以假亂真,第二晚開始,我和斷頭大 Boss 睡到了一起。
半夜,我正琢磨着怎麼勾搭他時,被窩裏又適時鑽出一張委屈巴巴的小臉:
「媽媽,你不愛思思了,爸爸有什麼香的,思思才香!」
說這話時,思思惡狠狠地瞪着男人。
眼看着思思的白裙子要變紅,男人脖子上的疤痕在變大,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我急忙從牀上跳起來大喊:
「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了啦!不要再打了啦!
「我跟你們兩個一起睡就是了啦!」
頭三天,安全度過。
根據系統的實時播報,現在存活玩家只有 12 人了。
第三天晚上,我忽然收到紅姐的私聊消息:
【寧念,明天開始就要拜訪鄰居了,聽說只有拜訪完這棟樓 30 層的全部詭異,才能解鎖全部樓層,然後或許會出現最終的通關提示。
【你在最難的 30 層,一定要幫助大家成功拜訪 30 樓的詭異啊。當然,除去那些已經死去的玩家,剩下的玩家也會幫你說話,幫你拜訪他們的「家人」的。
【可惜了,當時明神死在第六天,拜訪斷頭大 Boss 時被殺,我們也不知道第七天會發生什麼。】
看着紅姐關切的話語和透露的信息,我伸了個懶腰,淡定無比地回了一句:
【多謝,我當然願意互幫互助啦。】
既然不知道第七天會發生什麼,那就先好好完成接下來三天的任務吧。
-12-
出門前,思思特意走到斷頭大 Boss 面前,仰着臉道:
「快惹我,我要變成紅裙子,白裙子沒有氣場,等會嚇唬不住那些東西。」
斷頭大 Boss 敲了敲她的腦袋:「你只需要負責開心就行,有你爹在,誰敢動你媽?」
腸老頭愛不釋手地摸着自己縫好的肚皮,一邊接話:
「是啊,實在不行我出絕招,把腸子重新扯出來,去他們家門口訛他們。」
黑老太一邊敷蔬菜面膜,一邊探出骷髏頭潑冷水:
「不是,你們沒有讀《幸福之家居民管理條例》嗎?我們身爲原住民,這三天是不能下樓跟着兒媳的,只能靠她自己。」
三個詭異瞬間偃旗息鼓。
還是斷頭大 Boss 漆黑的眼珠子轉了轉。
忽然,他想到了什麼。
一言不合就把腦袋拔了下來,伸出手在脖子上的傷疤裏掏啊掏,掏出了一把刀柄。
然後他抓着刀柄扯啊扯啊扯,扯出了一把滿是鐵鏽的……大菜刀,刀身還冒着濃濃黑氣。
當然,我是沒有看清他這一連串炫酷的動作的。
我只恍惚看到,兩老一小看到菜刀後,尖叫着退了三步。
男人走到我面前,溫柔地把菜刀遞給我:
「念念,拿着它,沒人敢對你動手。
「論實力,我應當算幸福之家最強,它能斷我的頭,定然也能斷樓下所有詭異的頭。」
機械音忽然在我耳邊響起,這種私人播報沒有公放。
【恭喜玩家,獲得 SSSSS 級道具「愛的屠刀」。】
他……他居然能爲我做到這種地步。
死人最是忌諱曾經殺死自己的東西,可他偏偏將它拔了出來Ṱū́₂,虔誠地送給我當武器。
只有彈幕在發瘋:
【臥槽!殺死斷頭大 Boss 的菜刀居然是頂級道具!】
【離了個大譜!S 級副本里居然有 5S 級道具,還被一個新人獲得了。】
【好好好!各大公會的會長已經來直播間了,這是來搶人的嗎?寧念一出來就能直接進大公會了吧,我酸了。】
思思一見男人出盡風頭,立刻衝進衣櫃裏翻箱倒櫃,然後挑出一件最整潔的毫無摺痕的白裙子捧在手上,對着我手裏菜刀就衝了過來。
或許因爲懼怕,思思身上和手裏的白裙子都立刻變成了血紅。
思思把手裏的紅裙子對着我一拋,紅裙登時穿到了我身上,而且完美變大,剛好貼合我的身材。
思思摟住我的腰蹭了蹭,滿臉眷戀:「媽媽,這是我被殺時穿的裙子,你穿着,能保護你。」
機械音再度響起:【恭喜玩家,獲得 SSSS 級道具「天使之裙」。】
不等我感動,腸老頭扯開我好不容易給他縫好的「毛衣」,在肚子上掏啊掏啊掏,掏出一個毛線團遞給我,讓我防身。
機械音又一次響起:【恭喜玩家,獲得 SSS 級道具「宰相肚腸」。】
黑老太緊隨其後,乾脆利落地扯下一隻焦炭胳膊,說必要時刻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機械音再一次響起:【恭喜玩家,獲得 SS 級道具「枯木逢春」。】
彈幕:【人麻了。】
-13-
四個大 Boss 整齊出動,依依不捨地把我送到了……30 層往下的樓梯口。
我拿着一堆道具,看着身上的紅裙,感動得稀里嘩啦。
誰說這是恐怖遊戲的詭異?這不就是我最親密可愛的家人嗎?
彈幕酸溜溜地說:
【要是給我這些道具,我也覺得他們可愛。】
【不得不承認,寧神有本事,至少她能在 30 層活到現在,還取得了大 Boss 們的喜愛。】
【說得也對,以前的玩家連 30 層的大門都進不去,剛走到門口就被血衣蘿莉殺了。】
【依我看,有四個大 Boss 當靠山,又有這麼多牛逼道具,寧神這次必定能完成首通!】
【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嗚嗚嗚~】
剛抵達 29 層,我禮貌地敲門,才敲一聲,門就開了。
ẗũ⁵通過羣消息得知,這層的玩家早就嘎了。
門內露出一對龍鳳胎姐弟的臉,他們看着似乎是少年模樣,警惕地看了看我手裏的道具,尤其是那把鈍了的菜刀,討好地對我抿脣微笑:
「是 30 層的鄰居吧?拜訪就拜訪,您還帶什麼武器呢?見外了不是。這是 29 層的拜訪卡片,請您拿好。」
如果不是他們碎掉的腦袋,還有辨別不出形狀的五官和發臭的衣服,肯定更有親和力。
我捏住樸素的卡片,卡片上只有一點點黑色的圖案,看不出具體是什麼。
我對他們姐弟道了謝,然後禮貌地詢問:
「可以請我進去喝一杯茶嗎?我想,或許可以跟你們聊聊你們的母親和仇人的結局。」
是的,其實剛進入這個恐怖遊戲時,站在樓底下那會,我並不是什麼也沒幹。
在所有人都跑去找搶奪樓層之後,我無聊地圍着大樓轉了五圈。
終於在黑氣縈繞的垃圾堆裏,在一堆不知道是什麼黏液的嘔吐物裏,翻出來一張髒污廢舊的報紙。
幸好,這是我這種社會底層的老本行。
我是孤兒,小時候最常乾的事情就是翻垃圾堆,看看有沒有可以喫的可以用的。
而這種地方,都是容易被玩家們忽略的。
更何況,他們急着去搶樓層,根本沒想過樓外面也會有東西。
我毫不嫌棄地湊到報紙前面,仔細看着,我看見上面清楚地記錄着「幸福之家」副本 30 個詭異進來的原因,還附帶着他們的照片。
-14-
彈幕激動得吱哇亂叫:
【我靠,我錯過了什麼?之前這姐們在趴在地上翻垃圾堆,我以爲她餓了。】
【不怪你,怪直播間當時死活不切近景,ṭûⁿ我們都沒看見她手裏的報紙,以爲她在喫垃圾。】
【反思一下,爲什麼那份報紙,寧神一個近視眼都能看到,我們卻看不到。】
【因爲她半瞎的是眼,我們全盲的是心。】
29 層這對龍鳳胎姐弟,十八歲生日前一天,被親爸騙上天台,然後被親爸和情婦聯手推下高樓。
因爲他們的爸爸是入贅,所以一直想謀奪他們媽媽的財產。
最後爲了防止兩個孩子成年繼承家產,情婦出此毒計,親爸點頭通過。
他們姐弟死後的第三年,親爸和情婦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而他們的媽媽,也關閉了公司,帶着兩個孩子的照片,開始周遊世界。
一杯茶喝完,故事也說到了盡頭。
龍鳳胎姐弟熱淚盈眶地看着我,目送我起身。
走出 29 層大門後,我忽然伸手拍了拍他們衣服的塵土:
「從今天開始,好好『活』着吧,即使是在這裏。
「只要彼此思念,總有一天,你們會和你們的媽媽重逢。」
看着他們重重點頭,我欣慰地轉身往下走。
-15-
我來到 28 層。
這層的玩家也早就嘎了。
屈服於道具的淫威……哦,不是,折服於我的美貌下。
這層詭異在我剛敲門的瞬間,就打開了門,恭敬地給我遞上一張拜訪卡片。
她是一名穿着誇張 cos 服,化着誇張妝容,身體看起來卻很健全的年輕女孩。
我並沒有絲毫驚訝。
因爲,她不是出意外死的,她是吞安眠藥自殺的。
死的那年,她 19 歲,正值青春年華。
卻因爲一次偶然的衣服事件,被逼到自殺。
那時,她在網上刷到了一件好看的衣服,於是就以圖找圖,買了同款,美滋滋地拍了照片上傳到社交平臺。
然後,她迎來上萬條辱罵。
說她沒有戴假髮,說她沒有化妝,說她不尊重二次元,說她辱沒了 cos 圈,拉低了 coser 的檔次,說她就不應該活着。
最後還對她的朋友、父母進行個人信息開盒,瘋狂騷擾她的父母和親朋好友,P 她的遺照和黃圖傳給父母。
女孩慌了,也怕了,她不懂什麼 cos 不 cos,也不懂什麼圈子不圈子。
她當時只是單純地覺得,那件衣服很漂亮,她想買來穿一穿。
可後來她覺得,她有罪。
她應該以死,結束這場罪惡。
甚至在吞安眠藥之前,她都穿着那件衣服,化了全妝,戴了假髮。
她就想着,萬一到了陰曹地府,又遇到圈子裏的人,再被罵一頓,甚至不准她投胎轉世就不好了。
我從她房間拿出卸妝棉,一點點擦去她臉上濃重的妝容,溫柔地開導:
「被圈住的從來都不是你,而是他們。
「你知道嗎?在你去世後的那些年,那些人陸陸續續生活着,或長大,或結婚,或生子,但是他們總歸是不幸福的,有些人甚至進了精神病院,因Ṭŭ̀₆爲他們過於偏執。
「這裏沒有任何圈子,只有生與死。所以,在這裏,你可以想穿什麼衣服就穿什麼衣服,想素顏就素顏,想濃妝就濃妝。等他們死後萬一來了這裏,你也可以瘋狂折磨他們。
「當然,我認爲,他們那些人,即使死了,也是不配再擁有一次復活機會的。」
聽着我講述的後續,女孩咧嘴笑了。
她緩緩從背後抽出一對雙環九節鞭,眼裏泛起嗜血的光。
那赫然就是女孩 cos 那個二次元角色的武器。
「好的,姐姐,我做自己。
「若有一日他們當真來了,死在自己崇敬的神之武器手中,將是他們的榮幸。」
這纔對嘛,這才符合 28 層 Boss 該有的氣質。
-16-
我來到 27 層。
這層的詭異是一位穿着制服、化着妝,戴着圍裙的女白領,有些不倫不類。
她手中還牽着一個渾身被壓碎的小男孩。
即使我不看報紙,我也知道他們是誰。
當初,這個小男孩在學校出了車禍,媽媽情急之下穿着工作服去學校,卻被有心之人傳到網上,罵她是坐檯女,說她兒子都死了還有心情化妝,質問她是不是剛從男人牀上下來。
這個媽媽悲痛之下,承受不住網暴,選擇了跳樓自殺。
原來,在這個世界,她和孩子相遇了。
我正想開口安慰這位年輕的媽媽,沒想到一臉恐怖的小男孩突然奶聲奶氣地開口:
「阿姨,我已經把媽媽安慰好啦,嘻嘻,如果看到那些人出現,我會把他們都殺光光哦。嘿嘿,偷偷告訴你,其實三天前入住我家的那個人,就是曾經欺負過媽媽的人。
「臨死之前,他苦苦哀求,說只是在網上轉發了一條相關動態,他沒有罵過媽媽。可我還是殺了他,因爲我覺得,他是幫兇。
「我的媽媽我知道,她打扮漂亮是工作需要。其實,只要媽媽高興,哪怕她穿着工作服做飯,我也會覺得媽媽是超人。」
我看向女人此時的打扮,慈愛地摸了摸小男孩的頭:
「你也是超人。」
你的超能力,就是讓你的媽媽變開心。
-17-
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彈幕哭成一片:
【我就說,我們寧神是有大智慧的人!我的女神!】
【好感人,念念真的是天使,是來救贖大家的天使。】
我一路往下,看到了很多熟悉又陌生的詭異。
有尋親路上慘死的男孩,有被校園霸凌致死的少年。
我選擇一一開解他們,並寬慰了他們。
……
這兩天下來,我嚴格按照朝九晚五的作息做任務。
每天一回 30 層,思思就像個小貓咪一樣撲來,在我臉上蹭啊蹭,親暱地說:
「媽媽,我好想你。」
我簡直都要萌化了。
而斷頭大 Boss 則主動做好飯菜,一臉哀怨地拉着我的小手,不甘示弱地低語:「其實我也想你。」
救命!父女爭鋒,我享清福。
多來點,我好愛。
彈幕酸溜溜地說:
【死丫頭,命真好,讓我演兩集!】
【別想了,你上 30 層,我看你活不過一集(天)。】
……
這樣插科打諢,時間來到了第六天。
我也來到了第 10 層。
此時,我手裏已經收集了一堆拜訪卡片。
其實從 20 層開始往下,Boss 沒有那麼恐怖了,我發現了兩名倖存玩家!
不過,他們都不敢跟我作對。
當然,也輪不到他們幫我攻略鄰居。
因爲這些鄰居都很熱情,也很可愛啊,主動開門,主動把拜訪卡片送到我手中哎!
後來,他們也跟着我一起拜訪其他鄰居,我們一路往下,來到了第 10 層。
彈幕:【30 層四尊大佛盯着呢,敢不送嗎?】
我們一行三人剛到 10 層,就見到一個兩米高的人身狗頭怪物佇立在走廊上。
門大敞着,裏面全是玩家的森森白骨。
人身狗頭怪物給我們遞過來三張拜訪卡片。
我張了張嘴,正想說點什麼,人身狗頭怪物突然面向我,微微俯下身。
即使我高度近視,我也看清了它犬齒間的碎肉,甚至還卡着人類的指頭。
「人類女孩,不要以爲 30 層那四個傢伙庇護着你,我就會畏懼你。
「至少,在這件事情上,我絕不妥協。
「第 10 層,但凡有人入住,永遠都無人生還。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給看得順眼的人類一張拜訪卡片。」
「不要妄想更多。」
我沉默了。
努力按下蠢蠢欲動的菜刀,低聲安撫某人:
「好啦,不氣不氣,好男不跟狗鬥。」
菜刀這才氣哼哼地安穩下來。
人身狗頭怪物和人類的恩怨,或許要不僅追溯到它活着時,更要追溯到如今的現實。
部分人類大肆虐殺貓、狗等動物,所以在這個世界,出現一個人身狗頭怪物,只在第 10 層,虐殺人類。
聽起來,這似乎是一件很公平的事情呢。
「這種殺戮什麼時候會結束呢?」
「人類什麼時候停止對動物的虐殺?」人身狗頭怪物回我。
氣氛正尷尬時,樓下傳來淒厲的呼救聲。
人身狗頭怪物猙獰一笑:「瞧,你們卑劣的人類,不僅殺異類,還殺同類,又開始自相殘殺咯。」
-18-
與此同時,樓下慘叫停止,機械音響起播報:
【初始玩家:30 人;存活玩家:5 人。】
僅剩 5 人?
我和在場兩名新玩家面面相覷。
其中一名還是當初在樓底哭泣的學生妹。
我們這裏佔了 3 人,這意味着,9 層到 1 層,僅剩 2 人存活。
我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打開手機,玩家羣裏死一般的沉寂。
我打頭陣,學生妹緊隨其後,健身教練斷後。
我們一行三人小心翼翼地朝下走去。
剛踩上 9 層的地板,一個透明罩子就朝我們三人罩下。
與此同時,牆後走出一男一女。
他們手持絢麗的槍支,臉上露出張狂的笑意:
「交出你們全部的拜訪卡片。
「否則,我們就把你們和樓下這些愚蠢的傢伙一樣,都給弄死!」
正是紅姐和俊哥。
從一開始,紅姐和俊哥就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試圖博得玩家們的信任。
紅姐給我發私信,其實有後半段沒說。
當初明神並非枉死,至少給後面的玩家提供了一條截至第六天的遊戲思路。
讓玩家儘可能多地存活到第四天,其實不一定依靠要攻略鄰居拿到所有拜訪卡片。
因爲並不是所有玩家都和我一樣好運,一下子能擁有這麼多殺傷力道具震懾住詭異。甚至也沒有看到樓底的報紙,無法從心靈層面說服詭異們。
所以,還有另外一種辦法。
搶奪與吞噬。
從第四天開始,只要玩家 A 殺死玩家 B,則玩家 A 同樣會獲得 B 層詭異的拜訪卡片,並且會繼承玩家 B 已經擁有的拜訪卡片。
所以,這就跟養豬一樣。
只要 A 把這頭叫 B 的豬養肥養大,然後又弱於 A,最後 A 就能撿漏。
而我們所有人,都是紅姐和俊哥養的豬。
我意外成了豬王。
-19-
呸呸呸!
說白了,在恐怖遊戲的規則裏,是允許且支持自相殘殺的。
只是,這次,紅姐和俊哥看走眼了。
我解開外套,露出紅色長裙,從裙襬下拎出斷頭 Boss 的菜刀、腸子、枯手。
「Ŧúⁿ說來聽聽,你們想怎麼弄死我?」
我舉着菜刀隨意揮了揮,S 級防護罩道具破損毀滅。
紅姐和俊哥的臉也一寸寸龜裂。
直到最後,他們徹底癱倒在地。
「寧念,我錯了,我錯了,我只是太想復活了,求求你不要殺我們,饒我們一命!」
我絲毫沒有留情,也不顧他們的求饒,只是淡淡地問:
「樓下那些玩家,也這樣求過你們的吧?你們放過他們了嗎?」
最後,生鏽菜刀彷彿有自主意識一般,朝着他們揮去。
鈍刀子割肉,一刀一刀都能把他們砍死。
可刀還沒碰到他們,看到這個 SSSSS 級的道具朝自己飛來,紅姐和俊哥的驚悚值就直接飆升至 100,爆體而亡,魂飛魄散,甚至沒有留下一絲血腥味。
最後,我把那殺氣騰騰的菜刀摟在懷裏,低聲安撫某人:
「好啦,不氣不氣,我沒有受傷。」
-20-
我把紅姐和俊哥兩人依靠殺同伴收集的拜訪卡片讓給了學生妹和健身教練。
好心交代他們現在還有時間,可以去拜訪 20 層-30 層的詭異。
「如果詭異針對你們,就說你們是 30 層寧唸的朋友,她叫你們上來拿卡片的。」
我相信,我苦口婆心和詭異們談了這麼久,應該能給我一分薄面吧?
學生妹和健身教練感激不已,連連對我鞠țū́ₑ躬。
我急忙避開,三個人擱這跳探戈一樣。
我獨自往下,收集自己需要的拜訪卡片。
再往下,就更容易了。
我一路幾乎暢通無阻,幾分鐘集齊全部卡片。
可是,我的耳邊並沒有響起遊戲提示音。
我知道,我還缺了最關鍵的那一張。
30 層的卡片,30 層的故事。
可是,我不是傻瓜。
這些天相處,他們的故事我早就知道了啊。
他們的確曾經是四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思思是在雨天放學後,好心幫成年男性撐傘,最後卻被傷害被殺死的小女孩。
腸老頭是坐公交被污衊的「老色狼」,最後擔心女孩安全,還不計前嫌幫那個女孩制服真正的壞人,最後自己卻被捅穿了肚子,腸子流了一地。
黑老太是小區着火,兒子明明懂怎麼用滅火器和消防器材,卻因爲消防栓沒水,不得不親眼看着自己的母親被活生生地燒死。
斷頭大 Boss 是大型邪神組織成員的親生兒子,成績優異,名校畢業,好不容易逃離原生家庭。可他的父母被洗腦,聽說喫親生兒子的腦髓,能長生不老。於是趁兒子不備,夫妻倆拿鈍刀子砍下兒子的頭,當真去敲骨取髓。
而我能和他們在這裏重逢,組成怪異又彆扭的一家人,或許也不是意外。
其實,在我車禍前一天,我發了工資,蹦蹦跳跳路過一座公墓。
不知怎的,我突發奇想,就去附近的花店買了四束花,隨機挑選了四座連在一起的墓,送給了故去的人。
我記得,那四個墓碑上的名字,分別是:
秦思思。
劉愛國。
李翠蘭。
吳名。
原來,他真的是無名。
-21-
回到 30 層,我恢復正常,又沒心沒肺地笑起來。
走到門口一看,門開着。
也是,從我出門開始,這扇門就沒有鎖過。
他們一直在等我回來。
客廳裏坐着面帶笑容的老老少少,他們做了一桌子美食,泡着我最愛喝的茶飲。
幾個人拉着我的手,讓我衆星捧月般地坐下。
然後笑眯眯地說:「剛剛你那兩位朋友上來,我們已經把拜訪卡片給他們啦。
「接下來,你的第七天屬於我們。
「讓我們做一天真正的一家人吧!」
-22-
一天何其快樂,可一天又何其短暫。
晚飯過後,夜幕降臨。
黑老太揮了揮手臂,在夜空劃過星火,如同煙花。
我急忙吹彩虹屁:「老媽可真厲……」
一雙手輕輕捧起我的臉,一個溫軟的脣落在我額頭上。
他的臉紅得似乎要滴血,卻還盯着我的脣,踟躕着問:
「我可以嗎?」
要命,這種事還要問。
非要人家一個女孩子主動,真是羞死個人了。
我快速踮起腳,一把搭住他的肩,狠狠咬住他的脣。
隨後,緩緩加深這個吻。
氣息交融時,只見斷頭大 Boss 猛地推開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拔下他的頭。
猛地塞到我手裏,眼神真誠得像一隻大狗狗:
「這、這樣做,你就不用踮腳那麼累了。」
我星星眼地捧起他的頭顱,溫柔地親吻,脣齒交融:
「唔,老公真的好聰明呢。」
彈幕:【……】
【不是,哥,我嗑得正歡呢!你想嚇死誰?】
【這對臭情侶什麼都好,就是過於變態而不自知。】
恩愛過後,斷頭大 Boss 朝我手裏塞了一張卡片。
30 張卡,集齊。
我看着手中的卡片圖案,拼拼湊湊,順着紋路,快速在地上把它們擺好。
一扇漆黑的門的圖案,在面前徐徐展開。
與此同時,機械音在我耳邊歡快地響起:
【恭喜玩家寧念,獲得「幸福之家」全部居民的喜愛,成功召喚異世之門。
【異世之門將在今晚十一點出現,請倖存玩家帶着家人,準時前往一樓,打開異世之門離開。過時不候,否則玩家將永久迷失在該副本。】
彈幕激動得大吼:
【明天要見證歷史了!「幸福之家」的首通!】
可是,想到要離開,我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呢。
-23-
晚上十一點,四大「護法」拉着我,抵達了一樓。
原本是銅牆鐵壁的一樓院牆,現在上面赫然開着三扇古樸的黑色大門。
每一扇門上面掛着不同數量的鎖。
我上面掛了 4 把,學生妹掛了 1 把,健身教練掛了 2 把。
我隱隱猜到了什麼。
門上面分別寫着玩家的名字,名字下方,還標記着驚悚值。
我的:【寧念,驚悚值:0。】
學生妹的:【蘇小茉,驚悚值:99.9。】
健身教練的:【方遠,驚悚值:90。】
其餘兩人皆震驚地看着我,似乎不理解我是怎麼做到的。
這……詭異明明很可愛也很溫柔啊,有什麼好怕的?
機械音再度響起,語氣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請問,各位玩家,是否要餵食鑰匙,打開異世之門呢?
【僅限今晚十二點之前哦,各位還有一個小時時間,否則將永遠迷失在該副本。】
鑰匙?除了 30 層的家門鑰匙,我沒有別的鑰匙。
可是,大門上的鎖孔都是心形的,一看就插不進去。
我有些頹廢地蹲在地上,託着下巴,可憐兮兮地對斷頭大 Boss、思思、腸老頭和黑老頭撒嬌:
「哎呀,怎麼辦呢?沒有鑰匙,我回不去了,我可以永遠留下來陪你們了。」
嘻嘻,真開心。
-24-
斷頭大 Boss 忽然抬起我的下巴,半蹲下身體,平視着我,眼中一片詭異的赤紅:
「寧念,你猜到了鑰匙是什麼,所以才這麼抗拒,對嗎?
「可是,你不知道,如果你迷失在這裏,你並不會變成我們詭異中的一員,你只會變成四周的一縷黑霧。
「而你們所謂的恐怖遊戲世界,全都充斥着這樣的黑霧。它們沒有情感,沒有靈識,沒有思想,甚至不能算一個東西。
「寧念,那樣,我將會永遠失去你。
「如果這樣,還不如,你先短暫地失去我一段時間。」
話音剛落,男人忽然抬起掌心,猛地插進自己胸口,掏出了一顆跳動的、火紅的心臟,隨手丟進了我門上的其中一個鎖眼裏。
那把鎖突然變成一個大頭怪獸,把心臟吞噬得乾乾淨淨。
「啪嗒」一聲,鎖開了第一把。
機械音此時也有些愣住了,語氣帶着莫名的恐懼:
【那麼,請問其餘尊貴的詭異大人們,是否願意奉獻您的「幸福之心」,幫助您的家人打開這扇異世之門呢?】
是的,其實打開門的鑰匙,就是詭異家人們的心。
而且,必須是所謂的「幸福之心」。
方遠和蘇小茉哀求地看向他們的詭異家人。
可那三隻詭異齊齊搖頭:「抱歉,我們的心不是紅色的,不是幸福之心。」
說着,順手剖開自己的胸膛。
果然,是三顆死寂的、黑色的心臟。
玩家在角色扮演時,總歸是抱着害怕、恐懼、忍耐的想法去做任務的。
因此,七天下來,導致詭異們的心裏並沒有得到真正的幸福。
這也是副本的歹毒之處。
-25-
方遠忽然崩潰了,口中瘋喊了一句:
「什麼狗屁幸福之心,那不就是活人的心臟嗎?我也有!」
他不敢對詭異動手,於是,趁蘇小茉不察,直接把她整個人丟向他自己的門。
方遠門上的其中一把鎖立刻變成一個大頭怪獸,一口就把尖叫着的蘇小茉吞了下去。
連皮帶骨,喫了個乾淨。
我甚至都沒來得及阻止。
方遠又癲狂地把目光投向我, 似乎也想把我丟進去, 畢竟他要開兩道鎖。
思思嗤笑一聲, 白裙無限變大, 變成了一個活體絞肉機,一口咬住方遠。
不消片刻,漫天飛舞的都是紅色碎肉, 鮮血把白裙染成了紅色。
思思對着漫天血肉低語:「本來在媽媽離開之前想做一個乖孩子, 可惜你非要找死。」
然後,她忽然揚起可愛的小臉,伸出白嫩的手臂,迅速掏出她的心臟, 朝我門上的第二把鎖丟去。
「媽媽,思思也捨不得你, 但是, 思思更希望你鮮活地活着, 即使那個地方沒有思思,而不是變成一縷黑霧。」
腸老頭和黑老太也如法炮製, 打開了我的第三把和第四把鎖。
「好孩子, 如果有朝一日你能見到我孩子, 告訴他, 消防栓沒水,不是他的錯。」
「也告訴我的孩子, 她的爸爸是個救人的大英雄, 不是老色狼。」
「好孩子, 你千萬別喫醋,你就彷彿是我們新生下來的孩子, 爸爸媽媽永遠愛你。」
我的眼淚一滴一滴落下。
漆黑的鐵門裏, 爆發出刺眼的白光。
我依舊是個高度近視眼。
可這次, 我精準地撲向他們,死死抱住他們,哭着問:
「沒了心臟, 你們會不會死?」
斷頭大 Boss 緊緊摟住我,黑眸中滿是柔情:
「不會的, 我們只是會失去所有記憶,不知道被丟到哪個副本打工而已。
「但是, 只要再次重逢,我一定會想起你。
「媽媽,思思也是!
「好孩子, 我們也是!」
最後Ťű̂⁰,十二點的鐘聲敲響, 四雙大手齊齊把我推向鐵門。
我聽見四道溫柔眷戀的聲音同時響起:
「好好照顧自己, 別害怕,下次再見。」
我聽見聒噪的機械音在我耳邊絮絮叨叨:
【恭喜玩家寧念在「幸福之家」副本圓滿通關, 獲得 100 積分。
【恭喜玩家寧念在「幸福之家」副本達成首通成就,額外獲得 500 積分。】
我沒搭理機械音,貪婪地看向光外模糊不清的身影, 視線定格在那道黑影上。
這次,我看清了,他眼角染着淚痕, 在對我笑。
我雙手合起喇叭,衝他大喊:
「我想好了!你的名字!
「寧!君!安!」
萬里迢迢,唯念君安。





暂无评论内容